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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经历了一次奇异的葬礼。树族对人类的仇恨究竟为何?他们又将何去何从?你是否能猜到结尾?
(接上期)
回到恭庄的异难木器行，枟岑安排了我的住处，便不知窜到哪儿去了。
栶脂端了一只盛了白水的木杯过来。
我连忙道谢。
“不用客气。”栶脂答道，“我们不喝茶，请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抿了一口水，“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脸上的情况。”
栶脂随手召唤出一面小铜镜，递给了我。
面对黄色的铜镜，我竟然怎么也找不到我脸上的伤口!
“呵呵，他们其实是很善良的。”栶脂笑起来，“那位秩序者并不是有意伤你。你的伤口自然也只是暂时的。”
“原来如此啊!我还有个疑问。”我点头又问，“为什么只有那道紫色闪电打到枟岑身上之后，他才能够……切割枟伯呢?”
“树木相残，是要遭天谴的。”栶脂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对木族来说，除非能忍受天雷加身的痛苦，否则永远别想伤同类一丝一毫。”
“树木相残，要遭天谴。”我重复着，忽然问，“那么人类相残呢?”
“理应如此。”榴脂淡淡地说。
正当我思索着栶脂的回答时，枟岑从房里走了出来。
“令尊的遗骨……已经安置妥当了?”我问。
“嗯。”枟岑无声地点着头，“上个月，家父在马路上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当场撞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恢复了木族的本体，恰恰又被红绿灯上的摄像头拍到……”
“那好啊，你能以此作为证据让警局缉拿凶手嘛!”
“你太天真了!”枟岑对我的话嗤之以鼻，“那天，监视器所拍摄到的画面反而暴露了我们几百名木族遗脉存留于这个城市的事实。”
“呃，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迫不得已、又要迁徙了。”枟岑说这话时，有些恋恋不舍。
“你们要走?”惊讶间我从凳子上跳起来。
“坐下。”枟岑给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太惊慌，“很明显，人类在排斥我们。还是那四个字，为了生存。我们将永远离开这个伤心地，离开这个国度。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坚信，我们终将找到一个梦中的家园，”
“那么，我也只能祝福你们。”我深呼了一口气。
“当然，”枟岑的话又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任务。你有兴趣陪我一起做吗?”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是什么任务?”
3.密林任务
枟岑不回答我，却吩咐栶脂拿来一只先前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编织袋，叠起来，然后拉上我，一行三人再次出了屋子。
在雪地中走了约莫两里多地，大雪已经在我的头上筑起了一个“白色的鸟巢”。
栶脂走在我的前面，回过头来，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哑然失笑。
“只有来到这里，我这早已坏掉的鼻子才能勉强闻到一丝生气。”枟岑黑色幽默了一下，停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边。
“是啊，这是这个城市最后的一片净土。”我感叹着。
“有时候我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孤独。”栶脂望着面前在大雪的侵袭之下动也不动的同类，“就好像，这世上只剩下我一棵树似的。”
“那一天终归会来到的，但不是今天。”枟岑接过话茬。
“今天，我们要努力活着。我们不再奢望绿色能够覆盖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希望我们这些残存的、破碎的、孤独的生灵能够有一片最后的乐土。”
“会有的。”听着栶脂的感慨，我觉得很不是滋味。“你们现在要干什么?”
“等待。”枟岑的回答简单明了。
“等待什么?”我又问。
枟岑思索着。许久不语。
“沙——沙——”无风吹过，只有雪花在静静地落下。可是林中的树们却动起来了。他们摇摆着身子，试图将树冠上的积雪抖下来。随即，又是一阵沉默。
“咯吱——咯吱——咯吱——”
脚步声从密林深处传来，逐渐靠近我们。
人类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恐惧。我本能地退到了枟岑和栶脂的身后。
这是一个动作僵硬的耄耋老人。他走得很小心，每走几步，便要扶住身边的小树喘息一下。最后他终于走了过来。
“咳咳。”老人紧紧握住枟岑的手，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激动地说，“我的乖孙啊，你，终于来啦!”
“枥爷爷，晚辈来晚了，还请莫怪。”枟岑恭敬道。
“你爹小枟呢?那孩子，小时候常常跟我下象棋，却老是下不过我，于是总是悔棋。现在，我再想找他下棋，却总找不到了……”被枟岑称作“枥爷爷”的老人眼中闪烁出昔日的光芒，“现在，他也成了个垂垂老者了吧?”
