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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木
1
你摇了摇手中的喷漆瓶，“嘶”的一声，一股沉浊的颜料在雪白的墙上炸开。随着你手势的流畅移动，一段段弧形的线条呈现了出来。
白口罩遮住你半张脸。你飞快地从大挎包里掏出颜色的喷漆瓶，“嘶，嘶，嘶”地喷。你告诉自己动作要加快。巨大的鸟形浮现了，而那喷漆带点木工房锯木屑的甜甜味越来越浓，包裹你的全身。
再用黄色的喷漆瓶给它点睛，这只桀骜不驯的猎鹰便能在夜色中瞬间爆发。一想到天亮之后你就兴奋：你的猎鹰将凭借各种颜料的张力，炸开空间，炸开视觉，像巨大的闹钟唤醒整个城市。
一道强光抵住你的背，接着，又一道强光按住你的头。
“抓人的来啦！”你暗叫不妙，一弯腰，将几个喷漆瓶塞进大挎包。你推出一块滑板，拉低长舌头的棒球帽跳了上去。你穿着黑T恤的上身闪摆了几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脚下摇晃。
你的滑板在大街上飞驰。轰鸣的摩托车立刻向你飞驰而来。
冷汗濡湿了黑T恤，黏在你的胸前，绷得胸口又凉又紧。
摩托车的车灯像暴怒的恐龙巨爪，不断地抓住你。你灵活地变向躲开追击，滑板闯进了小巷。铺着麻石块的小巷凹凸不平，你的滑板起起伏伏，沙沙的轮辘擦地声在静夜显得特别刺耳。消失了一会儿的摩托车又出现了，像灌木丛中钻出的神兽，吐着热烘烘的红色舌头，追逼了过来。
滑板在麻石路上颠簸，突然翻转，把你甩在地上。“我真没用！”你嘟囔，双眼怯生生地望着夜空，准备挨揍的身体蜷缩着。
2
你最怕面对生人。有一次你听着CD紧抱大叠画稿急急忙忙去美术室。正陶醉在音乐中，突然撞在一个人身上，画稿散了一地。你脸红地抬起头，看见一张不认识的女生的脸。她抱歉地微笑：“同学，你没事吧？”你的脸更红了，赶紧移开目光，不敢说话。
她帮你将七零八落的画稿一本本整理好，问：“同学，你是学生会的宣传干事吧？”她的笑容就像秋天暖暖的阳光。你点点头，飞快地走了。
后来在学生会的干部大会上，新当选主席的她散会时经过你身边，你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同学，你还记得我吗？”她正看着你呢。
“记得。”你想说，但像患了高原反应症，你呼吸困难，说不出半个字来。
有个女生对她摇摇头说：“他有社交恐惧症！”
一个晚上，你站着画画久了，腿开始发软，还不小心摔倒，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疤痕。“难看死了！”你每天都要对着镜子伤神老半天，越来越羞于见人，走路时总低着头。
初三（4）班进行演讲比赛，老师鼓励作文写得好的同学上去演讲。你的作文不错，但你犹豫着要不要参赛。比赛前，林风盯着你脸上的疤说：“白璧微瑕，未必就不是一种美。”你也觉得不应该为了小小的疤痕而傷感，正鼓起勇气上讲台试讲，身旁的一个男生像预言家一样不怀好意地对你说：“到正式比赛时你可千万要来啊，不然林风就要垫底了！”
你一听，脚一软，再不敢上讲台了。
“我就这么没用吗？”久而久之，你心里便充满了屈辱感。
邻班有个爱恶作剧的调皮女生，那天放学路过车棚，见一辆漂亮的山地车正摆在路口，不禁手痒，一弯腰偷偷把车的气门芯拔了。她慌慌张张地转身正要溜之大吉，与来取车的你打了个照面。
山地车的主人来了，发现车胎瘪了，大骂：“天杀的，谁做的坏事！”车主向你望去，你的脸倏地通红。只要你指正一下，那个搞恶作剧的女生就尴尬死了。你却摊开双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车主骂骂咧咧推车走了。你回到家里，不住骂自己：“你怎么这么没勇气啊！对别人做了错事连指证一下都不敢！就那么没出息吗？”
连有些老师也看不起你。学校组织广播操比赛时，班上的人数太多，要剔除几个人。体育老师根据平时的做操情况，选出了几个做得不好的人，还剩一个名额他选不出来，结果班主任就指定了你。你知道，并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班主任担心你拖了后腿。你好气馁，心想班主任也许是对的，“面对着一千多名师生挑剔的目光，我动作能做得好吗？”你怀疑。但你还是做最后的努力：“老师，我会做得比平时更好……”说话时，你下意识地摸摸脸上那个疤。同学们哄地大笑。他们对你的“忽然勇敢”嗤之以鼻。班主任心一软，柔声对你说：“这次比赛电视台要来拍摄呢……”
3
你肌肤苍白，脸颊瘦削，长长的睫毛下却有一双大眼睛。像一只胆怯的小狗，你被人拽着走在城市里的马路上。走在你身前的是姜老师。
刚才，巡警将涂鸦的你揪到保安室，吼：“叫你父母来！”
父母此刻在外地做生意。你不吱声。“叫你老师来！”
班主任给同学们留过电话，但你没记住。“找姜老师吧。”你想。
东北人姜老师是物理老师。她性格豪爽，一见面就说出以后常说的口头禅：“咱虽然不是倾国倾城，怎么着也是个女侠！”她常用侠士不畏困难的精神激励大家努力学习。
这老师真逗！你缺少的就是她那份自信。她的电话号码你记住了。电话一通，她果然拍马赶来救你。
