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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吴伟丽
  文:[日] 森绘都
  
  森绘都,1968年出生于东京,毕业于早稻田大学。90年凭借小说《节奏》获得第31届讲谈社儿童文学新人奖,此后开始登上小说创作舞台,凭借这部作品也获得了第2届椋鸠儿童文学奖。小说《宇宙孤儿》分别获得第33届野间儿童文艺新人奖和第42届产经儿童出版文化奖日本广播奖。《杏仁巧克力的圆舞曲》获得第20届路傍石文学奖。《月亮船》获得第36届野间儿童文艺奖。《绚丽多彩》获得第46届产经儿童出版文化奖,并被改编成电影,引起广泛注目。《DIVE!!》(共4册)获得第52届小学馆儿童出版文化奖。凭借首次脱离儿童文学而创作的《永远的出口》获得第1届本屋大奖第四名。凭借《随风起舞的塑料膜》一举获得第135届直木奖。因其深邃、富有温情而坚强有力的小说世界,深受各个年龄层次的读者的喜爱。
  
  “真不象话!疏忽大意最不象话了!”还有两年。
  “如果做出的计划让我心服口服,但还是失败了的话,说声‘对不起’,我还无话可说。难道不是很有趣吗?本来希望从你身上看到‘志向’呀,‘野心’什么的!”还有两年。
  “野田你也快四十了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因为你这种不象话的失误伤脑筋,你就饶了我吧!” 还有两年。
  “这种商品怎么能登上专刊?不可笑吗?卖得了?怎么可能!还占了这么大一块版面!现在已经不是乡下的老头买了假货还喜滋滋的时代了,如果读不懂这个时代的话,像我们这样的公司前途就一片黑暗啊!” 还有两年,还有两年,还要忍受两年……
  “你,在听吗?”
  “是的,在听。真对不起!以后我会十分注意的。”
  “不是十分,拜托你十二分地!”
  “是!我会十五分、十六分地注意的!”
  “真不象话!你这么点嘴上功夫!”
  还有两年,总编就要退休了,健一也将因此解放,出生于生育高峰的那一代为何说话那么喋喋不休?他心里十分纳闷地走回自己的桌子,对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的同事无奈地耸了耸肩。
  “第一回合结束!”
  “接下来将是第二回合。”
  “但是对手还没出现。”
  看看手表,九点四十分了,总编的唠叨已经听了将近三十分钟,这只不过是这个不祥之日的一个开始。
  “对不起!迟到了,真对不起!野田先生在吗?”
  对方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15分钟,这时候,健一的脑子里首先掠过的是“新人类”这个词。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野兽玩具公司的石津直也,石川小百合的‘石川’,津轻海峡的‘津’,植树直已的‘直已’,虽然看了名片就一目了然,我还是想自我介绍一下,哈哈!今天我是代三村来的,请多关照!”
  在当今,这种措辞恐怕很少有吧。
  有段时期,在中老年人之间很流行将那些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年轻一代,用“新人类”一词来形容概括,但这些年轻人还自以为自己是非常正经的一群人的代表。当时也正是新人类的健一每当听到这个词时,也曾觉得羞耻过,就在自己还有几年也将步入四十岁门槛的这个时候,不知不觉也给年轻人套上了这个便当的词汇。
  “这次真的是非常对不起,因为我们的错,给你们的杂志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三村也很过意不去,我们社长狠狠地训斥了我们,让我们来低头认罪,真的是十分对不起!”
  直立不动地道完歉后,鞠了个刚好四十五度的躬,但是从石津的态度还是可以看出一种从容不迫,在因为工作俯首道歉的同时,从中透露出并不认为有多大责任后果的大胆莽撞。虽说如此,并非只有石津一个人不对,健一的态度也不够强硬。
  “没什么,这也是少有的事,没必要放在心上,你也是在替人代过啊!三村,是在休夏休吗?”
  “是啊!全家去赛半岛度假了,一回来他就会火速来赔罪的。”
  “啊,说了不用了。我们审稿也的确没有严把关。这次像对方说的那样我们双方都有责任,看来会有点麻烦,我们还是都作好思想准备吧。”
  “看来会有点麻烦”——说得多么委婉!刚说完,健一心里就犯起嘀咕:“何止有点麻烦!”。
  顾客向健一所在的这家小出版社发行的购物杂志——《舒适生活》提出了索赔。专刊上的商品广告有夸大事实之嫌。即刻确认后发现:商品名、广告词和实物的确有落差。给中国造的商品冠上日本名,撰写广告词的,的确是销售方——野兽玩具,但疏于核对并且将之刊登的出版社一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信用第一为编辑方针的索赔主管人员已经郑重其事地赔罪过,并承诺退款,但还是不能平息顾客的怒气,结果只好由负责专刊的健一和野兽玩具的职员去当面赔罪。一打听,这位声称要闹上法庭的女顾客住在宇都宫。
  “那我们就快去快回吧!”
