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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8日,《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 《纲要》)颁布,为人们盼望已久的湾区雏形,描绘出完整的轮廓。到8月18日,这一规划纲要已届出台半年。
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三个法域和关税区、流通三种货币—这些都是粤港澳大湾区与众不同的印记,也是历史上未曾有过的发展路径。
“中国模式”
湾区模式为人周知,源于过往历史上成熟和富有成果的湾区经济。
地理上而言,若干个海湾相连便能组成湾区。统计数据揭示,全球60%的经济总量集中在港口、海湾和腹地,世界上75%的大城市、70%的工业资本和人口集中在距离海岸100公里的海岸带地区。从湾区成长培育出的城市圈,往往对周边区域具有显著的带动作用。
迄今真正具有国际战略地位的分别是东京湾区、纽约湾区和旧金山湾区三大湾区。
产业、人才和规划,是推动湾区发展的重要因素。以因科技研发闻名的旧金山湾区为例,此处曾是冶金业发达的“黄金乡”,掘金潮带来大量的人口流动和货物贸易需求,加速了加州基础设施建设。
二战期间的电子研究浪潮,以及硅谷的教育和人才优势,成为旧金山湾区崛起的决定性条件。但整体而言,旧金山湾区是典型的自发性城市群,政府和组织的参与不明显。
与此不同,粤港澳大湾区的特点在于,将有效的市场模式和有为的政府结合起来,在国内市场经济最活跃的地区,打破原有的行政区划壁垒,以强有力的顶层设计推动大湾区从愿景转化为现实。
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尝试?
从经济版图的变化来看,大湾区设想的提出有其必要性。中国经济已到转型关口,数十年的“三来一补”加工业、制造业基地,已经迫切需要从粗放式发展转向集约式发展,同时提高单位面积的生产效率和收益,让创新发展路径成为必由之路。
而回顾香港的成长路径,也因为过于依赖金融和房地产行业,实体经济乏力,质量的增长缺乏稳固的支撑。
在区域内各地方经济都遭遇瓶颈的状态下,重新整合资源势在必行。
粤港澳大湾区的科技企业数量在全球城市群中排名第二。
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的领导者郑永年表示,作为世界上第四个迅速发展、经济体量庞大的湾区,粤港澳大湾区无需复制世界上已有的三大湾区路径,它并非横向意义上的区域联合。“从我的角度看这个大湾区,对标的应该是欧盟,应该是之前的北美自由贸易区和TPP。”
粤港澳大湾区拥有庞大的一体化市场,有联合的根基,同时各个城市的发力点较为单一,如果能够联手,便能促进人员、资本、技术等全要素的流动。
从政策颁布的层面来看,大湾区规划的内容不断充实、逐步完善的过程是相当谨慎的,“避免为了创新而创新,为了特区而搞特区”。
2009年,北京大学联合广东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发布历时三年研究的成果《大珠江三角洲城镇群协调发展规划研究》,首次提出大湾区的雏形,并将此作为跨境区域协调的重点;2016年,珠三角城市群的构想被纳入国家“十三五”规划;此后,《深化粤港澳合作 推进大湾区建设框架协议》签署;直到2019年2月《纲要》正式发布,大湾区的建设框架从模糊到明晰,足用了十年时间。
金融之手
如今,大湾区公布了不少利好的政策措施。
内地、香港、澳门都对制度进行了持续的创新和改革。内地推出一系列包括营改增在内的税制改革措施,积极简政放权,在2017年推出“境外投资者以股息再投资可享受延递预提所得税”的政策,吸引境外投资者向大湾区投资。
香港特区政府也启动了税务改革,当中包括有意降低符合资格企业“首两百万利润”的税率至8.25%,减低中小企业在香港营运的成本,配合和善用香港历来资金、贸易、人才自由的优势以及“一带一路”“走出去”等机遇,吸引大湾区企业以香港作为业务、财务和融资的首选地点,为粤港澳大湾区提供高水平、全方位的金融和商业支持服务。
澳门特别行政区则积极参与国际税务协定,作为“一带一路”中国与葡语地区的平台和联系人,协助粤港澳大湾区企业对外开拓发展。
目前已经成熟的大湾区发展路径,大都与金融业的成熟有关。如旧金山湾区是高科技 金融,东京湾区是高端制造业 金融。利用金融资产进行城市运营和提质升级,能产生“化学效应”。
