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栓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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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栓已经不记得爹用竹筐将那只羊背回来是哪一天了。小栓的记性总是很好,可那天那些从药罐罐里飘出来的绿色烟雾却让他的脑袋涨得像只气球一样。爹回来时,正是太阳掉下去的时候。院子里的那棵槐树已经开始落叶了。两片叶子,一片落在爹的头上,一片落进了爹背上的竹筐里。
  “爹!”小栓坐在廊下给奶奶熬药,抬头看了爹一眼。
  爹点点头,背着竹筐往棚子里走。
  “咩——”突然,小栓听到一声孱弱的颤音,如同婴儿的啼哭。
  小栓猛地抬头四下看了看,又抓起那只破蒲扇对着炉子扇了起来。
  “咩。”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如同一缕将断的蚕丝,沿着小栓的耳朵向深处延伸。
  “爹,是羊。”小栓一下子站起来,扑到爹身上,扒着竹筐朝里面觑着。
  几把瓦刀和一只军用水壶之间塞着些干草,在这些干草上,正躺着一只赖歪歪的小羊。这只羊白头白身,一双乌眼大得吓人。它软绵绵地俯在草上,四条腿细得如筷子一般直挺着。
  “爹,从哪儿弄的啊?”小栓难掩心中的喜悦,两手紧扒着筐口,朝里打量着。那小羊倒也不害怕,只是愣愣地看着小栓,还不时舔舔肚皮上的软毛。
  “这是个孤崽子,老羊没了,爹拿三天的工钱换的。”爹说着便把竹筐倚在棚子里的墙根下,拂拂身上的水泥黄土。
  “它有多大了?”小栓蹲下去,好奇地碰碰小羊的肚皮,那里刚刚被舔过,毛很顺,向一边倒去,如同池塘里小小的白色浪花。
  “还没满月呢。栓儿,这羊给你了,好生喂着,能成点儿事。”
  “哎。”小栓一面答应着,一面将小羊捧了出来,放在一件破棉大衣上。许是饿了,那羊竟吮住小栓的小手指,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咯咯,咯咯。”小栓怕痒,连连后退。那羊却伸长脖子,企图再次叼住小栓的手指。小栓赶紧跑进屋里,将中午剩的半碗稀粥端了出来,放在小羊面前。
  “吃吧,吃吧。以后你就是小栓的羊了。”小栓轻轻地说,两手扶住碗沿儿。
  那羊俯下身子,先是用鼻子试探着闻了闻,随即落了脑袋,将舌头伸进碗里,像猫儿喝水一样将粥缓缓抿进嘴里。
  呼噜噜,呼噜噜。小栓听了这声音,竟不自觉地往肚里咽了咽口水。
  “栓儿,看看奶奶的药好了没有。”娘在厨房里喊。
  “哎。”小栓赶紧跑到土炉子面前,一把掀开瓦盖。那绿色的药雾顿时便浓烈了起来。小栓掩掩鼻,将筷子透过幕布一样的烟雾伸进罐里搅动起来。
  药汤已经耗下去了一大块,变得十分浓稠。小栓赶忙跑进屋子,拿出一只白瓷碗,又将一块抹布垫在药罐把上,把药汤倒进碗里。药汤很热,从门口到奶奶屋里的炕上,小栓走得小心翼翼。
  “奶奶,喝药了。”小栓走进奶奶的屋子,一时难以适应里面的昏暗。奶奶很少打开她屋里的电灯,即使是在黄昏或者夜晚。视觉上的阻障却凸显了小栓嗅觉上的灵敏。他的鼻子透过浓烈的药味敏锐地捕捉到一缕若隐若现的苇叶清香。药和苇草,这是两种常年隐藏在奶奶屋里的味道,也顽固地盘踞在小栓的童年记忆里,挥之不去。
  奶奶正坐在炕上,望着小栓。小栓突然觉得奶奶的眼睛和小羊很像,孱弱中又有一丝倔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融化在奶奶的眼里,交织成一道平静的光。
  “奶奶。”小栓又喊了一声,将药递过去。
  奶奶接过药,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奶奶的床上摆满了干苇叶,床头柜上则放着好些编好的没编好的篮子、筐子、兔啊、羊啊什么的。奶奶病了以后就喜歡编这些东西,编得多了就交给小栓拿到集市上去卖掉。药碗压在苇叶上,发出干净利落的脆响。
  小栓走出奶奶的屋子,掩上屋门,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大声的咳嗽,还夹杂着嘶哑的老风箱似的喘息声。喘息未定,接着便是奶奶喝药的咕嘟声。一片寂静。良久,扬起一阵干苇叶被折叠压搓的喀喀声。
  奶奶又在编那些玩意儿了。小栓摇摇头,朝院子里快步走去。
  那只小羊已经喝完了稀粥,粉色的嫩舌头将饭碗里里外外舔了个干净。它眼巴巴地望着小栓,好像想再从小栓那儿得到点什么似的。
