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吃济南:味觉的总和与活色生香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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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鲁大地平原广袤,母亲河黄河川流而过,奔腾入海,太平洋的季风从海上吹来,绵长的海岸线镶嵌着不少深水良港。地理、气候上的众多优势,使得这里海陆物产丰富,多种多样的食材,鲁菜就此发源,并自然而然的造就了其烹饪上的独特——取材广泛,中正朴实,五味调和,独占一个鲜字。
  总觉得鲁菜再怎么说鲜,但作为北方菜,可能也还是偏成,但旅行济南后,真正发现,鲁菜的成并不突出,的确是五味调和,不偏不倚。前后5天,我们在济南遍尝各式鲁菜,此外,还流连于街头巷尾,白天黑夜找寻济南当地老师儿们爱吃的小吃和夜摊。


鲁菜:味觉之和


  鲁菜按照地域分为几大类:济南菜、胶东菜、孔府菜、博山菜,往下还可以继续细分。按照做菜的技法又分为:熘、炒、爆、扒、汆、煨等等十几种。鲁菜的代表菜式很多,有些简单到早已是家庭菜式的常客,而另一些繁复的工艺大概只有馆子里才能烧出那个味儿。







  【九转人肠&滑炒里脊丝】
  说到鲁菜的扛把子,那非九转大肠莫属,对鲁菜只知一二的人也能报上这个菜名。当一盘“扳指”一样的大肠上桌,颜色深红透亮,应着这颜色,大约是成带着酸甜口感吧,及至真正入口,除了大肠滑腻腻的口感和酸甜的味道对上味蕾之外,竟然还品到了一丝微苦。想来看似简单,却颇有匠心,大肠本身,除去腥臊,是无味的,仅有滑腻口感和筋道嚼头,做成什么口味全凭烧制时加入,厨师想要诠释五味调和,用它承载再合适不过。人生五味,不过酒肉穿肠。
  滑炒里脊丝的卖相很寡淡,清汤里泡着一根根长长的肉丝。成品的里脊丝长约二十几厘米,像兰州牛肉面里的二细,又像淮海地区泡开的馓子,一根根白净分明,一点点肉絮肉沫也没有。当然了,吃起来既不是面香也不是油香,而是肉的鲜香。
  想要把里脊做成这般模样着实费事,先要把一块猪里脊切成每条二十几厘米长的细丝,不断不破,考验做菜人的刀功,再用细水冲上一两小时冲到里脊丝由红变白,然后用调料腌制入锅滑炒,另外加入汤汁即成。里脊丝里的汤汁,采用鸡鸭猪骨吊的高汤,又把高汤经过肉蓉吸附杂质,变成清汤。所以无论是里脊丝还是汤汁,其实都是讲究的结果,味道嘛,自然是大赞,滑滑嫩嫩,虽然是肉丝配肉汤,却不腻不油,有种荤食素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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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炒腰花&奶汤排骨】
  爆炒腰花是鲁菜的代表菜之一,爆炒也是鲁菜常用的烹饪方法。顾名思义,猪腰子改漂亮的花刀,热油爆炒,看似简单,但这过程中既考验了基本刀工,也考验了火候的掌握。腰花经过去腥,又加入了带葱蒜的油和调味料的卤汁大火爆香迅速出锅,这样就很好的保留了鲜嫩的口感,味道上,咸中带着一丝甜和一丝酸,但没有哪一味特别突出,每一种味道都刚刚好,一盘子很快就被清扫干净。
  奶汤排骨,亮点是奶汤。这里的奶汤,可不是牛奶或者奶油沏汤,而是普通鸡鸭猪骨的高汤中,又加入了猪肘猪爪这种胶原蛋白含量高,煮的浓稠醇厚的那一挂。
  说到鲁菜对高汤的使用,那应该是无菜系可出其右,在工业不发达的年代,味精这种东西大家闻所未闻,鲜味是一种很难获得的味觉体验。于是讲究使用高汤的鲁菜,鲜字当头,就成了它的招牌之一。及至工业时代味精浸淫大家的味觉多年,现在很少再费劲巴拉的吊鲜了,大多数地方都是手一抖撒一片味精——“一招鲜”。所以鲁菜靠吊高汤得来的鲜,就不显得那么珍贵了。正反两说,鲁菜不再特别,却走进了千家万户。
