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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泼开朗、聪颖好学、思维敏捷、全面发展。有悟性、有灵性，善表达。爱好广泛，喜写作，擅二胡，阳光女孩也。
青涩年华 如飞鸟鸣叫 刹那间划过天际
春光逝去 凋落的花瓣残破 却艳丽如夕
无关那褪却的颜色 灿烂过就不会遗憾
悔恨 不要再错过 樱花盛开的季节
引子
姚菲曾一度非常悠闲。那正是毕业前的一阵子，当别的学生为高考忙得天昏地暗时，她已被一所名牌大学提前录取了。总有些得意，懒散地放松了课业。
故事正从那时开始，也正是那个时候，偶然又注定地遇上了他们。
一
周末时，姚菲习惯于到附近的音乐厅安然地消耗一个闲来无事的下午。她喜欢那个叫Narcissism的音乐厅，在靠窗的位置便可以享受南方冬天晒进屋的暖暖的阳光。在音乐厅的中央有一个稍比地面高起的舞台，纯白色的钢琴总是被一个斑驳头发的老人弹奏。听说他就是这个音乐厅的老板，这也是姚菲经常光顾这家音乐厅的一个原因。一个老人，开一家自己的小店，在这个繁忙如织的城市里有属于自己的角落。姚菲羡慕这样的老人，有安闲的晚年。
最近天老是在下雨，于是姚菲放弃了游泳的打算，又到了Narcissism，习惯地坐在窗边的第二个座位上，注视雨滴斜刮过透明的玻璃，无声地滑下。
这时，随之飘然而来的不是常有的钢琴声，而是纤细的提琴和低沉的嗓音。
姚菲转头。
白色衬衣，零乱的额发，垂下的眼睑，微偏的、枕在提琴上隐没的脸。这就是姚菲对志恒的第一印象。
志恒身边的那个男子，平凡的面容，沉入心底的唱腔，遥远如同谷底的回音。偶尔抬头，眼睛扫过姚菲，却从不停留。他的眼睛习惯性地眯起来，皱眉，一种沧桑世故的感觉。虽然他的实际年龄不过18岁。
“我叫韩絮。”
当姚菲在吧台边主动向他问话时，他说。这时志恒就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小口地喝着可乐，自然地说起话来。
灯光下，姚菲看清志恒的脸。秀气，很有灵气，是她心里一直构想的提琴手的样子。温文，柔和。
几分钟的谈话，还算投机。只是韩絮一直沉默，而志恒却易于交往。他告诉姚菲，他和韩絮都是F中学的学生。周末来这里打工，赚点零花钱，日子也过得宽松些。他调笑说，觉得这有些像地下组合。姚菲咧开嘴放松了一下，回答，自己也是F中学的。这样，谈话就因为是校友的关系更加丰富起来。韩絮依旧低头不语，偶尔回过头注视他们。姚菲正好与他的眼睛对视，感觉猛的一怔。似乎韩絮身上所有的气质与俊秀都集中在他的眼睛，那样过分的深邃与傲气，以及无法承受的悲幽。姚菲马上偏过脸，感觉呼吸都很困难。而韩絮也重新低下头，面无表情，若无其事。
这就是简单的初次相遇，后来当姚菲仔细琢磨的时候，也只是这是众多人来人往中偶然的插曲而已。
二
啪。
老师把白炽灯关了，开始放幻灯。姚菲有些睡意地趴在桌上，眼神恍惚，只想着幻灯里的钢琴师远不如Narcissism的老伯。
说起Narcissism，姚菲的脑海出现那把提琴和歌手的影子，脸上弧线优美。她有意无意地望向窗外。
没想到韩絮正从窗边经过。姚菲一时张开嘴惊讶不已，待他已经走过去了，她才渐渐想起，对了，他也是这个学校的。脑子里还不断徘徊穿白色校服衬衫的韩絮。无边无际的寻思他走到哪儿了，是拐弯了还是直接下了楼梯？或者只是伏在栏杆上眺望有棵老樟树的小路？……
直到老师重新把灯打开，姚菲才猛然回过神来，又陷入昏昏入睡的边缘。
周末的时候，亮出几天阴雨过后的第一个晴天，还稍微夹带着雨水的香味，感觉清清爽爽的。
姚菲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推开Narcissism的门。当时，志恒正在把提琴装到琴盒里。
“走了？”姚菲问。
“是啊。”志恒抬头笑笑。“我们只唱下午场的，从十二点到四点。”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看你们？”