夜空下起了雨。你们躲进骑楼底下。
夜雨带来凉爽的风，也带来一阵花香，你耸了耸鼻子，原先害怕被姜老师责骂的心情也放松了。
姜老师看着街灯的光柱护送雨丝从天上洒落，她忽然微吟：
“五月的晚上，又暖和又幽静，江风带着茉莉花的清香，吹得人懒懒地打瞌睡。天空又柔软，又安宁，闪着光，好像一幅黑缎子一样。周炳静悄悄地走进三家巷……”
“姜老师，这是……”从保安室出来，这是姜老师第一次开口说话。但不知她是什么用意。你松弛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这是《三家巷》描写广州夜色的名句，我太喜欢了！”姜老师见你一脸惘然，“这个城市除了有现代化的建筑，更有南国风情的骑楼、井然有序的麻石街；它有2000多年的历史，也有独特的城市文化。多读点《三家巷》这样的书，好好了解这个美丽的城市，你会爱上它的。”此刻，一向豪爽的姜老师声音像雨丝，湿润、柔软。 你全身像遭受电击似猛地一颤：“姜老师，我破坏它的美，我做错了！”
不久前，苦练过涂鸦艺术的你试图在城市的墙上画一只雄鹰，希望用涂鸦这种豪纵的情感宣泄艺术带来震撼人心的效果：“我不是懦夫！我是男子汉！”你也短暂享受过午夜狂奔的经历，雄鹰一般的随性、洒脱、自由、奔放的刺激，让你充满自豪。可在坚硬的巡警面前，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塑造男子汉计划失败了。
“不一定要靠破坏公物才有男子汉气概的。”姜老师看穿你的心事，“我可不喜欢那些到长城刻字、在埃及帮法老塑像涂鸦的小男子汉哟！”
这会儿，雨水像火车站上的候客，才留下脚印，又匆匆离去。
姜老师跑出骑楼，张开双手，招呼你：“看看我们城市的夜空多美！”
你走出骑楼的阴影，站在路灯下。你的身体披上了都市灯光的斑斓外衣。你身处的不夜城此刻像拔火罐似地把星光吸尽。天空高远，星光微茫。
4
第二天下午课后，你去办公室找姜老师。
“小画家，以后别乱涂乱画，想找模特练习画画，就找我吧！”昨晚将你送到家门口，姜老师爽快地说。
“好啊！”你满心欢喜，“我明天就找老师画！”
姜老师身上葡萄绿的套裙在初夏的晴光里显得温煦和暖。她的容貌漂亮，飘逸在她身上的那种自信，好像是一种奇异的东西浸透了她的全身。她摆出一个侧身倚着桌子的姿态让你画。她微笑地张开嘴唇，眼睛像珠宝似地闪着光，绯红的脸颊上出现两道耐克标志形的红晕。
你被姜老师的美吸引住，笔悬在纸上，久久没能画一笔。
“别发呆。”姜老师笑骂你。
你忙掩饰：“早上来学校前，我去将那面墙涂回白色了……”
姜老师脸上闪出新鲜的光彩，乌黑的眼珠流露出孩子一般的光芒，笑容里隐藏着一种自信的神情：“好！知错能改是男子汉的行为。”
你喜欢姜老师笑容里的光彩，略略做了比例，开始勾画她脸部的轮廓。
才画几笔，有人来叫姜老师去开会。学校发起“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评选活动，全校近200名老师经过初评，有75名老师进入第二轮。看着姜老师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你想：这么好的老师，进“十大”肯定没问题啦。
你继续在纸上画，姜老师的身影你太熟悉了。
昨晚，你跟在姜老师身后，牛仔裤束住黑T恤的简练打扮，勾勒出她腰肢的美丽和形象的干练。
姜老师回头问：“父母不支持你学画画？”
你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以前，我梦想做一个作家，父母却认为我学理科才容易找工作。现在，文学成了我的业余爱好。”姜老师略带伤感的话唤起你的同感。
“那你不是大志未伸？”你没想到意气飞扬的姜老师曾经放弃梦想，屈服现实。
“现在，我做老师教你，也很好啊。”姜老师表面精进，你却听得出她心底的遗憾，“你还年轻，有梦多好！”
“你支持我画画？”你问。
“你爱好画画没有错啊。”姜老师笑说。
“有用吗？”你怀疑。
“有的。男子汉就要追逐梦想。”姜老师的回答像夜风，吹散你心头的迷雾。
姜老师再回到办公室时，你已经画好她的画像。
“很好！”姜老师看了画像一眼，说。
你看见姜老师不同以往的眼神，疲倦、散漫。
难道是评选活动受挫？你好想问她。她那眼神带有不寻常的浮躁之色，分明是拒绝你的介入。“时间不早了，别忘了你还要报考美院附中，赶紧回家备考吧！”像是回过神来，姜老师目光又变得敏锐，但你仍能看见她的目光深处飘浮着茫然若失的沮丧。
5
周末。你在家里拼命畫油画。
松节油和亚麻子油的混合味从你的画作中飘散出来。
你先是画出姜老师的侧面形象。你觉得要有点睛之处，便用她的名字中的“亮”字做文章。你用金色的颜料，将“亮”上面的一点画成了灯泡。“这是点亮我们寻梦的心灯！”你在“姜老师”身边加了表扬她的话，最后不忘为她写上一句“吆喝”：“请投我一票！”
20多岁的姜老师上课有点怪，上物理课也会讲点别的知识，像讲到“氢和氯，在光照下会有化学反应”这一知识点时，她用了一句大家常说的话生动活泼地概括道：“给点阳光就灿烂。”大家全都笑倒，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化学知识点。她却不笑，还幽同学们一默：“我给你们讲的笑话都是要考试的。”你画第二幅画，就是表现她的幽默。
