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得见湖的墓地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nanjr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每年我都要到湖边去几次,先在市里坐5路车,再转3路郊区车。春天,湖边开着桃花和油菜花;夏天,湖上强风鼓荡;秋天,堤坝下裸露的树根像是在跳舞;冬天,夕阳照在湖边的芦苇上,冰凉而单薄……一个秋天的下午,我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对面的青山。我想父亲那时一定在看着我。他看得到我,我知道。
  我们感觉父亲快不行了的时候,就偷偷地为他准备墓地。我们知道他的愿望是落叶归根,于是在老家余湾的山上为他找地,委托在家乡的堂弟负责。堂弟找的地方很不错,在半山腰上,爬上去顶多20分钟。墓地快建好的时候,父亲突然说:“我要去看看你们找的地方。”我们吃了一惊,原以为他不知道,可能是我们打电话时偷偷摸摸的样子让他猜到了,也可能是母亲告诉了他。没办法,只好陪他去。那座我们爬起来很轻松的山对他却是无法逾越的,我们只好找来两根竹杠和一把竹椅,绑成一个简易的轿子,抬他上山。这可不是轻松活,他本来就高大,又被药物弄得很胖,我猜那时候他有200斤。家族里几乎所有的壮男丁都来了,吭哧吭哧把他抬上山。
  看了墓地后,父亲皱起了眉头。我们不安地围着他转,终于他发话了:“地方不错,只是位置不对头。”堂弟说:“这可是请了最有名的风水先生看的。”小叔也在一边附和着说:“这个位置在这山坡上是最好的了。”父亲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个屁,一点文化都没有,你们看墓地正对着什么?”我们看了看对面的山,感到不舒服起来。因为采石,山体显得伤痕累累,很丑陋。父亲说:“你们要我死后一直看那么丑的山吗?你们要把墓地扭一扭。”说着用拐杖指了指,“要对着那边。”我们顺着他拐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哦,真的好美,平静开阔的一面湖水。两个多月后,父亲就离开了我们,躺进了被我们扭了一扭的墓地。
  6年了,我一直回想着他说“扭一扭”的潇脱从容的样子。我真的是很喜欢他,他只念了4年书,但却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喜欢李清照的词,中年时当上了厂长,在台上能脱稿讲上两小时,人才啊。让我惊奇的是,父亲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种质朴而直接的、而且很靠谱的审美观,他总是能用简单明了的方式看出一件事的缺陷,并找到解决的办法。哪怕在死亡这件事上,他也不妥协。
  获诺奖的希腊诗人塞菲里斯说:“凭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勇气,什么样的愿望和热情,我们过着我们的生活:原来错了!于是我们来改变我们的人生。”是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果我们错了,我们就来改变吧。
  
其他文献
2008年,青岛海龙集团买下了占地60公顷的拉图拉甘酒庄,这是中国人在波尔多买下的第一家酒庄,当时引起舆论一片喧嚣。一年后,中国香港A
多地住房公积金改革朝着全国“互通互贷”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今年10月以来,武汉、镇江等多个城市陆续调整了住房公积金政策。尽管这些城市中的多数仍未允许职工申请公积金异地互贷,即职工可以在住房公积金缴纳所在地以外的城市购房,并且享受低息的公积金贷款,但是基本上都放宽了住房公积金使用条件,包括提高公积金贷款最高额度,降低首付比例,允许父母成为子女购房的共同还款人等等。  目前,国内只有辽宁省的14个城
在巴以问题的转折时刻,双方的重要官员分别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独家专访。就一些同样或类似的问题,他们表达着不同甚至相反的观点,这也许就是巴以谈判的真实状态    在巴勒斯坦驻华大使馆的会客厅里,墙上挂着的最大一幅照片是1984年5月阿拉法特第四次访华时与邓小平会谈的合照——阿拉法特身着军服,头戴标志性的头巾,笑容自信而充满力量。在对面墙上,并列悬挂着阿巴斯和阿拉法特的标准像。  “在阿巴斯的领导
