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记:一个女人难以逃脱的劫数

来源 :小说月刊·爱人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FB10008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想起他半眯的眼,纯净的笑,温润的吻,以及安静的睡颜。他磊落而精致,同人交际,进退如舞步,错落有致。他打点女人,任性而自有风格,让人惊讶,又让人熨贴。想着他凝眸的样子,我会心而笑。
  
  他实在是个美丽的男人,眉目如画,眼角微微上撩,含着波澜不惊的桃花。他半眯起眼时,那个姿态叫做烟视。
  在亚历山大城,我遇见他。他穿着白衬衫,半大紫风衣,发白牛仔裤,踏一双嵌着铜钉的皮靴,现出一份精致的落拓。男人使用这样的搭配,如果不是够漂亮,可以直接被杀头了。
  他将一部数码相机递给我,请我为他和庞贝神柱合影。在如此异乡,听到纯正乡音,仿佛古诗里讲——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我接过相机,告诉他,神柱太高,恐怕不能摄入全景。
  他略一沉思,笑着说,不是不能,只要离得够远。
  我辨道,那样的话,你在照片里就是一粒尘埃。
  他顽皮地笑,没关系,很多年后,我也会是一粒尘埃。
  我只好为他拍照,镜头拉得很远,他旁边站着很多游客,和他一起成为照片里的细小尘埃。
  拍完照,他大步走过来,说请我喝咖啡,顺便游历开罗城,我应当拒绝,可并没有。
  异国他乡,俊美的游伴,这些,对刚完成大宗并购案而疲惫不堪的我而言,并不是不喜欢。而且对于三十岁的略略有钱的独身女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害怕的。
  我和他慢慢游览开罗,这里有着白袍的男人、各色香料、纸莎草画、真真假假的古董,整个城市纷繁而斑驳。其实开罗是游不完的,它积攒了太久的时光岁月,一个人即使用一生也看不尽。
  他轻轻一笑说,我是秦楚。
  这时,我与他正坐在街头咖啡座里,隔着桌子,他倾身过来,嘴唇离我的面孔只有一寸。然后退回身望着我,目光如水波,波光里又生出千万条藻,痴缠过来,一漾一漾的,简直可以让人信以为真。
  我哑然失笑,他这样冒失,可他这么美,当然能够被原谅。
  一日游毕,我同他分手,第二日返回尘世。我不过偶尔从都市里走出来,还要走回去,而且毫无抱怨。
  
  一连工作数日,快下班时,助理进来说,有人来访。正是秦楚,一身素白,手里握一束白花,竟似精灵。我不由心头一震,忘了他是不速之客,请他坐下喝茶。
  他掏出一张照片,笑着说,我分不出哪个是我,你还记得吗?
  我看着照片里神柱下密如蚁群的人群,摇摇头,对不住,我也忘了。
  他侧头轻叹一口气,有些做作,却令人怜惜。
  我不由自主地说,晚上我请你好吗,算是赔罪。
  他坐进我新换的林宝坚尼,一派潇洒,眸光纯净。现世的男人,很难这样随意对待有钱的女人,他们过于忐忑不安,也更容易使女人暗嘲。
  我载着他缓行在华灯初上的都市里,夜晚的城市是一种虚浮无力的热闹,繁华缥缈,若即若离,和他的模样一样。
  秦楚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降低座位,舒服地躺下去,闭目假寐。我默不作声,一直开下去,在立交桥上盘旋,游弋在这城市上空。
  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一眨眼工夫,他醒了,长长地伸个懒腰,喃喃道,真舒服,能睡这么深。
  我不由笑道,你算是到处睡的男人了。话出了口,才觉得唐突。
  他不以为忤,慢声道,你车开得稳,让人安心。
  我没有接下去,伸手去开音响。他按住我的手,力道很轻,也很坚决。我原以为他这样白皙修长的手应该是微凉的,如同他的品性。可他的手是温和的,像所有其他男人的手一样,含着力量与美。
  我慢慢停车靠边,他握起我双手,凑到唇边,留下温润的吻,好似一个肥皂泡在我手背上停留。他声音低柔,我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不敢。
  我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慢慢将他手掌舒展开,轻吻在他湿润的掌心。
  
