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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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这个班上惟一的插班生,也是惟一没有住校的学生。他的父母在一个工厂里做搬运工。
  周五的主题班会上,老师让每个同学都来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轮到他时,他一下子就脸红了。他是个爱面子的人,知道自己卑微的父母经受不起大家的取笑。
  那节课,他是惟一走到讲台上没有说话的人。
  下了课,他听到很多同学都在对他指指点点,除了她。从此以后,他也就特别地留意她。
  黄昏。他出来捡废品,却不料在路口遇到了她。女孩好像明白了什么,主动跟着他。他惊讶了:“你不怕脏?”“不怕,而且我也觉得这特别有意义。”她笑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头一次,他觉得捡废品不再是丢脸的事。
  她主动要求和他同桌。
  因为是插班生,他的成绩在班上并不耀眼,很多问题他都不懂,她教他。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俩是惟一在教室里看书的一桌。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她,有时做梦也会梦见她。
  初三那年,他父亲出事了,本来拮据的家庭一下子陷入了危机,他一度想到了退学。开学六天了,他都没有去报道,虽然班主任也来过,但撼动不了他退学的念头。
  她来看他,背着个大书包。她说:“我一直在等你。明天去上学,好吗?”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钱交学费。她把书包放下,倒出来一大堆钱,一角,两角,一元,两元,她数了十多分钟,一共有三百一十五元。她说这是她这几年积累起来的零花钱,不多,却足够交他的学费了。他气恼的说:“我不去,我不用你的钱!”她委屈地哭了,说:“你先拿着,长大了,再还我,这总可以了。”他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她,“借”了她的钱,继续读书。
  刚考完中考,他却得知她一家要搬走了。他一下子呆住了,随后他从家里冲出来,朝她家跑去。远远地,他就看见她坐在车尾,他大声喊,跟在车子后面追。可是车子太快,他甚至来不及跟她说声再见,车子就无影无踪了。
  她走后的一周内,他一直睡不好,总有一种丢了东西的感觉,他努力地找,却又找不到。一周后,他收到她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她在信里说她一切都好,希望他们可以在大学里再相见。包裹里是他读高中所需要的一些参考资料,她怕他弃学,提前给他准备好了。
  他一直记得她在信里的约定,所以不管有多苦,他一直都努力坚持。高考,他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大学。
  他按照她信上留的地址,风尘仆仆的来找她,却得知,她在两年前已经搬走。他怔住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知道什么叫心痛。
  大学毕业后,他进了一家外资企业,三年后他升职成了部门经理,再三年后,他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但是他从没有放弃寻找那个有着甜甜酒窝的同桌。而且,这种寻找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有一天,他得知女孩搬到了家乡湖南的一个小县城里,他二话不说,就过来了。他一口气在这个城里开了三家公司,他成了这里炙手可热的名人。
  有一天,他正在和家人吃饭,电视台的一个记者告诉他,有那个女孩的消息了,就住在本县的一个小区。
  他去找她,却没敲开门,他只听到里面有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也许是她哥。他把来意说明了,他只想见她一面,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
  “为什么还要见呢,都那么多年了,她不再是当年的她,而你也不再是当年的你。见了面,又如何,还不如不见。”
  他说:“我找她,都找了快十年,见不到,我不甘心。”
  男人沉默了一会,才说:“如果她不愿意见你,或者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你还会这么执着吗?”
  他说:“是的,我只想当面对她说声谢谢,当面把她借给我的钱还给她。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她的鼓励。我想,如果她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在我贫穷的伤口上撒盐,也许我的人生就会截然不同……”
  说到动情处,他不禁潸然泪下。最后他补充说:“我只想看她一眼,想知道她是不是生活得幸福美满,请你成全我这小小的愿望。”
  屋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接着门开了一半,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她这几天不在,出差了,等她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几天后,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广州的信:“我曾经的同桌,不瞒你说,其实我早知道你在找我,只是我不想去见你,因为我怕你会失望。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些曾经的美丽,只能藏在风的记忆里,却经不起现实的摧残。我想你也能理解我的想法,感谢你这些年为我所做的一切,如果你真为了我好,那么就请保留这份最初的温暖,并且,好好地生活,好好地为家乡人民做贡献。”
  他不知道这封信是那个年轻人写的,他的妹妹在三个月前,在抗洪抢险中,光荣牺牲。
  (编辑 白 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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