“不是的啊？”志恒继续笑，眼睛里一丝狡黠。
姚菲感到面颊烧起来，似乎被透明地晾在那里。
韩絮像往常一样沉默，只是请姚菲让一下，因为她一直怔在那里，挡住了门。姚菲马上偏过身让开，韩絮谢谢。
“没关系。”姚菲答，很小声。
“再见啦。”志恒挥手。
姚菲吸了口气，坐到窗边向外张望，看见韩絮的大衣下摆消失在拐角。
后来连续几个周末姚菲都克制住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Narcissism的第二个座位上。她害怕又被志恒的眼睛穿透。希望一直保持这个秘密，暗藏的心情。于是，直到第四个星期的傍晚才再次听到韩絮低沉的声音。
本来以为志恒他们唱完下午场就走，哪想到六点钟走进去时竟是韩絮在唱。姚菲想转身离开，但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在窗边远望他的背影，静谧的灯光流窜在他的头发上。韩絮平凡的容貌总是在发出安静歌声的时候突然变得灵秀。他微闭着眼睛，忧伤的神情，蓝色的曲调，带着泪水一样的感动。
姚菲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
“我们最近才换的夜场，一直到九点，比原来多出一个小时，收入高些。”坐在吧台边时，志恒说。
姚菲点头，想是不是神有意的安排呢？
这时韩絮走过来，看着她笑了一下。第一次看见他笑，姚菲紧张地说了声“嗨”，心里打破一阵安宁。韩絮的笑很特别，像一滴雨水沿着美丽的容器渐渐滑向深处，清淡忧伤的深处。
韩絮没再说话。他走到窗边点燃一只蜡烛。他的脸遮盖在对面大楼的阴影里，半身晦涩半身明媚，烟雾模糊了界限。
姚菲还在回想他的歌。
“是你写的词吗？”姚菲问。
“觉得怎样？”韩絮开口，却没有回头。
“不错啊，不愧是学音乐特长的学生。”
“熬几个通宵才全部完成。”志恒把喝完的可乐杯推到一边继续说，“想集够钱去一个像样的录音棚录一张自己的歌碟，再在上面打几个洞，长久保存。”
“喔。”姚菲想起郑芩学姐不是在当音乐制作人吗？也许可以……
正当姚菲思绪纷飞的时候，韩絮转过身来，姚菲没有察觉。韩絮仔细观察她漂亮的发夹，她细长的眉和关节突出的手指——是弹钢琴的手指。一刹那间韩絮还以为他看见了林瑶。
怎么会是林瑶呢，韩絮轻笑。他重新转过脸望着窗外，有泪水在他的眼眶里徘徊。
姚菲从思绪中醒来，抬头看钟，这是个老式的布咕钟，到整点时会窜出一只雕琢精致的鸟，现在分针正从八点四十五分慢慢地挪向四十六分。
“我该走了。”她对志恒说。
“哦，我们还要唱最后一首。”
“那，再见。”姚菲瞟了韩絮一眼，站起身背好包。
“有空再来吧！”志恒微笑着挥手，姚菲点点头，走进夜色。
志恒慢慢地走向窗边。
“怎么了？”他问韩絮。
“没事。”
“我知道有事。”志恒的笑容渐渐消失，“你想起了什么。”
“我没有！”韩絮愤然转身向舞台走去，志恒皱着眉望着他，然后向窗外看见姚菲拐进学校的后门。
姚菲碰巧遇上了郑芩学姐，当学姐还在学校的时候住在姚菲的寝室隔壁，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女生，头发像波浪一样披在脑后。
“想租录音棚？”郑芩惊讶地问，“你不是准备当作词人吗？怎么突然——”
“是为几个朋友租的，他们想录一本唱片，所以……”姚菲急切地解释。
“哦，这样啊，几个人？”
“学姐同意了？”姚菲有些惊喜。
郑芩笑笑，“是啊，同意了，现在告诉我他们几个人，叫什么名字？”
姚菲回答说：“两个，韩絮和许志恒。”
“志恒？！”郑芩愣了一下。
“咦，学姐认识他？”姚菲看见郑芩听到那个名字时出现紧张情绪。
“不，也许只是同名罢了。”郑芩平静下来，“那你们周六来吧，租金我会优惠的。”
“啊，是，谢谢学姐。”姚菲回过神来，但仍然疑惑学姐刚才反常的态度，也许真只是个同名的旧友罢了，她这样想时，事情办成的喜悦已覆盖了先前的疑惑。
