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藏,你准备好得高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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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过拉萨么,去过青海么?看藏羚羊,藏野驴,三江源……没去过,说起来真够土的。那就去一趟吧。
  听说从广州发往拉萨的那趟列车上,上车旅客就要填表,姓名性别家庭住址,还有就是高原反应之后的那些事,高原反应的两个结果是肺水肿脑水肿,最终的结果是两个反应归于一:闭眼蹬腿不再喘气。于是登记表上特别重要的一项就是万一你出了事,找谁联系。这事也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准不准不归我管。反正我是北京人,不是广东人。
  我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先弄它一堆治高反的药,是片的往胚子里咽,是水的往肚子里喝。你一说上高原,医院大夫就能给你开药了。我问高原反应情况,大夫说精神先别紧张,大部分是心理作用。我一想也对,我2010年到过玉树,那里海拔4000多,半个月里哥们儿我什么反应也没有。而且就在6月份,我的两个亲友自驾滇进青出,其中一个在唐古拉山口还来个双脚起跳,依旧是什么事也没有。于是乎信心开始满格,7月中旬开始飞西宁,跟个朋友会面,再一同坐火车到格尔木,青藏铁路的真正起点,据说火车在这里要换车头,不然是不好往高原上拉车皮的。为什么?缺氧。换在缺氧状态下也能更好工作的车头。
  人能换脑袋么?
  怎么我在哪里都赶上大热的天?
  在格尔木待了两天。格尔木的海拔约3000米,据说这里夏天比较凉快。到格尔木是傍晚,天还没全黑,真是比北京凉快,而且天真蓝。北京最蓝的时候,也蓝不成这样。人家这里天天如此,羡慕嫉妒恨。朋友说,这几天正是格尔木最热的天。有点干热,因为这里树少,城外又是戈壁滩。进了旅馆,我先问,您这里有蚊子么?回答是有。但这里的蚊子有个特点,不喜欢进屋。格尔木的蚊子啊,你这个特点太可爱了。我在北京抹药,点灭蚊灯,但身上仍然没断过包。旅馆的屋里在我进来之前一直关着门窗,有点闷,我把窗户打开了,还不放心,看看窗户上,有纱窗,网眼不稀。行,蚊子不好往进钻。
  吃过晚饭,街上转一转,真凉快,舒坦。一回屋,还是有点闷,但不能开着窗户睡吧?关上。
  睡不着。我知道我这人是头发上贴膏药有毛病,换地方睡不着,忍着。热,一阵阵热,没办法,打开窗户。据说外边10多摄氏度。可屋里怎么就这么热?在北京晚上屋里二十五六度,也得盖个小单子,但这里开着窗户什么也不用盖。
  第二天一早,跟从西宁来的同伴交流睡觉心得,他没热,而且说可能是我这边前面有楼挡着,不通风。说得对,决定找服务员换个房间。虽然这个同伴没热,但他这一宿也没得好,被蚊子咬惨了。原来,他的房间开了一会儿门,结果楼道里的蚊子冲了进去,哈。不是说好了蚊子不喜欢进屋么?原来是没机会。
  当地朋友讲,离格尔木不太远有个叫莲湖的地方,环境好,生物多样性好。有个人调到那地方工作,下车往单位走,两分钟的路,领导来接车,拿过他的包就跑,开门就进了屋,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进了屋,就觉脑门子痒,原来是脑门子被蚊子咬肿了。
  我换了房间,而且跟同伴的房间挨着,不行,仍旧热,热得睡不着,开窗户。
