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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从高人学习文物修复
1947年8月,杨晓邬出生在四川成都的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新华书店的会计,母亲是缝纫店的缝纫工。
初中毕业后,杨晓邬响应“上山下乡”号召,到西昌农村插队当了知青。8年后,杨晓邬返城回到成都,被分配到四川省博物馆(现四川省博物院),跟随民间铜匠黄师傅学习青铜器文物修复。
最初,杨晓邬对文物修复的理解就是“把一些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补起来”。但随着学习不断深入,杨晓邬渐渐喜欢上了文物修复的工作,也逐渐明白了文物修复的重要性。
1976年,国家文物局在上海博物馆举办全国青铜器文物修复培训班,杨晓邬被派到上海博物馆,师从上海博物馆的王荣达(北京“荣宝斋”青铜器文物修复专家)和顾友楚(上海博物馆青铜器文物修复专家),学习青铜器文物修复技艺。
由于当时没有教材,王荣达和顾友楚两位师傅采用手把手教的方式,主要是實际操作,不懂的地方随时讲解。由于当时上海博物馆文物有限,培训班规定学员必须“自带文物”实践操作,杨晓邬当时带的是一件“完全是碎片”的汉代铜釜。
在上海培训班,杨晓邬学到了比四川更为先进的修复技艺——焊接、做旧、着色等。比如青铜器做旧和着色,四川当时采用的方法是将青铜碎片黏结在一起,然后用盐酸捂住,这样文物表面慢慢地会腐蚀成绿色。而上海的方法则更先进一些,用虫胶漆着色,通过颜色调和来呈现文物红斑、绿锈、蓝锈等着色效果。虫胶漆做出来更加美观,色彩更丰富。
课余,杨晓邬还从图书馆借阅不同领域的书籍和杂志,学习美学、色彩、雕塑、建筑等知识。杨晓邬说:“文物修复是由多门学科组成的复合型学科。文物不是千篇一律的,它的形态、色彩以及风格都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潜心研究,不断地加以积累和总结,才能让文物‘活’起来。”
半年后,杨晓邬拿着修复完整的汉代铜釜回到四川省博物馆,成为当时四川唯一经过正规培训的文物修复技师,也为他日后主持三星堆文物修复工作打下坚实基础。
耗时10年修复国宝“青铜神树”
在杨晓邬修复的所有文物中,三星堆青铜文物无疑是最耀眼的“明星”。三星堆出土的成百上千件青铜器中,有一大半是杨晓邬亲手修复的。其中最令杨晓邬自豪的,也是用时最长的、修复最难的国宝级文物——“青铜神树”。
1986年10月,从三星堆2号坑出土的残破神树,被一车车运往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除了严重变形的底座,看不出任何“树”的形态。一箱箱夹杂着泥土的青铜碎片摆在杨晓邬的面前,他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把这些残破的青铜碎片修复完整。最棘手的问题是,这些文物没有任何文献资料记载,更没有任何器物借鉴,要把文物恢复成几千年前的原貌,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杨晓邬迎难而上,使用最笨的方法修复“青铜神树”:先把所有神树碎片都收集起来,然后再把可能是一棵神树的碎片一块一块地放在一起。先把所有神树碎片分好类,找出结构最简单的碎片,根据碎片和碎片之间断裂的缝隙结构,像玩拼图游戏一样把它们拼起来。
考虑到神树的承重情况,杨晓邬放弃了焊接,而是在神树空心主干里,添加一根新铜管,然后在神树与铜管之间灌注环氧树脂和范土。之后,他又给神树打上铆钉,把各个部件用铆接的方法接起来。铆接中间也有一根铜管,铜管插进去后,最外面用螺丝拧起。“但观众看不到,因为出来的螺帽都已被打磨平整,又涂上颜色做旧了。”
等到“青铜神树”部件都修复完毕,杨晓邬和徒弟郭汉中才发现,神树还有很多残缺的部分,鸟不应该只有3只,果实、圆环的数量也远远不够……根据真实参照物和古人讲究对称性的原则,杨晓邬复制了14个果实、15个圆环和6只鸟。按照古蜀人二次铸造的方法,铆铸在树干上。为了能与原部件“融合为一体”,所有新制作的神树部件被刻上同样的花纹,描上同样的颜色,做出逼真的铜锈。
修复“青铜神树”工作从1986年开始,一直持续到了1996年,整整用了10年时间。修复完成的“青铜神树”,高3.96米,树干残高3.84米,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体青铜器。
收服95后UP主
2021年3月,三星堆新一轮考古发掘又有新发现,6座“祭祀坑”挖掘出的500余件重要文物中,仅有“半张脸”的金面具残片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众多网友通过各种方式为金面具补齐另外的“半张脸”。
对于只有“半张脸”的金面具,杨晓邬也给出了他的合理猜想:“可能是祭祀活动完成后,把它撕成了两半。从金面具的背面看,已经烧成半熔化状了,在它下面有一些金珠子,我们猜测是另一半面具的……另外的‘半张脸’虽然不得见,却给了文物研究很大的想象空间。”
4月,一位年仅25岁的UP主“才疏学浅的才浅”在视频平台上传了一条名为《15天花20万元用500克黄金敲数万锤纯手工复原三星堆黄金面具》的视频,详细记录了自己手工制作金面具的全过程。短短几天时间,这条视频走红网络,连三星堆博物馆副馆长朱亚蓉也在其朋友圈分享了这条视频,并喊话:“来我们修复馆上班吧。”
“才疏学浅的才浅”带着亲手制作的黄金面具专程来到三星堆博物馆,与三星堆文物修复大师杨晓邬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才疏学浅的才浅”制作的金面具在外行人看来“有模有样”,但在有着几十年三星堆文物修复经验的杨晓邬眼里,它缺少了三星堆文物的风格、内涵和灵魂。在交流过程中,杨晓邬指出了几个重要细节:“首先眉毛短了,眉眼间距窄了,眼角的弧度也没有做出三星堆青铜像的风格;再看鼻子,三星堆5号坑中出土的金面具是有鼻孔的,而你的这件鼻子下面是平的;再看下面的嘴巴,三星堆青铜像的嘴角都有其独特的风格,还有耳朵上的两层洞……这些都是三星堆文物不可或缺的部分。”杨晓邬的专业功力让这位95后UP主佩服得五体投地,频频点头。
有人问他多年做文物修复工作的心得体会,杨晓邬自豪地说:“修复文物是个有乐趣又很艰苦的过程,修复成一件完整的文物是很有成就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