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深山,万物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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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国清迈的宁曼路(Nimmanhaemin)已经满是各种各样的咖啡馆,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字游牧民都挤在这里。嬉皮士藏身的拜县也被改造得过度商业化。对艺术家而言,曼谷的钢筋水泥丛太单调、太局限,生活节奏也过快。于是他们逃来了北部喜马拉雅山麓的乡野之地 —— 清道(Chiang Dao),寻求属于自己的一片安静之地。有些人只是待上几周,有些人则再也没有离开。这个山谷小镇在清迈以北,约一小时车程,被绿树成蔭的石灰岩山脉所环绕。长期以来,它在观鸟和洞穴探险的圈子里被人口口相传;如今,它逐渐成为令大众旅行者充满好奇的一站。
  在一个寒冷刺骨的11月早晨,我搭上了一辆马力十足的皇家恩菲尔德(Royal Enfield)摩托车的边斗,沿着布满玉米田和香蕉林的山路疾驰。有一缕烟云突然飘到我的脸上,原来是田里在焚烧秸秆。驾驶摩托车的正是威廉· 勒巴隆· 马叙里耶(William LeMasurier), 他是29岁的清道男一号。他在首尔、上海和东京都生活过,但在这里看到了最大的潜力。威廉的母亲就是泰国人,而父亲来自英国。在他小时候,他们总会因为父亲的工作,奔波于世界各地,但每年夏天他们都会回到清道平河(Ping River)岸边的小屋。他从上海的品牌经理离职之后,就把这栋房子改造成民宿。四年后的今天,他打理十几幢精致的别墅,还经营一家刚刚起步的旅行公司。
  我们的第一站是位于城郊山坡上的“清道蓝”(Chiang Dao Blue)。这家靛蓝染色工作室的老板Siripohn Sansirikul在北海道居住17年后,于五年前和她的日本丈夫搬到了这里,平日里除了在花园里种植物,还定期举办扎染课程。在她看来,清道的青山绿水给了她许多创作的力量。同样定居于此的还有陶艺家 Juthamas Thanusan,他把一条孤零零的土路上的一间破房子变成了工作室,还有三只猫做伴。沿着一条蜿蜒的道路进山,Thamarat Phokai的木雕作坊就坐落在一条潺潺的小溪旁。我们最后在 Hoklhong咖啡馆歇脚,主理人Teerayut Chantachot从泰国南部搬到这里种植咖啡豆,并且用陶罐在柴火上烘烤。



  清道是一片富饶之地。正如威廉所说:“扔一个芒果到地里,它自己就能生长。”这里种着韭菜、大蒜、杨桃和桃子,人们用竹竿撑着树,树枝上挂着沉甸甸的龙眼。从大城市回来的人们对未来充满了新鲜的想法。他们回到父母所经营的农场,种植有机牛油果,在社交平台上卖给城里人。

  早在环保成为一种时尚风潮之前,泰国北部山地就已经在倡导可持续生活了。人们想要与自己食用的东西拉近距离,越来越多地关注真实。在这里,你可以找到生活原本的模样。

  和泰国北部大部分乡村一样,清道周边的山里有大大小小的部落村庄;拉祜族(Lahu)、傈僳族(Lisu)、喀伦族(Karen)和阿卡族(Akha)都保留着传统风俗、服饰和生活方式。每周二,他们都会从山里下来,用黄金兑换货币,以及出售自己的手工艺品。古板的市民会把这样的年轻人叫作 dek doi( 意为“山里的野孩子”)。威廉将这个词视为一种荣誉,并以之作为自己公司的名字。“他们对土地的了解是互联网无法告诉你的。”他说。他们知道当蚂蚁搬家时会发生什么(要下雨了),或者当芒果树的花开得格外繁盛时会发生什么(雨会更大)。早在环保成为一种时尚风潮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倡导可持续生活。



  在清道的最后一晚,我被 Chantchhot邀请去他家做客。沿着一条远离路灯的土路穿过龙眼果园,有两间光秃秃的、由柚木盖成的小屋。微温的 Chang啤酒罐在篝火旁传递着,一个iPhone扬声器里传来地下丝绒乐队(The Velvet Underground)的歌曲。头顶上高耸的树木剪影点缀着夜空,提醒我“清道”是“星城”的意思,还伴着远处蟋蟀发出的阵阵白噪声。值得庆幸的是,城市里流行的网红早餐姜黄拿铁和莓果碗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在这里出现。不过,威廉的酒吧很快就要开业了,供应一种私酿的草本烈酒 ya dong和有机葡萄酒。曼谷的大厨也正计划在当地推出快闪餐厅。那天早上,我们还偶遇了曼谷最酷夜生活场所 SoiNana酒吧的老板。威廉说道:“人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赚大钱,生活够用就行,他们只是想回到最初的、属于泰国的生活方式。”   几天后,我开着一辆破旧的马自达皮卡沿着稻田一路向南,同行的是一位掸族纺织艺术家 Saksaran Duang-in,而我们即将抵达他的家乡 Doi Tao。我曾在清迈 Raya Heritage酒店和曼谷的市场上见过 Saksaran的作品 —— 自然色调和靛蓝色的休闲衬衫与宽松短裤,显然是在旧织布机上手工制作的。在与他有合作业务的一个村子里,我们走进了一座高脚板柚木房子,一个身着喀伦族传统绣花服装的女人正在木轮上纺着棉花。在隔壁房间里,大桶的树皮和发酵的浆果冒着深红色与深蓝色的泡泡,刚刚染好的纱线被放置在阳光下晾干。对面有另一个女人正在背带织布机上工作,双手飞快地与棉线共舞。Duang-in介绍说,这里是一间一站式的家庭作坊。丈夫从自家地里收割棉花,妻子把棉花做成裹身裙、V领束腰外衣和其他服装。他的服装品牌 Satu也经常与他们合作,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讨论自己的新设计:一款和服袖的带帽背心,还有一款可兼作T恤的垂裆裤。