“志恒！”姚菲欢快地冲进Narcissism，“我找到录音棚了！”这是姚菲第一次破例在周三就坐在了Narcissism，因为周六要去录音。
志恒与姚菲讨论录音的事，韩絮一人在台上唱。
“真的很谢谢你。”志恒说。
“没关系。”姚菲要了一杯柠檬水，“我周六和你们一起去。”姚菲犹豫地想要不要问他认不认识郑芩学姐。
“嗯，志恒。”
“嗯？”志恒扬眉。
“不，没事。”姚菲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志恒也没多问。
这时韩絮走下来，姚菲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心里还是慌乱不堪，她看见他的眼神注视她的时候有些闪烁，像看着她身后的什么人，姚菲甩甩头，赶走奇怪的感觉，起身回学校了。
“你不用否认了，”志恒看着姚菲走远转身对韩絮说，“那只是幻觉，她不是林瑶，林瑶走了。”
“我知道。”韩絮平静地回答，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的情景，这是他第一次回忆。
“尽快回来，记得写信。”韩絮微笑着对林瑶说。
“知道了。”林瑶点头，“再见。”
那是韩絮最后一次见林瑶。
韩絮很久以前就认识林瑶，林瑶不算漂亮，不过是很甜美的女孩子，韩絮高出他一个头。林瑶钢琴弹得很好，柔美温和，韩絮总是静静地坐在她前面端详她，漂亮的发夹，细长的眉和关节突出的手指。
后来，林瑶去北京学习音乐，从此再无消息。
三年过去，韩絮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姚菲出现了，那样的神似，把以前的一切都从韩絮的脑子里挖出来，他开始发现他的记忆始终清晰。他能感觉到姚菲入神地注视他时正像林瑶坐在钢琴后看他的眼神，他努力使自己冷漠，她们只是相像而已。
周六那天又开始绵绵不断地下雨，冬天竟下了这么多雨，姚菲与韩絮、志恒站在地铁上的时候想道。
到达唱片公司后，接待他们的竟不是郑芩学姐。
“学姐呢？”姚菲问陌生的录音人。
“临时有事出去了，走时让我来帮你们录音。”
“这样啊。”
在录音棚消耗了整个上午的时间，三个人直到中午才疲惫地从公司的电梯下来，向大门走去，而郑芩，正好从侧门向公司里走。
“郑芩学姐！”姚菲无意转头看见了她。
郑芩刚展开的笑容向后看见志恒时猛地僵住了。
“真是你。”郑芩径直走向志恒，姚菲吃惊地望着她，志恒的表情有些复杂，姚菲还从未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惊讶、意外、茫然。
……
姚菲略微计算了一下，已经是第十三次在周六的晚上坐在Narcissism里了，但这是第一次碰到志恒请假，韩絮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姚菲旁边喝可乐，姚菲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
“志恒怎么请假了？”她问。
“有些事要一个人想想清楚。”韩絮玩弄着可乐杯。
“是郑芩学姐吗？”
“不。”韩絮顿了一下，“是郑澜。”看见姚菲惊讶的神情，韩絮继续说，“她是郑芩的孪生姐姐。”
“什么？！孪生——”姚菲还没说完，韩絮已打断她的话。
“没错，孪生姐姐。”韩絮吸了一口气，开始向姚菲叙述那个多年前的故事。
“我们那时在同一所初中念书，我，志恒、郑澜、还有——林瑶。”韩絮瞟了姚菲一眼继续说，“我们很要好，特别是志恒和郑澜，直到初二的一天，志恒慌张地把我拉到看不到人的拐角里悄悄对我说，他刚把一张纸条夹在郑澜借给他的书里，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神情。”韩絮笑起来，“那神情紧张而又兴奋。我问他写了什么，志恒脸一红，没说话，过后我回教室从窗户里看见比我们高一级的郑澜正在翻那本书，她的脸色苍白，我想她大概看到纸条了。