  “栓儿,吃饭了。”娘在屋里喊。
  小栓赶紧站起来,朝屋里走去。开门,关门。
  “咩——”身后一阵孱弱的叫。
  “栓儿,怎么把它也领来了?快开门,别挤坏了它。”饭桌对面的爹着急地说。
  小栓赶紧回头,才发现小羊竟一直跟在自己脚跟后面。小栓弯下腰,将小羊一把抱了起来,揽在怀前。小羊也不叫了,只是四处打量着,一双黑眼骨碌碌转个不停。
  “娘,吃饭了。”爹说着走进里屋,将奶奶扶了出来。
  奶奶的眼神很好,一看到这只羊就乐了。
  “栓儿,你有伴了。”奶奶咧着嘴笑。
  小栓也笑了,柔顺地揪揪小羊的耳朵。
  打那天起,小栓的活就重了。每天天刚亮小栓就得起来,先给小羊拔一捆草。中午放了学,也得先喂了羊才能吃饭。晚上放学拌麸料,睡前挡棚门,都成了小栓的活。
  小羊壮实得很快,十来天就脱了孱弱,活蹦乱跳起来。奶奶好像尤其喜欢这只羊,每次在屋里闻见羊叫,就会默默地停下手里的活,听上好长时间。廊下的药渣如同小羊身上御寒的毛皮一样越积越多,奶奶的病却总不见好。
  爹天天出去上工,娘忙着家里地里的活,小栓只得一个人看着节气。气温一天天低了下去,草秆瘪了,草籽却一圈圈鼓了起来。
  是一个礼拜天的早晨,小栓睁开眼,听见奶奶如同学校打钟般准时的咳嗽,便爬起来,提一把镰刀出门了。
  乡下的土路被露水打了,湿。小栓像始终踩在一块滚动的棉花上,很不舒服。清晨的空气很凉,扑向小栓,他打了几个寒颤。
  小路两边的树木像河水一样起伏,在盛夏过后迅速失去了生命的热度。树叶纷纷坠落下来,一片两片。不知为什么,小栓突然后悔自己没有把那只小羊也一道牵来。他很想牵着那只羊就这样沿着小路走下去,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河沿儿边有一块不错的草,又高又密。
  小栓过去踢了踢那块豆腐一样的柔软草地,无数草籽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迸溅出来,如同在夜间被惊起的飞蛾。
  小栓对着掌心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攥住镰刀粗糙的木把,将冰冷的刀口对准了那些还在风中摇曳结籽的褐色草茎。
  喀喀,喀喀。单调而机械,小栓在草地里快速推进。小栓的眼前是一片绿,他的身后是一片绿,就连天空,都因为青草汁液的喷溅而变成了绿色。
  小栓舞镰飞快,一座小小的草山与太阳同时升起。
  啪,啪。放羊的老倌远远路过,小栓直起身子。东方的金光投来,小栓的眼睛便像那小羊一样清澈亮堂了。
  小栓抚一抚额,一屁股坐在草堆上。他轻轻解下腰间的长绳,在指尖上玩弄缠绕。奶奶的药该抓了,那些苇编的小篮小筐也该拿去卖了,沛喜还说来找自己去捞水螺呢。小栓猛一提身,站了起来。他将绳子展在地上,搂起一抱草,压上。又搂一抱草,再压上……看着差不多了,小栓便将草捆住了,蹲下身,把两根绳头从肩膀上伸过来攥住了,猛一抬——起来了。
  草已经被太阳灼热了,压在小栓的背上,热烘烘的。
  小栓的爹干活去了,娘下地了,家里只剩下奶奶了。奶奶一个人在里屋编着苇叶,自言自语。小栓把草放下,走进厨房掀开锅盖。锅里面温着一碗面条和半块地瓜,正对小栓的饭量。
  “咳咳,栓儿哎——”奶奶许是听到了动静,在里屋喊。
  小栓推开门走进去,嘴里还含着一口地瓜。
  “来,过来。”奶奶像藏了宝贝一样在苇叶堆里摸索起来,很快,便从身后拿出一枚青皮淡鸭蛋。
  “栓儿,这是你娘早上给我煮的。来,你吃了它,吃了它。”
  奶奶说着便将身子倾过来要往小栓的手里塞,她一动,便又咳嗽起来。
  “我……我……”小栓正犹豫着,一抿嘴,突然发现自己嘴边上还挂着一抹地瓜瓤子。
  “奶,娘煮了俩鸭蛋,给我留了一个。看我嘴巴上的蛋黄,我刚吃完连口水都没喝呢。”小栓赶紧指指自己的嘴角。
  “你吃过了?”屋里本来就不亮堂,奶奶盯着小栓嘴边的地瓜瓤子问。
  “吃过了吃过了。奶你坐着,我去喂羊。”
  “咳咳,去吧,去吧。可别累着。”奶奶心疼地对小栓摆摆手。
  “哎。”小栓答应着走出来,站在门外,却不挪步。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奶奶磕鸭蛋的钝响和一阵剥蛋皮的细碎声音。小栓长舒一口气,走到院子里。小羊眼巴巴地望着摊开的草,却吃不到,急得團团转。
  “哎呀,把你给忘了。”小栓急忙走过去,解了绳子,却不让它吃草,一直牵着出了门,到了河沿儿上,索性连脖绳也给它解了下来。小栓在地里割草,小羊就在坡上低头觅食,也不乱跑。
  有下地的人路过,看见了小栓和羊,便问:“栓子,是你的羊吗?”