  那么奶湯排骨和排骨汤到底有什么区别呢?除了汤色奶白,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刚刚好。鲜,有分寸没到要掉眉毛;醇,但一盆都喝了也不觉得腻和油;小排点缀在里面,分量不少,肉香酥,软骨脆,不夺汤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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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葱烧海参&爆双脆】
  葱烧海参和九转大肠一样,也是只取用食材本身口感的,而没有其本味的。不过清代的老饕袁枚曾经评价海参,概括的说大概是,它虽然没味,但天性浓重,反而要走浓厚的路数来处理,于是便有了葱烧海参。山东大葱天下闻名,香辛爽口,油被葱段爆香再滑入海参,又炒制糖色勾芡,颜色深重,成甜香浓,口感却是滑滑嫩嫩。   爆双脆是一道传统的火候菜,也是一道下酒好菜。鸡胗和猪肚切丁,滚油爆炒,翻炒些些旋即起锅,多一分老,少一分生。本是极有韧劲极难熟的二种内脏,却成了快手菜,也是神奇。端上桌脆脆的,特别适合佐酒闲谈。配菜的花菜毛豆笋子也是以脆取胜,整盘吃起来都很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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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醋黄河鲤鱼&拔丝系列】
  每一个著名菜系里总有一条特立独行的鱼,比如松鼠鳜鱼、西湖醋鱼、臭鳜鱼等等。鲁菜里也有这么一条鱼——糖醋黄河鲤鱼。都知道吃鲤鱼属于北方特色,而糖醋黄河鲤鱼是其中代表中的代表。它的造型首先就很抓人眼球,披挂着“黄金甲”的鲤鱼以一个跃龙门的姿态昂首挺立,顶着个圣女果。
  至于怎么做出这种造型,也是经典做法了。鲤鱼处理然后改花刀,裹上粉儿,抓住头尾弯起他的身子,做出造型,将身子放入滚油,头尾依然抓在手里,炸至定型,再全部下锅炸透,浇上早已备好的糖醋汁,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的糖醋鲤鱼就出锅了。
  拔丝,亦是鲁菜的传统手法了,甚至作为山东人的蒲松龄,也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在书里写过拔丝的做法。拔丝的菜有很多,大概能切成块状的,都可以做成拔丝,拔丝地瓜、拔丝香蕉、拔丝苹果、拔丝山药等等。这依然是一道火候菜,炒糖色刚好要炒成拉丝,颜色清黄澄澈。最重要的是,上桌后,必须趁热吃,等凉透了,可能得拿刀来剁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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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熘鱼片&奶汤蒲菜】
  鲁菜并非想象中的全部浓油赤酱重口味,很多都是淡淡的,色和味都不重。糟熘鱼片和奶汤蒲菜亦是如此。
  糟熘鱼片,一看到“糟熘”二字,就知道,这又是一种烹饪手法。糟显然是鱼片用糟卤腌的意思,熘则是腌好的鱼片勾薄芡再入锅。经过糟和熘的处理,鱼片看似清嫩却十足入味,口感滑腻,再加上配菜木耳笋子,特别适合春夏吃,清鲜。以前鱼片会用淡水鱼或者黄鱼,现在有些馆子改用龙利鱼了。
  蒲菜其实就是“蒲苇纫如丝”里蒲苇的茎部,当然啦,它的口感可不会是“韧如丝”,那是老的,而蒲菜是鲜嫩好嚼的,所以它必然是一种时令菜,春末夏初万物生发,它也新鲜上市,自然生长的蒲菜,在“韧如丝”之前就下市了,于是它必然不是随时可以吃到。
  蒲菜大概在山东及以南地区都有食用,在淮安、武汉也都曾吃到过,不过做法不一。鲁菜里经典的做法还是吊鲜——奶汤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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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瓜拌油条&黄焖鸡】
