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饮”于野的奢华

来源 :中外食品·酒尚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yakl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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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地处偏僻,又在山顶上,所以回头客居多,如我这样的生客,很少见。地处偏僻,手机没有信号,就等于完全离开了工作,躲避各式各样繁丽的和弦铃声。这或许就是我们向往的生活,行走在繁华中间,游离于城市之外。既然在高楼大厦中无法做到大隐隐于市,在此处暂时小隐隐于野,也是难得的一种奢华。
  
  


  1.世外桃源
  ——你好。
  ——你好。请给我来一品脱(pint)啤酒。
  ——什么牌子的?
  ——健力士。谢谢。
  简短的对话完毕,我们找到了一个靠近壁炉的座位。壁炉里没有生火。坐下,喝一口啤酒,凉意涌了上来。还是初春的天气,春寒料峭。再来一口,凉意更浓。下意识地转向壁炉寻求温暖,却只能隐约感受到一丝暖意,或许是意象中的温暖吧。忽然想起了罗斯福当年的炉边谈话。1933年的那个冬天,3月12日,在壁炉边,听着罗斯福总统的声音,约5,000万面对未来充满恐惧的美国人,重建了对国家的信心。壁炉,更多的是一种象征。靠近壁炉喝酒,隔着时空,我们听到了当年罗斯福的声音。忽地想与家人分享这种感觉,决定拨回一个国际长途。取出手机,发现信号的强度为零。珠穆朗玛峰顶已经有了中国移动的痕迹,然而,在英国伦敦的附近居然找到了一处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这不啻是一种惊喜。想来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应该都已经成为古迹,被重重保护起来了吧。《桃花源记》里面的场景逐渐地在心底清晰起来:鸡犬之声相闻,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酒吧在山顶,山在Glaunden小镇的旁边。自伦敦市中心出发,车行约一个半小时后,就到了位于伦敦外环路(伦敦环城路M25,全长150英里)边上的Flaunden镇。英国英语中酒吧一词是Pub,意为公众聚会之地;而美国英语中酒吧一词为Bar,指的是酒吧中吧台下面的一根横木。我个人更喜欢Pub。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总比一脚踏上横木,扬手把啤酒倒进胃里,然后冲出去淘金,要轻松的多吧。英国的酒吧,大多以历史悠久,名人聚集而闻名。像这个青龙酒吧,始建于1660年,前德国驻英大使Joachim von Ribbentrop和英国的前外交部长Guy Burgess曾经光临过此地。很难想象,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会引得他们前来小坐品酒。
  
  2.关于名字
  酒吧的名字很古怪,青龙酒吧(Greendragon Pub)。朦胧夜色中,“Greendragon”被灯光映得十分显眼。我以为自己进了电影院。可是,Greendragon这部电影,2001年已经公映了,讲述的是一越南难民营内,既有充满梦想和希望的眼神,亦有着失落和家破的痛苦。一越南小孩和一美国义工成为好友,两人不但对绘画、米老鼠及音乐有共同兴趣、更同背负丧母之痛,并由此引发出一个友谊与战争,爱与恨的故事。难道我们来错了地方?更何况,在西方文化中,龙(dragon)往往被视为邪恶势力的象征。它是一种巨型怪兽,形似鳄鱼,身披鳞甲,长有巨爪和翅膀,能游水能飞行,还能喷火,凶猛异常,破坏力极大。斩杀了恶龙的英雄,千百年来在人们的口中传颂着。一个带有龙字的酒吧,是不是暗示着开怀一醉,然后为民除害呢?
  斜倚在壁炉上,凉意渐渐消散了。想是酒精起了作用。吧台在远处,酒柜的玻璃,反射出淡淡的光芒。一列的啤酒标志在吧台上展示开来:Guinness,London Pride,Abbot Ale,都是百年以上的品牌。酒容器龙头的瓷把手已经磨得发亮,反射的也是咖啡色的灯光。这标志着我们身处一个Free House(英国的酒吧分为两类,Free House可以卖各种品牌的啤酒,Tied House只能卖指定品牌的啤酒),各种各样的啤酒都可以品尝了。
  在正对我们座位的远处,还有一个比较小的房间,墙上有一个飞镖的靶牌。桌子上散乱着几支红红绿绿的飞镖,几杯黑咖啡色的健力士(Guinness,产于爱尔兰的黑啤酒,其突出特色是酒质浓稠,麦香馥郁,被称为杯中面包)。几个人围在靶牌前,下一轮的竞争即将开始。
  