  “是!这是小栓的羊!”小栓总会拉长了音痛快地答。
  从这儿以后,小栓就不再拴着小羊了。小羊好像很感激小栓,总是紧紧地跟在小栓的屁股后面。
  小栓去拔草,它跟着。小栓去给奶奶拿药,它也跟着。小栓给奶奶熬药了,它就跪下两只前腿,趴在廊下,静静地看。浓浓的药味溢出来,小栓也喜欢小羊跟着自己,只有在上学的时候才会狠狠心把它关到棚里。
  小羊跟着小栓出去多了,大家都会问,“栓子,这是你养的羊吗?”
  “嗯,这是小栓的羊,是小栓的羊。”小栓使劲地点头,声音突然亮了起来。
  于是,大家便都知道这是小栓的羊了。就连在家里,爹娘和奶奶都会说:“栓儿,去给你的羊添把草。”“栓儿,真不赖,你的羊又长肉了。”
  小栓听了,憨憨地笑。
  天儿凉得厉害了,霜降已经过了,马上就立冬了。天儿凉了,奶奶咳得更凶了。小栓去给奶奶送药,问奶奶:“奶奶,你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天儿暖的时候,奶奶就好了。”
  小栓记得去年奶奶也是这样说的。但愿,但愿春天来的时候,风能把寒冷和疾病一起带走。
  小羊的身上明显厚实了起来,添了秋膘,还长了一身绒绒的细毛。可小栓还是不放心,往棚子里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干草。
  早晨,起来推门一看,呀,满地白霜,草都给打趴了。
  又是一个早晨,一推门,院子里的一缸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皮,软软的,一碰就破。
  爹的活停了。在农村,大冬天冰天冻地的,谁还盖房呀!
  小栓也不用早起给他的小羊拔草了。棚子里就垛着现成的干草,都是前些日子割来晾下的,够吃一个冬天。晚上,小栓支起两个土炉子,一个给奶奶熬药,一个烧热水,好热热乎乎地给小羊沏麸料。
  赶上太阳温媚的中午,小栓便会领着他的小羊到街上去溜达溜达。街上晒太阳的闲人很多。远远看见小栓和他的羊就招手。
  小栓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拍着自己的小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总要再重复一遍,这是小栓的羊。
  “嚯,这羊可真长膘了啊。尽心喂,过年好吃肉。”韩家奶奶眯着小眼说。
  小栓却急了,急忙护住他的小羊。“不行不行,这是小栓的羊,谁也不能宰!”