  过了几日,我送他一辆新款跑车,他很高兴,直接跳进座位,飞沙走石般开走了。我目送他远去,哪有年轻男人不喜欢跑车。
  我回到公司,杨立女士来访。她是四十岁的女士,旗下专营远洋海运,业内十分有名。我年轻时候一直仰望她,因她态度大方,卓尔不群。
  她一身浅色套装,耳朵上钉着翡翠耳钉,肌肤明如雪,除了颈上有些微的细纹。我不由摸摸自己脖子,幸好还未被流光抛弃。
  杨立似乎带些无奈的神情,又有些焦急,她轻咳一声,张小姐,我本不该来,可还是拗不过内心。
  我虚心侧耳道,杨小姐但讲无妨。
  杨立轻叹一口气说,听说秦楚最近同张小姐走动,他本是我男伴。
  我低低地呀了一声,连忙说,对不住,我不太清楚。
  杨立摆摆手说,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不由怔住,她对他,是有真心在的,可是他……
  我想起他半眯的眼,纯净的笑,温润的吻,以及安静的睡颜。他磊落而精致,同人交际,进退如舞步,错落有致。他打点女人,任性而自有风格,让人惊讶,又让人熨贴。想着他凝眸的样子,我会心而笑。
  杨立十分了然地望着我,低声说,你也喜欢他,很多女人都喜欢他,可他会留在谁身边呢?她的声调里藏着通透的明白和隐隐的嫉妒。
  我不由笑起来,放肆说,我不会放手,除非他离开。我不懂自己为何要争这一口意气,可还是这样讲了。
  杨立向后一靠身,为了男人,何需如此!
  我反问,为了男人,何需如此?
  
  杨立走后,我呆坐片刻,助理进来说,有电话自医院来。我连忙接听,是秦楚。
  他低声说,对不起,新车被追尾。
  我问他受伤没有,他说没有,陪肇事者看医生而已,只是新车未来得及上保险,太可惜了。
  我连忙说,没关系,我去医院看你。
  一进医院,秦楚就过来抱住我,很紧,仿佛确认自己仍然存在。他声音有些颤,很费力地说,在高架桥上出的事,我的车被栏杆挡住,差一点掉下去。
  我拍拍他手臂,同医生去讲话。肇事者是个女孩子,只是手臂受伤,隔着玻璃窗我望见那女孩子神情萎靡,可衣冠楚楚,面容秀丽,仿佛哪个家族的小姐。
  我同秦楚走进医院花园里,他一直揽住我的腰,很紧。渐渐的,他安静下来,声音低柔,像一支香烟燃起的烟雾。他说,如果那样掉下去,你会记得我吗?
  我难以回答,只好沉默。
  他的声音异常空灵,他说,车停下那一刻,上面是夜空,底下是万家灯火,我突然想起你。
  他轻轻抬起我的下颌,黑的瞳望进我的眼睛,似乎含着无边无奈的怯,他说,我这样的人,在女人手里讨生活的人,你会想起我吗?
  这一刻,我想或许是有真心在的,于他,于我。
  他轻轻凑到我唇上,浅浅的、深深的,一如经行万丈辗转的红尘。
  我回应他,这吻仿佛早就发生过那么熟稔,而现下这一刻只不过在回忆旧梦。突然,我竟热泪盈眶。
  我开车送他回家,他很疲倦,很快在车上睡着,我轻轻关掉冷气。
  到达秦楚家,我摇醒他,他独自上楼,背影落落。他只顾着爱各种女人,是否顾得上他自己的心呢,又或者他不必顾及自己的心,自然也不会伤心。
  