那天下午，你离开姜老师，也将她眼底的忧愁带回了家。
通过QQ群问和姜老师接触比较多的物理课代表，你终于明白她忧愁什么了。
“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评选活动中，姜老师虽然进入第二轮，但她没信心能进入前十名。到校才5年的年轻老师，教龄短，人气怎么能跟老教师比？也难怪，离活动结束没几天了……
没想到，在学生面前无所不知的“女侠”姜老师，竟有怯弱的一面。
想起那个午夜，巡警在保安室快把你训哭的时候，姜老师神奇地来救你的场面。“我有难时，老师救我；老师需要帮忙时，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你早将物理课代表提醒你备考下周模拟考试的话抛在脑后。
蹲看着一地的画像，你一点也不满意：“吆喝”那幅太俗气，别人也会这么帮老师助威的；“幽默”那幅也普通，哪个受欢迎的老师不都是博学多才，外加幽默、风趣？
“画什么才能表现出我心目中最优秀的新型老师形象？”你猛地站起来，刚要伸个懒腰，忽然眼冒金星，整个人就倒在地上的画堆里。你眼前一黑，脑海里迅捷地飞过一只鹰，是那只午夜时分，你涂在墙上的鹰……
6
模拟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你飞快地离开教室，冲进学生会的办公室。一转眼，你又出现了，手里多了一块大而硬的白色美术纸，肩头勾着那个大挎包，正是那天夜里你在街头涂鸦时背的那个装满不同颜色喷漆瓶的大挎包。 一整天的模拟考试，你心不在焉。此刻，你像被点了睛的龙，神采飞扬。
你跑出学校门口，在一侧的铁栅栏挂上了那块白色美术纸。
你手里握着一瓶黄色的喷漆“嘶，嘶，嘶”地在纸上喷着底色。那喷漆带点木工房锯木屑的甜甜味越来越浓，将一堆围在校门附近等着接孩子放学的家长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啊！他要搞什么？”
“哦，是在搞街头涂鸦艺术吧！”
家长们议论纷纷。你要的就是家长们的关注！要的就是现场涂鸦的震撼效果！
“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评选活动进入第二轮后，学校开通了网络投票，欢迎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投票。家长的意向能影响自己的孩子，你特意赶在下午放学时在校门口表演涂鸦，用漫画唱主角帮助姜老师拉选票，这比网页或者校园里各种介绍她的图文更能吸引眼球吧。
周末你尝试过画了很多画，却不满意。“这不是我心目中的姜老师！”你对自己说。
你上网，看网络投票的情况，一些家长对有些老师大加表扬的“点赞”刺激了你。而姜老师的得票排在靠后。班里的QQ群同学们也在讨论，大家都觉得姜老师的网上得票是低了点。可除了叫认识的人多投票，大家也没招了。
姜老师居然出来了：“我进入第二轮，已经赢了。”她不改“女侠”风范，“我还年轻，输得起！”
还没公布结果，姜老师这么说，大家不知如何是好。
网上一片沉静。你仿佛看见一向活泼的她变得安静了，沉默地盯着电脑屏幕，表情落寞而孤单。
“年轻为什么要输？！”从来不敢在班里QQ群发言的你飞快打出几个字，你的男子汉雄心骤起，“我要助姜老师一臂之力！”
“凭你！你有什么妙招？”总瞧不起你的林风现身，你仿佛看见他冷嘲热讽的嘴脸。
你关了QQ。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
“姜老师需要帮忙，我怎么能置之不理？”你胸中涌起一股豪气。你將那些画姜老师的画堆在一边，你觉得，再画老师传统的有学问、文质彬彬的样子不行，得出奇制胜。
你用喷漆瓶去画姜老师的头像：她扎着一束不羁甩动的马尾，双目夸张而有神地圆睁，紧抿的嘴唇在尖削的脸庞上显出一种刚毅。
你持喷漆瓶的手在游走，一个Q版的姜老师跃然纸上。她的头画得很大，一件侠衣被染上鲜红的颜色。神奇的是，她手中的“宝剑”，竟然是教学用具的“游标卡尺”！腰间挂的“玉牌”也是教具的“秒表”……姜老师在课堂上既幽默又豪爽的两大特征，被你画在纸上。
姜老师口边还写有她的口头禅：咱虽然不是倾国倾城，怎么着也是个女侠！
画中一个学生表情佩服：姜老师为学生成长，敢吃三斤姜，敢挡三支枪。
画中另一个学生表情惊叹：传神！我心目中的好老师姜亮颖！
红色的“姜老师”在黄底色的衬托下，卡通化的形象神采奕奕地“跳”了出来，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哗！用漫画为老师拉选票。”你用喷漆大展涂鸦艺术的填色、勾边以及画阴影、衬托、底色的绝技，赢得围观的家长和路人阵阵喝彩声。他们用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
希望“游标卡尺女侠”姜老师能引起家长们的关注，多一票是一票。你得意地四顾。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你的衣领，几乎要将你拎了起来。你抬头看，是校警。
7
第二天早读时，班主任叫你去校长室。
