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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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你听过学校后门垃圾池心愿墙的传说吗?”张小柯神神秘秘地趴在林希尔耳边悄悄地说。
  林希尔摇了摇头。
  “听说,只要你诚恳地祈求一件事情,就会成功哦!”
  张小柯眨了一下眼睛,扬长而去。
  林希尔自然不信,这和她能减肥成功一样毫无可能。“林希尔,你怎么还不去擦黑板!”谢健抱怨的声音传到林希尔耳朵里,比千万只苍蝇围在她身边嗡嗡作响还令人难受。
  林希尔讨厌学校的每一天,尤其讨厌和谢健以及班花尚年年值日的日子。明明是三个人的值日,但永远是林希尔干得最多。
  班长谢健总是趾高气昂地吩咐她去做这做那,对待尚年年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
  世人都看脸。
  林希尔又黑又胖又矮,因为吃激素药,脸上全是痘痘。她从小就因为外貌遭受着嘲讽。她有一次铆足勇气跟一个鄙视她的男生吵,“我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那男生嬉皮笑脸,从上到下不屑地打量她:“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哭了好久好久,从那之后变得畏首畏尾、沉默寡言,时时刻刻怕冲撞了别人,她的存在感很低很低,只有说到“丑八怪”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唯一会跟林希尔说两句话的就是张小柯了,她前不久文理分科分过来,性格也很孤僻,在林希尔的印象中,她只跟自己说过话。
  下午上完课,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随时都会下雨。连着上了两节数学课,林希尔脑子都快炸了。她本身数学就不好,努力好半天也没什么明显进步。
  斜前方的梁一奋笔疾书,他的背挺得很直,握笔的姿势很好看。林希尔不自觉看呆了。梁一是数学课代表,为人谦逊大方,也是这个班里为数不多不嘲笑她外表的人。她喜欢梁一,当然,班里好多女孩子也喜欢梁一。
  她咽了咽口水,想去问梁一一道题。她犹犹豫豫半天,做了好多次心理斗争。这时,尚年年拿了本册子过去了,她揪了揪梁一的袖子,甜甜地问:“学霸,这道题怎么做?”
  谢健看到和自己暧昧的女生去找自己的宿敌气不打一出来,脸气得都红了。他向来看不惯梁一,只要有梁一在,他任何奖都评不上。梁一在班里的地位比他这个班长还有威严。这时,他突然瞥到了林希尔痴痴的目光,他冷哼了一声。
  “林希尔,你看什么呢!”
  突然被谢健点名的林希尔惊了一跳,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往那个方向看。梁一和尚年年齐刷刷地看过来,林希尔立刻红了脸,埋下头。谢健笑了,不怀好意地打趣着:“林希尔你是不是在看梁一啊?”林希尔心猛地一跳,始终不敢抬头。
  谢健走过去拍拍梁一的肩膀:“林希尔都喜欢你,你这魅力……真是……”谢健意味深長地笑了。
  “你别乱说。”梁一淡淡的。
  林希尔的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梁一知道自己喜欢他的话,一定觉得很丢人吧!
  谢健如同乌鸦般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他击碎了她仅有的尊严,她第一次这么这么讨厌一个人。
  2
  下晚自习后,林希尔鬼使神差地来到后门。那面墙被粉笔字盖上了一层又一层,满是斑驳,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人的怨言。
  林希尔仔细想了想,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堵墙。她想到谢健丑恶的嘴脸,情不自禁地捡起地上的粉笔头,只有一小截,捏起来很困难。她蹲在地上,恶狠狠地,铆足了劲儿,在墙上写下五个大字——“谢健,去死吧”。
  写完之后,她顿时觉得浑身舒爽。她只是想发泄一下,因为从来不曾有人想要倾听她的悲伤。第二天,她早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像平常一样规规矩矩地上学。
  可是谢健竟然没有来上学!
