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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淑云高位截瘫,生活注定在轮椅中凄凉地度过。因为一个婴儿莹莹,刘淑云的天空从此有了光亮。那像阳光一样的希望,让她从此必须拼命在阳光下“奔跑”,做一个了不起的“三姨”。刘淑云用唯一能活动的双手哺育着、培养着莹莹,直到她长大成人,事业有成。刘淑云老了,莹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她就是不肯和相恋4年的男友结婚。这下,刘淑云急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会做出什么举动?
一段网络奇缘,令“母女俩”各自幸福。此生,完美如初。
命运绝境里,那个了不起的“三姨”
2013年5月,刘淑云刚登录上QQ,就弹出了网友高兴民对她表白的消息:“妹妹,我想把你背回家!我们在一起吧!”一时间,刘淑云思绪万千……
刘淑云1965年出生,黑龙江牡丹江市人。父亲是一名货车司机,1963年,丧偶的他带着三个孩子,娶了外地女人杜纪芬,婚后生下了刘淑云和弟弟。刘淑云三岁那年,她高烧不退,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致使她高位截瘫。从此,刘淑云辗转在轮椅和病床上。十二岁那年,一次生病,医生诊断她活不过二十岁。绝望的她自杀了,被及时发现抢救了过来。然而,之后不久,她父亲因脑血管破裂突然离世。更可悲的是,刘淑云非父亲亲生的流言,在亲友邻里间传得沸沸扬扬。杜纪芬带着刘淑云含泪离开了家,自立门户,靠低保糊口。
二十岁悄然到来,刘淑云并未等来死亡之神,一个男孩儿向她深情求爱!刘淑云又喜又忧,纠结之时,母亲决定带她去沈阳治病。她激动万分,若真能治好,她必接受爱的馈赠。这一去,就是一年半。她病情依旧,可男孩却已娶妻生子。
“我这一生中,永远不可能有家,有爱……我要回家,不折腾了。”听着女儿的哀叹,杜纪芬心痛落泪。
这一天,来得神奇、突然。1986年春,刘淑云大姐刘翠云(父亲前妻所生)生下女儿,因夫家重男轻女,刚坐完月子,就离婚带着孩子住到了刘淑云和母亲这边。话很少的刘淑云仿佛一下成了话唠,每天被孩子逗得咯咯笑:“妈,你看这个孩子,她在咬我的手指呢!”“妈,孩子在冲我笑。你听啊,她在叫我三姨。”……刘淑云在姊妹中排行老三。在女儿的笑声里,母亲不忍戳穿,几个月的孩子知道啥叫三姨啊!
孩子6个月大时,刘翠云打算抛下孩子再嫁。杜纪芬照顾刘淑云都力不从心了,哪儿能再帮忙抚养一个婴儿?可看着女儿因为这个婴儿而发生的改变,杜纪芬决定将孩子留下,一起生活。
刘淑云给孩子起了一个美丽的名字,莹莹。为了养大孩子,她开始给服装厂钉扣子、锁扣眼。由于刘淑云手的力气只相当于几岁的孩子,一开始她一天下来也钉不了几个,她就没日没夜地进行练习,手上被针扎得到处是针孔。母亲看了,心疼得直掉泪:“咱不干了,我拼了老命能养活你们。”刘淑云为母亲擦去眼泪:“妈,我是当姨的人了。现在我必须干点啥,等莹莹长大了,得让她有一个了不起的三姨。”
就这样,刘淑云硬是练出了一手快速钉扣的活路。莹莹不会走路时,就在刘淑云的双手里一天天长起来,会走路了,开始挣脱刘淑云的怀抱了,刘淑云远远看着她,突发奇想:“妈,我想买书自学文化,以后教莹莹读书识字。”
女儿一天书也没念过,杜纪芬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刘淑云却态度坚决:“孩子都希望父母能干,我想让莹莹觉得三姨也很了不起,我要不停地努力,不能只会钉扣子。”杜纪芬拗不过女儿,第二天,她推着刘淑云去书店买了一堆书和一本现代汉语字典。
刘淑云会针线活,靠的是灵巧。可握笔写字却需要力度,她根本难以掌控。她让母亲用绳子把笔杆绑在手指上,再握着她的手训练握笔姿势和下笔力道。身体不能久坐,她就趴在床上,用两只胳膊支撑着身体。千万次的反复操练和机械重复,她终于练出了走形的横平竖直。她的右手,因过度使用常抽筋,很多个晚上,她都会被右手抖得醒过来。
