目标:德国轴承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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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年前,在一座德国小城的上空,曾经两度发生壮烈的空中战役。为了坚定地执行盟军高层制订的击败德国的战略,美国第8航空队的勇士们长空浴血,进行了忘我的殊死战斗。时光虽逝,他们的事迹却并未湮灭。只要提起盟军致德国于死地的战略大轰炸,就不能忘记这两次战役。因为正是这样的牺牲,使动摇德国战略基石从而拖垮德国庞大军事机器的目标得以达成,从而间接地使更多的牺牲得以避免。对于最后的胜利,他们功不待言。
  战役中心的这一座德国小城位于巴伐利亚州,今天,这个宁静的地方并不会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施魏因富特(Schweinfurt)静静地坐落在美因河畔。上个赛季,该地的足球队才刚刚费力地挤进了德国乙级联赛的行列,而你若是想在互联网上找到关于这座小城的资料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不过,这里物产颇丰,几个特产都颇有名气,比如:啤酒、染料、还有——滚珠轴承。
  没错,60多年前,这里正是第三帝国的工业轴承中心。在那些年月里,施魏因富特绝对是声名显赫,这座小城对德国和同盟国来讲都可以说是至关重要。正是为了摧毁德国的战略基石,才有了美国第8航空队在1943年8月和10月两次对该城不遗余力的长程突袭。
  为了达成目标,盟军做出了无畏的努力,承受了重大的牺牲。在那两轮大规模昼间轰炸中,盟军总共蒙受了125架B-17“空中堡垒”轰炸机的损失,更有高达970名以上的机组成员牺牲、被俘或失踪。
  本篇正试图带大家重历那段烽火长空,来追忆发生在那一年夏秋季,堪称美国战略轰炸史上“梦魇”的施魏因富特战略大轰炸,以此向那些为反法西斯战争付出生命的长空勇士们致敬!
  


  已经涂上皇家空军标记,准备从美国运出的空中堡垒
  


  1941 年 7 月 24 日,新闻界报道了B-17C抵达英国的情景
  


  空中堡垒机尾“刺针”,对后方来袭飞机的防御就主要靠这里了
  


  波音西雅图工厂全速生产 B-17E,摄于1942年
  


  二战期间英国乡间常见的景象:堆积的炸弹与待命的飞行堡垒
  


  第8航空队指挥官艾拉·埃克尔将军
  


  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司令空军上将哈里斯爵士
  


  B-17 机背的本迪克斯电动炮塔,图中为 B-17G 型
  
  飞向何方?
  
  有如来自天际的迅雷,成百架四发动机重型轰炸机编组的巨型机群在大白天奔腾而至,轰鸣声由模糊的闷响变为震耳欲聋的咆哮,错乱而壮观的尾迹在战争年月划出苍穹中美丽的图景。1943年的德国,这种场面的屡屡上演,已经开始让地面上的人有些麻木:这又是一次盟军的昼间轰炸,只是,这次要飞去哪儿呢?
  也许是不来梅(Bremen),纽伦堡(Nürnberg),斯图加特(Stuttgart)……谁知道呢。自从1942年夏季美国第8航空队大规模进驻英国以来,这种白昼轰炸已经从法国上空全面转向德国本土,而且规模与日俱增。美国人对波音公司的B-17具有近乎自豪的自信,他们觉得无论是德国还是英国都没有这么理想的具有高度自卫力的轰炸机——高到足以抛弃护航战斗机。怀着这样的强烈优越感,主张无护航昼间大规模轰炸的人士认为:德国工人必须经常处在遭受轰炸的恐惧下工作。最乐观的看法是,以1000架飞机,空袭德国36次,胜利自然就掌握在同盟国手中。
  庞大的第8航空队于1942年4月开始进驻英国,分设航空勤务部、地勤补给部、战斗机指挥部和轰炸机指挥部四个指挥机构,总兵力分驻英国75个机场。其中轰炸机部队的编制如下:6架为一分队,2个分队为一个中队,4个中队为一个大队(基本作战单位),3个大队为一个联队(基本战术单位)。由于战争工业尚未开足马力,因此到1942年底,轰炸机部队并未达到预期编制架数,其时共编4个联队,其中第1和第4联队装备B-17。
  长程战略轰炸风光无限,但是对后勤保障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以出动500架轰炸机为例,至少需要另外700架以上飞机待命替补,投入包括7万5千名人员、300吨设备和7500吨零配件。当然,同盟国有足够的能力满足这一切。
  从1942年8月开始,B-17多次出击法国空域,对包括铁路调度场、机场、U艇船坞在内的许多目标进行了轰炸,据称成果显著,而损失极小。从8月17日直到当年年底,第8航空队总计出击1547架次,飞机损失只有区区32架,战损率连2%都不到,的确令人高兴。反观一直对美国的昼间精确轰炸持反对态度、执意进行夜间区域轰炸的英国皇家空军,在超过7万架次的高密度出击中,损失飞机已高达惊人的2859架,相形之下,美国人真可谓成绩卓著。无怪乎总喜欢挑剔盟友的英国报纸也转变风向,开始盛赞起美国轰炸机;连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司令空军上将哈里斯爵士(Air Marshal Harris)也给第8航空队指挥官艾拉·埃克尔将军(Gen. Ira Eaker)发去一封热情洋溢的电报:美国佬真的进城了,而且必能达成其他更值得骄傲的事。
  于是从翌年年初开始,为了“更值得骄傲的事”,更为了“空袭德国36次,掌握胜利”,这些钢铁大家伙开始成群结队地飞入德国的领空,去进行新的冒险了。
  到了1943 年,德国的天空已经常出现这样的闯入者了。1月2 日的威廉港,3月18日威格萨克(Vegesack)的不来梅.沃尔肯(Bremer Vulkan)造船厂,4月17日不来梅的福克.沃尔夫(Focke-Wulf)飞机制造厂,6月13日的基尔军港,6月22日霍尔斯的合成橡胶工厂,“美国佬四处进城”,显示了与夜间空袭完全不同的威慑与气势。厚重庞大的机身和强劲的多点自卫火力也令德国空军大感头疼。
  对盟军来说,来自补充力量、轰炸战术和技术方面的好消息也在不断传来。3月18日进袭船厂的战斗中,一种名为AFCE的自动飞行控制装备首次由305轰炸机大队使用,看起来能有效提高投弹的命中率。4月,4个崭新的轰炸机中队进抵英伦三岛,两个月内还陆续有7个新中队加入。而于当年春季推广的一种新型飞行背心更是令轰炸机组的小伙子们士气大振。这种防弹马甲由厚帆布包裹两层特制锰钢板,能有效保护机组成员的胸、背部。流行的说法是,穿上这种马甲,哪怕德国佬的20mm炮弹在胸前不到1米处爆炸,你都能安然无恙。
  然而种种的利好消息,并不能掩盖美国轰炸机部队正遭受越来越大的损失这一事实。这一年的头几个月还可以,但从4月间那次对不来梅的轰炸开始,战损率开始呈攀升的趋势。在不来梅被击落16架,受损44架;6月13日在基尔被击落22架,22日在霍尔斯被击落16架,受损达170架;7月最后一周的“闪电攻击周”期间共被击落或失踪达到100架。“血染的夏日”由是得名。从统计看,经过连续的大规模出击,到7月底,第8航空队的实际战力已下降至275架左右了。
  正因如此,盟军内部对轰炸德国的战术分歧重又提上桌面。皇家空军老调重弹,哈里斯爵士似乎又找到了说服美国人支持他夜间区域轰炸的理由。他再次郑重地向美国战友表示,昼间轰炸会招致重大损失,而且对工业目标进行精确轰炸的意义也值得怀疑。炸掉一个船厂,或者一个飞机厂,就能解决问题么?德国人可以选择疏散工厂,可以选择修复工厂,也可以选择在穷乡僻壤重建几个工厂。至于英国人选择的区域轰炸就不同了,把整个地区连锅端掉,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目标全都不能幸免,而且最重要的,能够给敌人造成极大的心理挫伤。
  但是第8航空队的领导者和英国人一样固执,不管怎么说,埃克尔将军仍然坚持要对德国工业目标实施昼间精确轰炸。面对爵士的质疑,他坚定地说:“我们的小伙子和飞机本身就足以证实,这(昼间精确轰炸)就是我们要采取的最好方式。”的确,英国人的论点也缺乏足够的论据支持。昼间轰炸损失大?请别忘记,皇家空军在1943年1至4月间的夜间轰炸行动中,共损失轰炸机872架,这还不包括另外受损的一千多架呢。至于工厂搬迁,恐怕也远非像口头讲的那样是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吧。如果讲到轰炸效率,那夜间轰炸更加无法同昼间轰炸相提并论,美国人坚持说自己在白天的准确度要比英国人高出5倍。当然,埃克尔这样讲的目的,并非要全盘否定不列颠盟友的努力和牺牲,他只是觉得,如果谈不拢,第8航空队和皇家空军还是各行其是比较好。
  尽管埃克尔对己方的既定战略坚定不移,但对目标的选择问题依然困扰着他。在1943年1月的卡萨布兰卡会议上,关于轰炸目标的范围曾列明一个攻击优先顺序,那就是:U艇制造厂、航空工业、交通、石油工业、其他战争工业。但对于这些范围极为广泛的目标,却从未定出明确的攻击序列和作战方法。因此,对于第8航空队的指挥层来说,“是否继续昼间轰炸”根本不是问题,“选择什么目标”才是个棘手问题。
  终于,通过一系列实战总结和高层蹉商,埃克尔计划——一份为第8航空队量身打造的具体攻击计划出台了。该计划列明,U艇制造厂、航空工业、轴承工业、油料厂是最优先的目标,轴承工业首次被摆上桌面。
  到了1943年5月,局势的发展却促使计划做出了进一步改变。由于盟军在北大西洋上反潜战的重大进展,U艇的威胁已不那么大,U艇工厂在目标中的排位也跟着下滑。海下的威胁少了,空中的威胁却在增长。同盟国认为,如果德国空军不受到重大打击,其战斗机数量不断增多的话,无疑将直接伤害白天或晚上出击的轰炸机部队。德国空中力量增强的更严重后果是,将给计划采取的对欧陆的大规模入侵增加不确定因素。因而,德国航空工业在目标列表中的重要性得到进一步提升,而其中,轴承工业被认为与航空工业紧密相关而且目标集中易于攻击,因此被判定为“非常重要”而应予以重点攻击。
  正是基于上述考量,一种目标已在决策者头脑中深深扎根,其重要性已凌驾其他目标之上,那就是影响飞机生产至巨的——轴承工业。
  