  


  3.把酒谈天
  谈话之间,语言开始混乱。时不时地蹦出一两个汉语单词,对面的朋友听得一头雾水,常常用疑惑的眼神看我。等到明白了,不由自主地大笑。笑声过后,听到旁边传来细细的轻轻的伦敦地方口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否太高。于是降低音调,换成轻柔的语气,继续谈论。在一个挤满了人的酒吧,没有丝毫的喧闹,也没有红男绿女在台上跳动。伴着淡淡的灯光,忽然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在一杯酒中品出了平淡,也品出了悠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朋友举起杯,打开话匣子,谈论起年轻时候的爱情,人生的无常,然后慢慢地喝一口,迷离的目光转向吧台一个身材稍壮个子高高的中年男士,轻轻地说,那就是这个酒吧的经理。名字是Stuart,妻子是天津人,在酒吧一见钟情的。2008年9月,他就要把这家酒吧转让给别人打理,然后到中国工作,因为妻子还是很留恋故乡,想回到天津生活。啤酒激发了爱情,爱情战胜了啤酒。
  酒吧地处偏僻,又在山顶上,所以回头客居多,如我这样的生客,很少见。地处偏僻,手机没有信号,就等于完全离开了工作,躲避各式各样繁丽的和弦铃声。在一个满是熟人的酒吧里,举着杯子,慢慢地踱来踱去,与朋友闲谈,慢慢地饮尽杯中酒,而黄昏也慢慢地降临。偶尔有生客的到来,就仿佛广漠的草原上,独自一个人漫步的时候,看见了另一个漫步的人。虽谈不上惊喜,开心总是有的。这或许就是我们向往的生活,行走在繁华中间,游离于城市之外。既然在高楼大厦中无法做到大隐隐于市,在此处暂时小隐隐于野,也是难得的一种奢华。
  酒吧里的顾客,有的是从伦敦市区赶来,有的则是本地的居民。在轻轻的嘈杂之中,可以听到有人在用浓重的乡音谈论家庭和孩子。正喝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走过来,慢慢地问,你是新来的?然后,不等我回答,他就继续缓缓说下去。青龙酒吧附近,曾经有人看到过一个披着灰色外罩衫的幽灵,有两个第一次来此地喝酒的客人就看到了。他们害怕地呆在酒吧里好几个小时都不敢出去。我也是一个新来的!猛然觉得自己到了牙买加旅馆,粗暴的海,粗糙的风,粗野的水手,粗手大脚的女招待,在暗影里穿梭。正在恐惧慢慢袭来之际,浓重的英格兰乡音传来,没有关系,他促狭地笑了笑,说,好人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你,很幸运,是好人中的一员。来,喝一口。杯子相撞,清脆的声音。幽灵似乎立刻遁去,剩下的只是留在他脸上的顽皮的笑。朋友也笑了,谈起他的人生第一杯酒,就是42年前在这个青龙酒吧。那个时候的老板,他说,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姑娘呢。喝了这第一杯酒,就算是踏入社会了。面对一个繁杂世界的惊喜与不安,就从这里开始。如今,青龙依旧,红颜已去,弹指间,芳华消逝,酒香仍存,而喝酒的人,品着酒香,借着酒意,正在传递岁月的流逝。
  酒杯已空,再来一品脱。健力士苦涩而浓重的香味,变成了Abbot Ale淡淡的苦香。由浓转淡,或许就是举重若轻的境地?谈话的主题早已换了又换,随意聊开去,让回忆随酒涌来,再随酒飘去。Stella?吧台侍者问。好,就这个Wifebeater(打老婆的人)吧(Stella比其它的啤酒酒精度数略高零点几度,稍容易喝醉)。相视一笑,举杯走回,浅酌一口,坐下。
  慢慢地,杯中又空。起身,到吧台再沽一杯。老板微笑着用汉语说:北京来的?我去过。他的汉语也就这么多了。余下的,都是统一的语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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