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接受中央和少奇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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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下半年开始,中国的工农业生产出现巨大、恶性滑坡,事实证明挟持着沉重惯性的超速度经济巨轮必须急煞车,必须对实在高不可及的高指标进行调整。9月,中共中央提出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但是,到了1961年,在当时党内,尤其在高层领导人之间。在实际工作中对全国经济形势的认识,特别是对“八字方针”的贯彻执行是有明显分歧的。为了统一对“大跃进”的认识,认真规划经济建设方针,中共中央决定召开扩大的工作会议。解决党内存在的认识分歧。
  1962年1月,正值朔风呼啸、滴水成冰的时节,中共中央扩大的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因出席会议的有中央,各中央局,各省市、自治区常委,各地委、县委,重要厂矿企业和人民解放军的负责干部共7000余人,故名“七千人大会”。这是建国以来中共中央召开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工作会议,是空前绝后的。
  1月11日,会议召开。会议的原设想,是讨论修改由刘少奇代表中央所做的书面报告,通过相应的决议。以便在“书面报告”的基础上,形成全党对“大跃进”以来工作中成绩、经验和教训的认识统一,指导今后工作。为了做好这次大会的总结报告,中央专门组织了报告起草委员会,由刘少奇牵头,周恩来、邓小平、陈云、彭真、薄一波、李先念及各大区书记参加,可谓“群贤毕至”。自1月17日始,报告起草委员会对书面报告初稿开始进行修改,历时8天。
  23日,李先念发言指出:革命需要集中统一,建设也需要集中统一,集中统一是取得革命胜利的基本保证,也是把我国建成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现代科学文化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基本保证。必须在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指导下,加强全党、全国的集中统一。集中统一是社会主义建设的客观要求,是发展社会主义经济的基础。要统一思想、统一政策、统一计划、统一行动要集中劳动工资权、集中物资分配权、集中票子发行权、集中价格管理权。
  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讨论并通过由刘少奇主持起草的中央工作会议的报告。27日下午,刘少奇代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在全体大会上作口头报告。在报告中,刘少奇指出:
  (一)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在经济方面是有相当大的困难的。我们应该承认这一点。当前的困难表现在,人民吃的粮食不够,副食品不够,肉、油等东西不够;穿的也不够,布太少了;用的也不那么够。就是说,人民的吃、穿、用都不足,为什么不足?这是因为1959、1960、1961年这3年,我们的农业不是增产,而是减产了。减产的数量不是很小,而是相当大。工业生产在1961年也减产了,据统计,减少了40%,或者还多一点。1962年的工业生产也难以上升。这就是说,去年和今年的工业生产都是减产的。这种形势,对于许多同志来说,是出乎意料的。两三年前,我们原来认为,在农业和工业方面,这几年都会有大跃进。可是,现在不仅没有进,反而退了许多,出现了一个大的马鞍形。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承认呢?我想,要实事求是,应该承认事实就是这样。
