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怎么看都不像艺术家的人,就像他画了二十几年的解放卡车并不像艺术品一样。
　　5月22日,《“解放”的路程——程伟艺术作品展》 在上海外滩艺术馆举行,流连画展的观众中外国人更多,他们惊诧于一组以新中国工业的象征——解放牌汽车为主题的当代艺术所表现出的内涵。“在这组作品里,我们看见了画家对于祖国过去的记忆和对未来的关切,并引发了更深层面的精神再思。”有评论家如是说。但他们也坦陈,在现在这个“物欲大于精神”的年代里,艺术被更多地赋予了收藏、升值甚至是交易的意义,而艺术更深的含义,正被忽略。
　　
　　争议“解放”
　　
　　1953年7月13日,中国第一辆“解放牌”卡车在长春出厂,在程伟这个工人出身、对解放卡车有着强烈情结的吉林人看来,解放卡车就是那个火红年代的“怀旧符号”。虽然现在解放卡车已经遁迹于城市公路,但它曾承担了服务人民、建设新中国的大任。
　　在程伟内心,卡车时代是一个与国际隔绝,但充满无私奉献精神的时代。在那个贫穷而艰辛的时代,每辆卡车都承载了一段浓重的历史文化,是一个道德和观念的矛盾体。但是,他的“解放”在很长一段时间并不为人理解。
　　程伟告诉 《中国经济周刊》,1995年,当辞去工作在秦皇岛专心画画的他将自己的第一幅解放卡车油画用一块大红布包裹着,拿到秦皇岛美术馆准备参加秦皇岛市油画艺术年展时,在场的人都随着包裹的打开安静下来了。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画布上,是一辆有些残破但是充满沧桑和张力的老解放卡车,车的保险杠一端带有血迹,车牌是海军符号,车的背景是旷野。
　　程伟回忆道,当时艺术年展组委会一位领导走过来问:“你的这个车牌(未-世纪末)是什么意思?”随后,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对程伟说,“你可以参加这次展览,但你的车牌要用纸糊上。”他拿来一张报纸,很认真地把车牌糊上了。
　　在那次展览上,同行对程伟的作品争议很大,这给了程伟打击。后来的日子,程伟渐渐忘了自己内心的失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继续他的解放系列创作。后来他才知道,直到1997年前后,业界在谈论他的作品时,仍然讨论得非常激烈,甚至“脸红脖子粗地争吵”。其中不乏有“作品有政治色彩,有反动倾向”的言辞。最后,中央美院老艺术家艾中信在一次公开会议上强调,“文化大革命一去不复返了”,才制止了这场争论。
　　2000年和2001年,寂寞了多年的程伟画作得到了中央美院教授葛鹏仁和德国艺术家狄亚克的好评,他的作品也开始被多个国外收藏家收藏。但在国内,程伟仍然是另类。人们不理解为什么解放车是破旧的?为什么和自由“男神”在一起?为什么背景是暂住证?……
　　2009年12月,是程伟获得丰收的日子,意大利佛罗伦萨第七届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大会主席特别奖出乎程伟意料,落在了他头上,程伟告诉记者,当他听见台下中国画家在呼喊着“中国万岁”的时候,他意识到,他手上的奖章和获奖证书,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荣誉了。
　　
　　赋予人性的卡车
　　
　　程伟有着东北汉子的质朴和豪情,在1995年开始执着地把自己的画作集中于解放卡车以后,他一直漂泊于秦皇岛、北京和上海,在体会地域文化的同时也饱尝了贫瘠与世态炎凉。
　　著名艺术评论家、中央美院《世界美术》杂志主编易英在评价程伟的作品《暂住证》时说,画作除了是身份认定的话题和对于自由迁徙的反思外,也是对转型期中国文化的标记。
　　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专一画卡车的人并不多,程伟或许是唯一的一个。“他画的符号特别明显,他把卡车演化成人性的内质。卡车只是工具,方向盘掌握在人的手里,画作由你自身经历去感化:想象卡车在丰收的季节、武斗的冲动、战争的残酷、干革命、促生产、建厂搬家……都有它的影子。它是共和国的‘功臣’,也是父辈、爷们代劳的真神。”外滩艺术馆馆长杨海伦对《中国经济周刊》如此评论程伟的解放系列油画。
　　去年10月,在隆隆的礼炮声中,新中国成立60周年庆典在天安门广场拉开帷幕,而首先进入广场的就是一辆绿色的解放牌汽车,这让程伟激动不已。“中国汽车的开拓者装载着中国工业革命的历史,而这个历史还将继续书写。”
　　(文中图片由程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