  前者是传说已久但出了本地几乎没有,后者是声名在外但不知哪里是正源。
  黄瓜拌油条,是传说已久的一道山东家常菜了,两种最家常但绝不会联想到一起的食物,放在一起有什么化学效应呢?难道像某些大学食堂一绝哈密瓜炒苦瓜那样突兀?尝过之后想说,其实噱头比较多。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拍黄瓜是拍黄瓜味儿,油条是沾染了拍黄瓜味儿的吸了点水气的油条味儿。只是他们被摆在了一起。个人觉得可能是一个既想吃黄瓜又想吃油条的懒人发明的菜。不过呢,来猎奇尝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黄焖鸡,没错,就是那个国民快餐,它竟然是源于山东,大概是目前传播最广的鲁菜了。平时在快餐店都是配着米饭,来到它的发源地吃回正宗的,发现即使是寡吃起来,鸡肉嫩滑,咸鲜入味,但并不过分,就算不配米饭依然是一道蛮好的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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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山菜】
  “2016年7月,中國食文化研究会正式认定为淄博博山为鲁菜发源地”。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博山菜是鲁菜的鼻祖。博山菜的代表菜有炸肉、酥锅、豆腐箱等。
  炸肉有点像重庆的“火锅伴侣”小酥肉,同样的口感外酥里嫩,同样都是猪肉挂浆干炸,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炸肉本身只有点淡成味,还需蘸调味粉,而酥肉的本味里,还有一款当地的花椒麻。
  酥锅是许多种食材的混合物,比如猪肉、海带、豆皮、藕、鲅鱼……用葱姜蒜、酱油、醋、料酒等调味炖煮,可以理解成本地口味的卤菜,但又不尽相同。有人可能会问,这也没炸没煎,怎么就酥了呢?其实这里的酥,是酥烂入味的酥。炖煮的时间长达六小时,加之用了醋,不是点缀而是实实在在有酸香,不管是猪骨还是鱼骨,早就被酸到酸酥了。这道菜有说法和乾隆有关,传说是这位爷吃过后觉得好吃才得以流传至今成为名菜。也有说是清末才成型,不过这不妨碍它成为一道好吃的菜。   炸过的豆腐不再松软,而是挺立成型,得以作为“容器”,把豆腐一面切开,挖出“瓤”,空心了的内里各种食材切丁,自然点不同的口味是不同馅料,就像吃各种口味的包子那样。蒸好后,浇上由酱油、木耳、笋等勾出的芡汁,就可以上桌了。此时,有没有想到另外一种菜——广西的各种酿呢?看来下次要去广西,尝尝各种“酿”,和这个来比较比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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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吃夜擁活色生香的烟火气


  济南的饮食文化除了深受鲁菜浸淫外,烟火气也是其浓墨重彩的一笔。如同山东人豪爽大气的性格,流连于济南的街头,各种小吃、早点、夜摊的气质,只觉得粗中有细,平易可爱。
  【把子肉】
  当外地人都迷恋起源于此处的黄焖鸡时,济南人却偏爱这肥而不腻的把子肉。有一首歌叫《鲁A有个把子肉》,是这么唱的:“老板来两块把子肉,一个卷煎再来一根肠,米饭浇汤两块肉。”特别的写实,在济南以把子肉作为主食材的一顿饭的标配,就是如此,如同当地人的个性一般,豪放直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把子肉的味道只有成鲜肉香,没有一点点甜。虽然带着肥,却丝毫不腻,肉汁浇在饭上,咬一口把子肉,就一口饭,登时胃口大开。再配点其他的菜,如果做了体力活,来一条“卷煎”——用豆皮把肉馅卷成长长的筒状;如果是女生,也许就会配点海带干子豆芽菜的来与把子肉荤素平衡。非常简洁可口的一顿饭就这么美美的吃下肚了。