  健一好容易才忍住没发出叹气声,无精打采地起了身。手里拿着从营业部借来的车钥匙,朝一楼停车场走去。
  “我来开车吧!”
  当走到一辆破旧的白色小型货车前时,石津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想进入驾驶室,但遭到健一的阻止。
  “不用了,我们社里的车还是我来吧。”
  “但是到宇都宫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啊!”
  “不堵车的话,可能只要两小时吧,我老家在盛冈,已经适应了开东北车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由于昨晚睡眠不足,心里还是很想在副驾驶座位上打打瞌睡的。虽说这次事件的祸首在于野兽玩具,但他们也是《舒适生活》的重要广告商。在众多想在杂志上刊登商品信息的销售方中,野兽玩具是定期打广告的重要客户,因此,石津和健一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变得微妙起来。
  健一坐进了驾驶室,石津迟疑了片刻之后打开了副驾驶室的门。
  “真的可以吗?如果我们社长知道了是让野田先生您开的车,我又要挨顿臭骂了。”
  “我也不想再做出惹我们总编挖苦我的事了啊!”
  “啊?”
  “还有两年噢!”
  插进车钥匙,起动发动机。污迹斑斑的汽车轮胎沿着与阴沉的天空同色的柏油马路出发了。
  由于营业用的小型货车是柴油发动机,“轰轰”的震鸣音不断地刺激着耳膜。将冷气调至最大也仍不起作用,发出“呜呜”的呻吟声,如同终日担忧自己风烛残年的老媪般。当汽车轻快地穿过林阴道,进入首都高速后不久,原本就不安静的车厢开始被手机的铃声充斥。
  “喂喂,我是石津,哦!是完田啊!好久没联系了!”
  客气的声音一下子松缓了起来,很明显是私人电话。
  “是的,明天九点开始,可别忘了,在光之丘的,那里淳和岩崎会准备好的,遥吗?他不用担心,藤龙倒是挺让人担心的,啊!对不起,我现在是工作时间,回头再联系吧!”
  刚开始石津还会赶快切断电话,对在驾车的健一说声“对不起”,健一刚说完“没关系”,他就当真地厚着脸皮问:
  “那么,我再打最后一个电话,可以吗?”
  接下来岂止是一个电话。
  “是我呀!好久没联系了,什么?你还在大阪?是嘛!一定不要错过车了,你以前就是个迟到狂,是的,千真万确,遥也会来。藤健?我看到了,在两月份的东京国际马拉松……·,说什么呀?不会吧!应该没关系的,那明天见!”
  “喂喂!岩崎?是我,刚刚和完田、佐藤都确认过了,但佐藤很是担心,如果藤健来的话,藤龙会不会来?我也有点担心。佐藤说也看到了藤健在东京国际马拉松比赛时的……·,还说用DVD拍了下来……·,还是藤健了不起啊!什么?平田?怎么回事?知道了,我会跟他联系的,那先这样说。”
  “喂!平田吗?刚才听岩崎说了,怎么了?肚子痛?下腹部绞痛?不行!因为肚子痛就爽约,不是约好了的吗?来参加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喂!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啊!私人电话不可以放到午休时间打吗?好几次健一想提醒对方,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作为一般常识:现在是工作时间,到宇都宫的这段行程也应该视为工作的一部分,但是进一步想想,为什么应该将它看成是工作的一部分呢?好像又缺乏依据。隐约可以察觉到石津的立场(或许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吧!):这只不过还是驾车在途中罢了,这段时间我们彼此随意利用也是合乎情理的。健一也原本并非真想提醒注意,只是受到 “作为年长者,是不是应该提醒注意一下?”这种观念的驱使。唉!算了!反正只要忍受今天一天,没必要对这些年轻人吹毛求疵。刚刚这样转变思维之后,马上又沉住气想:就像要忍受三个月大的次子的夜哭,一直熬到天亮一样,只要耐住性子等到今天的任务完成就好了。
  “所以你一定要来啊!真是的!你怎么回事?遥明天特意从马来西……··,是啊!从马来西亚赶回来,不骗你!佐藤也会坐新干线从大阪赶来,就在今晚,你如果只是因为一个肚子痛就打退堂鼓,那太小题大做了!明白吗?”
  还真是个能侃的人啊!
  感到自己微秃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健一用一只手松了松领带。虽然很想除去身上粘乎乎的湿气,但是打开窗户的话,反而会灌进热风,可以清晰地看见从破旧的冷气机吹出的冷风凝结成了水珠。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的天空和鳞次栉比的楼房一样呈现出深灰色,不知道在低沉的云层里太阳到底藏在何处,唯有黏着的空气无孔不入,覆盖着整个大地。
  在首都高速上,与隅田川 并行时行驶得还很顺利,但后来在与荒川 并行行驶后不久,突然拥堵起来。在进入拥堵地——扇桥之前,车停了下来。灯光告示牌上显示:因交通事故,拥堵8公里。报纸上报道这个时期很多公司因盂兰盆节放假,东京都内可能会变得空荡荡的,看来猜测落空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少间隔,这里且放松放松吧。
  “对不起!”