  (二)这种困难的形势是怎样出现的呢?为什么没有增产,吃、穿、用没有增加,而且减少了呢?……原因不外乎两条:一条是天灾。连续3年的自然灾害,使我们的农业和工业减产了。还有一条,就是从1958年以来,我们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这两个原因,哪一个是主要的呢?到底天灾是主要原因呢?还是工作中缺点、错误是主要原因呢?各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应该根据各个地方的具体情况,实事求是地向群众加以说明。有些地方的农业和工业减产,主要原因是天灾……有些地方,减产的主要原因不是天灾,而是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
  (三)总的说来,从1958年以来,我们的成绩还是主要的,是第一位的。缺点和错误是次要的,第二位的……是不是可以三七开,7分成绩,3分缺点和错误,过去我们经常把缺点、错误和成绩,比之于一个指头和9个指头的关系。现在恐怕不能到处这样套。有些地区还可以这样讲。在那些地区虽然也有缺点和错误,可能只是一个指头,而成绩是9个指头。可是,全国总起来讲,缺点和成绩的关系,就不能说是一个指头和9个指头的关系,恐怕是3个指头和7个指头的关系。还有些地区,缺点和错误不止是3个指头……我到湖南的一个地方,农民说是3分天灾,7分人祸,你不承认,人家就不服。全国有一部分地区可以说缺点和错误是主要的,成绩不是主要的。
  最后,刘少奇对“三面红旗”提出了总看法:“三面红旗”,我们现在都不取消,都继续保持,继续为“三面红旗”而奋斗。现在,有些问题,还看得不那么清楚,但是再经过5年、10年以后,我们再来总结经验,那时候,就可以更进一步地作出结论。
  刘少奇的口头报告在绝大多数与会者心中引起共鸣,认为它非常深刻透彻,把许多问题讲得一清二,楚,解开了思想上很多疙瘩,感到心情舒畅。
  正当大家继刘少奇讲话之后,会议代表们在进一,步检查本地区本部门几年中的缺点错误时,国防部长林彪于1月29日作了一次大会发言,弹出一串不和谐音。他说:在困难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加强党的团结。我想,事情千千万万,项目多得很,而最大的,首要的,是党的团结。在困难的时候,我们应该更加依靠、更加相信党的领导,中央的领导,毛主席的领导,这样,我们才更容易克服困难。而且事实证明,这些困难,在某些方面,在某些程度上,恰恰是由于我们没有照着毛主席的指示、毛主席的警告、毛主席的思想去做。如果听毛主席的话,体会毛主席的精神,那么,弯路会少走得多,今天的困难会小得多……我深深感觉到,我们的工作搞得好一些的时候,是毛主席的思想能够顺利贯彻的时候,毛主席的思想不受干扰的时候。如果毛主席的意见受不到尊重,或者受到很大干扰的时候,事情就要出毛病。我们党的历史,就是这么一个历史。因此,在困难的时候,我们党更需要团结,更需要跟着毛主席走。
  1月30日,毛泽东莅临大会并讲话。毛泽东着重指出必须健全党的民主集中制。在总结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基础上,加深对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认识。并作了自我批评,但又发出中国要变成法西斯专政的“修正主义国家”的警告。号召将最后一段“七千人大会”开成“出气会”。
  李先念参加财贸小组讨论,动员大家出气。31日,在小组会上发言,对前几年的经济、财贸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进行了检讨,承担了责任。他说:“我们在实际工作中,提出了一些错误的口号,制定了一些不正确的具体政策,确实产生了不少缺点和错误,在某些局部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后果,我分管财贸工作,这个责任首先应该由我来负。”为了做好今后的工作,总结经验要下功夫,要从主观上好好挖一下,不要强调客观原因。出主意必须慎重,尚在议论中的事不要闻风而动,没有切实调查研究,尚未弄清利弊的问题,不要匆匆忙忙作出决定。同时要尽量有预见性,对工作中发生的问题,一有苗头就要抓住,及时解决,不能等到 问题成堆。
  2月7日,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在闭幕式上,李先念又讲话指出:要贯彻中央关于1962年财政、信贷和市场要实现“当年平衡、略有回笼”的方针,还需要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比如:行政、文教、经建事业费再减5亿元;基本建设再减6亿元;推迟农村退赔7亿元;取消粮食奖励价,退回各地自行提高的经济作物价4亿元;扩大供销社和信用社的股金2亿元;推迟公债还本付息和定息,压缩投放2亿元,共计25亿元左右。这些措施,总的来说都是“勒紧”的措施。在谈到坚决贯彻民主集中制时,他说:做领导工作的同志,对自己的责任不要估计过小,对自己的本领不要估计过高。