联合国安理会最近通过的叙利亚问题主席声明,是俄罗斯和中国两度否决涉叙决议后安理会首次取得一致  从叙利亚到周边的卡塔尔等国,再到俄罗斯和中国,最近的一个多月里,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成为最忙碌的和平使者。  2012年2月23日,卸任联合国秘书长后很少在公众场合亮相的安南再度出山。此后的一个多月,作为联合国和阿拉伯国家联盟的联合特使,安南为促成叙利亚危机的和平解决,奔走于叙利亚各党派和相关各方之间。 
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乔舒亚·莱德伯格曾说,“人是与其共生的微生物构成的超级生物。”人体内寄生着各种微生物,光是在肠道里,就有几千种、总重达1.5公斤的细菌。一直以来,科学家们只是隐约知道肠道菌群影响人体健康,但对于究竟有什么影响、如何发挥作用却不甚了了。  最早研究肠道菌群的是1908年诺贝尔医学奖得主、细胞免疫学说的建立者梅契尼科夫。这位流亡到法国的俄国动物学家晚年开始琢磨衰老与长寿。他发现保加利
波尔多的金山饭店是做中国酒类生意的大本营。4月中旬的一天的晚饭时刻,中间四桌客人都是操盘葡萄酒生意的中国人。大家互相热络地打招呼,还相互交换带来的葡萄酒。法国的餐馆一般不允许自带酒水,但这里的老板显然早就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  这些中国酒商,往往是白天在酒庄里试尝葡萄酒,没喝完,就会把剩下的好酒拿到餐馆来。有时候,熟人之间还隔着桌子聊了起来,俨然有种人民公社大食堂的感觉。那几天分外热闹,因为正好
86岁的黄宗洛走了,北京人艺又失去了一位老演员。而此时,人艺六十周年庆才刚结束不久。  “我饿着,也不能叫鸟儿饿着”,凭借着独特的嗓音和相貌体态,黄宗洛在《茶馆》中塑造的松二爷直到现在仍是话剧舞台上的经典。“各方面的优势,促成人艺有了极度的辉煌。”戏剧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副主任王育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现在“辉煌与危机同在,成就与困难并存”。  “把分配的任务的戏,排得很艺术”  一甲子说的是新人艺
在中国,经济学家很容易被标签化。似乎谈论公平问题,讲到社会福利,就会被归到左的行列。而且现实生活中,诸如收入分配、住房问题、人民币汇率等问题,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政治问题。但如果总是以这些问题的政治性而回避或故意抹杀事情的经济学逻辑,就容易混淆视听,只会让上述问题朝更坏的方向发展。  年轻的经济学家郭凯在《王二的经济学故事》一书里,透过虚构的主人公王二,把经济学模型文字化,剖析了一系列热点经济话
“你要记住,哪怕是世界七大洲高峰,99%的过程不过是很普通的步行。只要你能适应负重步行,加一些训练,完成登顶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澳洲人一看就是一个邋遢的背包客:精瘦,胡子拉碴,足有四五十公斤重的登山包把他压得像一只大虾,身上还散发着那种背包客常有的,类似于绿皮火车开了三天以后到站时的气味。  那是一个淫雨连绵的秋天。他浑身上下,能被称之为挡雨之用的东西,只是一顶棒球帽。浑身湿透的David,却
2012年11月27日,我再次准备前往朝鲜。和2003年的那次不同,这一次是应朝鲜官方的邀请去采访一个与儿童基金有关的主题。  2003年的那趟旅行,朝鲜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封闭而神秘。当时我是参加旅行社去的朝鲜,从丹东入境,乘坐火车前往平壤。因为电力不足,一路上火车开开停停,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而到了平壤,我们被安排参观各种各样被安排好的节目和风景,宾馆里的电视只有一个朝鲜的中央台。  这次出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