“他、刚刚过世。”
“哦?……是吗!?”老人的面上掠过了几丝失望，颤抖着，“唉，罢了。”
“枥爷爷，孩子们呢?”枟岑问，“他们都准备好—了。”
“当然。”老人转身，面对着茂密的树林拍了拍双手，“囝囝们，都出来吧!”
“沙沙——沙——沙沙——沙——”林中树叶相互击打的声音愈发激烈。
好一会儿，声音又变幻成了孩童们银铃般的嬉闹与欢笑声：
“不明白我们来自何方
不管是梧桐还是柏杨
被赋予绿色的力量
哪怕在牢笼里也要放声歌唱
永生的绿色在寒风中飘扬
生存的力量助我们荡气回肠
无论是一声惊雷炸响
抑或终有一日大地枯黄
我们身负枷锁也要发光
哪怕仅剩一片绿叶
也要感受最后一次翱翔
……
伴随着这动听的童声歌谣，上千个孩童源源不断地从密林中钻了出来，围在了枟岑、栶脂和我的身边。
“孩子们，你们愿意跟姐姐去一个很遥远，但是很美丽的地方吗?”栶脂蹲下身柔声问。
“愿意!……不愿意!…‘不知道!”
孩子们嘟着圆圆的、红彤彤的脸蛋，七嘴八舌地回应着。当然，被孩子们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还是：“爸爸妈妈能去吗?”
栶脂的笑容僵住了。显然，她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怕伤害了孩子们幼小的心灵。
“你们先去。”栶脂抬头看了看枟岑的脸色，转而对孩子们解释道，“爸爸妈妈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过一段时间他们会去找你们的。好吗?”
不管是人类的孩子，抑或树木的孩子，都同样好骗。从这些孩子们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还是对栶脂所说的那个地方充满着向往。
“你们都到这个袋子里来吧。”枟岑见状，忙不迭地拿出了那只巨大编织袋。
我的大脑卡壳了。原来枟岑拿上编织袋是为了这个。可是，这里少说也有千把个孩子，看得头都大了，一只袋子装得下他们吗?
起初，一些孩子多少有些胆怯。倒是有一两个胆大者试探性地朝枟岑撑开的大口袋一钻，立即就变成了一粒种子，滑落了进去。
见到这一幕后，孩子们便不怕了。他们纷纷挤到枟岑面前，鱼贯而入，无一例外地变成一粒粒或大或小的种子。
“走吧走吧，都走吧。”枥姓老人颤声说道，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自己湿润的双眼。
孩子们又唱起了那悠远、祥和的歌谣，无所顾忌地朝着枟岑的大编织袋里钻着，雪地上的孩子 越来越少。而这时树林边却多出了许多中年男女，无声地掉泪，目送着他们。
“你们不把他们带走吗?”我指了指树林边缘那些逐渐隐去的男女。
“他们?”枟岑背起装有种子的大袋子，说，“他们已经在此处扎了根，倘若离开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即使日后遭人族毒手，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4.离别之忆
再次回到恭庄，枟岑示意栶脂背着大口袋回去。我也想跟着走，他却拉住了我。
“我们要走了。”枟岑说。
“真想过你们的那种生活。”我明白就要与耘岑告别，于是惋惜地说。
“我们的生活?”枟岑苦笑着，“唉，我们又谈何容易?要知道，我们这个种族，也是很难的。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将木族的秘密告诉你吗?”枟岑问。
“是啊，你现在肯说了?”