“我没告诉志恒郑澜当时的表情，事实上郑澜几天后的表现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从那次以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很少再交往。”姚菲盯着韩絮的脸，只觉得他说“林瑶”这个名字时很吃力，不过她没打断他。韩絮接着说：“接下来，在高中意外地碰上了郑芩，你应该想到发生了什么。”韩絮望望姚菲，姚菲迟疑地答道：“他认错了人吗？”
“是的。”韩絮说，“当然郑芩没有像她姐姐一样。”姚菲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想到那天她告诉志恒她租到录音棚时韩絮看她的表情，似乎在看她身后的什么人，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姚菲有些害怕地望着韩絮，盯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话。
三
毕业了。
姚菲靠着轨道边的大理石柱子，等待地铁。表上的时针过了六点，姚菲四处张望，咦，对面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她饶有兴趣地观察那个人的容貌，比较随意的衬衫，干净而明朗。
啊！等一下，那不是——姚菲惊奇地张大嘴巴，“韩絮！”她小声喊出来，她想看得清楚些，然而驶进来的地铁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地铁走了，对面的人也不见了。“韩絮。”姚菲还在小声呢喃。
她想到以前。
白衬衫松垮地罩在肩上，他心无旁骛地经过教室外的走廊，让她漏听了老师很长一段话，他早已走过，她却还没有回神。
姚菲笑起来，继续靠着大理石等地铁。爱情本身是由错误开始，这是姚菲在志恒琴盒上看到的一句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姚菲想，看来我们会一直错下去。她走上地铁，从窗户里又看见对面的韩絮，他也看见了她。
他睁大眼睛，喊：“林瑶！”
青涩年华 如飞鸟鸣叫 刹那间划过天际
春光逝去 凋落的花瓣残破 却艳丽如夕
无关那褪却的颜色 灿烂过就不会遗憾
悔恨 不要再错过 樱花盛开的季节
引子
姚菲曾一度非常悠闲。那正是毕业前的一阵子，当别的学生为高考忙得天昏地暗时，她已被一所名牌大学提前录取了。总有些得意，懒散地放松了课业。
故事正从那时开始，也正是那个时候，偶然又注定地遇上了他们。
一
周末时，姚菲习惯于到附近的音乐厅安然地消耗一个闲来无事的下午。她喜欢那个叫Narcissism的音乐厅，在靠窗的位置便可以享受南方冬天晒进屋的暖暖的阳光。在音乐厅的中央有一个稍比地面高起的舞台，纯白色的钢琴总是被一个斑驳头发的老人弹奏。听说他就是这个音乐厅的老板，这也是姚菲经常光顾这家音乐厅的一个原因。一个老人，开一家自己的小店，在这个繁忙如织的城市里有属于自己的角落。姚菲羡慕这样的老人，有安闲的晚年。
最近天老是在下雨，于是姚菲放弃了游泳的打算，又到了Narcissism，习惯地坐在窗边的第二个座位上，注视雨滴斜刮过透明的玻璃，无声地滑下。
这时，随之飘然而来的不是常有的钢琴声，而是纤细的提琴和低沉的嗓音。
姚菲转头。
白色衬衣，零乱的额发，垂下的眼睑，微偏的、枕在提琴上隐没的脸。这就是姚菲对志恒的第一印象。
志恒身边的那个男子，平凡的面容，沉入心底的唱腔，遥远如同谷底的回音。偶尔抬头，眼睛扫过姚菲，却从不停留。他的眼睛习惯性地眯起来，皱眉，一种沧桑世故的感觉。虽然他的实际年龄不过18岁。
“我叫韩絮。”
当姚菲在吧台边主动向他问话时，他说。这时志恒就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小口地喝着可乐，自然地说起话来。
灯光下，姚菲看清志恒的脸。秀气，很有灵气，是她心里一直构想的提琴手的样子。温文，柔和。