你忐忑，心中像有千百只奔鹿跑过。班主任跟你说话时，脸上竟然没有了平时对你的嫌弃模样。明明你的模拟考试成绩不好，明明校警指责你堵塞交通引发混乱，班主任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啊。昨晚回家，网上一片热闹，你标新立异的“游标卡尺女侠”霎时成了网红：校内网不用说了，还被人贴到“天涯”等大网的论坛。网络投票中姜老师的得票也在上升……
校长室来了一群电视台《城市追击》节目组的人。他们嗅觉灵敏，从网上知道有学生用漫画为老师拉选票，认为是很有创意的德育举措，特别是涂鸦时没有破坏公物，又有轰动效应……他们想还原事件的真相。
还以为惹了什么祸的你耳朵羞红，说：“喷漆瓶被校警没收，扔掉，事件不能还原了。校长，我回去上课啦！”
“哦！”校长呆了一下，忙对电视台的人赔笑说，“那就由我来说说学生用漫画为老师助选的德育新创意吧！”
回课室的路上，你无意间路过姜老师的办公室。
姜老师不在。她的电脑开着，电脑“桌面”换成你的“游标卡尺女侠”。
你心中一热。你知道在别人的眼中，你绝对不同于以往了。
江欣茹
拈一些茶叶放入茶杯之中，手持沸水倒入其中。霎时间，眼前一片朦胧，只听见你磁性的声音。待到眼前雾气散去，见你将手中茶水递给我，茶叶在沸水中浮沉，与沸水交融，形成茶的浑厚色彩。我连忙双手接过茶水，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茶香。
遥想从前，我与你的初遇似乎也是如此。
那时的我，年少轻狂。似乎对一切都充斥着抗拒，对事物的不屑、嚣张，以自我为中心……从前那个乖巧的“好学生”形象似乎已经不复存在，青春期的叛逆几乎让我成了一个“不良少女”。
那时的我，犹如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
但即便是我的万分抗拒，父母仍是决定将我送去你那里。现在想来，他们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管束我，而是想让你用行为去感染我，让我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罢。
那时的你同现在一样，手持一杯茶水坐在桌前。茶叶在你透明的茶壶中翻转，形成那片属于茶的浑厚颜色。几乎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阵茶香，好似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我一下子就被你那浓郁的茶香吸引了。仅仅只是这缕茶香，就让我这浮躁的心灵平静了下来。
或许连父母都想不到，我竟是那么轻易便接纳了你。你在课上幽默风趣，用我们最熟悉也最易明白的话语将一个个晦涩难懂的语法知识铺展开来，一一点明，逐个击破。课下，你不仅是一位严师，也是一个朋友，用你的感染力同我们打成一片。
春去秋来，时光从未停歇过它的脚步。不觉间，我已在你那里学习了近三年。你给予了我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许多。时光的长河渐渐将我锐利的锋芒磨钝，而你也助它一臂之力，用朋友般的谈话使我那刺猬般的性情慢慢褪去。你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了我，也帮助了我。于我，你不仅仅是老师，更是一个友人，一个交心的朋友。
遥想从前，我曾有过自卑，总认为别人一定会做得比自己好，但你告诉我：“你很优秀。”
回想过去，我曾有过顾虑，害怕失败，畏惧挫折，不敢去尝试，但你对我说：“要自信起来，大胆一些，不用怕。”
追忆往昔，我曾有过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助、消沉，是你鼓励我将这一切告诉父母，让他们来帮助我走出困境。
思索过往，我还曾有过刺猬般的锋芒毕露，就连父母也束手无策。而你只用一缕茶香，便轻松瓦解了我的全副武装……
曾经读过一篇文章，其中将老师喻为山崖之上的迎客松，坚韧、挺拔。但你并非那迎客松，你更像一杯浓茶，醇厚、包容、富有感染力。
恩师若茶，浓香甚远，回味无穷。
我是何其幸运，能成为你的学生。
我是何其幸运，能遇见恩师若你。
（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南海实验中学214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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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摇了摇手中的喷漆瓶，“嘶”的一声，一股沉浊的颜料在雪白的墙上炸开。随着你手势的流畅移动，一段段弧形的线条呈现了出来。
白口罩遮住你半张脸。你飞快地从大挎包里掏出颜色的喷漆瓶，“嘶，嘶，嘶”地喷。你告诉自己动作要加快。巨大的鸟形浮现了，而那喷漆带点木工房锯木屑的甜甜味越来越浓，包裹你的全身。
