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土豆,也要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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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时,他们同班。她热情活泼,像只快乐的小鸟唧喳不停。而他却冷峻少言,即使偶有妙语,把别人惹得捧腹时,他仍旧不动声色。
  他们早就互生情愫,却从未向对方表白。她在等他开口,而他始终沉默。直到毕业前的一个月,两人都在北京找到工作,他才匆忙约她出来,一脸严肃地说:“咱们恋爱吧。”
  她笑,歪着脑袋调皮地问:“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以前我不敢保证让你幸福,而现在,我觉得可以了!”他的话还是那么简单,却异常坚定。
  他们恋爱了。因为有他,她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像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工作后,他们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他主动承担起所有的家务,每天锅碗瓢勺忙得不亦乐乎。
  她爱吃土豆,于是他经常买,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变着花样做给她吃。共用一个厨房的邻居对她说:“姑娘,你真有福气,找了一个这么能干的男朋友。”这时,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在她看来,有土豆吃的日子,很幸福。
  三年后,他们结婚了。她是美丽快乐的新娘,他是英俊稳重的新郎,在别人的眼里,他们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婚后的生活平稳而舒缓。他仍旧每天下班就去厨房,做她最爱吃的饭菜,她仍旧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他追逐嬉闹。她想,日子就该如此吧,简单却充实。
  那年,由于经营不善,他所在的公司即将倒闭,他面临着事业上的重新选择。而她的工作却一帆风顺,很快成为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前途一片锦簇。
  那段时间,他为事业而懊恼,却从未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仍旧一如既往地做饭、收拾家务,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这样坚强和隐忍的男人,宁可自己受苦受累,都不会让她承担分毫。
  后来,他的朋友力邀他到深圳创业,但他放心不下她,犹豫不决。她明白他的心思,对他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到了那边,争取早点稳定下来,我也过去。”
  他终于下了决心,依依惜别后,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没有他,她的生活一塌糊涂。他打来电话时,她正在泡方便面,听着他温暖的声音,她突然哭了,声泪俱下。她说:“我想你,我想吃土豆……”
  是啊,有土豆吃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离别后,他们靠电话倾吐相思,但为了节省话费,他们的通话从来不超过三分钟。有时,刚挂上电话,他的短信就发过来:“我想你,还没说够!”她又打过去,他却不再应答。听着话筒里的忙音,她悄然落泪。
  因为想他,她时常精神恍惚,为此影响了工作,出现一些很低级的失误。她懊悔,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经常深陷苦恼。
  一年后,他的事业终于稳定下来。电话里,他说:“你过来吧,这里有你喜欢的公园和树木,并且不缺少土豆。”她笑,大声说:“就等你这句话呢。”
  于是,她辞职,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迫不及待地到了深圳。
  对她来说,有他的城市,就有一切。
  她找了一个文员的职位,轻松得有些无聊。重逢的喜悦过后,生活步入正轨。他们住着不属于自己的房子,过着平凡简单的日子。
  闲暇的日子,她在网上打发时间。论坛上,本来秀美的文笔,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个帖子,都能吸引很多“鲜花”和“掌声”,她因此结识了很多网友。
  他很忙,并且总有一些纷杂的应酬,再也无暇给她做饭,甚至不能回家吃饭。他经常在深夜归来,每次都醉得很深。趁着酒意,就语无伦次地对她说一些话:我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买一幢很大的房子,让你过最幸福的生活……
  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以前,他给她做最喜欢吃的土豆,如今,他拼了命似地努力挣钱,这都是为了让她幸福。但她并没有感到欣慰,虽然生活境况好了很多,虽然相聚替代了离别,但她总觉得生活中缺少点儿什么,是什么呢?
  情人节的前夕,有网友约她见面,她拒绝了,没想到这个网友不知从哪得到她的单位地址,送来一束鲜花。花是红玫瑰,很艺术的包装,放在她办公室的桌子上,有些扎眼。她不喜欢网友的唐突,却无法拒绝这些美丽的鲜花。
  她突然想起,和他相识十年,他竟从来没有给她送过鲜花。她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从来不给她送一束代表爱情的玫瑰,她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他计较!难道是那些香气扑鼻的土豆,让她忘记了世间还有玫瑰的存在?
  莫名其妙地,她开始怀疑起他们之间的感情。
  情人节前一天,她无意中发现了他忘在家里的钱包,里面除了钞票,还有一张借据,数额20万元,落款是他的一个朋友。对此,她一无所知。也就是说,他没有和她商量,就私自借了20万给他的朋友。
  晚上,他们大吵了一架。面对她的质问,他明显有些不耐烦。他大声说:“这都是生意上的事,用不着你管!”
  她觉得他不再爱她了,伤心得一夜未眠。
  第二天,情人节,他很早就去上班了,什么话都没对她说。房间里很冷,而她的心里更冷。
  心情烦躁地挂在网上,那个网友发来消息,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她本想拒绝,但突然想着那些鲜红的玫瑰,竟答应了下来。
  她想打个电话给他,但拨了几遍都是占线,索性就不打了,反正他也不在乎自己,她心想。
  没想到想象中浪漫温情的网友,却丑陋而无礼。见面没多久,就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睛里尽是暧昧。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荒唐,情人节的晚上,竟和一个陌生的网友共进晚餐,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她支吾着说在加班,马上就回去。
  终于摆脱了网友的纠缠,她回到家。门是虚掩的,他早回来了。进门的瞬间,香气扑鼻。桌上,是满桌的饭菜。厨房里,他还在忙碌,见她进来,他慌乱地把一个盆子藏在柜子里。
  “藏什么呢?”她好奇地问,一边从柜子里拿出那个盆子。
  随即,她惊呆了。盆里竟是摆放整齐的“玫瑰”,用土豆雕成的玫瑰。“这,是你雕的吗?”她满脸疑惑。
  他微笑着点头,拿起刀和土豆,刀锋在土豆上迅速地翻飞,几分钟后,圆圆的土豆变成了一朵盛放的玫瑰……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小就对鲜花过敏,所以从来不敢给你买鲜花。今天是我们相识后的第十个情人节,就用这十朵土豆雕成的玫瑰来代替好吗?为此,我已经练了很久了!”
  她再次惊异,相识十年,她竟不知道他对鲜花过敏。这个沉默少言的男人,竟对她保守着这样一个秘密。
  再看他时,他正低头拿碗筷,她看到他的头顶,不知何时生出许多白发,在灯光下分外扎眼。她呆呆地看着他,往事一幕幕在心头翻滚。
  “发什么呆呢,吃饭吧,有你最喜欢吃的菜!”他的声音依然温暖,眼神里依然写满浓浓的爱意。而她却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一把抱住他,哭了起来……
  爱情是需要土豆的,没有食物、没有物质维持的爱情难以长久;但爱情也需要玫瑰,失去浪漫的情怀和精神支撑,再精彩的爱情也会变得乏味。因为,在爱情里,我们要土豆,也要玫瑰。当然,如果能把土豆雕刻成玫瑰,就更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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