然而,由于长时间高强度的弯腰静坐,刘淑云的腿部肌肉开始萎缩,身子也渐渐倾斜起来。杜纪芬为此担忧,刘淑云毫不在意:“妈,有了文化,你女儿才能指导她的女儿看外面的世界。”母亲含泪顺从着,她怎么能轻易阻断女儿的这股劲?这是女儿活着的最大动力呢!令母亲欣喜的是,随着识字量的增大,刘淑云的内心世界,也在刮起层层生机和波澜:人活着,不靠身体,靠心,贫瘠的日子一样可以过得行云流水。
这一切,都是莹莹带给刘淑云的光亮。经过艰苦的两年自学,刘淑云掌握了一定的字量,莹莹也到了念幼儿园的年纪,刘淑云开始在家教莹莹识字。孩子调皮,刘淑云一丝不苟:“一定要端正坐姿,握笔准确,大拇指和食指夹住笔,余下三指要抵住笔杆……”三岁多的孩子,要将文字描绘转化为具体动作,实属不易,可刘淑云硬是让莹莹掌握了最好的学习习惯,幼儿园阶段就会写一千多个字。
没钱送莹莹去学音乐和舞蹈,刘淑云又别出心裁,为她开了音乐课和舞蹈课。她先是自己看光碟学歌,看舞蹈,然后再通过一皱眉,一瞪眼,一招手,一摇头,给莹莹做示范。从小已习惯了三姨的教学方法,莹莹居然神奇地练就了一副好歌喉,跳得一身好舞蹈。
1991年年初,牡丹江市举行全民卡拉OK大赛,特别设置了少年儿童组,刘淑云立即给莹莹报了名。5岁的莹莹凭借一曲《谁说女子不如男》,一举获得少年儿童组一等奖,被赞为“小花木兰”,还受邀跟随市剧院下到各个工厂、部队进行慰问演出。
就这样,莹莹6岁时,她凭借出色的表现进入了重点小学重点班。目送着莹莹背着书包远去的、骄傲的身影,刘淑云热泪盈眶:二十多年来,她一直苟活着,而莹莹给了她动力。而自己只有不停“奔跑”,才能始终走在莹莹前面,做一个了不起的“三姨”。
老了的“三姨”苦心孤诣,外甥女恩义两难全
刘淑云一心想要莹莹健康、快乐地成长,可莹莹的身世,却总会给她带来伤害。 1994年4月的一天下午,邻居匆匆赶到刘淑云家告诉她,莹莹被欺负了!原来,下午放学时,班上一个女生的妈妈将莹莹堵在了校门口:“你凭什么欺负我女儿?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再有下次,我来替你爹妈教训你!”刘淑云听后,心如刀绞。她叫来莹莹,问清原由。原来是那个女生欺负了莹莹,还恶人先告状。刘淑云给莹莹班主任写下一封信,让邻居转交给班主任。班主任这才知道莹莹的家庭状况。
这次伤害,令莹莹哭了一夜。第二天,她在刘淑云的驱赶下,才哭着去了学校。第二日,正好是校作文大赛的颁奖礼,那次莹莹获得全校一等奖。当天,校长把所有学生家长都请到了学校,当莹莹上台领奖时,校长当着全校师生和家长的面,朗读了刘淑云的来信:“我是孩子的三姨。我是一名高位截瘫的病人,孩子的妈妈不在身边,我暂时代替妈妈的职责。我很努力,很努力,几乎是拼尽力气,想做一个称职的、了不起的三姨。刘莹莹也很努力,她就像一朵荒野里的小花,她想拼命开得绚烂一些,好对得起我这个三姨。我谢谢每一个老师和家长,和我一起呵护这朵小野花……”信读完了,操场上却鸦雀无声。校长动情地说:“刘莹莹是我们学校最美丽的一朵小花,她的家长,她的三姨,了不起!”掌声雷动,那次,莹莹哭了,却再也没有了悲伤。
随着莹莹一天天长大,学习的课程也越来越难,但刘淑云一天也没有落下。但为了生计,她只能一边做钉扣子之类的活,一边学习,经常熬到半夜。她给自己一个硬性规定:必须赶在莹莹的前头学习课程,帮莹莹预习、复习。在刘淑云泣血的培养里,争气的莹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的前几名。
2002年6月初,刘淑云从青岛的亲戚那里得知,全国名校、青岛十七中有个“致明班”,是美籍华人企业家李佳麟夫妇捐资设立。这个班师资雄厚,报考无地域、学籍限制,只要考上,全额免费。刘淑云鼓励女儿去青岛参加考试,莹莹幸运地被录取了。
再婚后,从不和女儿、娘家联系的刘翠云,得知莹莹考上了名校,揣着钱赶来了。一见到莹莹,她就掏出钱来往莹莹手里塞:“莹莹,妈对不住你,你出息了,妈来赞助你。”莹莹没有接钱,也没有作声,扭头看着刘淑云。刘淑云不希望莹莹记恨自己的母亲,便说:“莹莹,妈妈也想为你尽点心,你拿着吧。”莹莹接过钱,但缓缓地说:“你生了我,我很感激。三姨早就跟我说,你和爸爸都有各自的难处,我不怪你们。只是,等你们老了,我可能会无法照顾到,你和爸爸都有别的儿女,可三姨,她只有我……”刘翠云无比羞愧,红着脸离开了。刘淑云热泪盈眶:“莹莹,三姨谢谢你!”