《纲要》表明,粤港澳大湾区会建成“国际金融枢纽”,对应了不同城市的定位。
香港发挥的是在金融领域的引领带动作用,巩固和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打造服务“一带一路”建设的投融资平台;广州是完善现代金融服务体系,建设区域性私募股权交易市场,建设产权、大宗商品区域交易中心,提升国際化水平;深圳则依规发展以深圳证券交易所为核心的资本市场,加快推进金融开放创新;澳门要打造中国-葡语国家金融服务平台,建立出口信用保险制度,建设成为葡语国家人民币清算中心。 金融业的完善,是促进其他行业得到提升发展的重要条件。在珠三角庞大的制造业体系中,孕育着无数的创业者,金融中心则将给无数创业者特别是科技型中小企业,带来巨大的机会。
数据显示,粤港澳大湾区的科技企业数量在全球城市群中排名第二,每年申请的专利量达4万件,这个数据超越了旧金山湾区。
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等机构联合发布的《2017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中,深圳-香港地区以“数字通信”為主要创新领域,在全球“创新集群”中排名第二。港珠澳大桥、京港高铁网的连通,让深圳、广州、珠海的交通十分便捷,位于金融高地的资源可以第一时间与创业者接触,提供信息、经验和资金。
优势互补
“9 2”城市群里,四大中心城市分别为香港、澳门、广州和深圳。事实上,大湾区的战略提出之后,担心和质疑的声音不少,比如有观点认为,区域内的城市竞争会比互补的可能更大,归根到底还是如何协同发展、如何互补的问题。
参与《纲要》撰稿的国家发展改革委原副秘书长范恒山,曾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解答了这样的疑惑。他认为在四个中心城市之间不存在替代的问题,具体可以体现在金融形式和内容上都做到了相对的分工。“香港曾经老担心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担心深圳和广州,也担心上海,但实践证明,内地金融中心的发展建设,并没有冲淡和损害香港作为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而发展的关键在于,错位发展,一体联动,相互支撑,共同提升。”
比如,长期以来因为地价过高而被抑制创新活力的香港,可以对接内地的空间和创业资源。从20世纪90年代开端,人们所关注和习惯的是一个典型的以香港为主导而带动的增长格局,那时候香港占整个珠三角对外商品贸易的70%以上份额,但是,如今整个差距缩小到港澳两地只占珠三角商品出口的20%~23%。香港此时不再扮演出口的桥头堡作用,反而是利用其在国际上的优势地位进行资源汇聚。
粤港澳大湾区第三产业比重不到70%,目前仍处于工业经济阶段。
有在深圳的创业者公开表示,香港是走向世界最方便的“跳板”。深圳有技术、有人、有闯劲,但缺乏对国际标准的熟悉,而香港市场有极为严格的金融监管,是最开放和规矩的市场,有利于投资者进行试练。
以深圳和香港的对接为例,曾经泛珠三角地区的合作停留于经贸合作层面,大湾区的规划将引领三大实质性转变—从经贸合作向区域协同创新转变,从跨地共建生产链向共建优质生活圈转变,从事项合作向系统制度性建构、要素充分流动转变。
范恒山还表示,过去粤港澳大湾区经济结构相似度高,存在着同质竞争;重要公共领域衔接不畅,存在着市场分割;创新要素分散,存在着各自为政。“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粤港澳大湾区要实现协同发展是很困难的。”如今重新强调聚合区域的发展,就是需要重新认识城市间的关系,突破固有的思维,将存在于湾区内的“区内分隔”客观现状,转变为激发创造活力的良方。
目前,即使是以打造“中国版欧盟”为目标,在一些经济数据上,粤港澳大湾区相比东京、纽约等湾区还存在差距。从产业结构来看,粤港澳大湾区第三产业比重不到70%,目前仍处于工业经济阶段。
而纽约、东京、旧金山三大湾区的这一占比,分别达到89%、83%和82%。三大湾区已经以服务业或信息产业为主导,完成了由工业经济向服务经济和创新经济的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