几分钟的谈话，还算投机。只是韩絮一直沉默，而志恒却易于交往。他告诉姚菲，他和韩絮都是F中学的学生。周末来这里打工，赚点零花钱，日子也过得宽松些。他调笑说，觉得这有些像地下组合。姚菲咧开嘴放松了一下，回答，自己也是F中学的。这样，谈话就因为是校友的关系更加丰富起来。韩絮依旧低头不语，偶尔回过头注视他们。姚菲正好与他的眼睛对视，感觉猛的一怔。似乎韩絮身上所有的气质与俊秀都集中在他的眼睛，那样过分的深邃与傲气，以及无法承受的悲幽。姚菲马上偏过脸，感觉呼吸都很困难。而韩絮也重新低下头，面无表情，若无其事。
这就是简单的初次相遇，后来当姚菲仔细琢磨的时候，也只是这是众多人来人往中偶然的插曲而已。
二
啪。
老师把白炽灯关了，开始放幻灯。姚菲有些睡意地趴在桌上，眼神恍惚，只想着幻灯里的钢琴师远不如Narcissism的老伯。
说起Narcissism，姚菲的脑海出现那把提琴和歌手的影子，脸上弧线优美。她有意无意地望向窗外。
没想到韩絮正从窗边经过。姚菲一时张开嘴惊讶不已，待他已经走过去了，她才渐渐想起，对了，他也是这个学校的。脑子里还不断徘徊穿白色校服衬衫的韩絮。无边无际的寻思他走到哪儿了，是拐弯了还是直接下了楼梯？或者只是伏在栏杆上眺望有棵老樟树的小路？……
直到老师重新把灯打开，姚菲才猛然回过神来，又陷入昏昏入睡的边缘。
周末的时候，亮出几天阴雨过后的第一个晴天，还稍微夹带着雨水的香味，感觉清清爽爽的。
姚菲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推开Narcissism的门。当时，志恒正在把提琴装到琴盒里。
“走了？”姚菲问。
“是啊。”志恒抬头笑笑。“我们只唱下午场的，从十二点到四点。”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看你们？”
“不是的啊？”志恒继续笑，眼睛里一丝狡黠。
姚菲感到面颊烧起来，似乎被透明地晾在那里。
韩絮像往常一样沉默，只是请姚菲让一下，因为她一直怔在那里，挡住了门。姚菲马上偏过身让开，韩絮谢谢。
“没关系。”姚菲答，很小声。
“再见啦。”志恒挥手。
姚菲吸了口气，坐到窗边向外张望，看见韩絮的大衣下摆消失在拐角。
后来连续几个周末姚菲都克制住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Narcissism的第二个座位上。她害怕又被志恒的眼睛穿透。希望一直保持这个秘密，暗藏的心情。于是，直到第四个星期的傍晚才再次听到韩絮低沉的声音。
本来以为志恒他们唱完下午场就走，哪想到六点钟走进去时竟是韩絮在唱。姚菲想转身离开，但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在窗边远望他的背影，静谧的灯光流窜在他的头发上。韩絮平凡的容貌总是在发出安静歌声的时候突然变得灵秀。他微闭着眼睛，忧伤的神情，蓝色的曲调，带着泪水一样的感动。
姚菲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
“我们最近才换的夜场，一直到九点，比原来多出一个小时，收入高些。”坐在吧台边时，志恒说。
姚菲点头，想是不是神有意的安排呢？
这时韩絮走过来，看着她笑了一下。第一次看见他笑，姚菲紧张地说了声“嗨”，心里打破一阵安宁。韩絮的笑很特别，像一滴雨水沿着美丽的容器渐渐滑向深处，清淡忧伤的深处。
韩絮没再说话。他走到窗边点燃一只蜡烛。他的脸遮盖在对面大楼的阴影里，半身晦涩半身明媚，烟雾模糊了界限。
姚菲还在回想他的歌。
“是你写的词吗？”姚菲问。
“觉得怎样？”韩絮开口，却没有回头。
“不错啊，不愧是学音乐特长的学生。”
“熬几个通宵才全部完成。”志恒把喝完的可乐杯推到一边继续说，“想集够钱去一个像样的录音棚录一张自己的歌碟，再在上面打几个洞，长久保存。”
“喔。”姚菲想起郑芩学姐不是在当音乐制作人吗？也许可以……
正当姚菲思绪纷飞的时候，韩絮转过身来，姚菲没有察觉。韩絮仔细观察她漂亮的发夹，她细长的眉和关节突出的手指——是弹钢琴的手指。一刹那间韩絮还以为他看见了林瑶。