8月底,莹莹远赴青岛求学。牡丹江和青岛相距两千多公里,刘淑云的牵挂,也被拉长了两千多公里。16岁的莹莹,独自在异地生活,每天晚上都梦到姥姥和三姨在老屋门前钉扣子,多次打电话给刘淑云想回牡丹江。从未骂过莹莹的刘淑云,狠心骂起来:“你个死丫头,你要是敢回来,我和姥姥绝不理你!”
尽管莹莹听话了,不嚷着回去了,但刘淑云却再也坐不住了。2004年春节过后,她和母亲搬往青岛,在十七中附近租了一套旧房子,陪伴莹莹。很多人替她们感到担忧,但刘淑云毫不畏惧:“只要有手,我们就有饭吃。”很快,刘淑云就和母亲到附近的制衣厂里带了很多配件回家加工,娘俩日夜不停,维持生活。
莹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2005年8月,她以优异成绩考取山东财经大学财务管理专业。杜纪芬老了,顽病缠身,刘淑云硬是靠一双手,将这个家撑了下来。为了能尽快改善家里环境,莹莹放弃了考研。2009年年初,她成功应聘到青岛一家国企做会计。8月底,莹莹领取了人生第一笔工资,600元。那天,她飞奔回家,一进门就大叫:“姥姥,三姨,分钱啦!”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子旁,莹莹将钱一张一张捋直、摊平:“姥姥,虽然有点少,但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我啦。三姨,虽然我们穷,可你一直都让我跟别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缺。我要努力,让你和姥姥今后什么都不缺。”刘淑云与杜纪芬欣慰地笑着,突然都涌上了两眼的泪,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还是缺啊,缺一个爱护我们莹莹的女婿!”莹莹的脸红了:“我才不要呢,我只要你们。”
生活初见曙光,然而,9月7日,杜纪芬心脏病复发,不治身亡。给姥姥办完丧事,莹莹把疼得缩成一团的刘淑云紧紧搂着怀里:“三姨,不哭,有我呢。”
找个男人嫁自己:咱娘俩一起幸福吧
然而,姥姥去世后,莹莹发现三姨变得郁郁寡欢,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
2010年10月下旬的一天,莹莹下班回家,发现三姨脸色发紫,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她连忙打电话叫120,刘淑云阻止她说:“不是大事,便不出来了,坠胀难忍。”莹莹拿来便盆,动手帮刘淑云抠大便。刘淑云一边阻止,一边泪流满面:“莹莹,我要去养老院。”莹莹一听就火了:“你还有我,为什么要去养老院?”
“你这么大了,该有自己的空间了,该找对象了。我拖累了母亲一辈子,不能再拖累你了。”莹莹终于懂得了这一年多来,三姨为什么老是找茬闹别扭,她并非因悲伤性情大变,而是故意制造摩擦,好强行去养老院啊!莹莹哽咽了:“三姨,我不找对象,一辈子陪着你……”
刘淑云打断她:“我拼着老命,就是为了让你将来的生活阳光灿烂,你不能走我的路。否则,我不活了。”娘俩在泪雨中倾心交谈,莹莹最终答应三姨:“我会努力恋爱,结婚,但你不能再闹着去养老院了。”
之后,怕三姨太孤单,莹莹给她买了电脑,教会她上网,还配了手写板。刘淑云独自在家时,就到网上看文章,结交朋友,她还建了两个QQ群,帮残疾网友进行心理疏导、义务当红娘。
2011年年初,有人给莹莹介绍了一个叫王锋的男孩。王锋是青岛人,父母均是机关干部,爷爷奶奶在美国经营一家公司。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恋爱了。这年8月,王锋提出要见莹莹家长。思虑再三后,莹莹将自己的身世和与三姨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三姨,你自己决定还要不要见我家长。”王锋对三姨敬佩有加,坚持要见。刘淑云与王锋见面后,对他也很满意。然而,两人却迟迟不肯结婚。刘淑云私下里试探王锋,这才得知,他曾多次求婚,但每次她都以“先发展事业”为借口推托。其实,莹莹工作出色,早已升为财务主管。只是,一旦两人结婚,一家人马上就会申请移民,她知道三姨绝不会跟着去美国,所以她迟迟不答应。 刘淑云被莹莹的孝心触动的同时,也陷入了沉思:莹莹始终守着自己,幸福从何而来?她这个三姨,倾尽一生,让莹莹这朵野花,开得如此绚丽,应该从荒野里移植到更肥沃的土壤里去了。怎样才能解除她的后顾之忧呢?刘淑云想来想去,突然萌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自己年轻时曾不时有人追求,为了莹莹,她都放弃了。现在,只有自己的终身有所托付,莹莹才能放心去嫁人。为了莹莹,我也要嫁人!
