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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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的生活
  今晚回家像豹子那么敏捷,就是为了早上
  没喝完的大半瓶可乐
  房间里要有台灯,要有没有用处但不能
  缺少的纸和笔
  我相信食物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掌握幸福
  烹饪是它们的次要作用
  我尤爱我置于书架顶的镜子
  因为它圆形、粉色,我踮起脚
  它只赏识我脸的二分之一
  彻夜运行的空调,空空如也的酒盅
  交替的邻里关系和没有呼应的WiFi密码
  成了绝响,前年它是“你吃饭了吗”?
  之前它是“你吃了几顿”?待我老去
  它亦成为一辑无用之诗,时间动荡不安
  肩膀上的幼鸟已经老得抓不住树干
  黑猫在我的怀中依次度过了青年和暮年
  稚子在摇床里,像把我推进棺椁的临门一脚
  什么是生活?它险要而枯燥,让我动荡不安
  地铁上
  地铁上看到
  一个男孩,穿着白T恤
  西装皮鞋
  打着发胶,步履匆匆
  手里握着
  一枝玫瑰
  玫瑰是包好的
  还有黑色的蝴蝶结绑带
  多么年轻让人侧目
  庄重地爱这个世界
  即使只有那么多拿得出手的诚意
  悲泣之生
  二○一六年,收获的油菜田
  我们割断了生机又得到了生机
  风它像守在我家柴垛下的狼狗
  一样狂吠不止。我的侄子尚在襁褓
  他的哭泣时断时续,风声时断时续
  像一场浩大的接力。我的老父
  就坐在田埂上时而把筐里的生机挑走
  时而任凭这风带走天授的汗水
  那个场景时断时续,烙印在我的脑海
  饿醒的幼儿在丰收的田垄上哭着
  小嫂子诓着他入睡,毫无办法
  老父说道,这无法歇止的啼哭
  像他熟悉的工地,他的老伙计
  工作中的柴油机。时隔多年我想到
  这一句,心下还有颤抖。我们的一生
  从来在发出和扼制这样的啼哭中
  赘述
  衰老让白昼锐减。我们在
  黑夜的湖上像湖心
  唯一一蓬睡蓮
  人和人本该这样遥远像
  对岸的一棵红杉
  少年时我沉默吵嚷
  羞于谈吐怯于表达
  作为人类的种种礼节
  我总是期待故事的结局
  又总为过程患得患失
  我明白人与人最后
  也只能达到的那几种
  微薄关系。谁也不必体谅
  我们社交时手心的薄汗
  谁也不必悉知
  每一只折叠纸船
  期待的风浪、海妖和蓝色
  我们到底为什么心碎
  造物主啊。我总是想起
  少年时代想要得到
  答案的那些问题
  为什么少女要被房门
  隔绝在室内,为什么女人
  要勇敢且忠诚
  为什么要爱一个人然后
  承受随之而来的苦难
  当她阅尽世事
  皮囊如垮掉的松脂
  人间没有什么足以令她向往
  ——她无坚不摧
  一天之二
  虎溪镇的苍老一如既往,平房稀疏
  是我不入流的中年。房产中介
  一遍遍在地铁口询问,我的事业、我的新婚
  和新房的需求关系。我闭口不提,像蘸着芥末
  在你盘中的一块故乡为深海的活物。你的舌头被
  今年的汇率问题怂恿。你的手却被细烟浪费
  它昨日送我唇膏,今夜赠我被试卷割坏的虎口
  在上面我答不出任何一题。我不确定任何疑虑
  多变的诗还在我的额间。它多年前指腹轻柔
  环着我年纪轻轻的细腰,语气轻佻,直指心事:
  我有无从表达的孤独,诗有无人撰写的孤独
  爱情
  我试图抚摸这世上
  最爱我的那颗心。褶皱如
  被弃掷的苹果
  我试图抚摸那具遗体
  粗糙得像磨砂的,干涸如寒风
  打理过的墓地
  我试图体会失去他那样
  心灵颤抖。像白发
  丛生的冬季,一片片破裂的湖面
  我试图体会他冰凉
  和僵硬的时刻
  他和夜晚像泼在我身上的凉水
  他无动于衷
  如与我为邻的、我未
  把握过的衰竭中的发肤
  他缄默得
  像他再也不会因为寒冷而竖立的
  浅茸毛。也不会
  在浴室里请求我递上一块毛巾
  这扇门微启的理由
  已经告假,剃须刀
  在清晨缺席。我眼睛里的水雾
  再也追忆不到他的家乡
  一望无际的平原躺在蒙蒙大雾的尽头
  尽头处
  杉树展览着它平整光秃的
  枝干。它们的叶片
  布满干枯的草地,凝固的池塘表面
  我试图知悉没有他的一生
  我将如何平凡、诚惶诚恐
  在天空这无垠的海浪下翻滚、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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