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韬恬然洒脱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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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都渴望在创造财富的同时关注健康、投资健康,讲求长寿的方法和经验。在长寿老人中有那么一批特殊的人群——文史馆馆员,虽然他们生活跌宕起伏,道路充满荆棘,但他们各有延年益寿的本领。在这个群体中,“八十不稀奇,九十平常事”。为此本刊从今年第一期始,推出新设栏目“长寿人生”,陆续向读者介绍他们的养生之法和长寿之道。
  ——编者
  
  0000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中国四川汶川县发生了里氏8级特大地震,特大灾情震惊了中国,震惊了世界,也震动了一位老人的心。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每天长久地坐在电视机前,关注着抗震救灾的每一条新闻,为灾区罹难的同胞默默流泪,为灾情重大而深深焦虑,常常到深夜十一二点还不肯睡下。情至悲处,他展纸提笔,以饱含深情的笔触写下了一篇有关抗震救灾的随笔寄往上海的《新民晚报》。在投稿信中,老人用微微颤抖的笔迹写下这样的话:“……本稿如蒙采用,请将稿费移寄四川灾区作抗震救灾用……”这位心系灾区的可敬老人是谁?他就是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一位有着不平凡经历的吕子韬先生。
  1916年9月6日出生于杭州的吕子韬先生已历经了93年的人生旅程,如今他与执手相携相依了六十载的夫人金癸辛老人平静而健康地在上海西区的一公寓里安度晚年。耄耋之年的吕老先生不仅充满热情和爱心地看报看电视关心着中国和世界发生的大事,一生钟爱体育的他更是急切地盼望着北京奥运的开幕,他说,到时我要守在电视机前不放过每一场精彩的比赛,看看第一次在中国举行的这一体育盛会!
  回首这一生走过的风风雨雨,老人自满自得;谈及经历的种种事,老人兴味盎然。荣耀之事、平常之事;得意之事,失意之事;顺境之事,逆境之事;愉快之事,苦难之事,记忆所及,老人如数家珍地滔滔不绝。
  
  资助革命有贡献,不事张扬不求功
  
   这位看似平常平凡的老人其实有着一番不平凡的经历。
  吕子韬先生出生于名门。其父吕公望是辛亥革命的元老,武昌起义爆发后,曾参与策划光复杭州,后又策划光复南京。1916年,吕公望被推举为浙江督军,后兼省长。1917年7月张勋策划复辟清朝,吕公望派兵讨伐。1918年5月,孙中山在广东组成护法军政府,吕公望应邀任护法军援闽浙军总司令。离开军界后的吕公望致力于实业,办过纱厂,开过银行。抗战期间吕公望举家从昌化回到永康老家。在永康为了救济难民,拿出大笔资金开办了难民工厂。吕公望一生崇尚革命和正义,他还是中国共产党的亲密朋友。抗日期间,吕公望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掩护中共东南局永康联络站,做了很多工作,曾经接送很多中共联络员,其中就有饶漱石。建国后吕公望曾任中国人民救灾总会杭州分会副主席、浙江省政协委员等职。
  父亲吕公望一生侠义、豪爽的品格深深地影响了吕子韬。年轻的吕子韬正直、爱国。早年他留学于日本早稻田大学。“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后,他毅然决然地回到国内。离开日本前,他对日本同学表明了爱国的心志:今天我们还是同学、朋友,说不定哪天在战场上相见,我们就是敌人了。回国后,吕子韬憧憬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和延安,又千方百计地争取去苏联留学,却因种种原因没有成行。后来,吕子韬去浙江省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工作。可是当时遭图审会查禁的大都是马列主义的经典著作和介绍苏联十月革命的书。吕子韬常故意将这类书作为“可供学术或理论研究之用的参考书”而暗中放行。在这机构工作了三个月后,吕子韬再也不愿违心地干下去了,撂下一句:“我决不做文化刽子手!”便辞职了。
  在吕子韬的经历中最令人敬佩的是,不是共产党人的他多次在危急的关头救助了危难中的共产党人。
  1941年春,化名为吕超然的饶漱石在皖南事变中脱险由中共地下党联络员涂峰护送到浙江永康的吕家隐蔽。此时的吕家其实还是中共华中局的一个秘密联络站,联络站的负责人便是吕子韬的好友何鹏。随后,何鹏委托吕子韬利用关系将饶漱石伴送到上海。吕子韬二话不说,历经半个多月的艰辛途程,利用“吕公望家的公子”身份,多次化险为夷,终于将饶安全护送到上海。
  1941年中,中共闽北根据地派人来永康吕家找何鹏。当时的闽北根据地正处于四面皆敌,弹尽粮绝的困境,急于找组织求援,而此时的何鹏已随机关撤走,又是吕子韬,热情接待来人,告知了何的去向,并慷慨解囊资助川资。全国解放后,涂峰激动地告诉吕子韬:你立了功啊,那时多亏了你,使得闽北根据地与党中央重新联系上了!
  1942年春,中共浙江省委地下组织因叛徒出卖遭破坏,地下交通员周友珊侥幸脱险后赶到永康吕家,请求吕子韬帮助找寻涂峰报告险情。吕子韬毫不犹豫地掏出身边所有的钱,并为周办好一份官方的通行证明,设计好可能找到涂峰的方案,以使涂、周两人在这次危急中免陷“中统”的罗网。
  今日的吕子韬在谈及这些往事时仍是那样的兴奋,向往和追求正义的他虽说以他自己特殊的方式为革命做了不少的工作,然而他并没有以此居功自傲,一生低调的他却是不显山露水地生活着。全国解放后,在华东局工作的饶漱石托人带信,让吕子韬去找他。吕子韬去了,不巧的是饶漱石却正在开会。吕子韬想,全国刚刚解放,领导们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不便打扰,未及与饶见面就离开了,以后再也未去找过饶。被吕子韬救助过的共产党人如何鹏、涂峰等,解放后都身居要职。吕子韬一直以平常和自在之心处之,不图回报,也不为自己的私事请求什么,即使是身处逆境的时候,也不想以此趋利避害,大有“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展云舒”的闲云野鹤之情怀。
  