  德国轴承中心
  
  毫不夸张地讲,工业轴承(尤指滚珠轴承)是使战争机器正常运转的润滑剂,几乎没有什么重要兵器离开了滚珠轴承还能正常运作的。虽然轴承的发明可远溯至古代时期(当时人们搬运重物时使用到的滚木),但真正意义上工业轴承的使用,为时却只有几十年,然而在这短短几十年中,轴承已然成为各国工业的重要一环。
  轴承主要包括滑动轴承和滚珠轴承两种,滚珠轴承又有许多细分种类,构造则基本相同:在内外两个钢圈之间装有许多光滑的钢珠(滚珠或滚柱),应用时,轴承的内圈紧套在轴上,外圈固定在轴承座上。机器运转时,轴带着内圈转动,钢珠或滚柱在两圈之间滚动,摩擦大大减小。由于有效减少摩擦,滚珠轴承对于战车和飞机这样的现代装备具有极大的意义而应用十分广泛。举例来说,仅一架德国空军“多面手”的JU-88,光是机体部分就需要用到1056个滚珠轴承。
  根据1943年12月的统计数字,仅这一个月里德国飞机制造业所使用的轴承总量就达到239万个以上。知道这些,你就不难想像,当通过谍报网获知这些数据后,对轰炸目标举棋不定同时又对德国空军视如眼中刺的盟军高层,会做出怎样的目标选择。
  德国的轴承生产中心,是属于巴伐利亚州(Bavarian)的施魏因富特。德国享有盛名的库格尔菲舍尔公司(FAG)的主工厂设在这里;来自中立国瑞典的瑞典轴承公司(SKF)的子公司VKF也在这里设有两座工厂。从数量统计来看,德国所需轴承中,有75%由境内的工厂来满足,剩下25%来自瑞典、意大利等地。当然,境内生产不局限于施魏因富特,柏林、斯图加特、莱比锡也都有生产。但施魏因富特的轴承产量高达德国总产量的55.2%,也即全部轴承需求量的39.1%,这使得这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德国轴承中心。
  施魏因富特虽然规模不大,当时大约有4万居民,但却是全德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该城位于美因河(the Main)的北岸,西南距纳粹党重镇纽伦堡约80公里,西距名城法兰克福(Frankfurt)约104公里。这里虽不以旅游著名,却也不乏巴洛克式与洛可可式建筑,一座16世纪的市政厅更被认为是德国文艺复兴的范本。如果往北走一阵,还可以拜访铁血首相俾斯麦(Bismark)经常造访的一处温泉。
  总体来看,巴伐利亚的这一带属险峻的山地,但矿藏无多,土地的开发也因地形而受到极大限制。然而,从历史来看,德国南部的许多城市都有商业中心的优良传统,进入20世纪,个别城市更在原有商业氛围上发展起特色工业,从而成为小而精悍的工业城市,施魏因富特就是走过这样一条路。到了战争年代,该城已发展成东西城区泾渭分明的格局。东区成为住宅及商业区,西区则成为工业区,亦即轴承工业的所在。
  到1943年,该城和轴承运转有关的共有5个工厂,除了前述的德国库格尔菲舍尔厂,瑞典VKF一厂和VKF二厂外,另有两家小型工厂也从事相关生产。
  库格尔菲舍尔公司始创于1883年,算得上德国滚珠轴承工业的开山鼻祖,其始创者菲舍尔先生本人是磨制滚珠的球磨机的发明者。当年,该公司是第三帝国工业链上的重要一环;今天,该公司已经和德国另一家重要滚珠轴承制造商伊纳控股公司合并而成德国INA/FAG公司,并继续在国际轴承市场施展着强劲的影响力。
  创建于1907年的瑞典轴承公司则是当今世界最大的滚动轴承制造公司之一,占全世界轴承产量20%,业务遍及130个国家。1905年,年轻的瑞典工程师斯温·温奎斯特由于受到轴承经常损坏的困扰,从而发明了世界上首个自动调心双列球轴承,将当时的轴承科技带入了新纪元,瑞典轴承公司亦随即于1907年创立。1943年,其设在施魏因富特的VKF一厂负责生产轴承和组装,VKF二厂则制造组装用的滚珠和座圈。
  不难看出,隶属这两家公司的三大工厂具有怎样的优良传统和强劲生产力,当然正是盟军的主要攻击目标。除了这些,当地另有生产小轴承和制造滚珠轴承罩的小型工厂。对轰炸机来说,这些厂区都算是上等的目标。因为若从空中俯瞰,不难发现施魏因富特的东区和西区在地貌建筑状态上呈现着极大的差异,工业区的厂房和居民区及附近的农田的反差非常之大,白昼轰炸时投弹手应该很容易锁定目标。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轴承工厂区不久就经历了一次迁移。但这次仅限于向美因河北岸搬迁,而且基于运输考虑,选址都集中在了火车站附近地块。这样一来,甚至反而更受盟军欢迎了,因为轴承工厂全部集中在以火车站为圆心半径不超过1公里的大圆内,从空中看起来,目标更明显而易于辨别了。库格尔菲舍尔厂紧靠车站北边,拥有员工近万人,是所有目标中占地最大、最明显者。VKF一厂同样位于铁道以北,不过位置较远,面积则很小。铁路及车站以南分布另几座工厂,VKF二厂也在此区域,另两座厂则在其西端分布。
  对盟军来说,不仅厂房本身的集中布局是个显著特征,穿行于厂区间、大致与美因河平行走向的恩斯特萨克斯公路、火车总站公路等,及美因河自身都能作为投弹时的良好参照物。这些巨大的工厂就静静地躺在那儿,几乎是等着要让别人来收拾他们。若再考虑到新型轰炸瞄准器的帮助,狠狠轰炸这个地方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通过空中打击摧毁德国一半以上的轴承生产力——这将对德国的战车、飞机、车辆、发动机生产都产生致命影响——这样的美好前景,正让参战人员们充满着激情。
  


  航拍侦察照片显示的轴承工厂区的部分,正是盟军的重点轰炸目标
  


  德国重型高炮阵地,其火力对盟军轰炸机部队有着巨大威胁
  


  警报!入侵者
  
  一座忘记加盖屋顶的堡垒?
  