“曾经有一个马来富商为他那纨绔儿子的学业，花了2000万元，买走了我父亲亲手用我祖母的尸体制作的凤凰木雕，送给了位于太平洋中央的道术学院的校长。”枟岑似乎转移了话题，“可你知道吗7在我的眼睛里他却不如你这个多次来恭庄，虽然没有花一分钱购买木器，但却连一棵小草、一只蚂蚁也不愿意去踩的凡人。”
“是吗?你是在挖苦我吧?”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枟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对于木族，乃至于尘世所有的生灵，你从精神上理解他们，胜过赐予他们物质上的财富。”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确是个凡人，但是我以自己这凡人的身份而自豪。”
“愚兄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作纪念，”枟岑费劲地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递给我，“只有这个，希望你收下。”
“这是什么?”我接过，仔细一看，是个被打磨光滑并且上了彩的六七厘米长、一厘米多宽的木质圆柱体。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了……”枟岑抬头望天，回忆起来，“总之那时候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幻化成人，而我的父亲还年轻力壮。那漫长的时光里，我动也不动地站在土里。有着人类外表的父亲便做着一名园丁的角色。护着我和其他小树兄弟。可是有一天，母亲出事了，父亲慌忙赶过去，连续七天都没有回来，只留下我们孤零零的几个小兄弟。就在父亲离开的第三天，两个面目可憎、没有教养的人族男孩经过这里。我这个当哥哥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我的弟弟从土里活生生地拔了出来。我虽然幸免于难。可我左手小指还是被他们折断了，跟我弟弟的树干一起被扔到了一边……”
说到这里，枟岑指了指我紧攥的“小礼物”，又举起他的左手给我看：原本应该长着小指的地方，却有一个极不协调的树结。
“当父亲赶回来的时候，他抱着母亲焦黑的尸体。他没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母亲被人族活活烧死了。”枟岑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然后，父亲又看到我弟弟枯萎的尸体，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流泪……”
“这就是你左手的小指?”我捏着他的“小礼物”，惊讶地问。
“不错。”枟岑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有些特别，但希望你喜欢。多年来，我一直珍藏着它。今天，我终于为他找到了一个称职的主人。作为一个礼物给你，也是我们有缘，可别弄丢了。”
“当然啦!”我使劲地点头……
尾声
春暖花开之前，我又去了一次恭庄。
那儿已经成了一片荒芜之地。
一切都被人类发明的机械给推平了，这座城市最后的净土——那片无助的小树林也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我问一个驾驶压路机的男子，恭庄在哪里?
他以为我是个大傻瓜，讥讽地笑起来：“什么公庄，连母庄也没有!小子，你毛病了吧?这里都荒了十几年了!”
原来这里是个著名的烂尾地，很快就要建起商品房、超市、影院，也许以后会成为步行街。
可是，恭庄到底消失在了哪里?枟岑、蕊瑛、栶脂……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物，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接上期)
回到恭庄的异难木器行，枟岑安排了我的住处，便不知窜到哪儿去了。
栶脂端了一只盛了白水的木杯过来。
我连忙道谢。
“不用客气。”栶脂答道，“我们不喝茶，请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抿了一口水，“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脸上的情况。”
栶脂随手召唤出一面小铜镜，递给了我。
面对黄色的铜镜，我竟然怎么也找不到我脸上的伤口!
“呵呵，他们其实是很善良的。”栶脂笑起来，“那位秩序者并不是有意伤你。你的伤口自然也只是暂时的。”
“原来如此啊!我还有个疑问。”我点头又问，“为什么只有那道紫色闪电打到枟岑身上之后，他才能够……切割枟伯呢?”
“树木相残，是要遭天谴的。”栶脂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对木族来说，除非能忍受天雷加身的痛苦，否则永远别想伤同类一丝一毫。”
“树木相残，要遭天谴。”我重复着，忽然问，“那么人类相残呢?”
“理应如此。”榴脂淡淡地说。
正当我思索着栶脂的回答时，枟岑从房里走了出来。
“令尊的遗骨……已经安置妥当了?”我问。
“嗯。”枟岑无声地点着头，“上个月，家父在马路上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当场撞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恢复了木族的本体，恰恰又被红绿灯上的摄像头拍到……”
“那好啊，你能以此作为证据让警局缉拿凶手嘛!”
“你太天真了!”枟岑对我的话嗤之以鼻，“那天，监视器所拍摄到的画面反而暴露了我们几百名木族遗脉存留于这个城市的事实。”
“呃，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迫不得已、又要迁徙了。”枟岑说这话时，有些恋恋不舍。
“你们要走?”惊讶间我从凳子上跳起来。
“坐下。”枟岑给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太惊慌，“很明显，人类在排斥我们。还是那四个字，为了生存。我们将永远离开这个伤心地，离开这个国度。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坚信，我们终将找到一个梦中的家园，”
“那么，我也只能祝福你们。”我深呼了一口气。
“当然，”枟岑的话又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任务。你有兴趣陪我一起做吗?”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是什么任务?”
