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

来源 :大地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fs88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
  
  方雪从手术室出来,吁了口气,走进旁边的医生办公室,朝坐在办公室的男人点了点头:“来了。”“嗯。来接你。”男人放下手里的杂志,点了点头,“累了吧?”“还好。”方雪边说边走向水龙头洗手。“方医生。5号病人醒了。”办公室旁边的小窗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娃娃脸。是护士小王。“美散痛7.5毫克,对羧基苄胺0.2毫克,肌注。西地兰1毫克,静注。”方雪边洗手边吩咐。“是。”“禁食48小时,注意观察,有事给我打电话。”“好。”小窗关上了。“好了,走吧。”方雪脱下白大褂,拿起挂钩上的包,对一旁的欧阳峰说。“完了?”“完了。”“这么快?”“是啊。”“那?”欧阳峰抬起胳膊,做成一个臂弯。“咯咯咯!跟你回家。”方雪挽起欧阳峰的胳膊,两人一起向电梯走去。
  方雪是市医院一把刀,两年前为市委书记龚志清成功完成心脏瓣膜手术,而名声大振。细长,高挑,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这时高高挽起。欧阳峰,方雪的丈夫,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英俊威武,全国公安战线一等功获得者。
  两人回到家门口,摁响门铃。门开了,露出一张孩子脸:“好啊,你们两个够潇洒的嘛,这时候才回来,还手挽手的谈恋爱。拿来!”开门的是儿子欧阳方涛。“什么拿来?”两口子一怔。“此门是我开,此路是我买。要想进门来,留下买路钱。拿来!”方涛守在门口,不让。“好你个臭小子!敲诈起你老爸来了!让开,不然老子给你俩耳光。”欧阳峰扬起手。“老爸,你啷个随便打人罗!PP痛呃。你不晓得啊?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也!”方涛泥鳅样的一扭身,屁股往欧阳峰面前一翘,早跑到一边去了。一边的方雪又咯咯的笑起来。“方涛,爸爸妈妈回来了啊?赶快叫他们洗手吃饭。”屋里传来欧阳峰的母亲秦老太的声音。秦老太自从去年老伴去世后就和儿子住在了一起,平时帮着料理家务。“爸爸——妈妈——吃饭了!”欧阳方涛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
  吃饭的时候,方涛尽把肉往碗里夹。“吃点菜。”方雪把青菜往儿子碗里夹。“不要不要!苦死了!”方涛一下拨出来扔得老远。“吃了!”方雪杏眉倒竖。“哼!法西斯。”方涛白一眼方雪,极不情愿的把青菜往嘴里送。“嗬嗬!还是怕哈?”一旁的欧阳峰调侃儿子。“哪个怕你哟!”方涛朝欧阳峰一瞪眼。“怎么跟爸爸说话的?”方雪的眼睛又瞪起来了。“是这么说嘛。”方涛低下了头。“这次考得怎么样?”见儿子吃完了青菜,方雪的语气柔和下来。“满分。等你们半天也不回来,你说的要给我给50块钱呢。”“真的?好。给给!”欧阳峰兴奋地说。“嗯。能干。争取语文也考满分。”“哦。”方涛应一声,认真吃饭。突然想起似的,对方雪说:“妈妈,我申请了一个电子邮箱,以后你每天给我发一封电子邮件好不好?”“行。没问题。”“我俩拉钩。不许你说话不算话。”“好啦!妈妈什么时候说话没有算话过?臭小子。”