  在施魏因富特已经被明确的前提下,另一个地方被确定为要同时进行攻击的目标。那就是地处施魏因富特东南方的雷根斯堡(Regensburg),这里同时被选中的原因是这里有大型的梅塞施密特(Messerschmitt)战斗机装配工厂。
  任务确定于8月17日实施,轰炸机兵力将把力量分开两路使用。照计划,首先由第8航空队第4轰炸机联队进袭雷根斯堡,然后第1轰炸机联队紧跟着飞入德国,负责轰炸施魏因富特,盟军希望此时攻击第4联队的德国战斗机已返基地加油整补。攻击完成后,第4联队经由意大利飞至北非基地,尔后转场飞返英国。第1联队则循从荷兰进入德国的原航线飞返英国。计算两支部队的航距,从英国的东安格里亚基地(East Anglia)起飞,深入到各自的目标,第1联队的飞机需要来回飞行近1300公里,而第4联队的B-17仅到达目标就要长程飞行800公里,而脱离战场飞到北非更还有1600公里的漫漫长空。
  任务完成的前景还是看好。首先,装备副油箱的轰炸机完成这样的飞行距离应该在能力范围以内;其次,根据掌握的情况,目标空域的防御力量虽有所增强,但远非无懈可击。对于欧陆的德国防空力量,盟军熟知的看法是希特勒忘记在堡垒上加盖一个屋顶。
  那么,施魏因富特,是“一座忘记加屋顶的堡垒”么?
  德国人对于施魏因富特这个“第三帝国的致命弱点”(阿道夫.加兰德语)的关心程度当然不会低于自己的对手。才华横溢的武器和军事工业部部长阿尔贝特·施佩尔(Albert Speer)已经不止一次提出关于疏散该地工厂的建议,但除了上文提到的那一次不成功的搬迁外,就没有更多回应了。
  不过在这位部长及另外有识之士的多次提醒下,希特勒也亲自过问该地的空防情况,因而施魏因富特的防空力量,业已由1942年夏的“几挺轻机枪而已”,增强为1943年的88mm、102mm及128mm口径高炮44门,20mm及37mm口径轻型高炮57门。这些防空武器大部分配置在工厂区四周。这些高炮由49架大型探照灯、3个欺骗系统以及其他设备进行辅助。这样的炮兵火力预期能在略低于投弹点的高度集中炸射,即使不能直接伤害到轰炸机,也足以形成一层弹幕而令轰炸机无法准确瞄准投弹。
  当然,相对于德国全境部署的庞大高炮兵力,轴承中心所分配到的算不上是特别令人生畏的火力,但是,德国人只把高炮部队视作辅助手段,真正具有对盟军轰炸机实施摧毁性打击力量的还是空军的战机。
  到1943年,德军装备Bf109e和Bf109f的绝大多数战斗机联队已换装Bf109g,该型机并非广获资深飞行员的肯定,其基本特点是火力增强而机动性却有所下降。不过对于反制重型轰炸机的任务而言,火力的增强无疑是盟军不愿意看到的。除了传统的两挺13mm口径机枪和被阿道夫·加兰德(Adolf Galland)挖苦为“毫无意义的烟火”的一门20mm机炮外,每个机翼下面还各加装了一门相同口径的机炮。这种装置对飞行速率和稳定性的影响显而易见,不过如果一起开火,确实也够敌人受的。
  这一年,另一种强有力的战斗机也正式服役,那就是Fw190a,至1942年底该型战机产量已近2000架。该种新型战机的火力甚至比梅塞施密特更强,除了两挺机枪,共配备有4门20mm机炮,飞行速度也非常理想,并很快证明在性能上优于英国的喷火式等战机。但是该机的致命弱点是到高空后性能急剧下降,而盟军的轰炸机偏偏都选择在高空飞行。
  1942年底,整个德国在多条战线的艰苦拉锯战中已是疲惫不堪。面对各战场不断要求增强空中兵力的呼声,德国最高统帅部唯一能做的,就是“割肉补疮”式的临时应付办法。在伸展得太长的战线上,假使在某一个点上发现了一个破洞,就只好在暂时不严重的点上,抽调兵力来填补。等到另外点上发生了问题,则再从他处设法弥补。在当时看来,这种无可奈何的方法倒也获得了不少暂时性的成功。德国本土防空,现在就是一个待补的“疮”。
  空军肩负保卫德国西部领空重任的是编制兵力不足的4个战斗机联队(JG),但德国空军的高层已意识到,要有效打击重型轰炸机,首先要在战斗机数量上有保障。航空部长米尔契认为,“如果能在战力上予以适当的援助,则日间作战的主动权当可再度回到我们手中。”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就开始从其他战线不断“割肉”了。虽然抽调过来的单位大多是百战劫余,可队伍的基干都在,经整补后战斗力恢复得也很快。
  1943年3月,原防卫德国西北海岸的JG1重新分配并补充力量,形成新的JG1和JG11两个联队;同月,著名的JG54“绿心”联队第3战斗机大队从俄国北部前线飞来,防卫德国海岸;5月,一直在地中海苦战的JG27也以第1战斗机大队增援德国西北部防区;7月下旬,JG51第2战斗机大队自意大利返防慕尼黑(Munich)附近地区,而JG27的第2战斗机大队也开始离开驻防地萨丁尼亚岛(Sardinia),前来和第1战斗机大队会合。从俄国南部前线飞来的JG3“乌德特”联队则是全队投入本土防卫战,至于JG26“施拉格特”联队,则是一直在和盟军交锋的老手了。
  德国的战斗力量就在这样的捉襟见肘中一点一滴地汇集。负责本土防卫的战机在1943年三四月间仅约120架,5月初增为162架,6月初255架,7月则达到300架,并最终在8月间达到战力的一个高峰状态,包括405架单发动机战斗机及80架双发动机战斗机。
  在打击轰炸机的认识上,德国空军早已动员到位,他们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提防盟军可能的一举一动,有时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在一次美国轰炸机对德国西部的空袭中,大量投撒的雷达干扰箔片随风飘向东方,立刻被帝国元帅判定为:盟军将要空袭施魏因富特!大批战斗机中队火速赶往该方向,升空迅速而队形严密。虽然事后证明这只是一次误会,但这至少证明德国空军对轴承中心的戒备心理正与日俱增。
  就在双方都在调兵遣将的时刻,英国人依然拒绝接受昼间轰炸,而且仍然不相信单纯攻击轴承工厂的重要性。因此,对德国轴承中心的战略轰炸,已肯定完全落在第8航空队的身上。对于己方的观点,哈里斯爵士强调,皇家空军的力量不适用于在夜暗中对施魏因富特展开突袭。“在1943年时,施魏因富特这个小镇又小又远,找都找不到,更别说打得到了。”
  那么,轰炸能赢得预期的效果吗?施魏因富特的防御力量会不会无法应付?B-17的火力足以弥补没有护航机的缺失么?尽管心中不免疑虑重重,埃克尔和整个航空队却依然信心十足。目标远在护航战斗机航程之外,进袭途中势必充满险阻,但为了证明昼间轰炸的价值和选择轴承中心为目标的正确性,B-17轰炸机群已然义无反顾。
  


