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女子和东北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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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刚退休的老爸老妈要来兰州,我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做迎接的准备,准备房间,买新床,全新的床上用品。老公酸酸地问,我妈来怎么从没见你这么激动?我白他一眼,是东北到西北呢,遥遥数千里,他们来一趟容易吗?
  事实亦是如此。作为远嫁的女子,大学毕业就来到兰州,已经有十年不曾回东北老家。中间与父母在异地有过寥寥几次的相聚,每次没超过半个月。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来过女儿的家呢。
  老爸老妈终于来了。还好,他们没有老得特别厉害,只是老爸明显地瘦了,老妈号称不老的青丝也已花白,岁月无情,我忍不住抱住老妈泪流满面。
  和父母生活一起的感觉真好,再不是空落落的家中无人的清冷。每天下班回家,老妈做了香喷喷的饭等着我们,而老爸正在和女儿玩……
  爸妈一来,6岁的女儿有了好玩伴。尤其喜欢老爸,两个人玩得热热闹闹。第一天还有些认生,第二天就粘上了老爸。晚上也要跑到他们的床上,非要和他们一起睡。我去叫,小人就拼命往被子里钻,小屁股还露在外面翘得高高的。而天一亮,女儿悄悄起床,见没被发现就一溜烟地跑到老爸的房间。如果见姥爷还没醒,小家伙也不吵,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就凭这点,更让老爸对女儿宠爱有加。
  老爸和女儿玩的项目很多,一起做手工、唱歌、打球,还为看电视进行友好协商。
  一天,祖孙俩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然后出来对我说,他们俩要跳舞,让我给他们弹《小花鸭》的曲子。我赶紧从命。老爸把女儿抱在椅子上,两个人载歌载舞,时不时地还交叉着转两圈,跳得有模有样。
  老爸喜欢看拳击,这是老爷子在东北雷打不动的节目。知道老爸上大学时玩过拳击,没想到这么老了还有拳击情结。有时拳击和女儿的动画片冲突,两个人便按照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定了协议:轮流看,每人半个小时。一老一小还都挺认真,时间只要一到就换台,不差半分。在属于老爸的半个小时里,女儿会安静地陪着看,看了几次拳击后,女儿竟然问了一个非常有水平的问题:这拳击,打到哪个部位就得分了?把老爸逗得眉开眼笑,祖孙俩抱成一团。
  我们让女儿自己上学,老爸不放心,每天悄悄尾随其后。我在窗前观望着,常常是,女儿的小身影闪过,随后便跟来老爸,大概是怕小人发现,老爸突然转过身子躲在墙角,像没事人一样东张西望一会,然后再继续尾随——典型的特务形象,令人忍俊不禁。
  记忆中的老爸,既有旧知识分子的儒雅,更有硬汉的沉默和棱角,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酷”。挺酷的一个老头,可是和小孙女一起,话多而热烈,笑逐颜开——大概家族里,只有我女儿认为他和蔼可亲。连老妈都笑老爸,霸道了那么多年,被一个小孩把棱角磨光了。老爸便不太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爸妈的到来,还在我们家掀起了一轮健身的新热潮。
  老妈千里迢迢,竟从东北带来一副乒乓球拍,担心我这里没有(据说老人家在东北,天天都进练球馆的)。老妈对所有没接触过的健身项目都跃跃欲试。我怂恿老妈和我一起练瑜珈。老妈也不客气,第一次先在旁边看,然后说,估计练练我也没问题。第二次老妈就来了真格,这下我倒担心了。瑜珈主要练柔韧性,而老人的骨头是脆的,不太适合。这样说时,老妈笑,我也就比划比划,没关系。然后就一招一式做起来,还挺认真。
  约老妈去游泳,也很踊跃。老妈去了一看,还有63岁的老太太呢,就更来了兴致,一口气玩了4个小时。回到家老妈才说,玩得很开心,就是太饿,饿死啦。
  老妈依然爱美,尤其喜欢买打折的衣服,来兰州没多久就血拼一堆。这下我可找到逛街的好伴了。老妈不仅热情高不怕累,还极耐心地陪我试穿,简直像我的女友哦。
  见老妈如此爱美,我就打算全方位地包装一下爱美的老太太。
  带老妈做护理。老妈先是不肯,都老皮老草了,再弄也没用。劝说着才和我一起去。好在现在去美容院的老太太也不少,老妈好像才踏实些。在小姐舒服的按摩中,一个下午过去了。老妈回来,老爸说,不错不错,皱纹少了两条。气得老妈直瞪他。
  我对老妈说,把指甲也做了吧。老妈起初还很谦虚,这可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算啦。哪里,你这么漂亮,再来点甲上风情,还不把你老公迷晕?老妈笑着看老爸,想得到鼓励,谁知老爸竟然撇着嘴笑。老妈不高兴了,看,我弄点啥他都这表情。就是,我赶紧安慰,男人都这样,我老公也通常看不见我美了甲。
  美食、健身、短途旅行……幸福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父母要回东北了,饭桌上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我在兰州只有他们,他们一走我又要回到先前的孤独中,突然之间让我如何接受?晚上和老公说起,你得帮我把爸妈留下来……话说到一半我又开始哭。这件事让我发现,他们其实并不需要我尽什么孝心,是我更依恋他们。第二天来到单位,我又是忍不住的流泪。只好起身离开,在外面乱逛——不知哪来这么多的眼泪,也不知为何会对父母如此不舍。我想我都这个年龄了,还这样依恋父母,是不是心理有病呢?
  哭了一天,在朋友和老公的劝说下,我平静了。他们说得对,父母在东北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一辈子的亲戚朋友同样让他们不舍,而我,强行把他们留在陌生的兰州,是一种自私。
  思想上是通了,可当父母乘坐的火车渐渐远去,女儿扑在我怀里哭着说我要姥爷我要姥爷时,我却又一次忍不住——泪流满面……
  (责编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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