  “嗐,你这孩子,养了羊可不就是宰了吃肉的嘛!”凤仙姨笑着说。
  小栓的脸突然白了,好像害怕什么似的,领着他的羊转身就走了。
  这个冬天,熬药的古怪气味始终包围着每一个寒冷的橙色黄昏。奶奶喝了很多碗药,小栓吃了无数棵大白菜,小羊吞掉了半个草垛。小栓壮了,小羊肥了,只有奶奶仍然病在炕上。如同一只在黑夜中燃烧的蜡烛,始终保持着极其微弱的幽光。
  年很快就近了。小栓是从空气中弥漫的硝烟气味中觉察到了年的到来。小栓没有买炮仗,冬天来临的时候父亲只拿到一半的工钱,整个腊月他们家日子都是紧巴巴的。
  二十六的时候下了一场雪。小栓一早去集市卖奶奶编的小羊小兔、小篮小筐。奶奶特意染了些红色,看着就吉利,又是年跟前,竟成了抢手货。小栓不得不把他还冒着热气的帽子摘下来盛了零钱。当最后一只篮子卖出去时,天上飘雪了。   过了年,开春。河冰一化,草就起来了。漫坡的草芽子,直扎得人脚痒。小栓先去了帽子,又脱了棉衣。他牵着羊,往坡上一撒,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小栓闭着眼睛,甚至能听到那些树啊草啊拼命拔节生长的声音。小羊也高兴,再不用披着一身冗毛,满地撒欢打滚。它的个头就像河水一样上抬,几乎就要赶上小栓的腰了。
  雁来了,风也来了。可风并没有完成小栓的愿望。它带走了寒冷却没能带走奶奶的疾病。奶奶的病,重了。
  有时树梢一动,小栓就会受了惊吓一样突然站起来,对着那晃动的树枝说,风,你这个骗子,骗子。
  奶奶已经不能自己出来吃饭了,她整日将自己锁在那间昏暗的屋里,企图将流逝的时间也一起锁住。春天的奶奶已经不再是过年时的奶奶。她的脸凹了下去,眼睛却如同烛火一样亮了起来。
  奶奶储存的干苇叶已经所剩无几了。她只想编完手头的最后一只篮子,为小栓换一双新的塑胶鞋。
  在奶奶的房间里,除了那些熟悉的气味,小栓还闻到一股老旧的气息,如同陈年的木椅,正在被岁月侵蚀。
  奶奶已经不再咳嗽了,她没有力气了。
  三月的晚上,奶奶突然吐出了一些古铜色的东西。爹唤来了村里的赤脚先生。先生说,送医院吧。
  小栓傻傻地看着爹背着奶奶走出那间昏暗的屋子。奶奶贴在爹的背上,两双树枝一样的枯手无力地搭在爹的脖子上。奶奶神色平静,如同一个孩子俯在父母身上。小栓日后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奶奶。
  当天夜里,爹和娘便都跟着去了医院,小栓一个人留下来看家。他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猛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小栓一个激灵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才发现,是那只羊。
  奶奶病得很重。中间爹只回来过三次,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最后一次爹回来时,家里已经空了。爹围着院里转了转,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小羊身上。爹什么也没说,走了。
  那天是中午,太陽好得出奇。路边的杨树叶子亮油油的,地上尘土宁静。小栓一个人下了一碗面条,然后牵着小羊出了门。
  那羊傻傻地,就这么跟着小栓。
  去琉璃庙的路上有一沟草,很嫩。小栓就把羊放开,看着它吃,看着它吃个够。吃饱了,小栓又牵着他的羊往前走。前面是一条小河。小栓又停下来,非要牵着他的羊去喝水。当小羊把嘴俯下去的时候,小栓的眼泪就下来了。小羊却什么也不知道,只顾着喝水。
  “你傻啊,你傻啊!要死了知不知道!”小栓对着羊骂。
  羊喝够了,抬起头来,看见小栓哭了。它把脑袋凑过来,伸出舌头舔小栓的泪。
  羊身上的温热气息扑过来,这种气息很熟悉,熟悉得令小栓心慌。
  小栓接着站起来,牵着羊往前走。金屠户家在琉璃庙的最西边。于是,整个村子的人都看见,在三月那个明亮的午后,一个孩子和一只羊穿过长长的曲折街道,叩响了街西那扇油腻的大门。
  当当当。小栓的手抖了。
  “谁啊?”大门吱的一声开了,一股甜腥气味立刻涌了出来。金屠户一低头,看见了小栓。
  “栓子,你?”
  小栓没说话,只指了指羊。
  “宰了?”
  小栓机械地点点头,将绳子交给屠户。
  “你不进来看着?”
  小栓摇摇头。
  金屠户一把抓起小羊,便要往里走。咩!小羊猛地喊出来,拼命抵抗。它太清楚眼前这个人身上的腥味意味着什么了。
  咩!咩!咩!小羊又是一串苦叫,眼巴巴地望着小栓。小栓却突然把头扭了过去。泪落了下来,羊的,人的。
  金屠户已经把羊扛到了院子里,小栓转过身来,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句,这是小栓的羊。
  很快,静了。一朵鲜艳的红花洇了出来。小栓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冬天那个大雪的下午,洁白的雪地上,一只羊,一朵血艳的红花。
  金屠户很快便把羊上了秤,将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塞进小栓兜里。
  “羊没了。奶奶有救了。”小栓自言自语道。
  “栓子,等会儿。”屠户叫住小栓,走进院里,用蒲绳提出一块水碗大的肉。
  “给你奶奶吃。快回去,快回去。”
  小栓木头一样接过来,转身往回走,喉咙里突然作呕。下午两点的太阳明亮忧伤,长街上空气喧嚣尘土飞扬。一个年轻人骑着车子飞快地从东边赶来,一把横在小栓面前。“栓子,你还在这儿干吗?快回家,你奶奶……”
  啪!小栓手里的肉掉在地上,一连滚出七八米远。
   发稿/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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