  起飞前为飞行员举行任务简报会
  


  这是一个轰炸机中队编制内的 B-17F机群等待起飞
  


  德国机群几乎与美国机群比翼齐飞
  


  充满危险的旅程
  


  雷根斯堡上空的B-17
  


  这样的机枪火力构成强大火网,注意脚下的子弹壳
  


  一架机翼下悬挂WFr. Gr. 21空对空火箭发射器的Fw190
  


  油画再现B-17机组战斗图景
  


  天空中浩荡的轰炸机“溪流”,是无数德国战斗机飞行员不愿面对的景象
  


  图中,一架FW190正追击落单的B-17,这可是德国战机的最好机会
  


  从小队乃至整个特遣机群,都遵循箱形队形的编组原则
  


  B-17在高空拉出的尾迹蔚为壮观
  
  8月17日:那种景象真是终生难忘
  
  “小心点,阿道夫·加兰德!我们要来啦!”一声高喊打破了任务简报室短暂的寂静,聚集在那里的飞行员们纷纷乐出了声,接着响起更多充满激情的吼声……第8航空队的飞行员、领航员、轰炸员、无线电通信员们已分别明了了各自的任务,时间是8月10日。比出击时间提早一周,任务简报已早早举行,而不是惯常采用提前一天甚至当天通知的办法。
  到了8月16日下午,第1和第4轰炸机的联队的各大队接到整备轰炸机的通知,提醒着任务的临近。各基地的地勤人员忙碌起来,登机检查,装置炸弹,并申报替换不能使用的飞机。入夜后,气象情况、战斗机支援、轰炸高度、无线电程序等资料也下达至联队。
  17日即计划出击日很快到来了。凌晨,预定参战的飞行员全部被叫醒,各自将飞行装具、降落伞等器材准备好。第4联队即进袭雷根斯堡的飞行员更被要求携带全套内衣、水壶、餐具甚至牙刷和剃须刀,这不免更令他们对任务萌生紧张情绪。
  整备完毕的机组成员们涌进任务简报室,基地指挥官掀开了遮盖目标地图板的布幔,目标被用白笔仔细地描绘出来:施魏因富特的轴承厂和雷根斯堡的飞机厂。
  机组成员们在出发之前几乎一刻也没闲着。他们将一同经历生死考验,他们将把自己的性命和涂有本机组心爱标志的轰炸机捆在一起。他们将骄傲地履行打击敌国工业命脉的任务,同时又将孤立无助地捱过敌人的无情打击。正驾驶和中队指挥官最后确认飞行编组规划,领航员仔细参详飞行图并做上各式的记号,副驾驶对座舱进行全面检查,射击手检查各挺机枪,无线员通信员仔细核验通讯密码。当大家都忙完了自己的活,开始在紧张气氛中等待登机的时候,轰炸员还在忙着为炸弹接好引信。
  8月17日对盟军来说是个好日子,西西里战事就在这一天尘埃落定,盟军开进了墨西拿(Messina)。不过对于当天任务首当其冲的第4轰炸机联队,运气却不那么好。英国恶劣的天气将浓雾牢牢罩在他们那比第1联队更靠近大海的基地上空,原定的凌晨起飞时间被迫推迟。
  不过,虽然本应稍露曙色的天际仍然阴暗灰蒙,但考虑到要在17日日落前飞抵北非,出击已是刻不容缓。于是参战的7个各编21架轰炸机的大队完成最后准备,飞机在地勤指引下开始滑就各自位置,排列位置符合每35至40秒起飞一架飞机的要求。
  突然,一道绿色烟幕弹腾空而起,轰炸机旋即启动发动机,阵阵启动时的白雾随着鼓躁之声弥散开来。机群缓缓滑动,半小时后第一架B-17开始升空,接着是更多飞机,在大约1500米高处,曙光略现,升空的机群就在此高度盘旋集结,然后飞向约3600米高度完成轰炸编队,向德国轴承中心的长程奔袭就此展开!
  第4联队的轰炸机编成三个机群,也即组成三个箱形队形。所谓箱形队形,一般来说是指领头中队在前,第二中队在右上方,第三中队在左下方的飞行编队。三个中队编成一个大队的箱形,依此类推。这种第8航空队的标准队形于1942年深秋里进一步以“交错”原理进行改进。该理论强调中队与大队交错编组,组成火力强劲的包括多个大队的大箱形。到1943年初,箱形队形又有新的发展。下层大队处于中心拐角最不利的位置习称“紫心角落”,为最受敌机注意的目标,此时可由上层大队以球形炮塔提供相当程度的保护。
  8月17日出发的第4联队,即在空中结成一个箱形队形在前、另两个分别在其上、下方各300米距离的高度、整体伸展达900米高度的大箱形。到上午9点35分,这个大箱形已飞往北海,并穿云破雾,一片金色的阳光出现在了前方,令飞行员精神为之一振。10点整,箱形的前锋飞抵荷兰海岸,即将由须耳德河(the Scheldt)口转入欧洲大陆上空。也就在此时,德国人迅速做出了反应,第4轰炸机联队开始遭受攻击。
  第4联队准备坚决执行以下进击路线:越过海岸线转东飞行,之后不久即向南急转,至比利时边境大约60公里处再取西南西航向,朝列日(Liege)以东飞行,再转东南航向,朝雷根斯堡以东飞行,最后折向雷根斯堡。这样曲折的路线乃是经过精心设计,目的是要尽量迷惑德军,并避免密集高炮地带。不过这样的安排并未收到太大效果,从10点15分的零星高射炮火开始,德国防御力量开始紧跟第4联队,采取持续不断的打击。
  事实上,从当日清晨开始,德国的无线电监听部门已经发现大量发自第8航空队基地的新增无线电通讯,并准确判断大规模空袭在即,而空袭目标应该是德国中部或南部。在此判断指引下,各战斗机部队已奉命移防至莱茵河西侧的各基地,而这些基地正好对着盟军的进袭方向。
  随着飞行的深入,轰炸机编队开始拖长,护航的P-47战斗机较集中在大箱形前方,第4联队中的第100轰炸机大队开始落单,德国战斗机部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情况,并很快于布鲁塞尔(Brussels)以东开始发动攻击。来自JG1第2战斗机大队的Fw190开始采用二机编队从轰炸机群正前方突击。
  一般地,德国空军的二机或四机编队在俄国战场非常实用,但在对付B-17机群时证明不太管用,但如果有幸破坏先导机编队,则又另当别论了。1943年1月3日,第8航空队首度引入先导机概念,即在轰炸机编队中设立一架先导机,编队中的所有投弹手必须跟随先导机投弹,改变了原先自由投弹的做法。通常先导机内安排有技术最精湛的投弹手,所以这种战术能达到较好的精度。如果先导机受损,则由指定的另一架接替。这已成为第8航空队的标准战术,有效地提高了轰炸精度,但无疑地,先导机是非常危险而易于受攻击的。当日的这一群德国战机就在一种全力的正面冲击中向美机开火,在从轰炸机下方冲过后,再度拉起进行第二次攻击。第100轰炸机大队的2架B-17成为当日的第一批牺牲品。
  第4联队这个大箱形在低地国家上空折了几个弯,最终飞入德国,在凯泽斯劳滕(Kaiserslautern)上空开始转东飞行,直扑雷根斯堡,这时被击落的B-17总数是7架。进入德国领空后,飞行员的紧张情绪有增无减,晴好的天气下,不时有涂有各种徽饰的德国战斗机群扑上前来,一会是Bf109,一会是Fw 190。而在从凯泽斯劳滕直飞雷根斯堡的航线中,又先后经过部署在曼海姆、斯图加特和纽伦堡等地的几个大型高炮群,当时炮弹发射强度极大,据称“密集得都能在上面走路了”。在这样名副其实的弹雨中,第4联队又有7架B-17被击落。这样,在德国人前后共持续90分钟的攻击当中,雷根斯堡部队牺牲了14架轰炸机。
  B-17所向无敌的神话终告破灭,一名飞行员这样说:“被Bf109盯上,有如坐在热锅上从险峻的山巅滚下。”他的同伴目睹一发20mm炮弹把机翼打穿一个洞,“洞口之大,简直容得下一头羊。”最传神的描述则是这样:“近到看得见德国飞行员的胡子,实在太令人毛骨悚然。”
  1943年,德国空军的战术一般是先集中火力攻击位于低位层的轰炸机大队,因为如果敌机编队混乱或分散,就有机会实施各个击破。而美国人看到从正面冲过来的敌机正是在贯彻迎头攻击战法。这种战术据称是JG2第3战斗机大队的欧根·梅耶(Egon Mayer)中尉首创的,他注意到B-17的前向防御火力很薄弱,背部炮塔和机鼻机枪都存在着无法覆盖的盲区,而且其他机枪位的射击手会习惯性地注意侧后方,而非前方。正面攻击易于击毁B-17的发动机或座舱,因此此时已成为单发战斗机的标准战术。
  将近中午时分,以各种编队和战术进行攻击的德国战斗机的油料纷纷告罄,他们开始返回基地加油,天空中安宁了下来。得以暂时摆脱死亡威胁的第4联队已经折损14架轰炸机,身历其境且尚未摆脱这种困境的恐怖气氛笼罩着机组成员们。第100轰炸机大队的一位轰炸机观察员对于同行飞机不断的爆炸、起火和坠落记忆犹新,他说:“场面的惊险恐怖,完全超乎想像,那种景象真是终生难忘。”
  不过在飞过曼海姆(Mannheim)以东空域后,德国战斗机尤其是单发战斗机的阻截明显减少,因此第4联队得以从11点56分开始,对雷根斯堡的梅塞施密特工厂实施轰炸,尔后取南南东航向穿越德国南部飞往北非。德国人对第4联队取这一航向而非折返显然估计不足,只能在仓促间调动并未准备周全的NJG101的夜间战斗机等零星部队进行阻截,结果只打下2架B-17。
  脱离了德国人,第4联队的苦难还不算完,因为机身损伤和人员疲劳在不断造成损失。先是在瑞士坠毁2架,接着在意大利坠毁1架,然后是5架因燃油耗尽而不得不尝试在地中海迫降,幸运的是人员全部获救。下午5点28分,第4联队的首架B-17终于在北非着陆,在长途奔袭中总共损失24架轰炸机后,雷根斯堡攻击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现在再来看主攻部队,在第4联队出发后相当一段时间,即上午11点,担负攻击施魏因富特任务的第1轰炸机联队的飞机才顺利升空,总计230架B-17形成浩荡的银色“溪流”,之后不久替补的飞机回航,剩余的216架B-17编组成第1、第2共两个特遣部队进发。两个特遣部队前后相隔12分钟,其所属各联队则前后相隔5分钟,分别在战斗机护卫下飞越北海。