  恬然自得苦亦乐,逆来犹信屈能伸
  
  其实,吕子韬的人生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变幻多端,跌宕起伏是他在中年时代生活工作的主旋律。他却能够不焦不躁,不烦不恼,审时度势,将每一时段都过得认认真真,投入而有滋味。
  1950年他入华东“革大”俄文专科学校学习俄语,两年后就在南京和上海的中苏友协工作。正当他满怀兴奋乐此不疲地投入事业时,却不料,中苏关系破裂,中苏友协的工作自然就停顿。随后的几年里,吕子韬到钢铁厂去“大跃进”炼过钢,到农村为建立上海第一个人民公社奔波,在农村参加“四清”工作组,为建造上海舞蹈学校搬砖扛水泥。“文革”期间,他还以“黑六类”的身份在“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在养猪棚里与猪为伴了四年。无论命运如何安排,吕子韬总是乐呵呵地,走到哪里干到哪里,全然不生怨愤之气。每到一个地方,吕子韬都是认真投入,力求做好每件事,因而他多次被评上“先进工作者”。
  至今,吕老还会津津有味地忆及在干校的养猪经历:刚开始,不懂养猪技术,寒冬腊月里一母猪产下的一窝十几只猪崽全冻死了。这下有大麻烦了,要知道当时的吕子韬是“黑六类”中的“重犯”。造反派们将此作为“反革命搞的破坏”斗他、批他。吕子韬不理会这些,批判过后,闷声不响地买来各种养猪的书籍埋头学习钻研。他认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到时候让你们看看究竟。
  很快,他弄懂了养猪的要领。在接下来的一个春节期间,别人都回家过年了,吕子韬自告奋勇一个人留在干校,照料八十多头猪,其中还有一头即将下崽的老母猪。同伴为他担心,如果发生问题岂不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吕子韬毫无顾虑,且信心十足。节后,人们回干校时看到大猪肥肥壮壮小猪活奔乱跳,吕子韬得意得很呢。吕子韬的女儿回忆说,父亲由此还对猪产生了感情呢,从干校回上海后,在街上看到小猪的摆件挂件就买,以致家里的桌上墙上全是猪摆件,都成猪玩具陈列馆了。
  1948年吕子韬与原中国银行董事、大银行家金润泉的独养女儿金癸辛结为连理。一个是“将门之子的公子”,一个是“大资本家的千金”,这在“文革”中可遭殃了,经历了三次的抄家,不仅陪嫁的红木家具被抄走,还被封掉了两间卧房。夫妇俩带着几个孩子只能在楼梯下的陋室栖身。吕子韬不以为然,生活是甜是苦他照单全收,将宠辱哀荣看作过眼烟云。
  他偷偷写了诗表述当时的心境:
  恶浪狂涛卷地来,蛇神牛鬼竞登台,
  陷人三字“莫须有”,诬我二心大不该。
  靓女经秋化丑女,秀才一夕贬奴才。
  史书重读噤无语,瑟瑟西风黔首哀。
  恶梦连连苦缠身,逆来犹信屈能伸,
  三间茅舍作猪伴,十里荒滩结鬼邻。
  丞相多谋难拯蜀,书生无计可逃秦。
  苍茫大地归何处,过尽严冬便见春。
  有如此见识和胸襟的人才能躲过风雨迎来春天啊!
  追踪吕子韬曲折人生,他的性格脾气、兴趣爱好也是助他健康长寿的要素。吕子韬从年轻时就喜爱京剧,钟情体育。凡有京剧播出,他兴致勃勃地边看边哼,看不厌的是《锁麟囊》,听不腻的《白蛇传》,犹喜“程派”,程砚秋百年诞辰时特意去制作了一本印有吕子韬名的纪念画册。票友相聚,他总提着京胡参与。至今他还珍藏着一把刻有京剧名家李少春名的京胡,这是他早年辗转从天蟾舞台老板顾竹轩处觅得的。身高1米80的他天生钟情体育,年轻时篮球足球乒乓样样拿得起,中年和老年的他常常沉湎于电视机前的体育台,为各种赛事兴奋和激动。这些爱好使他经常处于物我两忘的状态,以至愁云弥散,烦恼远离。
  