  好不容易放下了手里的手机,石津把头转向倒下座椅伸了个懒腰的健一,问道:
  “我可以打开收音机吗?”
  打完了电话,现在又来听收音机啊!健一的回答中带着点随便:
  “好的,你开吧!”
  石津迫不及待地打开开关,急匆匆地调换各台,直到听到播报天气预报的声音才停下来。东京今天阴天,预计最高气温为31度,降水概率为50%。关东地区的天气预报结束了之后,石津还是没有将注意力从收音机旋调上移开,当天气预报从全国各地转向明天的预报时,他身体前倾全神贯注地听着:东京明天晴天。这时,他左拳击右掌叫道:“好!”,瞧都没瞧一下因他的大叫将脸背过去的健一,“啪的”将收音机一关,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岩崎吗?是我,太好了!明天天晴,是啊!这样就可以如期进行了!刚才给平田打了……·,是装病吧,那家伙以前就这样,大家要干什么了,就头痛呀,牙齿痛呀……·。那家伙说不惜一切都会来的,他终归还是个怕寂寞的人……,倒是还没和藤龙联系上……,什么?不会是假装不在家吧,还是仍在蹲牢房?……哈哈!不会是说笑吧。”
  莫非不是在筹划青空同学会吧。
  看样子石津似乎很在意明天的天气,他将手机放回上衣口袋,放心地叹了口气。之后,车厢内总算第一次安静了下来。哎呀!他总算安静了。健一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车好不容易摆脱了可怕的拥堵,驶出首都高速,飞驰在东北车道上,在两边已经看不到高过防音壁的高层楼房的时候,副驾驶座位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健一觉得奇怪,偷偷看了看石津,只见他挺直后背朝前端坐,紧闭双眼,静静地打着瞌睡。
  发出轰鸣般噪音的大型汽车排出的尾气,让人产生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的错觉。上午11点半,从东京出发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健一将车停在了高速停车场。就在这之前,石津突然醒来,这时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响。原本想到了宇都宫找个好点的地方吃餐饺子,没想到因为拥堵花了不少时间。
  因为是夏休,停车场内到处挤满了拖家带口的探亲、出游的人,健一习惯性地朝有许多孩子的快餐区走去,手里紧握手机的石津也紧随其后。
  “是遥吗?还好吧?好久没回国了吧?有两年了?这次真的要回来了……,我吗?还在上班呢,马上吃午饭,明天除了藤龙都没什么问题……,还是联系不上,但肯定在家,那家伙还在犹豫不决……,是的,因为违反了药品法……,的确像他的作风,但明天他不来的话,还怎么……,藤健吗?东京国际马拉松,你也看了?哦!卫星转播……,这小子都成明星了!”
  不会是遥为了同学聚会要从马来西亚回国吧!怎么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热血青春”吗?但是藤健在东京国际马拉松比赛上到底得了第几名呢?对石津的交友关系并非怎么关心,但不知不觉就略知了一二,对这种情形健一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当他从自动贩卖机上拿到炸猪排咖喱饭的用餐券时,马上就后悔了:今天没带小孩所以没必要分出一半猪排,选一份普通的咖喱饭就可以了,想想多出了150日元,他越想越郁闷,和手拿装有炸什锦荞麦面和牛肉盖浇饭的托盘的石津朝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去。
  一转眼就将炸什锦荞麦面吃完的石津,在准备吃牛肉盖浇饭之前,突然放下筷子,对健一说道:
  “今天真对不起了!”
  “没什么,只是打个电话罢了。”
  “不,不是这个,因为我们公司的商品除了差错,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当然还有打电话的事情。”
  当他那张因粉刺瘢痕而非常醒目的面庞上浮现出笑容时,就不那么可憎了。健一用劲地嚼着硬硬的猪排,眼睛看着桌上的手机,说道:
  “你朋友还真多啊!”
  “平时也不会这样,实际上明天和高中同学有个重要的聚会,我是实行委员,所以要负责招待和联系。”
  “干事可不是个好差事啊!”
  “不,和干事还是稍有点不同。总之,非常对不起了。”
  “说了没什么的,能时常和学生时代的朋友保持联系,也只能是在年轻的时候啊!”
  “哪可能时常啊!”
  “过了三十岁,就做不到了。家庭事业的担子很重,父母也年纪大了,哪谈得上跟学生时代的朋友交往。我想三村也并非真想去赛半岛玩,其实是想呆在家睡睡午觉,但如果可以让家人开心的话……·”
  “是呀!”