  见欧阳峰咽下最后一口饭,方雪开始捡碗。“我来吧?你也累了。”欧阳峰看看老婆,心疼地说。“我来吧,你出差这么久,难得回来。”方雪笑笑,并没有停手。“哈哈,还是我来吧。让你们的儿子来。你们俩分手了这么久,小别胜新婚,让我给你们制造点私人空间吧。不过说好了啊,今天这碗我收小费,五块钱。”一旁的方涛嘻嘻笑着,开始捡碗。“都去,去,去做作业。还是我来。”秦老太麻利的拿起抹布,开始收拾。“辛苦了啊,妈。”方雪甜甜地叫了一声,不再坚持。“没事没事,去,看电视去。我反正在家没事。”秦老太把儿媳推到一边。“家有一老,当捡个宝。是吧?”欧阳峰望一眼方雪,两人相视一笑,看电视去了。
  电视里正在播送新闻,市委龚志清书记正讲着话:“今天,巴青高速公路终于开工了!我相信,有了巴青高速,我们青州必将踏上新的里程碑!”“三年过后的青州就会大变样了!”欧阳峰兴奋地说。“嗬,是。”方雪应了一声,“你没听那舞台上唱的吗?书记龚,眼不瞎,耳不聋,铁路通车数头功;哐当哐当火车来,飞机场上把炮轰;眼看飞机上了天,又要来把高速公路通。”欧阳峰一笑:“龚书记是块当官的料。不过老百姓可不是这么说的。民间顺口溜是:拆天桥,挖地洞,西墙拆了再补东;拆旧墙,铺新砖,修得不好换股东;贬贪官,树新风,换来换去好进贡;废旧制,立新功,拆墙修院再补洞。”“瞧你,还共产党干部呢,这么没有原则性?”方雪白了欧阳峰一眼。“这不是和你说说嘛。”“和我说说没关系,外面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连你们都不支持,还能干出什么事情啊?”“嗬嗬,你懂什么!还教训起我来了。我可跟你说,不要以为你救过龚书记的命,就摆谱。就觉得自己跟什么人物似的。你以为你是市医院的一把刀,有近10年的手术经验,又在名牌医院进修过就可以为市委书记做手术了?告诉你,当时要你主刀,是政治需要,是老龚利用你稳固自己的地位给自己创名声。你可别傻了!像遇到知音似的。”“行了行了!这是哪跟哪儿啊!”方雪有些不耐烦。“你可别不爱听。我说的是实话。官场上,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最关心你的,还是你自己的老公。你可知道,当时我为你担着什么心吗?要是手术砸了,看你还有命在!”欧阳峰虎着脸,眼都直了,“你说要是手术砸了,我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能救得了你吗?”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又说,“不过龚书记也真是个人物,为了……竟然敢拿命来赌!”“好了,难道官场上就没有一个真正的清官了?手术不是很成功吗?都两年多了,除了例行检查,龚书记的心脏好好的。下次我再建议他到北京大医院去做次全面检查,如果没问题,连检查也可以不做了。”方雪打断丈夫的话。伸出她的小手轻轻的揉搓着欧阳峰的胸膛,另一只手却偷偷地伸到背后去。每次他们俩开始争执,她就想办法转移注意力。欧阳峰感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发疯的膨胀,“我可受不了了!”他一下翻起身,猛地一下抱起她就向卧室走去。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放着:“现在我们回顾一下今天新闻的主要内容:巴青高速公路今日开工,市委龚书记现场剪彩,青州路段由久负盛名的铁二局建筑公司承包修建;十月青州市将迎来全国招商引资大会在青州召开,届时将是青州全体人民的共同节日;新的市委选址工作已经结束,不久将举行奠基仪式,老市委所属地段的拍卖工作即将拉开序幕;本市10佳青年杰出人才今日评晓,市医院胸外科方雪、市司法局吴吉轩等当选,他们中间将产生一位全国杰出青年代表……”
  