  队形配置上,每个联队都组成三个箱形队形,即先头大队、高位层大队和低位层大队,而每个大队又组成次一级的箱形队形。按照战术规范,先头大队的先头中队飞行高度7620米,上位层中队7650米,下位层中队7500米;高位层大队的先头中队飞行高度7920米,上位层中队7950米,下位层中队7800米;低位层大队的先头中队飞行高度7320米,上位层中队7350米,下位层中队7200米。在飞往德国的途中,这样的空中堡垒集群的确是军容盛大,令人惊叹。
  循着雷根斯堡部队航路稍偏南的路线,第2特遣部队先行、第1特遣部队跟进,保持着这样的队形,第1轰炸机联队的轰炸机部队相继飞越荷兰和比利时上空时折向东南,目的是避开密布在鲁尔地区的高炮群,同时也希望德国指挥机构会误判该机群的目标是雷根斯堡或者慕尼黑。而比利时首都此时也笼罩在浓雾中,因此地面的高炮部队几乎没有攻击。似乎德国空军还未完成同第4联队交战后的整补,第1联队到目前为止进展顺利。
  实际上,在柏林的德国中央防卫指挥部早已收到来自战机和北海海域伪装船的预警信息,研判出又一波美国轰炸机从英国各地会师入侵,并已最快速度向可能目标空域调集兵力,做好了轮番攻击的梯次部署,B-17机群的宁静与顺利即将结束。
  接到命令的德国战斗机从距离鲁尔(Ruhr)约300多公里的大队基地起飞,准备从亚琛(Aachen)空域开始进行全程拦截。第1联队正沐浴着阳光前行,虽然也做好了前途艰险的充分准备,但当时绝没有想到将要面对的力量是如此强大。
  根据德国空军战时日志记录,当日对抗施魏因富特入侵者的部队,集中了JG1、JG2、JG3、JG11、JG25、JG26、JG27、JG50、JG54、JG300的绝大部分力量,战半机总数超过300架。这支由久经考验的战斗机联队参加和享有盛名的飞行员坐镇的打击力量由设在荷兰的第7航空队指挥部就近统一管制,对德国飞行员而言,“迄今以来最重要的一次空战”即将打响。
  下午2点26分,第1联队的第2特遣部队飞越亚琛地区,此地区密布防空气球和高炮,而从这里开始向东直飞的一段航线,经由卢森堡和萨尔及鲁尔区之间经过,正是计划中重点提到的充满危险的一段路程。
  突然,涂着铁十字的敌机于刹那间逼近,战斗机的黑影忽隐忽现地穿过云雾在轰炸机群侧后或前方猛然闪现,神经早已高度紧张的B-17的飞行员们此刻更觉自己几乎处于崩溃边缘。这些来自JG51第5战斗机中队的飞机构成了下午发起进攻的庞大德国机群的先锋。这些梅塞施密特战机在两个机翼下各装有一个大口径的发射筒,当距B-17机群800米左右时,其中的210mm火箭就尖啸而出,这种火箭有一米多长、弹头重80磅,能形成相当有震慑力的弹雨。在混乱当中,第1联队报告有3架B-17宣告损失。
  以此一轮火箭攻击为开端,轰炸机群开始尝到德国空军层出不穷的打击手段:正面有Bf109和Fw190的多机编队迎头攻击,后面则有Bf110的火箭轰击,连上方都有Ju88在那儿投掷炸弹。此外据报告,加入混战的还包括来自德国驱逐机部队的Me210和Do217e。德国战斗机攻击变化多端,从单机攻击到中队攻击应有尽有,它们尽可能背对太阳,从机群正面向箱形队形的低位层中队实施俯冲射击。
  和前面的Bf109一样,Bf110也在机翼下装备火箭,在轰炸机机枪射程以外的距离,从机群后部发射。不过这种代号为WFr.Gr21的空对空火箭其实精度不高,有时候在发射后更像一阵炫目的烟火。至于命中率,由于这种武器“弹道简直令人难以捉摸”,所以一般而言机会不是太多。但是当战斗机在800至1000米的距离上集中发射时,仍能对轰炸机飞行员造成很大的心理影响,从而有助于打散轰炸机群的密集编队,而为战斗机的进袭创造空间。而对后者,落单的轰炸机可就容易对付多了。除了精度以外,该武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它的重量和气动外形严重影响了单发战斗机的爬升率,结果就是要等火箭弹载机到达正确的高度,非得有极好的耐心不可。不过这种火箭后来在Me262喷气式战机上有更好的改进型号,这是后话了。
  在当日的战斗中,这种火箭显然令对手印像深刻,一名美国飞行员亲眼目睹一枚火箭弹呈曲线形射中一架B-17,弹着在驾驶舱后侧,结果该机立刻破裂,一侧机翼飞离机身。而Me210更是飞抵距B-17不足500米的距离发射火箭,威力“至少是88炮炮弹爆炸的4倍。”威力之大,即便没有直接命中,也给附近的飞机造成无比强烈的震撼。
  被击中要害的B-17迸发出骇人的爆炸,一个大火球会分散成数个小火球,向各处炸射。黑色的浓烟伴在白色的降落伞具周围。有的B-17根本来不及开火,有的B-17则迅速失掉了飞行高度,似乎在身边呼啸的尽是些涂着铁十字的飞机。
  这时的德国空军已经把对付重型轰炸机视作空前重要的任务,为此,德国飞行员还专门发明了“四引擎工作”这个新名词来称呼对B-17的作战。各级指挥官对部下反复强调战斗的残酷性的重大意义,对下面这样的话,各部队飞行员都已十分熟悉。“杂技般的独立战斗已经结束了。天空中不再有搜索与躲藏,互相的追逐,抓住对方的尾部进入,选择最恰当的时间射击你选定的目标,等等。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面对的不再是对方的飞行员,而是庞大的空中舰队,是一大堆用皮带把自己捆在炮塔里的机枪手,是天空中的步兵。我们只能也采用大编队作战。”在德国人眼中,B-17这样的飞机与其如说是飞机,不如说是空中的防御工事更准确些,为了打破这些工事,德国战斗机以损失和徒劳无功为代价,摸索出了这样一些经验,尽力打散对方编队,尽可能针对单架轰炸机实施攻击;一次成功的正面突击有助于使战斗机部队突破轰炸机编队的阵形,并能进一步将其打散;让战斗机部队像轰炸机群一样保持紧密编队,一直保持到非常近的距离再开火,在一瞬间把所有的火力点都调动起来,把最强的攻击力渲泄出去。
  第1联队此刻正饱受这样的攻击:精神抖擞、意志坚定、战术多样的空中打击。不仅如此,在飞行沿线,分布在科布伦茨(Koblenz)、威斯巴登(Wiesbaden)和美因兹(Mainz)等城市的高炮群也纷纷展开密集轰击,炸裂的弹痕和巨大的震响像是在给同胞的战斗机擂鼓助威。在轮番打击下,这段时间共有12架B-17惨遭被德国空军击落的命运。
  经过这一段的生死考验,在即将到达施魏因富特时,第1特遣部队已经超越第2特遣部队,准备先期攻击。但是在这最后120公里的航距中,又先后有6架轰炸机被击落,也即在到达轴承中心之前,施魏因富特部队已有21架B-17化为乌有。
  目标在望,机舱内的紧张气氛再充升高。轰炸员们要完成对10枚500磅炸弹的引信设定,并计算出投掷角度和地面气压影响,轰炸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先前所遭受的和之后可能遭受的一切牺牲就是为了这几分钟。
  下午2点55分,第1特遣部队完成对施魏因富特投弹。3点零8分,第2特遣部队开始投弹。施魏因富特的高炮反应有限,轰炸堪称顺利,于是全队向北转,向距施魏因富特9分钟航程的会合点集结,准备从那里编队返航。在3架B-17坠毁后,大部队终于会合。
  下午3点15分和3点25分,两个特遣部队先后从会合点踏上归途。此时B-17的机枪手已全无斗志,弹药也已消耗殆尽,而补充完油弹的德国空军却仍然精神饱满。德国飞行员们开始信心百倍、斗志昂扬地投入猎杀四发重轰炸机的战斗中。一场由盟军发起的大规模空中入侵,至此已不幸演变成为德国战史描述的“对轰炸机的大追逐”。在飞抵安特卫普(Antwerp)前,又有7架B-17遭遇不幸。
  终于,荷兰海岸线在望,久违的己方战斗机终于加入护航行列,疲惫不堪的轰炸机飞行员,得以长出一口气。不过却还有另一种威胁,一份B-17的报告指出,“遗憾的是,所有的美国飞行员都欠缺准确的飞机识别能力,一架雷霆式战斗机在近距离向我机射击,所幸并无伤亡。”
  8月17日行动中,第1轰炸机联队B-17被德国战斗机击落33架,被高炮击落1架,坠海2架,共损失36架。加上第4轰炸机联队的24架,首度进袭德国轴承中心之役,第8航空队出击的全部363架B-17中,共遭受60架B-17的损失,战损率达到骇人的16%,从而不幸创下单日最高受损记录。与此相对应的是,飞行员阵亡或失踪超过370人。
  然而,除了这些战损数字,一个星期后还有更惨痛事发生。不幸的第4联队在从北非飞回欧洲的途中——没有风暴,也没有敌机——竟然有63架B-17损毁或失去联络。也就是说,这样一支精锐空军,在进袭雷根斯堡中给飞机工厂造成相当损失的轰炸机部队,在当日激战中只牺牲24架的情况下,在非战斗时间回航时居然有2倍更多的飞机“人间蒸发”了。这样加起来的损失总共达到123架,对整个第8航空队,确实算得上是“空前的浩劫”。
  但是,盟军的研判认定,这样的“浩劫”是“合理”的,因为他们相信,空袭达成了预期效果。估计共有超过400枚炸弹投到了工厂区,其中80枚炸弹直接命中库格尔菲舍尔厂和VKF二厂,其他工厂也受到“相当损失”。在官方公布的轰炸效果评估文件中,充满了“损毁严重”、“痛切至极”这样的措词,第8航空队指挥层宣称“空袭施魏因富特,是轰炸欧洲一年所累积的经验所致。”不仅把德国人的轴承中心炸了个底朝天,而且还对德国战斗机部队造成了重大打击——官方文件同时这样宣称。在进袭两地的过程中,盟军共报告击落德国战斗机228架——几乎是当日参战德机的三分之二。
  不幸的是,以上这些说法都是假话,或者说,接近于假话。实际上,施魏因富特的受袭工厂在仅仅停产数周后就又恢复了生产,而有的工厂实际上只损失了几幢办公楼。至于战斗机,德国空军当日有据可查的实际损失仅为25架而已。
  尽管如此,盟军方面宣布假消息的动机还是可以理解的,那就是:让大众摆脱对昼间空袭德国造成重大牺牲的恐惧感,让轰炸机部队保持足够的信心继续完成未完成的任务。
  