  1962年的早春天气,为寒凝的大地带来了勃勃生机。历史已经表明,这是一个极不平凡的年代。这次大会,虽然在对形势的分析和对造成困难的主要原因的认识上。以及对工作中的成绩和缺点错误的估计等问题上,中央领导核心中的分歧并未解决,甚至更发展了,但在刘少奇、周恩来等领导下,李先念等在实际工作中坚持贯彻执行八字方针,促进了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
  2月21日和23日,刘少奇在中南海西楼会议室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李先念列席参加。此次会议后称“西楼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根据“七千人大会”的精神,对“大跃进”造成的经济困难形势进行深入分析,把“七千人大会”上没有涉及或未能展开讨论的问题讲透,并且提出了克服困难的具体措施。
  会上,李先念向刘少奇汇报:为了完成中央制定的“当年平衡、略有回笼”的方针,我们要从增产、节约和采取一些特定的高价措施等3个方面去力争平衡。综合起来,即:继续压缩社会商品购买88.4亿元;继续采取高价措施,增加回笼41.4至44.4亿元;增产和补缺口20亿元。在讨论财政、信贷、市场问题时,刘少奇指出:收入要可靠,争取的数字不能打上。支出要打足,各种支出都要打上。实际支出如果超出了预算,作预算的人要负责。要赤字要提出来警告大家,采取措施来弥补。过去几年没有揭露赤字是不对的,搞不好经济还要继续恶化。只有暴露了问题,才好解决问题。这是对财政部1月7日向中央报告的批评。财政部的报告中论点虽然有财政赤字,但附的预算表却是收支平衡,没有揭露而是掩盖了矛盾。
  会议还建议召开国务院全体会议,扩大到各部委党组成员参加,由陈云、李富春、李先念共同传达西楼会议精神。并请陈云再展开地讲一讲当前的经济形势及克服困难的办法,统一大家的认识,并征求意见。,
  26日,国务院召开各部委党组成员会议。会上,李先念发言指出:我完全接受中央和少奇的批评,财政报告是假平衡真赤字的报告;是掩盖矛盾而不是揭露矛盾的报告。回顾最近4年的财政工作,在获得很大成绩的同时,财政还是有赤字的。4年共收入2004亿元,支出1965亿元,结余39亿元。实际上,4年来农业产量有虚假,工业产值有虚假,库存减少,票子多发,物价上涨,市场紧,唯独财政有结余,这是不可理解的。所以财政不是结余的财政,是个赤字的财政,这一点我们还要继续研究。还指出:货币的发行量大大超过了正常需要,购买力和商品可供量之间的逆差即“供不应求”的差额估计有50到60亿元:财政赤字也是60亿元左右,而且过去几年都有赤字。揭示了财政上仅仅是账面的平衡,实际上掩盖着一个相当大的赤字财政。
  为了贯彻“西楼会议”精神,李先念主持代中共中央、国务院起草了《关于切实加强银行工作的集中统一,严格控制货币发行的决定》(即“银行工作六条”),规定:收回下放的一切权力,银行业务实行完全彻底的垂直领导;严格信贷管理,加强信贷的计划性;严格划清银行信贷资金和财政资金的界限,不许用银行贷款作财政性支出;加强现金管理,严格结算纪律;各级人民银行定期向当地党委和政府报告重要情况:加强银行工作的同时,必须严格财政管理。
  3月9日,在全国财政厅局长会议上,李先念又指出:没有钱,就向银行拿,这样做不成。中央已发了文件,决定(今年)在银行系统实行完全的彻底的垂直领导。各级党委要加强政治领导,保证银行计划的实现。对于国家批准、银行下达的信贷计划和各种业务制度,无权干涉。总行的规定不合理的,可以提意见,但是未经批准,不得变更。财政厅也不能插手,你们可以批评银行有主观主义,可以提意见,但是未经总行批准,银行一律不能给钱。建设银行也要像人民银行一样,恢复垂直领导,凡是不合制度的,一律不拨款。最近,中共中央政治局开会讨论财贸工作,少奇批评我们的报告,是没有解决问题的报告,是做官样文章的报告。少奇对我们的批评,我是百分之百的接受,心悦诚服地接受。这个错误我应当负责任。少奇的批评,既是对我们工作中缺点错误的批评,又是给我们工作很大的支持。我们应当严肃对待。财政银行部门要密切合作。财政同银行的关系是相互促进、相互制约。银行要强调集中、堵住口子。财政的口子也要好好把住。财政银行要互相支持,共同堵住口子。财政部门还要强调研究经济。在处理财政问题时,要从经济出发,不能单纯从财政出发。