  二
  
  天刚蒙蒙亮,方雪就睁开了眼睛。欧阳峰一只胳膊伸过她的脖子搂着她的肩,另一只胳膊握在她胸前最敏感的地方睡得正香。她脸一红,把欧阳峰的手轻轻的拿开,准备坐起来。“嗯,起来这么早干嘛?今天又不上班。再睡会儿。”欧阳峰撒娇地又搂住了她。“你睡吧。妈妈昨天打电话来说,高血压又犯了,我得回家看看去。我睡不着了,起来锻炼锻炼。”
  “那我陪你一块回去吧?我可以休息一星期。”“不用,你就在家里好好歇歇吧。太累了。”“也好。反正一两个小时你也就回来了。早去早回。我可是连续二十多天 没睡好觉了,跟踪,布控,守候,三天三夜没合眼才抓住那兔崽子。不过再陪我睡一会儿?啊。”欧阳峰翻起身又猛地把方雪压在身下。方雪雪白的胳膊上很大一块青紫。“你这是怎么啦?阿雪?”“不小心碰的。”“碰的?怎么碰这儿了?”“不小心呗。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方雪赶紧用自己的嘴堵住欧阳峰的嘴,欧阳峰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中午快12点了,方雪还没有回来,欧阳峰沉不住气了,打电话回丈母娘家询问。电话是岳母接的。“妈,阿雪回来了吗?”“哦,欧阳峰啊。阿雪刚从我这里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还好吧?你这次出去听说是抓杀人犯,可把我们担心死了。”“嗯,还好,还好。您多保重。”听说阿雪回来了,欧阳峰赶紧放下了电话,不然老太太又要啰嗦半天。还是躲着点好。快1点的时候阿雪进了屋。门铃一响,欧阳峰赶快去开门:“你可回来了,媳妇儿。想死我了。”说着就想来个拥抱。“去,也不注意影响。孩子还在家呢。”“儿子在书房做作业,看不见。来,把包给我。”欧阳峰递过拖鞋拿过妻子的包挂回卧室去。回头见方雪瘫软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怎么啦?又晕车啦?”欧阳峰知道妻子有晕车的毛病,关切地问。“嗯。昨晚没睡好,好像还有点感冒。”方雪的话有气无力。“那你躺会儿吧。我给你拿点药。晚上上班吗?”“不上。明天上午有个手术。”“那你今天可得好好休息,精神一定要好。”“没事。我躺会儿就好了。对了,你们吃饭了没有?你妈妈出去了还没回来?”“吃了,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欧阳峰一边把药递给妻子,一边说。“嗯。”吃过药方雪就睡了,欧阳峰看看洗衣机里满满的衣服开始洗衣服。这个家两人都忙,欧阳峰经常不在家,阿雪虽然不出差但是医院里很忙,要照顾孩子要于事业可真难为了她,还好有母亲帮着,不然这家可真一塌糊涂了。欧阳峰边洗衣服边想心事,觉得内心充满了歉疚。隐隐约约的他听到卧室里传出手机铃声,是阿雪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刚想进去看看却又发现没声了。连续几次,欧阳峰奇怪了,轻轻开了门进去发现方雪双眼微闭,睡得很香。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红得耀眼。欧阳峰走过去,轻轻拿起手机看看,关机了的。“咦?这可怪了。难道我听错了?”他挠挠头自言自语的走出去。回头看看睡得正熟的方雪,瞧见床头柜上的座机,又轻轻的把话筒拿下来放到一边。有什么事情都等阿雪睡醒了再说吧,抱歉了,朋友们。欧阳峰在心底向朋友们道着歉,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晚上,秦老太回来了,老太太就欧阳峰这一个儿子,却有四个女儿,平时住在欧阳峰家有时候也就到女儿家四处走走,散散心。两口子对老人都很孝顺,自从老爷子去世后两口子对老人也就更关心了些,时常劝他到处走走别在家里憋着。欧阳峰特别满意妻子对老太太的孝顺。这年头孝顺的媳妇儿可不多了。天天一个屋檐下,还没听过阿雪和老人拌过嘴呢。就这点就让欧阳峰做足了男人,队里的伙计对欧阳峰也就特羡慕。老太太刚进屋,孙子方涛就跑过去:“奶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你不知道,你走了妈妈不给我在家做饭吃,脾气也特别坏,动不动就发火,以后你再也不许走了。你敢再走我拉也要把你拉回来。”“嗬嗬,涛涛啊。好,奶奶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妈妈忙你可不能跟妈妈调皮啊。妈妈发脾气准是你又不听话了吧。”老太太一边换上儿媳妇递上来的拖鞋一边训导孙子。“我那儿有啊。妈妈这段时间脾气就是特别坏嘛!”方涛不高兴地撅着嘴。“是,是,妈妈脾气不好。妈妈向你道歉。行了吧?”“也!伟大的妈妈!勇敢的妈妈!知错就改的妈妈!”方涛夸张地跳起来,大声欢呼。“小调皮!”方雪顺手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说什么?!”方涛瞪着双眼盯着妈妈。“小帅哥!小帅哥!妈妈又说错了。”方雪连忙改口。“这还差不多!”方涛作个鬼脸跑去玩电脑去了。一会儿又跑出来:“妈妈,我申请了一个电子邮箱,以后你必须每天给我发一封电子邮件。”“行。没问题。”“不行,我俩得拉钩。不许你说话不算话。”“好啦!妈妈什么时候说话没有算话过?臭小子。”“又说什么?嗯!”方涛一下双眉倒竖。“小帅哥!小帅哥!”方雪赶紧改口。“下不为例!哼!”方涛转身气哼哼的走了。“哈哈哈!”“呵呵呵!”一旁的母子俩开怀大笑起来。方雪却笑得有些牵强。
  