  饮食清淡勤健身,乐观坚强战病魔
  
  在健康人生的要素中,家庭健康是很关键的一环。家庭健康取决于生活方式,而生活方式又取决于女主人。
  在吕子韬的家庭生活中,吕夫人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吕夫人不仅在家庭遭遇危难之时,临危不乱,用定海神针般的气魄,操持着这个岌岌可危的小家,与吕子韬一起共度难关。在日常的生活料理中更是坚持着自己的饮食理念。吕夫人一直依照着浙江绍兴人的饮食习惯,做菜大多是蒸和煮。如,青菜用少量盐腌一下,隔水蒸几分钟后浇上几滴麻油就好吃了;豇豆、茄子其它菜等都是蒸了吃,鱼肉等荤腥食品也尽量用蒸或煮,家里很少吃油煎油炸的食物。烧鸡汤肉汤,要将上面的浮油去掉后再食用,而不加油的冬瓜番茄汤则是一年四季食用最多的。玉米、山芋、香菇、木耳、笋干常见于家中的餐桌上。总而言之,饮食原则是追求清淡。
  93岁的吕子韬身体健康并非一帆风顺。他患有前列腺病,经历过三次脑梗,89岁时又遭遇过骨折,但凭着乐观和坚强的意志,他一次一次地战胜了病魔度过了难关。吕老的女儿回忆说,父亲2004年时不小心腿骨折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年。在稍后的一段时期,父亲强忍着疼痛,在床上伸腿锻炼,在脚那头的床栏杆上装一根帆布带,双手拉着帆布带,一上一下地练手臂及仰卧起坐。坚持依靠学步器下床练行走,子女们推着轮椅带他出去晒太阳,推着推着他就不顾劝阻地坚持要下轮椅自己行走。
  吕子韬还有一套独特的练“俯卧撑”的“技巧”,就是人面对着墙边站着,两手平伸撑在墙上,身体朝着墙一前一后地“站立式俯卧撑”,一次要撑二十次才罢休。
  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吕老近几年度过了三次脑梗的危机。病情缓解以后,吕子韬仍是每天坚持看报读书,顽强锻炼脑力。他常年订阅好多报刊杂志:文汇报、新民晚报、作家文摘、海外文摘、读者等等,每天每期,浏览大量文字信息。与吕老谋面时,只见他身穿一件有多个口袋的工作马甲,左上口袋放一支钢笔,右上口袋装一个放大镜,下面的口袋又是一本笔记本,俨然一位勤奋好学的老人啊。眼前的吕老脑清目明,提起笔来能够一字不差地默写出二十几年前自己创作的诗作。
  由此看来,活得健康长寿并非是无病无痛无灾。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生病,长寿的关键还在于要“病得健康”,生了病后的心态要健康,战胜疾病的方法要健康。用吕子韬先生的话说,就是凡事要想得开点,顺其自然,不求刻意。有毛病的话自己须当心,战胜疾病靠的是自己。
  与吕老相伴了60年的吕夫人,评论起吕子韬的性格特征可说是一语中的,入木三分:“他呀,凡事大大咧咧,有钱无钱也无所谓,乐事苦事都不上心的。”平实朴素的语言也许就是吕子韬健康人生的最好概括。
  这真应了一句人生箴言:经常少欲知足的人,才是无虞匮乏的富人!
  (作者为原《青年一代》、《人到中年》杂志副主编)
  责任编辑 张 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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