  “您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同样是老人也还是有差别的,二十几岁的有结婚了的,也有生了孩子的,四十好几了也有仍独身的,并非所有的人都会为养孩子、讨好老婆累得筋疲力尽。”
  健一为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畏缩。这时,桌上的手机来电震动着牛肉盖浇饭的大碗。
  “喂,我是石津。”
  石津声音脸色大变,健一不禁也竖起耳朵来听。藤龙——这个问题的关键人物终于出场了。
  “怎么回事?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是啊!昨天开始就一直……·,岩崎也很担心你呀!你在说些什么呀?谁也没那么想,你说藤健吗?没关系的!根本就互不相干吗!……,说了我不会让那么做的,遥特地从马来西亚赶……,是呀!佐藤今晚也会从大阪赶来,平田忍住腹痛……,平田的确有点奇怪,但缺了你还怎么进行呀?喂!在听吗?藤龙?喂喂……·”,石津徒然地叫了几遍,慢慢地叹了口气,把头又转向健一。健一也情不自禁跟着叹了口气。
  “这下真的担心能否到齐了。”
  “到齐?”
  “共九个人。”
  “五人以上的聚会肯定会有缺席的,这可是我当干事的深切体会。”
  “不,我说了和干事还是有点……”
  “哦,我还以为就是呢。”
  “嗯?”
  “我们走吧!”
  邻桌的男孩打翻了冰淇淋,一有孩子的哭声就会自然会出现一些不好的声音,让人坐不住。健一起身要走,盘子里还剩了两块炸猪排,欲言又止的石津慢慢吞吞地尾随其后。
  离开停车场沿东北道高速继续往北行驶三十分钟,在鹿沼出口驶出了高速。到宇都宫市内还要再行驶三十分钟。在这期间,石津仍不遗余力地煲起了电话粥。
  “岩崎吗?是我,刚才藤龙打来电话,那家伙尽说些丧气话,说什么‘还是我不去好’啊,‘没脸见大家’啊,变得很气馁……,我劝过他了,你能不能劝劝他,那并不是他真心话,……,刚才遥也打了电话来,他在马来西亚也看了东京国际马拉松比赛,藤健都成国际巨星了……,还没有联系到的就剩淳和藤健了,他们是公务员,要到5点以后才……,那就拜托你了!”
  
  “喂?平田吗?什么?肚子痛?还有胃痛?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来!不管你是肚子痛还是胃痛,可不要扫兴!”。
  “岩崎?谈得怎样?什么?说了那样不行的,你在说些什么?我都说过那样说,藤龙会更倔强的,那家伙固执起来麻烦可大了,应该灵机应变才对……,噢!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好!我会再给他打电话,你也稍微冷静下,你就是这么容易上火,否则你老婆也不会……,喂!岩崎!”。
  “喂?藤龙?是我,听岩崎说了,我让他冷静冷静,那也不是他的真心话……,最终无家可归?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他也经历了不少磨难啊!说了别再那么说了……,是真的吗?他去年离了婚,具体不是太清楚,听说他夫人是带着孩子离家出走的……,是的,就是贺年片上的那个孩子,所以今年的贺年片变成了富士山,大家都经历了不少啊!……,藤健吗?他老家的工厂关了门,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倒是你至少还在老家过得舒舒服服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喂!藤龙?”。
  石津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吐字模糊不清。这件事对健一来说毫无关系,但看到接完藤龙电话之后筋疲力尽沉默寡言的石津,不禁话从嘴出:
  “藤龙不如就算了,别管了!”
  “什么?”
  “哪都有这种人,什么时候都长不大,专做些幼稚的事情,任性不讲道理,你越是担心,他越是得意忘形,这种人别管了。”
  “是啊!”,石津竟十分轻松地表示了赞同。
  “平时我们是互不干涉的,但是明天他不来是不行的。”
  “就是因为你这样说,他才会这样放肆,说不定他是想让你知道他的重要性,才这么不讲理的。”
  “也许吧。那家伙也有你说的那方面,但人不坏。”
  “是吧?如果人坏的话,早就发迹了。”
  “是啊,比如青年实业家什么的吗?好像是不太好哦。”
  随着车子驶入宇都宫,马路两旁不时可以看到酒店、医院的广告招牌,空旷大地上高低不平的建筑物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健一看着如同小树般枝繁叶茂的向日葵丛自言自语道:
  “还是交接不了啊!”
  “交接?”
  “难道不是吗?人不可能一直都受到关注以自己为中心而生存。总有一天要退位,轮到那些更年轻的人受瞩目。”
  “啊?”
  石津看着眼前这个人,一副疑惑的神情,接过话题。
  “我可从没那么想过,你这样说倒是……”
  “比如说棒球选手,总有退役的那天,然后去当教练或体育解说员,成为培育新选手的幕后人物,当然也有的解说员仍以为自己是主角,与其说是在报道现役队员,还不如说是在卖力地吹嘘自己。”
  “的确是有这样的人。”
  “这种人,真是让人讨厌啊!”健一嘟哝到。
  话刚出嘴,他不禁觉得脸上发烫,本不想和年轻人谈论自己的主张的,但是这样的交谈让他心情舒畅,这世上就是少不了爱说教的老头儿啊!接着,健一笑着说到:“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想以此来掩饰,可是又觉得这样反倒更像个说教的老头,内心十分矛盾,这时候,旁边传来石津的声音。
  “可是,虽说谁都无法总当现役球员,但是和以前的队友相隔十年之后打一场业余棒球比赛总还是可以的吧?”