再用黄色的喷漆瓶给它点睛，这只桀骜不驯的猎鹰便能在夜色中瞬间爆发。一想到天亮之后你就兴奋：你的猎鹰将凭借各种颜料的张力，炸开空间，炸开视觉，像巨大的闹钟唤醒整个城市。
一道强光抵住你的背，接着，又一道强光按住你的头。
“抓人的来啦！”你暗叫不妙，一弯腰，将几个喷漆瓶塞进大挎包。你推出一块滑板，拉低长舌头的棒球帽跳了上去。你穿着黑T恤的上身闪摆了几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脚下摇晃。
你的滑板在大街上飞驰。轰鸣的摩托车立刻向你飞驰而来。
冷汗濡湿了黑T恤，黏在你的胸前，绷得胸口又凉又紧。
摩托车的车灯像暴怒的恐龙巨爪，不断地抓住你。你灵活地变向躲开追击，滑板闯进了小巷。铺着麻石块的小巷凹凸不平，你的滑板起起伏伏，沙沙的轮辘擦地声在静夜显得特别刺耳。消失了一会儿的摩托车又出现了，像灌木丛中钻出的神兽，吐着热烘烘的红色舌头，追逼了过来。
滑板在麻石路上颠簸，突然翻转，把你甩在地上。“我真没用！”你嘟囔，双眼怯生生地望着夜空，准备挨揍的身体蜷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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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怕面对生人。有一次你听着CD紧抱大叠画稿急急忙忙去美术室。正陶醉在音乐中，突然撞在一个人身上，画稿散了一地。你脸红地抬起头，看见一张不认识的女生的脸。她抱歉地微笑：“同学，你没事吧？”你的脸更红了，赶紧移开目光，不敢说话。
她帮你将七零八落的画稿一本本整理好，问：“同学，你是学生会的宣传干事吧？”她的笑容就像秋天暖暖的阳光。你点点头，飞快地走了。
后来在学生会的干部大会上，新当选主席的她散会时经过你身边，你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同学，你还记得我吗？”她正看着你呢。
“记得。”你想说，但像患了高原反应症，你呼吸困难，说不出半个字来。
有个女生对她摇摇头说：“他有社交恐惧症！”
一个晚上，你站着画画久了，腿开始发软，还不小心摔倒，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疤痕。“难看死了！”你每天都要对着镜子伤神老半天，越来越羞于见人，走路时总低着头。
初三（4）班进行演讲比赛，老师鼓励作文写得好的同学上去演讲。你的作文不错，但你犹豫着要不要参赛。比赛前，林风盯着你脸上的疤说：“白璧微瑕，未必就不是一种美。”你也觉得不应该为了小小的疤痕而傷感，正鼓起勇气上讲台试讲，身旁的一个男生像预言家一样不怀好意地对你说：“到正式比赛时你可千万要来啊，不然林风就要垫底了！”
你一听，脚一软，再不敢上讲台了。
“我就这么没用吗？”久而久之，你心里便充满了屈辱感。
邻班有个爱恶作剧的调皮女生，那天放学路过车棚，见一辆漂亮的山地车正摆在路口，不禁手痒，一弯腰偷偷把车的气门芯拔了。她慌慌张张地转身正要溜之大吉，与来取车的你打了个照面。
山地车的主人来了，发现车胎瘪了，大骂：“天杀的，谁做的坏事！”车主向你望去，你的脸倏地通红。只要你指正一下，那个搞恶作剧的女生就尴尬死了。你却摊开双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车主骂骂咧咧推车走了。你回到家里，不住骂自己：“你怎么这么没勇气啊！对别人做了错事连指证一下都不敢！就那么没出息吗？”
连有些老师也看不起你。学校组织广播操比赛时，班上的人数太多，要剔除几个人。体育老师根据平时的做操情况，选出了几个做得不好的人，还剩一个名额他选不出来，结果班主任就指定了你。你知道，并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班主任担心你拖了后腿。你好气馁，心想班主任也许是对的，“面对着一千多名师生挑剔的目光，我动作能做得好吗？”你怀疑。但你还是做最后的努力：“老师，我会做得比平时更好……”说话时，你下意识地摸摸脸上那个疤。同学们哄地大笑。他们对你的“忽然勇敢”嗤之以鼻。班主任心一软，柔声对你说：“这次比赛电视台要来拍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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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肌肤苍白，脸颊瘦削，长长的睫毛下却有一双大眼睛。像一只胆怯的小狗，你被人拽着走在城市里的马路上。走在你身前的是姜老师。
刚才，巡警将涂鸦的你揪到保安室，吼：“叫你父母来！”
父母此刻在外地做生意。你不吱声。“叫你老师来！”
班主任给同学们留过电话，但你没记住。“找姜老师吧。”你想。
东北人姜老师是物理老师。她性格豪爽，一见面就说出以后常说的口头禅：“咱虽然不是倾国倾城，怎么着也是个女侠！”她常用侠士不畏困难的精神激励大家努力学习。