  班主任上课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神色立刻变了。他慌忙地安排班干部们组织上自习,然后恍惚地夺门而出。林希尔心理隐隐不安,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张小柯突然转过头来冲她一笑。这一笑,林希尔整个身体的细胞都颤抖起来了。
  第二节语文课,张小柯也没回来。而老师经过她的空位子的时候,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问班干部,“人呢?”林希尔心里犯嘀咕,语文老师可是出了名的严格,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整天,张小柯都没有来。倒是班主任在班会的时候说了谢健早上出车祸的事情,还在医院抢救。林希尔鼓足勇气,拍了拍前桌的肩膀,双眼低垂着,弱弱地问:“张小柯今天也请假了吗?”
  前桌皱着眉,迷茫地问:“张小柯是谁啊?”林希尔猛地抬起头,指着张小柯的位子,都快哭出来了:“坐在那边的,来咱们班都一个月了啊!”
  前桌倒吸一口冷气:“那个位子一直是空的啊!你神经啊!”
  林希尔觉得脑子一下子崩塌了。
  3
  直觉告诉林希尔,该去后门的心愿墙。果不其然,张小柯就在那里!张小柯满脸含笑着,一步一步靠近她。她的声音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神秘又充满蛊惑,“交给我21g重量,我会实现你所有愿望。”
  她纤细的手指在林希尔眼前一挥,林希尔看到了一个和现实生活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所有聪明的人都变成了愚钝的人,美丽的人变成了最丑陋的人。相反,像她这样不漂亮的人变得异常美丽,也有了很多喜欢她的人。林希尔心头一颤,如果世界真的这样该多么美好!
  “怎么样?动心了吗?”
  林希尔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可一转眼,她看到这个新世界里的梁一,他变得又笨又懒,毫无上进心。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林希尔脑海里。如果这个新世界里,美是丑,丑是美,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善是恶,恶是善呢?
  张小柯充满蛊惑的声音飘过来:“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只要你交给我21g重量,谢健立刻就会死!”“死”这个字宛如一把刀子,直戳戳地扎进林希尔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谢健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让她来决定他的生死,是不是太残忍了!
  就在林希尔双目紧闭,痛苦地沉思时,张小柯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死命地把她往那堵心愿墙里面推。那堵斑驳的墙上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像是通向罪恶。
  林希尔这体重可不是白长的,她猛地甩开了张小柯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水池,抽开水,水流哗哗啦啦地从管子里爆破开,直击墙壁。
  林希尔想冲刷掉她对谢健的诅咒,想冲刷掉墙上所有的怨念。当一个受害者用同样的甚至更残忍的方式去惩罚那些施暴者,无异于沦为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林希尔不想那样,不能因为别人是坏人,自己就变成一个更坏的人。墙上的斑驳渐渐被洗掉,罪恶的黑洞越来越小,最终闭合。张小柯也消失了。
  林希尔一屁股瘫在地上,无力的双腿终于解放了。
  4
  谢健又回来上学了,看上去毫发无损。所有人都像没事人一样,没人提到车祸。林希尔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想?
  她不想再被别人当成神经病,所以没有再提一个字。好几节课间休息的时候,谢健都在林希尔的座位前后晃悠。林希尔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有点害怕。终于,徘徊了好久的谢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林希尔心头一颤,一下子了然于心。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真实存在过。
  转眼间就是高三了,比起外貌这些东西,大家更关注的是学习成绩。
  林希尔像是开了挂一样,成绩噌噌噌地往上升,这可是她一步一步靠努力爬上来的。
  有一天偶然之间,她听到同学生说后面的墙要拆掉重新翻修了。她再一次来到了“心愿墙”。
  这世界哪有让人一步登天的事情呢?
  21g,是灵魂的重量,如果你把灵魂交给魔鬼,无异于变成了魔鬼。林希尔庆幸自己没有相信当时那些美丽的幻觉。
  她捡起粉笔头,在墙上写了三个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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