  “业余棒球比赛?”
  “这点乐趣,有总归比没有好啊!”石津嘴角露出不相称的腼腆的笑。
  “明天我们要进行一场业余比赛,和高中时棒球队的队友们。”
  他们曾相约十年后,不管各自发生了什么改变,各自在从事什么,一定要相聚打一次业余棒球赛。高中毕业前,与曾经共同三年不畏寒冬酷暑,一起流过汗水拼战在棒球场上的同年级的队友们立下了这样的誓约。虽说算不上实力强劲,进入甲子园 也只能是个梦想,但是对棒球的向往绝不会逊色于任何强队,对团队的凝聚力也坚信不已,所以才会立下这样的誓约。
  离约好的2点钟还有段时间,为了消磨时间两人到宇都宫市内的一家咖啡店里坐了下来。石津喝着热牛奶,将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今年就是第十个年头,说实话,我还以为过了十年大家都忘了,让人意外的是大家仍记得,贺年片上都会写到这个事情,只要见到某个队友就会谈及此事。岩崎就是以前的部长,我们俩去年开始制定具体计划,终于在明天可以借光之丘的球场来打一场了。”
  “原来如此!”
  这并非一场简单的同学聚会!健一终于明白了他为何强调一定要全体参加,因为明天的天气而坐立不安。
  “野田先生您一定觉得很幼稚吧?”
  “没有啊!为什么呢?”
  “您也是以家庭为重的理想主义者吧。三村很早就结了婚,是个模范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对小孩疼爱有嘉,他曾说过这样的约定太幼稚了,在他看来高中时的约定以及打场业余的棒球比赛都十分幼稚可笑。”
  “我说了不觉得可笑。”健一笑着说,“那样做我觉得挺好的。”
  “是真的,我本以为只是场普通的同学聚会,是有过不解,但是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何那么努力争取,的确,九个人缺一不可啊!”
  听到这多少发自内心并且充满同情的话,石津那本有些不痛快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说的是啊!这次只是一次同时期的队友间的比赛,并没有叫上学长学弟们,没有候补,所以藤龙不来的话,计划就此落空,况且那小子还是投手。”
  “原来是投手啊!”
  “他可曾是个不错的投手啊!实际上,呆在我们队里还真大材小用,状态好的时候投出的球让人惊叹不易,也很是受女孩的喜欢,但越是被吹捧他越是得意忘形,企业财团用高薪把他给挖走,但最终还是在竞争残酷的专业球队里丧失了信心。”
  过早地在学生时期就迎来辉煌的人,随着时间流逝会变得意气消沉,这种事屡见不鲜。
  “所以后来会因为不打棒球而堕落起来,最终沾染毒品而被抓的吧?”
  “您还是有意在听啊!”
  “即便我不想听,可还是听得到啊!”
  “说到毒品,并非因为好玩才沾染上的,听说是为了解困,他曾当过长途卡车司机,一直梦想有辆自己的车,一直都很努力,但是深夜驾驶还是吃不消,听说在司机中间流行用毒品来解困,最终藤龙也……,还不至于无法自拔,他本人也在认错反省,但是因为这事觉得没脸见大家。”
  “的确也是,正因为以前的队友知道自己过去的辉煌历史。”
  石津说过,人的差异不在于年龄而是在于人本身的不同,从他的朋友来看,二十几岁并非都过得轻松自在,这点健一表示认同。并且,仔细回顾一下自己走过来的岁月,的确每个年龄段有每个年龄段的包袱、痛苦和羞耻。
  “那接球手是谁?”健一意味深长地问道
  “接球手?”
  “如果藤龙是投手的话,那与他搭档的接球手是谁?在有什么情况发生时,彼此互让互助,这才是所谓的搭档啊!”
  “是啊!搭档啊?”
  瞬间,石津象意识到什么,眼睛里闪现出光芒,但马上又蒙上一层阴影,回答道,
  “不好!接球手是藤健!但是藤健现在是个警官,准确地说是护卫警,也就是说和有前科的藤龙是抓与被抓的关系……,当然,虽说藤龙现在并没有做坏事,但是对方毕竟是警官,似乎触动了他的伤疤。”
  “是抓与被抓的关系啊!”为这样的因果关系而感慨的健一,突然又意识到一件事情。
  “诶?藤健不是参加了东京国际马拉松比赛吗?”
  “是的,作为先行摩托护卫,全力护送选手,英姿飒爽,我看了感动得不得了。”
  “……·”健一无语。
  “但是,藤龙看来,与藤健的差距越来越大,或许觉得自己十分凄惨吧,两人都姓藤井,从前就喜欢攀比,名望显然藤健占了上峰。”
  原来是先行摩托护卫啊!健一对藤健的印象来了个360度大转弯,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藤龙吗?”