  直到几天后回到北京,想起这热,才明白过来就是高反。我在格尔木是没意识到。因为那里毕竟海拔不到3000米,我又没忘记吃药片喝药汤,所以麻痹了。还有人说,高反这东西,欺小不欺老,欺男不欺女。据说身体越好,反应越大。这让我想起在玉树时遇到的两个病案:两个哥们儿身体超棒,却前后脚急性高反,经过在当地的急救,送回家乡。他们的病理反应据大夫说都是一模一样的,然而后遗症却完全相反,一个是撒不出来尿,一个是憋不住尿。
  昆仑山口那地方,
  有个道士跟你照相不要钱
  从格尔木进藏两条路,火车青藏线,汽车走109国道。两条路基本并行。我由于有事在身,只能坐汽车,车出格尔木不久,就是戈壁了,远看有绿,近看一大棵一大棵,挨着,不密,但能成片,也可见一棵草之大,山上那就是什么也没有了。车过南山口之后,海拔由3000多米开始升,很快升到4000米以上。出发前,当地朋友问我吃药片喝药汤了没,嘱咐我说要是哪里不舒服赶快说,不能扛着。车往前开,如果你忽视光秃秃的山和只有一点点水的河滩,风景是真不错,蓝天白云总在正前方,人们想不到,在昆仑山里,还有大水库。当地朋友指着一座残桥说,那就是老109国道的桥,库里的水已经几乎跟残桥平了。水可不小。朋友还指着这边说,进山多少里就是王母娘娘的瑶池啊,那边就到玉珠峰了。可惜今天有雾,玉珠峰看不到。朋友曾上到玉珠峰的雪线以上,看到过盛开的雪莲,说跟个大菜花似的。他没采。


  我们在一个叫不冻泉的地方吃午饭。不冻泉海拔4600米左右。在高原地区吃饭不能吃饱,再饿也只能吃七分,不然,不好喘气。这是我一到西宁就得到的说法。下台阶的时候,脚底发空,踩棉花似的,看得清楚脚却没踩上。幸亏有栏杆扶着。我心想,也许是这两天夜里没睡好,不是高反。
  到了昆仑山口,海拔4767米。怎么也得停下照张像。这地方修了停车场,不收钱。将近百十名男男女女,在此停留。
  那地方有个标志性建筑,可是总有一位道士坐在上边,一堆人给他拍照,跟他合影,据说不要钱。附近也没看到什么住处,不知他住哪。我左右找地方,不想跟他照,可调了几个角度,他还在镜头里,他在上边东挪西动,真没办法,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是应那些男男女女要求。我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干脆,我别处照去吧。
  看看血氧含量是多少
  一路上,野生动物不少,藏羚羊、藏野驴、牦牛。几头在一起的牦牛是野的,一片的牦牛是牧民养的,忽然发现路边的养路工还有几个人在照相,原来是几头野牦牛就在近前。随行的朋友紧张了:野牦牛特别容易被惊到发怒,它一怒,推翻吉普车也是张飞同学吃豆芽——小菜一盘。朋友特别嘱咐我,如果碰到野牦牛,千万躲得远远的,别靠近,下一分鐘它可能就发怒。   青藏高原上还有狼,朋友的同事白天就遇到过。青藏线上有个车站藏语叫江克栋,译成汉语就是狼窝。不过狼白天不会上国道。车太多。
  还有熊,大黑熊,朋友的同事半夜里遇到过。
  还有野狗,不少,大得跟藏獒似的。
  还经过了著名的可可西里,见了索南达杰纪念碑,没敢下车。
  我就剩下头晕了。
  晚上到了唐古拉山镇,许多人把这里叫沱沱河镇,叫什么都一样,反正是这地方,这地方叫我难忘——让我知道什么叫高反了。
  过了昆仑山口不久,我就开始头昏脑涨。硬撑着,喝口水,不好意思,没带那种小瓶子的氧气,当地的朋友说那东西吸两口就没了。那我也想先吸两口啊。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肚子里的药汤药片此时真不管用啊。
  到唐古拉山镇,天将黑,不能再开车走了,容易出事。原计划也是在此停留一夜。这里海拔4600多米。