3.密林任务
枟岑不回答我，却吩咐栶脂拿来一只先前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编织袋，叠起来，然后拉上我，一行三人再次出了屋子。
在雪地中走了约莫两里多地，大雪已经在我的头上筑起了一个“白色的鸟巢”。
栶脂走在我的前面，回过头来，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哑然失笑。
“只有来到这里，我这早已坏掉的鼻子才能勉强闻到一丝生气。”枟岑黑色幽默了一下，停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边。
“是啊，这是这个城市最后的一片净土。”我感叹着。
“有时候我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孤独。”栶脂望着面前在大雪的侵袭之下动也不动的同类，“就好像，这世上只剩下我一棵树似的。”
“那一天终归会来到的，但不是今天。”枟岑接过话茬。
“今天，我们要努力活着。我们不再奢望绿色能够覆盖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希望我们这些残存的、破碎的、孤独的生灵能够有一片最后的乐土。”
“会有的。”听着栶脂的感慨，我觉得很不是滋味。“你们现在要干什么?”
“等待。”枟岑的回答简单明了。
“等待什么?”我又问。
枟岑思索着。许久不语。
“沙——沙——”无风吹过，只有雪花在静静地落下。可是林中的树们却动起来了。他们摇摆着身子，试图将树冠上的积雪抖下来。随即，又是一阵沉默。
“咯吱——咯吱——咯吱——”
脚步声从密林深处传来，逐渐靠近我们。
人类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恐惧。我本能地退到了枟岑和栶脂的身后。
这是一个动作僵硬的耄耋老人。他走得很小心，每走几步，便要扶住身边的小树喘息一下。最后他终于走了过来。
“咳咳。”老人紧紧握住枟岑的手，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激动地说，“我的乖孙啊，你，终于来啦!”
“枥爷爷，晚辈来晚了，还请莫怪。”枟岑恭敬道。
“你爹小枟呢?那孩子，小时候常常跟我下象棋，却老是下不过我，于是总是悔棋。现在，我再想找他下棋，却总找不到了……”被枟岑称作“枥爷爷”的老人眼中闪烁出昔日的光芒，“现在，他也成了个垂垂老者了吧?”
“他、刚刚过世。”
“哦?……是吗!?”老人的面上掠过了几丝失望，颤抖着，“唉，罢了。”
“枥爷爷，孩子们呢?”枟岑问，“他们都准备好—了。”
“当然。”老人转身，面对着茂密的树林拍了拍双手，“囝囝们，都出来吧!”
“沙沙——沙——沙沙——沙——”林中树叶相互击打的声音愈发激烈。
好一会儿，声音又变幻成了孩童们银铃般的嬉闹与欢笑声：
“不明白我们来自何方
不管是梧桐还是柏杨
被赋予绿色的力量
哪怕在牢笼里也要放声歌唱
永生的绿色在寒风中飘扬
生存的力量助我们荡气回肠
无论是一声惊雷炸响
抑或终有一日大地枯黄
我们身负枷锁也要发光
哪怕仅剩一片绿叶
也要感受最后一次翱翔
……
伴随着这动听的童声歌谣，上千个孩童源源不断地从密林中钻了出来，围在了枟岑、栶脂和我的身边。
“孩子们，你们愿意跟姐姐去一个很遥远，但是很美丽的地方吗?”栶脂蹲下身柔声问。
“愿意!……不愿意!…‘不知道!”
孩子们嘟着圆圆的、红彤彤的脸蛋，七嘴八舌地回应着。当然，被孩子们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还是：“爸爸妈妈能去吗?”
栶脂的笑容僵住了。显然，她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怕伤害了孩子们幼小的心灵。
“你们先去。”栶脂抬头看了看枟岑的脸色，转而对孩子们解释道，“爸爸妈妈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过一段时间他们会去找你们的。好吗?”
不管是人类的孩子，抑或树木的孩子，都同样好骗。从这些孩子们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还是对栶脂所说的那个地方充满着向往。
“你们都到这个袋子里来吧。”枟岑见状，忙不迭地拿出了那只巨大编织袋。
我的大脑卡壳了。原来枟岑拿上编织袋是为了这个。可是，这里少说也有千把个孩子，看得头都大了，一只袋子装得下他们吗?