  5月7日至11日,刘少奇在北京主持召开中央工作会议(由于毛泽东不在北京,未出席),讨论“西楼会议”、国务院扩大会议、中央财经小组会议形成的文件,落实调整国民经济的部署。此次会议就是后来引起毛泽东批评和激烈争议的“五月会议”。
  在会上,李先念就粮食问题和外汇问题发言指出:当前我们对资本主义国家的外汇问题实质上也就是粮食问题。1961年至1962年度,我们征购680亿斤粮,却支出796亿斤,亏空116亿斤,这只能靠进口弥补了。在这一年度,国家比上一年度向农民少收了77亿斤贸易粮。使农村人口每人平均增加原粮20斤左右。农村这种经济上的好转,还根本没有摆脱“低标准”的状态,而且好转的主要原因不是农业生产的恢复,而是国家减少了征购。进口116亿斤粮食,使国家有条件保证城市工矿区最低限度的需要,并且适当减少向农民的征购数量。这对于稳定工人生活,调动农民积极性,巩固工农联盟具有重大意义。还指出:1962年比1957年少出口了13亿元,其中主要是大幅度地减少了农副产品的出口。1962年国内农副生产品出口总值,比1957年减少16亿元,比1952年也少5亿元。粮食和油脂从1961年起,由出口变为进口,这是对外贸易上的一个重大变化。说来说去,中心是粮食问题。解决粮食问题是当前全国人民最迫切的问题。减少主要农副产品的出口,大量进口粮食,挤穿的,挤工业,卖金银,对外欠账,都是围绕着当前的粮食问题。在粮食严重困难没有度过以前,对外贸易的中心任务,还是为解决粮食问题服务。
  为此,中央财经小组提出了落实调整国民经济的措施。其主要方面有:一是,摆脱“大跃进”的思想束缚和十年经济发展规划原定的框框,把工作的基点放在恢复上,争取用3至5年的时间,把工农业生产和基本 建设等各项事业调整好,使国民经济真正协调、稳定、持续发展。二是,下决心减少城镇人口,动员那些“大跃进”时进城的农民返回农村,加强农业生产;同时动员一部分家在农村的职工“回家就食”。三是,坚决调整工业建设的高指标。周恩来和陈云提出:1962年的计划还需要大调整,“要有个180度的大转变”;“要准备工业、基本建设的指标伤筋动骨”。四是,大力恢复农业生产,搞好市场供应。尽可能地挤出一部分原材料来增产农业所需要的生产资料。五是,大力抑制通货膨胀。其主要措施包括:严格现金管理;严格财政管理;严格物资管理;尽可能增产人民需要的日用工业品,并确定一些商品卖高价,以回笼货币,平衡商品供应量同社会购买力之间的差额。六是,保证城市人民的最低生活需要。陈云指出,这是“国家大事,人民群众要看共产党对他们到底是关心不关心,有没有办法解决生活的问题。这是政治问题”。
  在调整国民经济,克服困难时期,李先念以越是困难,越要满怀信心的精神,竭尽全力争取国民经济的好转。他参与和领导财政部门制定的各项方针政策和措施,不仅恢复和理顺了被打乱了的工作秩序和制度,并使其走上法律化、规范化,对推动国民经济调整发挥了重要作用。
  10月23日,李先念在中央政治局汇报会议上指出:总的来说,1962年在生产增加的基础上,在农民积极性提高、生活改善的基础上,实现了商品和购买力的平衡,回笼了货币,稳定了人民币的信用,保证了城市工矿区人民基本生活的最低需要,停止了商品库存大量下降的趋势。农村形势是好的,整个国家经济形势是好的,市场形势也是好的。
  12月5日,在全国财政厅局长和中央各部财务司局长座谈会上。李先念又强调指出:今年初刘少奇对财政金融工作的严厉批评,使大家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少奇曾经批评过我们的预算报告是假报告,是掩盖矛盾的报告。中央一批评,许多同志清醒过来了。1963年抓扭转亏损、增加财政收入,我看这是完全正确的,总理和小平都赞成。1963年的支出,要按照毛主席讲的有多少钱办多少事的原则,严加控制。1963年财政银行的工作要协同企业扭转亏损;要对资金管严、管实、管好;对物价要集中统一;要严格控制劳动工资;对基本建设一定要按程序办事。
  对于刘少奇的批评,李先念曾回忆说:少奇同志为人严肃,批评很厉害,有时声色俱厉,好吓人!我们都有些怕他。但少奇同志也是最民主的。允许人家不同意他的观点,允许辩论。因此,工作上遇到问题。都愿意参加他主持的会议。特别是谁出了事情,犯了错误,又愿意首先去找他。他从不整人,从没有不求实地处理过哪位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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