  “是岩崎。”
  石津确认了电话号码后,眼睛里的光辉不见了,连健一也泄了气。但是随着对话的进行,语气轻松了起来。
  “这个……,我也劝过了,可那小子越发地固执……,说了不怪你……,诶?真的?那可是帮大忙了……那是最好不过了……,哪里话!我可等着呢!多亏你帮忙……,那就先这样。”
  切了电话,石津高兴地对健一说,
  “岩崎现在正赶往藤龙家。”
  “藤龙家?”
  “说是当面和他谈,他说要去客户那,然后顺道去下。绝对是在撒谎,这是他一贯的部长作风,以前就一直嚷嚷对藤龙不能坐视不管,啊……,拜托给岩崎就没问题了。”
  看着之前的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神采飞扬的石津,健一也不禁轻松了许多。
  “这样的话,九个人就可以都到齐了。”
  “没错!”
  “真是好事多磨啊!连部长都做到这份上了,自然能够鼓舞士气,藤龙也会站上投手台了。”
  “是啊!”
  “明天最好在比赛前让藤健主动和藤龙打个招呼,部长拉一把,搭档推一把,投手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就可以将对方打个无安全打。”
  “请问……”
  “什么?”
  “您也打过棒球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健一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
  几乎是在同一刻,石津皱起了眉头,健一则将视线转向了手表。
  “不好!到时间了!藤龙就拜托给岩崎,我们也要干正事了。”
  “啊……,好。”
  “手机……”正想说最好把手机调至震动,想想还是不说了,他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不是小孩了。石津坚持要结帐,但健一还是动作迅速地给一起结了,然后两人出了店。刚才只是有点阴沉的天下起了小雨。健一对满脸担忧的石津说到,
   “没关系的,明天会天晴的。”然后驱车朝那位气愤的女顾客家驶去。
  在不见饺子店招牌的大街尽头下车前的那一刻,石津主动将手机设定为震动状态。
  对通信商品提出精神赔偿的人,不管好坏都有对别人有着很强的期待和依赖心,一旦落空就激动不已或者只要是受到了优待就会寄予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好感等诸如此类的倾向。健一暗暗思忖,在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类型比较好处理,适合用新兴宗教来感化。
  出人意外的是,石津非常擅长这手。对诉苦俯首专心地听着,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还嘴,一直等到对方气消为止,即使话题偏离主题也耐心地听着,接二连三地道歉,等对方气消得差不多平静下来后,再慢慢地开始辩解,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彬彬有礼,仍透露出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的不老练、朴实和不善言辞。
  “真的是对不起,我们按广告词说的那样,销售的是原始尺寸的露露熊猫玩偶,您买到的那只玩偶比一般的熊猫玩偶小了许多,您认为是虚假广告我们也无法辩驳,责任都在我们公司,我们会好好反省,在此表示由衷的歉意。我们将退款,并注意以后再也不发生此类事件。”此时面对这个五十上下的女顾客的石津和刚才那个一直拿着手机电话打个不停的石津完全不同。这时的石津全身上下充满了一种魄力,全身心地抵挡住歇斯底里的顾客的愤慨,使之化为平息,并转变为正面积极的态度。并且,在健一看来,他的赔罪绝非逢场作戏,而是在全心全意地尽力平息对方的怒气。
  “但是,说这样的话似乎是在辩解,实际上玩偶露露的原型是中国的一只大熊猫,听说由于天生的畸形,比一般的熊猫要小一圈,被昵称为‘永远的baby’,很是受欢迎。中国的玩具公司看到这样的商机进行了大量生产,但是开始发售没过多久,露露终究因为体弱离开人世……,结果玩具公司积压了很多产品,几经辗转到了我们公司。”
  起居室的冷气打得很足,却发现石津的额头上冒着汗珠。到了此时,女顾客也变得有了人情味,撤下了形同摆设的绿茶,端来苹果汁冷饮,健一看得出,就在石津将其一饮而尽的那刻,她的心情舒畅了。
  “也就是说‘原始尺寸’指的不是一般熊猫而是露露,当然这与日本的顾客没有丝毫关系,我们正在为这种思考欠妥的工作而作检讨,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并不想欺骗对敝社商品感兴趣的顾客,这点请您一定要相信。”
  最后,石津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个头小小的熊猫的照片交给女顾客,说到,“这就是露露。”真是小啊!没活多久就死了,真是可怜啊!经过盛怒、让赔礼道歉之后,她已经怒气全消,眼眶湿润地悼念起露露来,然后把养了17年的狗的遗像给石津看,又哭了起来,说是上个月死的。碰巧石津以前也养过小猎兔狗,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聊得非常投机。进门后一个小时的时候,已经变为养狗爱好者们的闲聊了。最后,女顾客对一直正襟危坐的石津说到,
  “我还是不退货了,作为对竭尽全力走完自己短暂一生的露露的纪念,我会好好珍藏的。”
  为以防万一而准备的调解费最终没派上用场,女顾客怀里抱着露露,将两人一直送到了门外。
  “你真有一手啊!说实话,我都做好思想准备对方可能会胡搅蛮缠,真有你的!真是让我吃惊啊!”坐上驾驶室的健一夸奖起坐在副驾驶的石津来。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石津很是疲累不堪,将背深深地埋入座椅,不再急促的商业化的语气,小声答道。
  “当个公司职员可不简单啊!”