  投弹手位置,注意战时被列入机密的诺顿瞄准具
  


  “奥希塔小姐”不幸落难
  


  在云层上方向施魏因富特进军
  


  8月17日得以返回的轰炸机之一,也是采取迫降方式
  


  进入投弹状态
  


  艺术笔触下的B-17
  


  异常凶狠的高射炮火
  


  在未接触敌机前,机腹机枪手有片刻休息时间
  


  JG26的首席空战专家,联队长约瑟夫·普利尔上校在他的FW190上,第二次保卫轴承中心的战斗首先由该王牌联队打响
  


  剪影中可是看到一架正在进入攻击位置的 Me 110 截击机
  


  于B-17上所见之ME410,即将对下方飞机发动攻击
  


  一架梅塞斯密特飞机上的炮火打断了这架B-17轰炸机的机翼
  


  当日攻击中正在目标地上空投掷炸弹
  
  10月14日:实在太令人胆战心寒
  
  尽管损失重大,第8航空队并没有停止对德国的征讨。不过在9月6日对另一个轴承工业区斯图加特的滚珠轴承厂进袭时,再遭重创。其时,部队已装备新型的B-17G,炮塔火力得到了进一步增强,但当日恶劣的天气使轰炸完全丧失准头,而老辣的德国战斗机部队和地面火力则令参战的超过400架轰炸机中的45架被击落,其中第563轰炸机中队全军覆没。
  不过,从失败中汲取的教训倒也有助于导航设备和轰炸技术的改进。自9月以来,增援的飞机源源不断飞抵英国,新生力量的到来又增强了第8航空队的信心。为了实施更有效的指挥,9月13日,第1、第2、第4轰炸机联队改组命名为第1、第2、第3航空轰炸师,新的单位也在编成中。因此,从首次打击施魏因富特以来,第8航空队已尽一切可能地恢复了力量,并将第二次的打击纳入酝酿之中。盟军情报表明,虽然历尽打击,可是德国空军的实力仍然在不断增强,美国相信德国西部防空战斗机已超过1000架。这样下去,敌人的力量将增高到危险的程度,如果不能有效遏止,局面将更行不利。出于此种刺激,轰炸施魏因富特这个轴承中心的事必须再度提上议事日程了。
  正如情报显示的那样,德国正进一步加强本土防卫力量。有情报指出,保卫帝国领空的战斗机数量已占到德国战斗机总数的65%,这其中包括单发动机战斗机964架,双发动机战斗机682架。JG1、JG3、JG11和JG300的全部,JG5、JG27、JG51、JG54的大部都驻在德国本土,此外,JG2和JG26驻低地国家。通过雷达探测以及早获得美国轰炸机集结警讯的技术也得到了进一步提高,战斗机的航程和火力也在不断加强中。
  盟军方面,第二次进袭施魏因富特的计划很快拟制完成,时间定在10月14日星期四,计划由第1和第3航空轰炸师的360架B-17执行任务。轰炸机群有战斗机护航,不过和上次一样,护航的距离有限。但是实际兵力可能达不到计划的要求,因为第1轰炸师只能出动164架,第3轰炸师更少,为160架。想以第2航空轰炸师的60架B-24来加强这个空袭阵容的想法,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不得不在最后关头放弃。
  10月13日天气仍然很差,但气象预报指出次日将会好转,于是第8航空队正式下达14日出动294架B-17第二次进袭施魏因富特的指令。
  13日晚间至次日凌晨,各项准备进入了最后阶段,轰炸机部队再次待命出击。这次的任务简报没有提前,而是在出发前召开。当10月14日早晨7点,飞行员们在简报室中得知将要再度飞临轴承中心上空时,他们的情绪显然并不高涨。据一位医务官的记录,“只要听到施魏因富特,飞行员无不心惊胆战,显然他们很多人怀疑是否还能生还。”因此,当简报官在台上讲述此行只是例行飞行任务时,台下有人开始不再注意听讲,而是低头祷告。
  简报室外,和天气预报相反,几乎全英国的每个基地都笼罩在寒冷的雾气中,有的地方大雨滂沱,天气情况简直和上一次出击时毫无两样,真是令人对轰炸前景不敢乐观。
  在天气的影响下,第1轰炸师的151架和第3轰炸师的143架B-17还是顺利升空并集结,但在这294架中还是有几架因为各种原因被迫返降。恶劣的天气使轰炸机为了集结成预定队形而不得不增加了盘旋飞行而损失了燃料,只好通过抛弃一部分炸弹的办法来确保全程用油,即使如此,原定的箱形队形还是不能按计划,有的联队根本跑错了层位。不管怎么说,两个轰炸师还是上路了。
  第1轰炸师于中午12点20分开始飞越北海,在须耳德河口附近就开始遭到德机攻击,第一波飞机据信来自著名的老对手JG26“施拉格特”联队。由于此时尚有战斗机护航,所以可谓有惊无险。
  下午1点30分,第1轰炸师机群飞近亚琛,此时,宣称击落众多敌机的护航P-47开始掉头离开。B-17机群的既定路线是在此地把航向调整为东南东,飞抵法兰克福稍北方,然后折向东南穿越美因河上空,最后于纽伦堡西北约110公里处突然朝北偏东转向,直扑施魏因富特。在这一段漫漫长路中,第1轰炸师吃尽了苦头。
  德国人照例耐心等到P-47离开才展开全力攻击,在亚琛到法兰克福的路上,从不来梅、罗斯托克(Rostock)等地远道而来的单发动机战斗机再度采取迎头攻击战术,全面进扑。德国飞行员以坚决的态度执行着迎头攻击战法,参战的战斗机无不强调不顾一切对领头轰炸机中队进行突击。
  到了9月,德国人已经进一步了解到,B-17的轰炸系统是以先头轰炸机的目标信号为依据,因此集中打击“领头雁”,自然会影响到整个机群的轰炸准度。在这种战法中,往往会有一架或几架Ju88担任指挥机,战斗机起初会与轰炸机保持相当距离的平行飞行,当见到负责统一联络的Ju88发出攻击信号后,才开始接近并向轰炸机群扫射,然后脱离战斗位置,并再飞跃至轰炸机正前位置,进行迎头攻击。
  那天的午后时分,隶属各不同中队的战斗机轮番对着B-17轮番进攻,“他们像赶鸭子般地对着先头部队开火。”
  与此同时,来自JG1的双发动机战斗机,则配合战友实施火箭攻击。参加过上次施魏因富特保卫战的战斗机部队,纷纷加入,老旧的He111也升空了,四发动机的Fw200在轰炸机射程外进行观察协调,小型而灵巧的He113则首次参战。
  德国飞机喷涂的炫目油彩和一些夸张的图案例如猛兽,都令空中堡垒的成员们倍感压力,而另一种自上而下的轰炸战术,则令这种压力无形中更加增大。