这老师真逗！你缺少的就是她那份自信。她的电话号码你记住了。电话一通，她果然拍马赶来救你。
夜空下起了雨。你们躲进骑楼底下。
夜雨带来凉爽的风，也带来一阵花香，你耸了耸鼻子，原先害怕被姜老师责骂的心情也放松了。
姜老师看着街灯的光柱护送雨丝从天上洒落，她忽然微吟：
“五月的晚上，又暖和又幽静，江风带着茉莉花的清香，吹得人懒懒地打瞌睡。天空又柔软，又安宁，闪着光，好像一幅黑缎子一样。周炳静悄悄地走进三家巷……”
“姜老师，这是……”从保安室出来，这是姜老师第一次开口说话。但不知她是什么用意。你松弛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这是《三家巷》描写广州夜色的名句，我太喜欢了！”姜老师见你一脸惘然，“这个城市除了有现代化的建筑，更有南国风情的骑楼、井然有序的麻石街；它有2000多年的历史，也有独特的城市文化。多读点《三家巷》这样的书，好好了解这个美丽的城市，你会爱上它的。”此刻，一向豪爽的姜老师声音像雨丝，湿润、柔软。 你全身像遭受电击似猛地一颤：“姜老师，我破坏它的美，我做错了！”
不久前，苦练过涂鸦艺术的你试图在城市的墙上画一只雄鹰，希望用涂鸦这种豪纵的情感宣泄艺术带来震撼人心的效果：“我不是懦夫！我是男子汉！”你也短暂享受过午夜狂奔的经历，雄鹰一般的随性、洒脱、自由、奔放的刺激，让你充满自豪。可在坚硬的巡警面前，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塑造男子汉计划失败了。
“不一定要靠破坏公物才有男子汉气概的。”姜老师看穿你的心事，“我可不喜欢那些到长城刻字、在埃及帮法老塑像涂鸦的小男子汉哟！”
这会儿，雨水像火车站上的候客，才留下脚印，又匆匆离去。
姜老师跑出骑楼，张开双手，招呼你：“看看我们城市的夜空多美！”
你走出骑楼的阴影，站在路灯下。你的身体披上了都市灯光的斑斓外衣。你身处的不夜城此刻像拔火罐似地把星光吸尽。天空高远，星光微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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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课后，你去办公室找姜老师。
“小画家，以后别乱涂乱画，想找模特练习画画，就找我吧！”昨晚将你送到家门口，姜老师爽快地说。
“好啊！”你满心欢喜，“我明天就找老师画！”
姜老师身上葡萄绿的套裙在初夏的晴光里显得温煦和暖。她的容貌漂亮，飘逸在她身上的那种自信，好像是一种奇异的东西浸透了她的全身。她摆出一个侧身倚着桌子的姿态让你画。她微笑地张开嘴唇，眼睛像珠宝似地闪着光，绯红的脸颊上出现两道耐克标志形的红晕。
你被姜老师的美吸引住，笔悬在纸上，久久没能画一笔。
“别发呆。”姜老师笑骂你。
你忙掩饰：“早上来学校前，我去将那面墙涂回白色了……”
姜老师脸上闪出新鲜的光彩，乌黑的眼珠流露出孩子一般的光芒，笑容里隐藏着一种自信的神情：“好！知错能改是男子汉的行为。”
你喜欢姜老师笑容里的光彩，略略做了比例，开始勾画她脸部的轮廓。
才画几笔，有人来叫姜老师去开会。学校发起“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评选活动，全校近200名老师经过初评，有75名老师进入第二轮。看着姜老师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你想：这么好的老师，进“十大”肯定没问题啦。
你继续在纸上画，姜老师的身影你太熟悉了。
昨晚，你跟在姜老师身后，牛仔裤束住黑T恤的简练打扮，勾勒出她腰肢的美丽和形象的干练。
姜老师回头问：“父母不支持你学画画？”
你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以前，我梦想做一个作家，父母却认为我学理科才容易找工作。现在，文学成了我的业余爱好。”姜老师略带伤感的话唤起你的同感。
“那你不是大志未伸？”你没想到意气飞扬的姜老师曾经放弃梦想，屈服现实。
“现在，我做老师教你，也很好啊。”姜老师表面精进，你却听得出她心底的遗憾，“你还年轻，有梦多好！”
“你支持我画画？”你问。
“你爱好画画没有错啊。”姜老师笑说。
“有用吗？”你怀疑。
“有的。男子汉就要追逐梦想。”姜老师的回答像夜风，吹散你心头的迷雾。
姜老师再回到办公室时，你已经画好她的画像。
“很好！”姜老师看了画像一眼，说。
你看见姜老师不同以往的眼神，疲倦、散漫。
难道是评选活动受挫？你好想问她。她那眼神带有不寻常的浮躁之色，分明是拒绝你的介入。“时间不早了，别忘了你还要报考美院附中，赶紧回家备考吧！”像是回过神来，姜老师目光又变得敏锐，但你仍能看见她的目光深处飘浮着茫然若失的沮丧。
5
周末。你在家里拼命畫油画。
松节油和亚麻子油的混合味从你的画作中飘散出来。
你先是画出姜老师的侧面形象。你觉得要有点睛之处，便用她的名字中的“亮”字做文章。你用金色的颜料，将“亮”上面的一点画成了灯泡。“这是点亮我们寻梦的心灯！”你在“姜老师”身边加了表扬她的话，最后不忘为她写上一句“吆喝”：“请投我一票！”