  然而,一直头晕。房间里不错,有氧气瓶,还是医院用的那种大的,半人高。吸氧,赶快,吸了得有半小时,好点。附近有个小医务所,被朋友拉着去量一量血压。还不错,120、80,标准值。血氧的正常值是90以上,我只剩下60多。这还是吸了氧。难怪晕,睁不开眼,脚底下像踩棉花。我偶尔还咳嗽两声,这是从北京带去的毛病。就是干咳,不是因为感冒,但一咳嗽更喘不上来气。感冒是千万不能上高原的。在高原感冒很可能要了命,这是多少人用生命换来的教训。有点咳嗽嗓子肿最好也别去,这是我用真喘不上来气换来的教训。


  从医务室回来,吃点饭,睡,迷迷糊糊的。朋友清醒,他跟当地的兄弟一商量,不用我同意,变行程了,不能再坐汽车了,因为唐古拉山口海拔5200多米呢,不好过。他们让我照镜子,说我嘴唇是紫黑的,严重缺氧,当地朋友嘴唇比我还黑,但人家适应。唐古拉山镇不住了,反正目的地是拉萨,夜里有一趟唯一经过沱沱河车站的旅客列车,必须抓住这一机会,咱们走。坐上火车去拉萨。车上有医生,有弥漫式供氧,还有专用的吸氧孔。
  火车到站是夜里两点多,火车停靠一分钟,票也不用买,凭身份证上车。上车就找大夫,在大夫的帮助下,终于找到卧铺。
  拉萨,拉萨,布达拉,还有澜沧江
  在火车上吸了氧好受多了,朋友看我缓过来,说,你刚才挺吓人的。
  第二天11点多到拉萨。拉萨的朋友来接。这时我感觉好多了。拉萨的树多。朋友说拉萨的海拔虽然高一些,但氧气含量还行,因为这里树多河也多。下午去市里转,拉萨建设得真不错。拉萨河宽宽的,是条大河的范儿,沿途就看见了布达拉宫,就两个字——真棒。去拉萨必去八角街,那是一条步行街,大昭寺也在那里。八角街转一圈,反正朋友熟悉,我跟着他,东一处西一处,不管方向,都是卖东西的,两个字,繁荣。在胡同里看到个卖酸奶的,是自制的,牦牛奶的,买一小盒,好像是5块钱,便宜,回到宾馆才发现,没勺子。
  到拉萨时量过血压血氧,血氧80多,还好;血压130、80,也还行。
  第二天还是不舒服,但心里并不太在意,毕竟比唐古拉山镇海拔低了近1000米呢。当天上午另一个朋友从北京来了,去接他。中午,再到附近的医务室量一量血压:140、90,血氧还是80多,也能对付过去。到了下午,大家一起还去八角街。朋友说是早就订了明天去布达拉宫的票。今天晚上先去布达拉宫前的广场看看。那夜景好美呀,刚到广场,照了张像,头顶上来了黑云,要下雨的节奏,走吧。就是不走也不成了:我的难受升级了。还得去量血压,这回吓我一大跳,高压160,低压近110。小医院的大夫建议,赶快去大一些的地方。只能被拉着去了城里的医院。挂急诊,血压还是如此,输水,吸氧,从晚上8点一直输到近12点,此刻尽管还头晕,但有理智:低压已经是史无前例了,而且是低压啊,我是真害怕了。赶快订机票,越早的越好。订上了,第二天上午9点半的。
  一夜无话,早晨天刚亮,朋友开车奔机场。过一条河,还以为是拉萨河,不是,已经是澜沧江了。
  嗬,这宽宽大大的、安安静静的、却是奔腾着的澜沧江啊,你崖边的绿树江里的清水那么夸张,又那么实实在在,由着性子铺开去,上接天下接地,中间嵌白云,你不激一声响,却又澎湃疾流,你震撼我的心,又不留一滴娇柔。我只是在桥上过,看了你几眼,真的是擦身而走,可足以秒醉我的心。那一瞬间,我好想,却不知道想要什么,只是胸口被激荡。多想站在你身边一会儿,就是站站也成啊,呼吸你的大气磅礴。
  但不能了。我得往机场赶,还得安检呢,安检好严格呢,需要时间。
  终于,飞机起飞了。再见,青藏高原——世界的大屋顶。
  回北京,接着咳嗽,但不那么喘不上来气了。
  (編辑·韩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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