  轰炸机的任务是向目标投弹,从一开始它们就是轰炸者而不是被轰炸者,可曾想过B-17也会扮演后者的角色?没错,德国空军就是用这种新奇战术来“轰炸”轰炸机群。
  这种战法一般来说是让一架Bf109携带一枚250公斤炸弹,设定一定的坠落高度以期在轰炸机群中爆炸。该战术在1943年3月首度对一群攻击威廉港的B-17采用,成功击落一架。飞行员当晚还接到帝国元帅戈林亲自打来的祝贺电话。当时一位亲历这种特殊攻击的美国飞行员回忆:“最初以为是打到够高的爆炸的高射炮火,但紧接着我就发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正飞在大海上空,下面一门炮也没有。”他于是惊讶地抬头四望,“我终于发现那是一架敌机在我们上方差不多有600多米的地方,向我们在扔炸弹!”
  7月28日,这种轰炸战术进一步奏功,JG11第5战斗机大队的Bf109g又“炸”掉了数架B-17,甚至有一位飞行员居然只用一枚炸弹就“炸”掉了3架。因此,各部队都在学习这种战术,到1943年晚秋时,该战术业已由看来特别精于此道的JG11在技术上加以完善。除单机轰炸外,还发展出高空由多机同时进行密集弹阵攻击的战术,不过这些并不算太成功。
  虽然德军已多次对轰炸机采取轰炸战术,但美军似乎每次都搞不太清楚真实情况。虽然有那位飞行员的亲证,但第8航空队还是把大多数的损失归因于空对空火箭的打击。因此,当第二次进袭部队再度遭到这种攻击时,仍旧要付出代价。
  在四面围攻之中,轰炸机飞行员在忙乱中估计围攻自己的德国飞机有400架之多。各种亲历者的见证可以看出这一估计也许并非过高。“连遭多次攻击的B-17在一阵灿烂的爆炸火光中彻底毁灭,只剩下四个小火球和几个油箱……。”“有的飞机被直接命中,机上满载炸弹和照明弹,突然轰一声爆炸起来,烈焰冲天,五颜六色的火花朝各个方向狂射,那景象简直就如同美国国庆日的焰火一般。”
  而在驾驶舱从近距离观看到友机被击中瞬间的驾驶员,更有非同一般的感受,“B-17轰炸机在强烈爆炸中,一瞬间即化为乌有,起火的油箱在坠往地面时即迅速燃尽,目睹这一切实在太令人胆战心寒。”
  一名第306轰炸机大队的飞行员对这段可怖之旅的记述最为传神,他说道:“地狱之门全敞开着。”经历这段地狱般的航程,在到施魏因富特之前,第1轰炸师总共确定被击落35架B-17,另有20架失去联络下落不明。
  另一方面,第3轰炸师比第1师稍晚离开英国,接近午后1点时始飞临比利时海岸,迎来了护航战斗机。该师的航线是经由安特卫普至亚琛附近转向东南,至卢森堡折向东北。经特里尔(Trier)、美因兹、达姆斯塔特(Darmstadt)扑向施魏因富特。相比第1师,他们的损失要轻微许多。因为德国战机正纷纷缠着第1师的B-17而无暇他顾,因此第3轰炸师的运气相对较好,直到飞临特里尔地区才有1架受损,之后则有14架下落不明。
  这样,下午2点以后飞临目标上空,开始对施魏因富特投弹时的兵力,已从出发时的294架下降为224架。第1师于2点39分至45分间完成轰炸,投弹效果良好,但他们造成的烟雾却严重影响了几分钟后抵达的第3师的投弹。尽管如此,当天战果最好的却仍是在一片模糊视界中投弹的第3师的第398轰炸机大队。
  之后,B-17取不同航向,准备飞至美因兹南方的会合点整队返航。第1师离开施魏因富特空域后,先转南继而转西方飞行,旋即遭到以慕尼黑为基地的JG3和JG51的攻击,不久,来自斯图加特的双发动机战斗机赶到助阵,造成第1师10架B-17的损失,该轰炸师总计被击落已高达45架。
  第3师亦取差不多的航线返回,但其在返航时的损失,则远比出击时严重。刚离开施魏因富特不久,这个机群就遭遇到160架单发动机战斗机和数十架双发动机战斗机。很快便有14架B-17被击落,要不是德国飞机的油料不多,第3师的损失还会更大。等到德国人返回基地,机群才又得以保持住在第1师以北约24公里处的航线,与第1师保持10分钟间隔飞行。
  尽管已踏上归途,每一位飞行员仍心有余悸。在“飞行堡垒”的座舱里面,此时呈现这样一番景象,“驾驶舱内很冷,飞行员却已是汗水淋漓,汗水从额头涔涔而下,渗入了他的氧气面罩……”每架B-17的每位组员都已筋疲力尽,接受命运的无奈感已经替代了面对死亡的恐惧感。“我在心理上早就接受死亡这个事实了,但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可以在面对死亡时如此逆来顺受,毫无惊恐。”这名飞行员的话,正是当时孤立无助的空中堡垒机组成员们共同的心路写照。
  下午5点左右,两个轰炸师饱经磨难,终于先后成功飞越英吉利海峡而进入英国,回到了他们的“家”。
  第二次进袭施魏因富特,共造成65架B-17的损失,其中被战斗机击落58架,被高炮击落2架,其他原因坠毁5架,战损率比第一次更高,达到25%!事实上,除了确定被击落的以外,另外的轰炸机几乎非损即伤,勉强称得上完好能够使用的总共只剩下62架。各轰炸机部队都蒙受了惨痛的损失,阵亡或失踪的飞行员超过了600人,这一场“壮烈战役”谱写了美国空军史上众所周知的“黑色星期四”。具有黑色幽默意味的是,在8月17日轰炸中因编制的19架轰炸机仅有2架幸存而得名为“血腥100”的第100轰炸机大队,却在这一次行动中成为唯一既无人员伤亡,也无飞机损失的部队。
  对战果的评估仍然以易被大众接受的乐观论调出现。“轴承工厂至少减产75%。”“我们的攻击是有史以来,对目标进行炸弹攻击最卓越的例子。”“总共击落敌机288架。”“三座轴承工厂实际已不存在。”“一个怪物在临终前最后的挣扎。 ”
  可是盟军高层清楚地知道在那片空域到底发生了什么。抛开自身损失不谈,轰炸的精度过低,实在是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可靠的数字是,空袭中投下的1122枚炸弹中,真正命中厂区的,仅有88枚而已。第3轰炸师在面对第1轰炸师攻击后所造成的大量浓烟时,根本谈不到什么命中精度,该师的绝大多数炸弹,都扔在了美国河南岸地区。那里没有轴承工厂,那里有的只是水果加工厂、商业区和普通住宅。
  