起初，一些孩子多少有些胆怯。倒是有一两个胆大者试探性地朝枟岑撑开的大口袋一钻，立即就变成了一粒种子，滑落了进去。
见到这一幕后，孩子们便不怕了。他们纷纷挤到枟岑面前，鱼贯而入，无一例外地变成一粒粒或大或小的种子。
“走吧走吧，都走吧。”枥姓老人颤声说道，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自己湿润的双眼。
孩子们又唱起了那悠远、祥和的歌谣，无所顾忌地朝着枟岑的大编织袋里钻着，雪地上的孩子 越来越少。而这时树林边却多出了许多中年男女，无声地掉泪，目送着他们。
“你们不把他们带走吗?”我指了指树林边缘那些逐渐隐去的男女。
“他们?”枟岑背起装有种子的大袋子，说，“他们已经在此处扎了根，倘若离开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即使日后遭人族毒手，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4.离别之忆
再次回到恭庄，枟岑示意栶脂背着大口袋回去。我也想跟着走，他却拉住了我。
“我们要走了。”枟岑说。
“真想过你们的那种生活。”我明白就要与耘岑告别，于是惋惜地说。
“我们的生活?”枟岑苦笑着，“唉，我们又谈何容易?要知道，我们这个种族，也是很难的。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将木族的秘密告诉你吗?”枟岑问。
“是啊，你现在肯说了?”
“曾经有一个马来富商为他那纨绔儿子的学业，花了2000万元，买走了我父亲亲手用我祖母的尸体制作的凤凰木雕，送给了位于太平洋中央的道术学院的校长。”枟岑似乎转移了话题，“可你知道吗7在我的眼睛里他却不如你这个多次来恭庄，虽然没有花一分钱购买木器，但却连一棵小草、一只蚂蚁也不愿意去踩的凡人。”
“是吗?你是在挖苦我吧?”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枟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对于木族，乃至于尘世所有的生灵，你从精神上理解他们，胜过赐予他们物质上的财富。”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确是个凡人，但是我以自己这凡人的身份而自豪。”
“愚兄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作纪念，”枟岑费劲地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递给我，“只有这个，希望你收下。”
“这是什么?”我接过，仔细一看，是个被打磨光滑并且上了彩的六七厘米长、一厘米多宽的木质圆柱体。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了……”枟岑抬头望天，回忆起来，“总之那时候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幻化成人，而我的父亲还年轻力壮。那漫长的时光里，我动也不动地站在土里。有着人类外表的父亲便做着一名园丁的角色。护着我和其他小树兄弟。可是有一天，母亲出事了，父亲慌忙赶过去，连续七天都没有回来，只留下我们孤零零的几个小兄弟。就在父亲离开的第三天，两个面目可憎、没有教养的人族男孩经过这里。我这个当哥哥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我的弟弟从土里活生生地拔了出来。我虽然幸免于难。可我左手小指还是被他们折断了，跟我弟弟的树干一起被扔到了一边……”
说到这里，枟岑指了指我紧攥的“小礼物”，又举起他的左手给我看：原本应该长着小指的地方，却有一个极不协调的树结。
“当父亲赶回来的时候，他抱着母亲焦黑的尸体。他没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母亲被人族活活烧死了。”枟岑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然后，父亲又看到我弟弟枯萎的尸体，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流泪……”
“这就是你左手的小指?”我捏着他的“小礼物”，惊讶地问。
“不错。”枟岑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有些特别，但希望你喜欢。多年来，我一直珍藏着它。今天，我终于为他找到了一个称职的主人。作为一个礼物给你，也是我们有缘，可别弄丢了。”
“当然啦!”我使劲地点头……
尾声
春暖花开之前，我又去了一次恭庄。
那儿已经成了一片荒芜之地。
一切都被人类发明的机械给推平了，这座城市最后的净土——那片无助的小树林也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我问一个驾驶压路机的男子，恭庄在哪里?
他以为我是个大傻瓜，讥讽地笑起来：“什么公庄，连母庄也没有!小子，你毛病了吧?这里都荒了十几年了!”
原来这里是个著名的烂尾地，很快就要建起商品房、超市、影院，也许以后会成为步行街。
可是，恭庄到底消失在了哪里?枟岑、蕊瑛、栶脂……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物，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