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何来冰山？西区的地价寸土寸金，上帝想置块地挪座冰山过来也未必付得起这里的地价。所谓冰山指的是iceburg　house冰山豪宅。不久前路过富人区Chelsea，宁静的街区机声隆隆泥土翻滚俨然成了工地。这里的豪宅多半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古典建筑，别说扩建，房主想换个窗改扇门都得经过严格审查和许可。富豪们既不能增高也不可外延（哪怕占的地是自家的花园），于是被逼得学老鼠打洞往下挖。经典的案例是地上才浅浅两层地下却建成了四五层的宫殿，像飘浮海面的冰山，露出表面的只是尖顶，下面大得骇人！
　　碰见一位住在那里的富豪熟人，问他的那些高邻在鼓捣什么，这才大长见识。富豪们一掷千金把不见天日的地下打造成了多达四五层的奢靡宫殿，泳池舞厅，酒窖影院，恒温地板上满铺真皮，整座墙面的液晶屏播放着海鸥飞翔碎浪戏沙的浩瀚海景。有的更离谱，还整个飞瀑三迭泉，再鸡犬升天地为心爱的小狗添个专用spa。在千千万万的穷人食不果腹的同一星球上，如此这般的穷奢极侈几近令人发指的罪恶。
　　你以为他们在烧钱，其实大多数富豪们的永恒使命是赚钱。伦敦西区是全球最贵的地段，一座豪宅面积从500猛增到1500平方，接盘的买主如果用麻袋装钱付款的话恐怕得多雇几个壮汉。这样的豪宅要价动辄千万英镑，能把土方老板级的买家吓得矮去半截，唯有超级富豪和工薪草民才会闻之无动于衷。
　　发财梦人人可做，但光想发财不顾别人就麻烦了。建一座地下宫殿自然比老鼠打洞的动静大得多，噪音粉尘震动的骚扰折磨长达数月，令四周邻居苦恼不堪却又无处诉苦，人家可是有权威部门仔细评估后颁发的工程许可的。当然给你一张驾照并不保证你不会开车撞人，失控也并不意外。
　　这种望地下砸钱的怪病并不像艾滋病一样是现代产物，在英国还是颇有渊源的。十九世纪一位家产显赫的煤老板突发奇想在湖底下建造了一座桌球大厅，玻璃天花板上便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折腾完后不久公司轰然倒塌，本人饮弹自杀。接手这座冰山豪宅的不是别人，而是爱尔兰北部哈兰沃尔夫船厂老板皮尔里勋爵，结果他建造的泰坦利克号邮轮却偏偏撞上了冰山。这大概也算天意。
　　这种丧心病狂的挥霍如同末日狂欢，陡生出一抹凄丽色彩。人们不免会问：人的贪欲如此疯狂地膨胀，这世界将会糟蹋成什么样子？其实不必过虑，人欲难以自抑，但苍天有眼早已设下大限。你再怎么折腾不也就短短百年么，让下一代接着撒欢？
　　（柏代华　旅行作者　现居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