20多岁的姜老师上课有点怪，上物理课也会讲点别的知识，像讲到“氢和氯，在光照下会有化学反应”这一知识点时，她用了一句大家常说的话生动活泼地概括道：“给点阳光就灿烂。”大家全都笑倒，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化学知识点。她却不笑，还幽同学们一默：“我给你们讲的笑话都是要考试的。”你画第二幅画，就是表现她的幽默。
那天下午，你离开姜老师，也将她眼底的忧愁带回了家。
通过QQ群问和姜老师接触比较多的物理课代表，你终于明白她忧愁什么了。
“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评选活动中，姜老师虽然进入第二轮，但她没信心能进入前十名。到校才5年的年轻老师，教龄短，人气怎么能跟老教师比？也难怪，离活动结束没几天了……
没想到，在学生面前无所不知的“女侠”姜老师，竟有怯弱的一面。
想起那个午夜，巡警在保安室快把你训哭的时候，姜老师神奇地来救你的场面。“我有难时，老师救我；老师需要帮忙时，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你早将物理课代表提醒你备考下周模拟考试的话抛在脑后。
蹲看着一地的画像，你一点也不满意：“吆喝”那幅太俗气，别人也会这么帮老师助威的；“幽默”那幅也普通，哪个受欢迎的老师不都是博学多才，外加幽默、风趣？
“画什么才能表现出我心目中最优秀的新型老师形象？”你猛地站起来，刚要伸个懒腰，忽然眼冒金星，整个人就倒在地上的画堆里。你眼前一黑，脑海里迅捷地飞过一只鹰，是那只午夜时分，你涂在墙上的鹰……
6
模拟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你飞快地离开教室，冲进学生会的办公室。一转眼，你又出现了，手里多了一块大而硬的白色美术纸，肩头勾着那个大挎包，正是那天夜里你在街头涂鸦时背的那个装满不同颜色喷漆瓶的大挎包。 一整天的模拟考试，你心不在焉。此刻，你像被点了睛的龙，神采飞扬。
你跑出学校门口，在一侧的铁栅栏挂上了那块白色美术纸。
你手里握着一瓶黄色的喷漆“嘶，嘶，嘶”地在纸上喷着底色。那喷漆带点木工房锯木屑的甜甜味越来越浓，将一堆围在校门附近等着接孩子放学的家长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啊！他要搞什么？”
“哦，是在搞街头涂鸦艺术吧！”
家长们议论纷纷。你要的就是家长们的关注！要的就是现场涂鸦的震撼效果！
“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评选活动进入第二轮后，学校开通了网络投票，欢迎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投票。家长的意向能影响自己的孩子，你特意赶在下午放学时在校门口表演涂鸦，用漫画唱主角帮助姜老师拉选票，这比网页或者校园里各种介绍她的图文更能吸引眼球吧。
周末你尝试过画了很多画，却不满意。“这不是我心目中的姜老师！”你对自己说。
你上网，看网络投票的情况，一些家长对有些老师大加表扬的“点赞”刺激了你。而姜老师的得票排在靠后。班里的QQ群同学们也在讨论，大家都觉得姜老师的网上得票是低了点。可除了叫认识的人多投票，大家也没招了。
姜老师居然出来了：“我进入第二轮，已经赢了。”她不改“女侠”风范，“我还年轻，输得起！”
还没公布结果，姜老师这么说，大家不知如何是好。
网上一片沉静。你仿佛看见一向活泼的她变得安静了，沉默地盯着电脑屏幕，表情落寞而孤单。
“年轻为什么要输？！”从来不敢在班里QQ群发言的你飞快打出几个字，你的男子汉雄心骤起，“我要助姜老师一臂之力！”
“凭你！你有什么妙招？”总瞧不起你的林风现身，你仿佛看见他冷嘲热讽的嘴脸。
你关了QQ。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
“姜老师需要帮忙，我怎么能置之不理？”你胸中涌起一股豪气。你將那些画姜老师的画堆在一边，你觉得，再画老师传统的有学问、文质彬彬的样子不行，得出奇制胜。
你用喷漆瓶去画姜老师的头像：她扎着一束不羁甩动的马尾，双目夸张而有神地圆睁，紧抿的嘴唇在尖削的脸庞上显出一种刚毅。
你持喷漆瓶的手在游走，一个Q版的姜老师跃然纸上。她的头画得很大，一件侠衣被染上鲜红的颜色。神奇的是，她手中的“宝剑”，竟然是教学用具的“游标卡尺”！腰间挂的“玉牌”也是教具的“秒表”……姜老师在课堂上既幽默又豪爽的两大特征，被你画在纸上。
姜老师口边还写有她的口头禅：咱虽然不是倾国倾城，怎么着也是个女侠！
画中一个学生表情佩服：姜老师为学生成长，敢吃三斤姜，敢挡三支枪。
画中另一个学生表情惊叹：传神！我心目中的好老师姜亮颖！
红色的“姜老师”在黄底色的衬托下，卡通化的形象神采奕奕地“跳”了出来，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哗！用漫画为老师拉选票。”你用喷漆大展涂鸦艺术的填色、勾边以及画阴影、衬托、底色的绝技，赢得围观的家长和路人阵阵喝彩声。他们用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