2012年2月,刘淑云在一个公益QQ群里,认识河北邢台的高兴民。高兴民时年48岁,微微驼背,常年在外打工,闲暇时会参加一些公益活动。一次,刘淑云在高兴民的QQ空间里看到了一篇文章:小健年轻时有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因遭女方家人拆散,他远走他乡。两年后回来,才知昔日恋人,竟为他殉情。刘淑云当即发消息给高兴民:“小健的故事是真的?”
高兴民很快回复:“小健就是我。这么多年,我一直走不出来。”刘淑云也想起自己的一生,感慨万千。从那以后,两人在网上时常谈心,互相开导、鼓励。
2013年5月17日,刘淑云在全国助残日前夕,签署了将遗体捐献给青大医学院做病理研究的协议。当她把这一消息在QQ群里公布时,高兴民感动之余,当即向刘淑云表白了。经过长时间考察,刘淑云断定,高兴民是个踏实贴心的男人,2014年年初,刘淑云接受了高兴民,并告诉莹莹,她网恋了,很快要结婚了。
莹莹一听,大惊失色,她激烈而伤感地戳穿三姨:“你是不是为了我能安心嫁人、出国,才走这条路的?”这对“母女”早已心意相通,刘淑云也不隐瞒:“你恋爱四年多却迟迟不肯结婚,就是因为不忍心撇下我。”莹莹失声痛哭:“如果是这个原因,我这辈子不会结婚!”刘淑云含泪抱住女儿:“傻丫头,我爱上的男人,重情重义,我们娘俩各自成家,各自幸福。”
2014年4月1日,高兴民从河北赶到青岛,向刘淑云正式求婚。莹莹第一次见到了高兴民。高兴民谦和、淳朴,莹莹的心稍微平复了下来。莹莹做饭时,高兴民一边打下手,一边跟刘淑云聊家常,见刘淑云一个姿势坐久了,他一会腾出手帮她调整姿势,一会把她推到阳台上晒太阳,那份出自内心的关心和体贴,莹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没有再反对。
4月中旬,高兴民再次从河北赶过来,忙活半天,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酱肘子,告诉刘淑云说:“上次无意间听到你说,多年没吃到妈妈做的酱肘子,我不会做饭,学了很久,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刘淑云当即哭了起来,她决定嫁给高兴民。莹莹也喜极而泣。
2014年5月16日,在青岛市北残疾人康复中心,刘淑云与高兴民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婚礼上,莹莹当众宣读了给刘淑云的信:“三姨,多年前,你就是用一封写给校长的信,带给了我生活的全部阳光。今天,我也用一封信,写一写我和你。首先祝贺你新婚快乐!自从姥姥去世之后,为了我,你一直想嫁人,那份迫切和悲壮,曾令我心如刀绞。好在,你的爱情真的来了。已届天命之年的你,能收获这样一份良缘,这是天赐的安排!是对三姨的最高奖赏!三姨,我从小叫你三姨,这一辈子也只会喊你三姨,只此一生,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会做你的女儿……”
在场所有的嘉宾都被这朴实无华的信感动得热泪盈眶,刘淑云含着眼泪,一个劲笑着催促莹莹:“我都结婚了,你废话少说,赶紧把自己嫁了吧!”莹莹红着脸笑了:“没见你这样当姨的。”
2014年6月28日,青岛国际大酒店,莹莹与王锋半蹲在刘淑云的轮椅前,身穿漂亮唐装的刘淑云牵起莹莹的手,将她交给王锋:“我把莹莹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