  “是啊!像我这样的小职员,常有像今天这样代人去赔罪的事,但是只要诚心,最终还是会得到顾客的原谅,有的顾客光听我说话就很高兴,今天的这位顾客,我想一定是爱狗死了之后寂寞难耐,很想找个说话的伴,而刚好我也不厌烦聊天。原本板着脸的顾客露出了笑脸,感觉就像棒球打到第九局下半场时,突然扭转局势,我以前就是那种越是紧迫,越能打出本垒打的类型。”
  “在两人出局,两个好球的情形下实现扭转局势的本垒打?”
  “现在打的仅仅只是触击球 ,做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但谁这么说过:坚持不放弃的话,或许不久就会成为第四棒击球员 。”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天空依然微暗,马路和天空的界限模糊难辨。车子朝鹿沼高速入口驶去,不知为何,这时手握方向盘的健一在脑海里勾勒起在撒满阳光的球场上打棒球的石津的样子来。稚嫩、不娴熟、散漫,但比想象的要强壮,对工作怀抱己有的自尊和热情,为古怪的社长到处低头赔罪清理乱摊子,却暗暗将希望寄托于明天。期待和以前的队友打一场相隔十年之久的棒球赛,或许该受指责。
  “手机,还是震动吧!”,健一催了催暂时没有想到藤龙的石津。
  “哦。”
  啪的一下身子离开靠背,石津开始操作手机,从他那听着留言的侧面,笼罩着不祥的阴影。
  “出什么事了?”
  “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好消息是岩崎发来的,说已经到了藤龙的家。”
  “已经说服了?”
  “不,腾龙还在闹情绪保持沉默,不过,说那小子比去年年底见到的时候,上半身肌肉发达了许多。”
  “上半身肌肉?”
  “岩崎说莫不是为了明天的比赛锻炼而成的吧?”
  这让健一吃惊不已,如果属实的话,他还真是干劲十足啊!然后问到另一则消息,
  “那坏消息呢?”
  “是我们社长发来的,说我们公司销售的一种叫‘拇指公主’的手指玩具又被投诉了,因为太小,手指塞不进去……,至今已经有好几回这样的事了,但是这次的男顾客越出常轨,威胁说明天之前不去赔罪的话就请律师打官司……”石津的话中断了。健一预感到结果,但还是催促到,
  “那么后来呢?”
  “还是只得去赔罪了,担当是……”
  “三村吗?”
  果然不出所料,石津说出了最坏的结果。
  “我又被指名去作替补了。”
  雨后傍晚的天空中,太阳终于露出了脸,从厚厚的云层的间隙,如恩赐般撒下微弱的阳光,给原本灰色的天空罩上薄薄的一层红色和紫色。岩崎是否还在努力劝说藤龙呢?如果藤龙答应来,石津又会不会背叛大家呢?难道十年前的约定就这样因为工作付之东流吗?
  车子飞驰在东北道高速上,在返回东京的路上,石津和去时截然不同,健一不时地斜眼看看沉默寡言的他,他打电话和社长交涉,问是否还有其他人可以去,得到的是再三嘱咐,说除了他别无他人。这之后,石津便闭口不语,对手机的来电也置之不理。“该如何才好呢?”这句话始终堵在健一的嗓子眼,无法问出口。如果是自己该会怎么办呢?当然是优先工作,为了妻儿也不能因为这等私事耽误工作。即便是石津,作为职员,也不该违抗社长的命令。但是,当车子驶上首都高速后不久,石津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我还是辞了工作吧。”
  “什么?”健一大吃一惊,转过头来看着石津。
  “野田先生您还是觉得我太幼稚了吧?”石津背过脸去,灰心丧气地看着窗外。
  “喂!可别吓我!”
  “是有点认真的。”
  “别那样做!”
  “这可是十年来的计划啊!召集起九人也费了不少功夫,找场地借工具,能走到这一步是多不容易!特别是找比赛对手费了不少周折,光有我们九个人怎能打得了比赛,最后好不容易找到岩崎的一个朋友公司的棒球队肯与我们比赛,如果我去不了的话就剩8个人,那一直在到处奔走的岩崎不就脸面丧尽了吗?”
  “但你也没必要辞职啊!”
  “在马来西亚作导游的遥,去年他父亲过世,他由于工作原因都没能回国,这次却为了球赛回国。”
  “辞去工作,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佐藤在大阪国际电台工作,听说明天整个上午,国际电台都会被来日本的麦克·杰克逊占用,为了隆重迎接,在紧急增员,而他明知会引来上司的不满,还是推掉了加班,要知道他以前就是听着伴奏走太空步的麦克的忠实歌迷。”
  “太空步?真让人怀念啊!可就算是这样,也……”
  “大家都很傻吧?”