怎么会是林瑶呢，韩絮轻笑。他重新转过脸望着窗外，有泪水在他的眼眶里徘徊。
姚菲从思绪中醒来，抬头看钟，这是个老式的布咕钟，到整点时会窜出一只雕琢精致的鸟，现在分针正从八点四十五分慢慢地挪向四十六分。
“我该走了。”她对志恒说。
“哦，我们还要唱最后一首。”
“那，再见。”姚菲瞟了韩絮一眼，站起身背好包。
“有空再来吧！”志恒微笑着挥手，姚菲点点头，走进夜色。
志恒慢慢地走向窗边。
“怎么了？”他问韩絮。
“没事。”
“我知道有事。”志恒的笑容渐渐消失，“你想起了什么。”
“我没有！”韩絮愤然转身向舞台走去，志恒皱着眉望着他，然后向窗外看见姚菲拐进学校的后门。
姚菲碰巧遇上了郑芩学姐，当学姐还在学校的时候住在姚菲的寝室隔壁，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女生，头发像波浪一样披在脑后。
“想租录音棚？”郑芩惊讶地问，“你不是准备当作词人吗？怎么突然——”
“是为几个朋友租的，他们想录一本唱片，所以……”姚菲急切地解释。
“哦，这样啊，几个人？”
“学姐同意了？”姚菲有些惊喜。
郑芩笑笑，“是啊，同意了，现在告诉我他们几个人，叫什么名字？”
姚菲回答说：“两个，韩絮和许志恒。”
“志恒？！”郑芩愣了一下。
“咦，学姐认识他？”姚菲看见郑芩听到那个名字时出现紧张情绪。
“不，也许只是同名罢了。”郑芩平静下来，“那你们周六来吧，租金我会优惠的。”
“啊，是，谢谢学姐。”姚菲回过神来，但仍然疑惑学姐刚才反常的态度，也许真只是个同名的旧友罢了，她这样想时，事情办成的喜悦已覆盖了先前的疑惑。
“志恒！”姚菲欢快地冲进Narcissism，“我找到录音棚了！”这是姚菲第一次破例在周三就坐在了Narcissism，因为周六要去录音。
志恒与姚菲讨论录音的事，韩絮一人在台上唱。
“真的很谢谢你。”志恒说。
“没关系。”姚菲要了一杯柠檬水，“我周六和你们一起去。”姚菲犹豫地想要不要问他认不认识郑芩学姐。
“嗯，志恒。”
“嗯？”志恒扬眉。
“不，没事。”姚菲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志恒也没多问。
这时韩絮走下来，姚菲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心里还是慌乱不堪，她看见他的眼神注视她的时候有些闪烁，像看着她身后的什么人，姚菲甩甩头，赶走奇怪的感觉，起身回学校了。
“你不用否认了，”志恒看着姚菲走远转身对韩絮说，“那只是幻觉，她不是林瑶，林瑶走了。”
“我知道。”韩絮平静地回答，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的情景，这是他第一次回忆。
“尽快回来，记得写信。”韩絮微笑着对林瑶说。
“知道了。”林瑶点头，“再见。”
那是韩絮最后一次见林瑶。
韩絮很久以前就认识林瑶，林瑶不算漂亮，不过是很甜美的女孩子，韩絮高出他一个头。林瑶钢琴弹得很好，柔美温和，韩絮总是静静地坐在她前面端详她，漂亮的发夹，细长的眉和关节突出的手指。
后来，林瑶去北京学习音乐，从此再无消息。
三年过去，韩絮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姚菲出现了，那样的神似，把以前的一切都从韩絮的脑子里挖出来，他开始发现他的记忆始终清晰。他能感觉到姚菲入神地注视他时正像林瑶坐在钢琴后看他的眼神，他努力使自己冷漠，她们只是相像而已。
周六那天又开始绵绵不断地下雨，冬天竟下了这么多雨，姚菲与韩絮、志恒站在地铁上的时候想道。
到达唱片公司后，接待他们的竟不是郑芩学姐。
“学姐呢？”姚菲问陌生的录音人。
“临时有事出去了，走时让我来帮你们录音。”
“这样啊。”
在录音棚消耗了整个上午的时间，三个人直到中午才疲惫地从公司的电梯下来，向大门走去，而郑芩，正好从侧门向公司里走。
“郑芩学姐！”姚菲无意转头看见了她。