  我坐在车里冥思,一人自树影里走出来敲轻我车窗,是杨立。
  她已经四十岁了,竟还像年轻女人一样肯静静守候,我不由心中酸楚,打开车门迎出去。
  杨立苦笑道,我在电视看到新闻,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他始终住在这里,不肯同任何女人同居。
  任何女人,我也禁不住苦笑,和杨立相视。
  我和杨立进了一家酒吧,世上若只剩下女人,一切都可好办,都可商量。
  杨立望着眩艳的红色酒液轻声道,我第一次见到秦楚,他就是现在这模样。他背我而立,我屏住呼吸走过去,暗想着,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我不由一笑,秦楚是使人沉醉的人,媚行于时间之上。很多年后,他仍然保持异艳的神情,而偶尔想起他的我,会在那一刻倏然老却。
  杨立继续道,他不在乎钱,也不在乎花女人的钱。她突然一笑,他是男人派来收拾女人的武器,令女人痛不欲生,愈痛愈不能放手。
  杨立挣扎着站起身,带着醉意离去,她不愿从这醉意里出来,我或许也不愿意。
  第二日中午,秦楚来公司探望我,他白衣白裤,神采奕奕,仿佛昨夜的脆弱从未发生。
  我知道他只有在一段段绮艳的游荡中才能获得自己,否则就会灰飞烟灭,他只能逃离我。临去时,秦楚同我用力拥抱,他使出全身气力,仿佛在结束一件事情,而我只有释然地享受这一刻。
  
  隔了许久,秦楚没有再联系我,我还等他寄修车的帐单给我,我更明白,或许早有另外的女人为他付帐了。这样的男人,是桃花扇底的一缕风,忘不了,也留不住。
  一日我赴鸡尾酒会,应酬了两拨人,有些气闷,走到露台上透气。露台上很暗,我坐在黑影里,脚边是丛丛玫瑰,香气如潮。
  突闻一男一女轻笑着过来,我连忙缩缩身体,免得看到尴尬。
  女孩子迎光而立,眉目面孔纤毫毕现,是那日车祸肇事者,手臂上纱布未除。
  女孩子微仰起头,喃喃作语,我对你真是……我怕时间过去太快,又怕时间过去太慢……
  背我而立的男子柔声道,你会永远想起我,我已满足。
  他是秦楚,他要所有女人都能想起他,就像想起一个妩媚的夏日。
  我恐怕也会永远想起他,但我未必损失什么,几天前杨立同我签约,授权我公司承销她的股票。
  失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得到一个德才俱备的伙伴,这已是足够幸运的事情。
  但我永远记得一个媚行的男子,他半眯起眼的姿态,可以叫做烟视。
  