  “有人仍认为,保存这些手工艺意味着要坚持传统的设计和工作方式,但我相信,只有通过使它们适应现代环境,我们才可以让这门手艺保持活力。” Duang-in解释说,“有时候要说服他们得花点儿功夫,但他们看到电视上的名人穿着他们做的衣服时,总会第一个打电话给我。”我问他,是否想借此帮助当地社区,但他认为,我把这种关系弄反了。“没有他们,我什么也不是。我的生意也就不存在了。”
  回到清迈,我去拜访了住在老城中心的另一位手工艺人 Jirawong Wongtrangan,他所制作的陶瓷咖啡杯点缀着曼谷城中那些时髦的咖啡馆,质朴的碗和盘子则纷纷出现在那些 Fine Dining餐桌之上。Jirawong Wongtrangan在阳光斑纹的家中后院开设了黏土工作室 Studio In Clay。他专注于研究灰釉,这是一种从中国引进并被泰国各地工匠采用的、有数百年历史的技术。他一边为新的茶壶刮去蠕虫状的黏土,一边与我感叹道:“与工业化规模的生产相比,泰国的传统工艺更亲民,也更具有可持续性。我们不破坏环境,因此我们的自然资源在继续增长。”一周前,他去了楠府(Nan)的一个小村在,那里只有三个妇女还在制作传统陶器,售价低至每件1美元。“她们本来就是手艺人,我只是教她们用新的方式施展手藝。”
  在清莱(Chiang Rai)郊区的一个午后市场,厨师 Kongwuth Chaiwong -kachon正在翻成堆的新鲜药草和干鱼。长桌上堆满了从山里运来的农产品,除了粗糙的高良姜、手掌大小的水虫,还有鲜红的辣椒,它们被堆在荧光灯下的小盘子里,每盘售价2美元。对我来说,这只是市场里的普通一角而已,但对 Chaiwongkachon而言,这是一座“金矿”。他指着一篮子拇指大小、有着毛茸茸的淡绿色表皮的豌豆荚说道:“你可以根据市场上的产品做出很多预测。”他停在了一堆整齐堆放的 Makham Pom( 一种醋栗)前,说:“这种食材的出现,便是大自然在和你说,要为冬天做准备了。这些东西富含维生素 C,会酸得你掉眼泪。”他来这里是为了给 Locus Native Food Lab餐厅的新菜单寻找食材。这是泰国北部最受欢迎的餐厅之一,需要提前几个月预订才有一席之地。他的烹饪方式结合了当地独特的饮食习惯,并与在世界各地学到的烹饪技术相结合。“人们并不真正了解北方的食物风味,其实这里的传统食物普遍偏咸口,还带点儿苦味。在过去100年里它都没什么变化,我想把这种传统的食物风味融入现代烹饪中,保护它,让人们知道它确实存在。”



  那天晚上,我们12个人围坐在他的餐厅的主桌旁。这家餐厅最近搬到了一间茅草屋顶、土墙环绕的小屋里,可以俯瞰市中心南部 Pa Sak Tong庄园的稻田。有些客人特意从曼谷飞过来住一晚,就是为了在此享受美食。每月更换的菜单就像为你上了一堂历史课,八道菜的盛宴犹如一部本地文化觉醒和北方食物的编年史。其中包括填满了冬青豌豆的玉米饼、当地 Nam PrikOng辣椒味的小炸丸子,还有用米水和咖喱奶油烹调的猪肉片、硬汤(KaengKradang)以及传统咖喱猪腿肉。还有一道菜需要由一名厨师将一根用炭火烤过的竹筒劈开,这是我几天前在一个山地部落的村子吃午饭时见到的一种烹饪方法。但跟我想象的不同,竹筒里不是猪肉,而是日本鸡肉丸子。
  “对于这道菜,我并不是很注重味道。”Chaiwongkachon一边从火里拿起一块黏土砖,一边对我们说道,“我更注重的是关于泰国北部烹饪的哲学。无论大自然给予什么,我们都要把它们融合起来。”当晚的黏土砖里有加了紫苏的当地鲶鱼米饭,闻起来像11月的雨。第二天又会有所不同。Chaiwongkachon告诉我:“这些味道让他们想起记忆中的某个人或某个物品,也许这就是食物的力量。”想到又要回曼谷的快节奏生活里,我总有点儿不情愿。我记得威廉曾对他的一个山地部落朋友说过:“你要为自己在这里拥有的东西感到骄傲,因为你拥有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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