郑芩刚展开的笑容向后看见志恒时猛地僵住了。
“真是你。”郑芩径直走向志恒，姚菲吃惊地望着她，志恒的表情有些复杂，姚菲还从未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惊讶、意外、茫然。
……
姚菲略微计算了一下，已经是第十三次在周六的晚上坐在Narcissism里了，但这是第一次碰到志恒请假，韩絮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姚菲旁边喝可乐，姚菲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
“志恒怎么请假了？”她问。
“有些事要一个人想想清楚。”韩絮玩弄着可乐杯。
“是郑芩学姐吗？”
“不。”韩絮顿了一下，“是郑澜。”看见姚菲惊讶的神情，韩絮继续说，“她是郑芩的孪生姐姐。”
“什么？！孪生——”姚菲还没说完，韩絮已打断她的话。
“没错，孪生姐姐。”韩絮吸了一口气，开始向姚菲叙述那个多年前的故事。
“我们那时在同一所初中念书，我，志恒、郑澜、还有——林瑶。”韩絮瞟了姚菲一眼继续说，“我们很要好，特别是志恒和郑澜，直到初二的一天，志恒慌张地把我拉到看不到人的拐角里悄悄对我说，他刚把一张纸条夹在郑澜借给他的书里，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神情。”韩絮笑起来，“那神情紧张而又兴奋。我问他写了什么，志恒脸一红，没说话，过后我回教室从窗户里看见比我们高一级的郑澜正在翻那本书，她的脸色苍白，我想她大概看到纸条了。
“我没告诉志恒郑澜当时的表情，事实上郑澜几天后的表现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从那次以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很少再交往。”姚菲盯着韩絮的脸，只觉得他说“林瑶”这个名字时很吃力，不过她没打断他。韩絮接着说：“接下来，在高中意外地碰上了郑芩，你应该想到发生了什么。”韩絮望望姚菲，姚菲迟疑地答道：“他认错了人吗？”
“是的。”韩絮说，“当然郑芩没有像她姐姐一样。”姚菲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想到那天她告诉志恒她租到录音棚时韩絮看她的表情，似乎在看她身后的什么人，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姚菲有些害怕地望着韩絮，盯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话。
三
毕业了。
姚菲靠着轨道边的大理石柱子，等待地铁。表上的时针过了六点，姚菲四处张望，咦，对面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她饶有兴趣地观察那个人的容貌，比较随意的衬衫，干净而明朗。
啊！等一下，那不是——姚菲惊奇地张大嘴巴，“韩絮！”她小声喊出来，她想看得清楚些，然而驶进来的地铁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地铁走了，对面的人也不见了。“韩絮。”姚菲还在小声呢喃。
她想到以前。
白衬衫松垮地罩在肩上，他心无旁骛地经过教室外的走廊，让她漏听了老师很长一段话，他早已走过，她却还没有回神。
姚菲笑起来，继续靠着大理石等地铁。爱情本身是由错误开始，这是姚菲在志恒琴盒上看到的一句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姚菲想，看来我们会一直错下去。她走上地铁，从窗户里又看见对面的韩絮，他也看见了她。
他睁大眼睛，喊：“林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