  【油旋儿】
  油旋儿是济南当地的一种特别的小“饼”,外层酥脆,层层叠叠,成香里透着葱香,还有小麦本身的香味,吃不够。油旋儿这款小吃,在济南有专门的店,最有名的大概就是油旋张了。油旋张的油旋儿名气够大,曾经在济南成长过的季羡林老先生点名爱吃他家的油旋儿,老板每隔段时间给身在北京的季老寄油旋儿。
  我们相比季老,幸运一些,毕竟寄到北京没有当即出炉当即吃的可口,因为他家主打油旋儿,所以品种也很多,比如葱香、比如玫瑰、比如肉松……新鲜的油旋儿酥酥脆脆,每种来上一块,怎么也吃不够。
  【甜沫儿】
  甜沫儿是济南人早餐记忆里最深重的一笔。甜沫儿不甜,原名“添”沫儿,因为在糊烂的小米粥添入许多配菜如青菜、花生、粉条、干张等而得名,在流传的过程中,添就变成了甜。也许这也是济南人民对“添”沫儿的喜爱吧,吃上一碗心里甜,索性就谐音甜沫儿了。话说老济南人,可不是一口一口捱着吃甜沫儿的,他们不用筷子不用勺,端起碗来转着吃,吸溜吸溜就热腾腾的下肚了,一口爽快。
  喝上一口甜沫儿,有一点点成味的小米糊里夹杂着各种配菜,放点胡椒微麻,在起风的日子和冬天的早晨,如果来上一碗,一定身心暖暖。
  【黄老太牛肉烧饼】
  黄老太的店只做一样东西,牛肉烧饼。只见一人揪面揉面捏面团撒芝麻;一人把面坯贴进烤炉壁,再拿出时秒变金黄;黄老太亲自操刀剁馅夹入饼中,卤过的肉实实登登摊开摆在一张大案板上,香气飘出很远;还有收钱一人,装袋一人。如果不这样流水线服务,可应付不了大批慕名而来排队的食客。
  有人也许会问,只是牛肉烧饼而已,感觉很像西安的肉夹馍,至于这么夸张吗?必须这么夸张。也许有的馆子靠精致的食物、靠优美的环境、靠无穷的创意,但是这家小摊这么火,完全靠的是一家饮食店的本质:口味。拿到咬上一口,你所有的疑问都将会融化在牛肉交缠着麦香和芝麻香气的舌尖上,消失在既脆又软的饼和既酥又烂的肉里。





  【朝南大排档】
  朝南大排档,是济南一个人气夜摊,原先是马路牙子上的那种大排档,后来整治市容,租了个铺,在大明湖附近。去吃夜宵,走进去快震惊了,最简洁或者说简陋的大厅,密密麻麻摆放着几百张桌子,弥漫着炒菜香,坐的满满当当,地上都是酒瓶子竹签子,超级的接地气。
  坐下来点菜开吃,才发现我们是异类啊,没喝酒没骰子没划拳,安静的品菜,跟周围有个结界似的,因为太嘈杂了,正常斯文的说话声很快就淹没在各种喧腾宴饮中,只有翘脚架腿拉开阵势,提高音量,大声吼,不由自主的粗豪了起来,结界被打破。
  至于菜式,自然都是家常菜、原浆酒、小烧烤,在这里吃的不是菜,是气氛。
  【老金烧烤】
  刚一进门,就被烧烤店的火爆场面震撼到了:巨大屏幕里,播放着山东鲁能队的中超比赛,老少爺们和妹子们小矮桌子边拿小马扎坐定,撸着串、喝着酒、谈笑风生看着球,“鲁能”一射门,大家一起欢呼。
  老金家点菜也很有意思,上菜小哥拿着烤好的各色烧烤一大盆,走到面前时招呼一声,自取所需,结账的时候数签子。烧烤种类很多,大概你能知道的都有,只是有时候也许会因为生意太好,小哥拿着盆走到你面前的时候,很多串儿就已经被前面的人挑走了,这时候只有等下一盆了。
  味道中最爱马步鱼,脆鲜脆鲜的,其他羊肉、烤翅、各种内脏,香中带点点辣,也是能激起食欲的。当然了,主要来这里也是吃氛围的,特别适合呼朋引伴一聚至此。足球+啤酒+烤串,杠赛咧!
  济南的美食,我们只是揭开了一个小角儿。在这个被老舍先生概括成除了北京和青岛之外,华北唯一一个有山有水的城市里,不仅有昂首挺拔的干佛山、垂柳依依的大明湖和永不止息的清泉,更有的是传习多年的正统美食和寻常巷陌间觥筹交错的味道。
  如果说一圈高山围抱出了济南的轮廓,流水清泉朗润透了济南的土地,那么中正朴实、粗豪可爱的满目美食和它背后的文化气质,承载起了济南的无法忽略也不可复制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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