  “……”
  石津眯起了眼睛回忆到,“不过我们十年前就说过,我们宁愿这么傻,十年过去了,谁都有工作,也许还结了婚,说不定还有了孩子,更重要的东西多了,责任、牵挂,很多很多东西,但是十年就这么一次,如果都不能和大家打场球赛的话,人生该是多么遗憾,为了棒球,我们愿舍弃一切,我们愿守护住这份傻。” 他继续说到,
  “但是,万不得已还是无法做出背叛公司的事来,说不定明天我还是要到木更津的顾客那去赔罪。”健一看到的是一张成熟的脸。在超车道上,一辆大型卡车嗖的一声开了过去,健一的眼前弥漫着一阵黄色浑浊的尾气,透过灰蒙蒙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楼房和隐身其中的天空。
  健一嘟嘟哝哝地说到,
   “我曾梦想着做一个自己所认同的成年人,哪怕平凡、不起眼,只要认真、有良知。但实际上却很难做到,有时总会做出些幼稚且极为愚蠢的事来。”
  “极为愚蠢?”发着呆的石津重复到。就在此后的一瞬间,他突然身子往后一仰,原来健一改变了车道,并猛踩加速器。
  “田野先生,怎么了?”
  “是在木更津,对吧?”
  “什么?”
  “你说投诉手指玩具的那个变态男子是住在木更津,对吧?”
  “啊···是的”
  “他不是说明天之前得去吗?那今天也该可以,我现在就送你去那。”
  “田野先生,你……”石津那十分沮丧的脸上又出现了二十多岁的朝气与轻松。
  “真的吗?”
  “如果走跨海大桥的话,用不了一个钟头,如果5点半到的话,你可要用你刚才的那种状态将他搞定,然后明天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比赛。”
  “但不是要给您带来麻烦了吗?”营业部说5点前要归还汽车,健一将之丢在脑后,说到,
  “痛快!”
  “什么?”
  健一好几年都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了,沿途风景一闪而过,发动机的震鸣声一阵高过一阵,风驰电掣,好不痛快!就像相隔许久的做爱一般,酣畅淋漓!同时又这样想到,遗憾啊!人是无法一横心就可以步入成人的世界的。一边与以前的年轻幼稚作着痛苦诀别,一边却发现它已经不知不觉、身不由己地渐渐消失,并早已化为了灰烬。那些共同经历过青春的一代人之所以都感到过处境艰难,大概和这不无关系吧!内心深处这样想过之后,健一反而轻松了许多。现在,这样的话说得出口了。
  “我不想让你感激我什么,倒是有个请求。”他毅然说到。
  “假使……我是说假使,万一岩崎没能说服藤龙,明天的比赛可否让我来投。”
  “什么?”
  “我是说反正肯定需要替补的,如果我可以的话。”
  “野田先生,您果真打过棒球的啊?”
  “在高中的棒球队,还打进过夏季甲子园的半决赛呢!”
  “真的啊!”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没有比靠过去的辉煌生活更不象话的事了,我平时还是不去回首的,但是听了你的话后,很是想打场球赛。”
  “野田先生,您真了不起!”石津看健一的眼神明显变了。
  “打入甲子园的半决赛!太酷了!起初我觉得像您这种过时了的一代的想法很难理解,很不好交往,现在真是刮目相看啊!”
  “我也不希望因为过去而被重新认识,所以平常我是不会说的。”
  “要说!在甲子园的半决赛上作过投手,太了不起了!”
  “不,我不是投手,我是。”
  “那您不是说要代替藤龙作投手吗?”
  “我是左场手,但一直向往当投手,曾偷偷地练过投球,最终还是没有出场的机会。”
  两人之间沉默一下,就在此时,石津的手机又响了。石津看了看号码,把视线转向健一。
  “是岩崎。”
  健一的脚从加速器上松了松,车子有些减速。健一注视着前方,点了点头,石津也点了点头,接通了电话。
  “喂喂!是嘛!知道了!辛苦了!……什么?怎么会?不是装……,真的?不可能吧?等下!我回头打给你,向藤龙问好!”
  健一通过对话的片言只语已经推断出大致情形,在石津结束通话前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虽说是很想打一场久违了的棒球赛,但世上的事往往容易事与愿违。这个周末还是和小学三年级的长子练练接投球吧。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但是,合上手机的石津表情复杂地告诉健一说到。
  “坏消息是……嗯……,岩崎已经说服了腾龙,那小子果真很早就去体育馆开始锻炼了。”
  “这不是好消息吗?不是很好吗?”
  “不,好消息是……,有了个空缺。”
  “什么?”
  “早上开始就嚷嚷肚子痛的平田,因为急性盲肠炎住院了,野田先生,可以的话明天能请您代平田去打吗?”
  人生真是难以琢磨!同棒球一样,无法预测接下来会飞来一只什么样的球。健一重新加足马力。
  “当然去!平田的位置是……?”
  “左场手。”
  黑褐色的汽车,气急败坏地疾驶在傍晚的首都高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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