  正向目标区接近中
  


  第二次进袭中,库格尔菲舍尔厂区正遭受轰炸
  


  当时对厂区损坏评估甚高,其实不然
  


  在就近基地加油整补后,FW190还将投入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攻击
  


  被击伤后迫降于欧洲大陆的不幸者
  
  他们的牺牲,一定会有代价
  
  两次进击施魏因富特,从战术层面考量,用一个“得不偿失”,已算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因为,若按照这种损失比例继续战斗,第8航空队恐怕几乎要退出欧洲上空了。即使轰炸机装配线能够很快补足兵器上的消耗,将近一千名训练有素的机组成员的损失就不是一个能轻易挽回的小数字了。对陆军,千人损失可以忽略不计,而对空军,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灾难。
  而即使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却仍然得不到预期的结果——摧毁德国轴承中心。75%,这是10月空袭后盟军认定的对轴承工厂造成的损害程度的统计数据。有趣的是,似乎来自德国的声音也在证实这样的“成功”。施佩尔部长一再强调空袭损害甚巨,他认为的损害数字稍低一些,是67%。可惜这两个数字,哪一个都不能令人真正开心起来。
  75%,只是盟军方面安慰性的表示;67%,也仅仅是帝国战时工业部部长为了证明对轴承工厂进行完全搬迁是大有必要的而必需的一个佐证罢了。8月轰炸的影响已如前述,生产仅延误数周;10月轰炸后果较严重些,据信持续造成了数月的混乱状态。大战结束后美国对战略轰炸的调查评估最终做出下述结论:三座主要轴承工厂损失不过10%,其中 3.5%被摧毁,6.5%受损。
  然而从战略层面考量,对施魏因富特的攻击,却是积极的、有益的、值得纪念的。
  流血让美国人做出的最重要的一个改变是停止无护航的昼间轰炸,并大力发展远程护航战斗机。事实证明,在一把强大空伞保护下的轰炸机群几乎难以对付,并最终搞垮了德国的一切战争资源和潜力。
  轰炸机部队遭受的惨痛损失终于让美国人认识到:轰炸机火力再强,也不能单打独斗,昼间长程轰炸必须有相应的长程战斗机随护。于是对长程护航战斗机的重视和研发被空前的重视,并在研发和生产部门的极大热情下迅速产生了成效。第二次空袭后第16天,原隶侦察单位的P-51B野马式战斗机即奉令脱离侦察任务,全部进驻第8航空队基地,担负护航任务。1943 年末,P-47 雷电式战斗机大量装备部队,其对B-17的护航能延伸至汉堡一线,轰炸机的损失马上明显下降。而当1944 年春,航程大幅增加的P-51D 出现在欧洲上空时,这种护航范围远至柏林的“最佳护航战斗机”彻底锁定了空中轰炸的胜局。
  第8航空队的勇气永远值得纪念。他们在进击施魏因富特行动中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忘我精神和团队协作,鼓舞着后来者,照亮他们的前行。10月轰炸并不是施魏因富特所遭受的最后一次打击,事实上,整个战争中那里一共受袭达16次。这种前赴后继的壮举也证明了盟军选择目标的初衷并无错误。“若能成功攻击轴承工业,定会使德国的战力,产生立即和长远的影响,而且士气会受到严重挫折。”这一论点,以后将被逐步证实。
  而同样是这样一种勇气、忘我精神和团队协作,也让自己的对手——德国空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德国人同样不缺乏这些优良素质,但他们的物质条件已完全处于劣势,他们的苦斗,代价越来越大,成功机会则越来越微渺。
  在1942年底的一次盛大集会上,志得意满的帝国元帅戈林曾以充满讥讽的语调和自认诙谐的用语来痛贬B-17机群的失利。“大家不要忘记在他们的语言中有B大写开头的字,那就是Bluff(虚张声势)。”然而,只要是参加过与盟军轰炸机群之间生死搏斗的德国飞行员,就不会有人认同这种论调。
  在B-17机群制造的极为骇人的火网中,他们庆幸生还,并且筋疲力尽。攻击“空中堡垒”的战斗,已经成为“空中的凡尔登”,天空中浩荡的B-17“溪流”成为众多德国飞行员记忆中永难抹掉的灰暗图景,在他们之中,最终只有少数人得以幸存。德国空军在取得险胜,同时也在丧失元气。
  在空袭施魏因富特之后的岁月,更大和更广泛的出击有增无减。尽管已经倍尝痛楚,这些B-17重型轰炸机的机组人员们仍日复一日地勇敢出击。毋庸讳言,轰炸施魏因富特是场败仗,可是惨痛的牺牲并非绝无意义,先驱者的努力,终于成为后来者成功的基石。
  1943年夏秋发生在德国上空的历史活剧,已经谢幕。然而当时的一切慷慨壮烈,时至今日依然令后世难忘,英年早逝的飞行员们,正如一块无名烈士墓碑上的所写:“为了你们的明天,我们付出了今天。”
  之后的1944年春、夏、秋季,吸取了失败教训的盟军轰炸机群在战斗机护航下赢得一个接一个对德轰炸的胜利,施魏因富特勇士的后来者,终于将胜利牢牢把握。其间发生更多壮烈事迹,终于证实第8航空队轰炸机部队指挥官安德森准将当时的肺腑之言:“前此我们牺牲的战友,以及今天可能牺牲的战友,他们的牺牲,一定会有代价。”
  


  


  美国国内为美女号举办的盛大的欢迎仪式
  


  修复一新的美女号
  


  


  B-17G数据:
  动力装置:4台塞科林GR-1820-97发动机,单台推力:885千瓦。
  翼展:31.62米:
  机长:22.78米
  机高:5.8米
  翼面积:141.9平方米
  空重:16387公斤
  最大起飞重量:29705公斤
  最大时速:462公里
  巡航时速:293公里
  升限:10850米
  航程:3218公里
  武备:13挺12.7毫米机枪
  载弹量:8000公斤
  
  附录一:
  
  B-17“飞行堡垒”
  B-17的名字已经和美国第8航空队在欧洲实行的大规模昼间轰炸紧紧联系在一起,这种飞机贡献杰出、牺牲巨大,被人们认为是“最适合执行长程轰炸的战略轰炸机”。“飞行堡垒”这个称呼则源自西雅图的一名记者对这种飞机自卫火力发出的感叹。
  1934年,美国陆军航空队提出招标,需要一种多发动机的反舰作战飞机,最好是一种双发机,而波音公司却提出了一项新的四发计划,该机具有同样的载弹量而速度更快高度更高,动力为四台普拉特惠特尼公司生产的发动机,单台推力为750马力,载弹量为8枚600磅炸弹,代号为299,于1935年7月28日首飞。
  1937年,首批13架军用试生产型YB-17S出厂,由塞科林发动机提供动力,而后续型号的发动机都加装了涡轮装置已提高高空性能。
  首批生产性B-17G于1939年4月出厂,该型号具有不同的机首,更大面积的垂尾和副翼,更多的机炮,更强的装备,还有自封闭油箱。
  第一批20架B-17G到达英国后被编入轰炸机司令部第90中队,它们的任务是对欧洲德战区进行高空水平轰炸,然而初战表现不佳令英国人对此庞大的机种颇多诟病。
  改进型的B-17D最开始在太平洋战区投入使用,吸取着战场上得来的经验,B-17E应运而生,该机具有强有力的尾部,腹部,背部炮塔,还有为提高高空轰炸的准确度而安装的巨大的垂尾。该型机很快成为进驻英国的第8航空队的基本装备,1942年8月17日该部开始了对德国工业的历时两年半的昼间轰炸。每架B-17的机组成员为10人,包括飞行员、副驾驶、投弹手、领航员、机械师、无线电员、腰部机枪手2人、机腹机枪手、尾部炮手。
  而后,E型很快被F型代替了。B-17F型具有树脂玻璃的机首,变距螺旋桨等。改型机共生产了3405架。
  1942年年底,该机的最后一种型号B-17G参战。该机加装了颚部炮塔,在后机身的两侧齐平位置交错安装了两门机炮。主要武器为13挺0.5英寸的白朗宁机枪。当B-17以密集编队在空中飞行时,这些武器所发射的子弹在空中构成了一张恐怖的火网,对德军的进攻飞机产生了巨大的震慑力。B-17G型总共生产了8680架。西雅图的总装厂的日产量达到16架,从1935年到1945年4月最后一架出厂时止,B-17共生产了12731架,其中4735架毁于战火。
  


  《孟菲斯美女号》电影海报
  
  附录二:浪漫向残酷致敬——孟菲斯美女号
  
  这是好莱坞一部出色的空战影片:《孟菲斯美女号(Memphis Belle)》,由迈克尔·卡顿·琼斯执导,于1990年首映。这是一架传奇性的“空中堡垒”,出厂编号B-17F-10-BO 41-24485,“孟菲斯美女”号历经25次任务全身而退,至今仍然保存完好,成为美国现今仅有的三架B-17之一,供大众参观。影像来源于历史,浪漫在向残酷致敬。
  《孟菲斯美女号》因真实描写了“孟菲斯美女”号的空中战斗而令人印像深刻。剧情的展开,正围绕“孟菲斯美女”号的最后一次出击。对于该机的机组成员而言,已经历功完成了24次飞行任务,现在只待最后一搏,命运终会如何?成功后回家,还是长留敌国的天空呢?终于,在经历了恶劣天气、机身中弹等挫折后,“美女”号完成了轰炸,并载着这群伤痕累累却胜利完成使命的英雄归来。
  在此片之前,大战年代的1944年,亦有一部同名影片产生。那是一部纪录片,片长41分钟,由大导演威廉·怀勒执导,以简洁、高超的手法记录了这场激烈而悲壮的战争,成为当年十佳影片之一。
  真实的“孟菲斯美女”号又是如何的呢?
  事实上,她正是美第8航空队在二战中第一架完成25次任务后回到美国的轰炸机。她的命名是源自机长罗伯特·K·摩根和田纳西州孟菲斯市(Memphis)的玛格丽特·波尔克女士的恋情。美女号正是从那里飞抵英国基地。美女号的第一次任务是1942年11月7日轰炸法国布列斯特(Brest),最后一次是1943年5月17日轰炸法国洛里昂(Lorient)。该机随后即带着全体机组成员安全返回美国本土,从而没有参加随后进行的轰炸施魏因富特的空袭战役。
  “孟菲斯美女”号有5次引擎被击毁,还有1次是机尾几乎被打掉,她的机组成员始终没有人战死或负重伤。她成为美国战略轰炸机部队的一个标志性事物,回国后,机组访问了美国各地的32座城市,激励大众继续支持反法西斯的战争。
  1945年8月二战结束之即,这架飞机在面临解体命运时被一位来自孟菲斯市的市民发现,并将其运往孟菲斯市,进行户外展示。1987年,修复一新的这架传奇B-17按战时标准涂装一新,在一个圆顶建筑的保护下进行永久展示,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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