  (责编 花掩月 [email protected]
其他文献
●周润发女儿:福喜   父亲:周润发 母亲:某化妆师  从香港娱乐圈的一位资深人士口中探知到“独家猛料”:“周润发在与发嫂结婚前,曾与一名化妆师孕有一女,如今这女儿已将近20岁,现在是香港某电视台的少儿节目主持人,名叫‘福喜’(音同)。据说发嫂也知道此事,但因为周润发结婚后没再和化妆师来往,甚至对女儿也很少过问,而发嫂又一直不育,因此此事一直隐忍不发。几月前,福喜在拍内地主演歌手阿木新歌《有一种爱
期刊
刺猥和鱼一直在爱里陶醉,他们在享受着他们的爱情,剌猥和鱼  一直在渴望一次深情的拥抱,剌猥甚至为了这次拥抱要拔去身上的刺。鱼虽然也渴望但是她不忍心让她的剌猥忍受那种痛苦,鱼决定离开她深爱的剌猥,他们的爱情也许本来就没有结局!  剌猥守侯在河边,他没有拔掉身上的刺,但他更不想失去他深爱的鱼,就那样一直在河边等待,头脑里全是鱼可爱的影子、温柔的声音。想着鱼对他的关心和在一起的开心时刻,剌猥痛苦地想要跳
期刊
我没有挣扎,只是轻轻闭上眼睛,问他一句:“欧阳梓,你爱我吗?”那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很不争气地爱着他……    上了大学以后,天的颜色好像都变得比以前蓝了。宿舍的窗外是长满银杏树的街道,早上会有好多金色的叶子落在阳台上。那时候,我十八岁,是一个喜欢银杏树、喜欢蓝裙子、经常坐在阳台上读小说的女孩子。   常常和同伴去外面的超市买950毫升的牛奶和漂亮纸口袋装的话梅,然后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踢着黄叶子
期刊
为救“叛妻”,  与情敌签下“典妻”协议    2006年6月7日晚,梁志辉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家门,惊喜地发现李岚心在家里,但妻子冷漠的目光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几个月,都去哪了?”李岚心答道:“黑龙江,和张文军在一起。”完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好长时间后他才问:“那我们……”“离婚!”妻子说得斩钉截铁。  第二天是个周日,一大早,他揉着红肿的双眼下楼为妻子买早餐。回来后,李岚
期刊
我妩媚地抱住何伟,亲吻着他的脸颊,颈子,他的热情和欲望很快被我挑逗出来,如饥饿的野兽般在我的身上撕咬。当他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撕裂的剧痛让我流下了眼泪。第二天,他愕然地在床上看见一抹雪白的潮红。    1  这是我第三次穿着高跟鞋走进病房,不少师兄的眼光从病人身上挪到我的赤裸的腰间。我的硕士导师何伟不悦地看着我,他竟然当着病人的面批评我:“下次不要穿高跟鞋来,影响病人的休息。”  我惶恐地躬身:“
期刊
阿比达拉照常每天去与奥利娜约会,他会不时地发出“OLINE”的声音。开始时,连阿比达拉自己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他明明听到了树上鸟的鸣叫和人们说话的声音,并且他也确实感觉到自己在说话了……    红海深处丧失父母的野生海豚小奥利娜逃难到西奈半岛的吕埃巴海滩边时,得到了幼年因伤聋哑的埃及青年阿比达拉的百般关爱,他们的命运从此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耳鬓厮磨的嬉戏让阿比达拉竟逐渐听到海豚的呼唤,慢慢说出话
期刊
爱情是一杯水,沸腾、冷却,在不停地加热与降温中周而复始。平淡无味,却又无法停止。    自从拿到了硕士学位,紫凝便混迹在这个城市最热闹的酒吧做服务生,她要惩罚自己。  三个月前,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落脚。取下束住头发的橡皮筋,对着镜子站了半个小时,又用了四十分钟第一次化了浓妆。无论怎样的造型,她都觉得不再认识自己,自从,她觉得她不认识林枫那一刻开始。七年的感情仍经不起风浪,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执着的事
期刊
我又梦到颜宇了。  他斜斜地靠在宿舍门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旁,眯着眼,嘴角懒懒地叼着一根烟。我喊他的名字,他笑眯眯地看我,直起身,说,石曳,再见。再见,石曳。我看着他边后退边向我挥舞双手,看着他身后毫无颜色的苍白的背景,看着他就那样像突然掉进宇宙黑洞一样,消失了,不见了。  我从梦中哭醒。  这已经是我连续几天晚上梦到他了。而每一次梦到他,我都会掉眼泪。  泪是真实的,虚幻的是梦境。那些没来由的心痛
期刊
一堆同事凑一起看《门徒》,有人问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她说:“影片中的三个男角,让你们选的话,你们嫁谁?”谁都不会笨到选古天乐那个角色。答案统计出来,四个人中,有3个选了刘德华,只有1个选了吴彦祖。惟一一个选吴彦祖的人,就是我。  不是没有过当压寨夫人的梦想。还是大学时候,看武侠片,里面的好主角通常豪气干云,义播四方,对遇到的每个人都积极扶持,可是,我却本能地喜欢那些个反角,他们邪恶万端,视人命如草
期刊
罗美宝第一步跨进罗白微的院子时,就觉得有一股奇异的香扑面而来,是桂花?却又觉得比桂花浓烈得多。  十九岁的罗美宝一身素白衣服,白色长裤和有些短的小衫,收腰,有点儿小,却又小得透着可怜。  正是八月,上海还正热,有细细的汗珠透了出来。还没有立秋,有蝉努力地叫着,为这个夏日做着努力的收梢。这样的努力罗美宝也有。她只在小时候见过姑妈三两次,只觉得是一个美艳的妇人,美艳得让她有惊艳的感觉。那时才是八十年代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