希望“游标卡尺女侠”姜老师能引起家长们的关注，多一票是一票。你得意地四顾。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你的衣领，几乎要将你拎了起来。你抬头看，是校警。
7
第二天早读时，班主任叫你去校长室。
你忐忑，心中像有千百只奔鹿跑过。班主任跟你说话时，脸上竟然没有了平时对你的嫌弃模样。明明你的模拟考试成绩不好，明明校警指责你堵塞交通引发混乱，班主任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啊。昨晚回家，网上一片热闹，你标新立异的“游标卡尺女侠”霎时成了网红：校内网不用说了，还被人贴到“天涯”等大网的论坛。网络投票中姜老师的得票也在上升……
校长室来了一群电视台《城市追击》节目组的人。他们嗅觉灵敏，从网上知道有学生用漫画为老师拉选票，认为是很有创意的德育举措，特别是涂鸦时没有破坏公物，又有轰动效应……他们想还原事件的真相。
还以为惹了什么祸的你耳朵羞红，说：“喷漆瓶被校警没收，扔掉，事件不能还原了。校长，我回去上课啦！”
“哦！”校长呆了一下，忙对电视台的人赔笑说，“那就由我来说说学生用漫画为老师助选的德育新创意吧！”
回课室的路上，你无意间路过姜老师的办公室。
姜老师不在。她的电脑开着，电脑“桌面”换成你的“游标卡尺女侠”。
你心中一热。你知道在别人的眼中，你绝对不同于以往了。
江欣茹
拈一些茶叶放入茶杯之中，手持沸水倒入其中。霎时间，眼前一片朦胧，只听见你磁性的声音。待到眼前雾气散去，见你将手中茶水递给我，茶叶在沸水中浮沉，与沸水交融，形成茶的浑厚色彩。我连忙双手接过茶水，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茶香。
遥想从前，我与你的初遇似乎也是如此。
那时的我，年少轻狂。似乎对一切都充斥着抗拒，对事物的不屑、嚣张，以自我为中心……从前那个乖巧的“好学生”形象似乎已经不复存在，青春期的叛逆几乎让我成了一个“不良少女”。
那时的我，犹如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
但即便是我的万分抗拒，父母仍是决定将我送去你那里。现在想来，他们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管束我，而是想让你用行为去感染我，让我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罢。
那时的你同现在一样，手持一杯茶水坐在桌前。茶叶在你透明的茶壶中翻转，形成那片属于茶的浑厚颜色。几乎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阵茶香，好似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我一下子就被你那浓郁的茶香吸引了。仅仅只是这缕茶香，就让我这浮躁的心灵平静了下来。
或许连父母都想不到，我竟是那么轻易便接纳了你。你在课上幽默风趣，用我们最熟悉也最易明白的话语将一个个晦涩难懂的语法知识铺展开来，一一点明，逐个击破。课下，你不仅是一位严师，也是一个朋友，用你的感染力同我们打成一片。
春去秋来，时光从未停歇过它的脚步。不觉间，我已在你那里学习了近三年。你给予了我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许多。时光的长河渐渐将我锐利的锋芒磨钝，而你也助它一臂之力，用朋友般的谈话使我那刺猬般的性情慢慢褪去。你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了我，也帮助了我。于我，你不仅仅是老师，更是一个友人，一个交心的朋友。
遥想从前，我曾有过自卑，总认为别人一定会做得比自己好，但你告诉我：“你很优秀。”
回想过去，我曾有过顾虑，害怕失败，畏惧挫折，不敢去尝试，但你对我说：“要自信起来，大胆一些，不用怕。”
追忆往昔，我曾有过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助、消沉，是你鼓励我将这一切告诉父母，让他们来帮助我走出困境。
思索过往，我还曾有过刺猬般的锋芒毕露，就连父母也束手无策。而你只用一缕茶香，便轻松瓦解了我的全副武装……
曾经读过一篇文章，其中将老师喻为山崖之上的迎客松，坚韧、挺拔。但你并非那迎客松，你更像一杯浓茶，醇厚、包容、富有感染力。
恩师若茶，浓香甚远，回味无穷。
我是何其幸运，能成为你的学生。
我是何其幸运，能遇见恩师若你。
（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南海实验中学214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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