  三
  
  几天后,全国10佳杰出青年的名单公布下来了,是司法局的吴吉轩。一回到家,欧阳峰就愤愤不平:“阿雪,这次明明是你上的,怎么变成吴吉轩了?你就能忍下这口气?找找龚书记啊。这点公道话他还不能说?他吴吉轩凭什么比过你啊?”“算了,不就是个全国10佳青年代表吗?让他去吧。名利都是身外之物。”方雪劝着丈夫。“什么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你就是太善良。全国10佳啊!,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名头。上了你的主任医师职称不就可以破格评上了吗?你调省城不就一点麻烦也没有了吗?你怎么这么老实啊!再说了,不是老早就内定的吗?怎么突然变成吴吉轩了?”“是我主动提出来让他的。”方雪轻轻的说。“什么?你主动让他的?为什么?”欧阳峰睁大了眼睛。“他上了,就可以提升副局长。你看,我们都是同学朋友,他那天找到我给我提出来说我是搞业务的机会还多,而他的机会太少就让我把这次机会让给他,我想想也是。就让给他了。”方雪说得非常平静。“你!你!”欧阳峰连说三个你字,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还对他怀着旧情?他那时候那么追你你都没答应,你想报答他是不是?”“你混蛋!”方雪的脸一下变得血红,呼的一下站起来。“我……”欧阳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了嘴。他、吴吉轩还有方雪都是高中时候同学,那时候方雪是他们年级的才女美女,是众人心目中的偶像,欧阳峰从来不敢想方雪会爱上自己。吴吉轩喜欢上了方雪拼命的追,可是方雪连正眼也没有瞧过他。尽管欧阳峰读书时爱着别的女孩可是方雪一直都不在意。直到上大学了,欧阳峰和原来的女朋友也吹了,方雪才写信告诉他长达三年的单相思。当时欧阳峰感动得连眼泪都流下来了,觉得上帝对他真是太偏爱了,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孩子喜欢了他三年他竟然不知道。从那时候起,欧阳峰就发誓,他这辈子哪怕丢了生命也要对方雪好。现在两人结婚都10多年了,感情还是很好。虽然也有摩擦,但是总是在默默温情中化解了。方雪生这么大的气,欧阳峰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赶紧借故走开了。方雪的眼睛太可怕了,好像要吃人一样。她怎么这么厉害了?欧阳峰一边走一边骂自己真混蛋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
  晚上的时候,方雪独自跑到儿子房间睡觉去了。结婚这么多年以来,欧阳峰在家的日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分居。欧阳峰感觉特别不习惯,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胳膊里搂不着阿雪温热的身体,感觉心里也空落落的像什么把身子掏空了似的。他过去给方雪赔小心,让她回自己床上睡,却发现方雪大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的光。“过去睡吧?啊?”欧阳峰俯到方雪的耳边,柔声请求着。方雪一动也不 动,一声也不吭。见她没动静欧阳峰伸出手去抱她,感觉方雪的身子像冰一样冷。“阿雪,对不起。阿雪,是我错了。”欧阳峰爱怜地说,鼻子有些发酸。方雪清俊的脸上,突然滚落下大颗的泪珠,无声的滑落到枕头上。窗外有隐隐的灯光射进来,映着泪光幽幽地发寒。“阿雪,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你别这样好吗?啊!你打我吧,求你说话,别这样好吗?”欧阳峰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绞碎了,他一把抱起方雪,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四
  
  这几天青州市里非常热闹,原因一是十月份青州市即将召开全国招商引资大会,街道、交通、卫生、城建、政府窗口各个部门都行动了起来,为招商引资大会做准备。其二就是市委所属黄金地段将举行拍卖规划成商业区,市委另外选址新建。这可是一件大事。街头巷尾议论的很多。据说这块地皮市委开价3亿6千万,目前有一两家公司有意但是还没有最后确定。虽说这是块黄金宅地,可是一下拿出3亿多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特别是这地要卖给私人老板的。谁要是得了这块地,今后发达不说,现今也太叫人眼馋了1 3亿多啊,在老百姓心目中可是个天文数字。谁有那么大的实力呢?这也是市委龚书记想的法子。青州穷,没有钱搞市政建设,街道总是破破垮垮的。在城中心最繁华的地带,街心公园人行横道马路都很不规范,历届市领导班子都想好好规划建设一下,可是钱呢?一动就要成千万上亿啊!企业都不景气,原有的国营食业都老化了,不光不能挣钱还欠了银行一大屁股债。要想招商引资可是投资环境太差,虽然青州自然资源丰富,农产品也丰富,还有很丰富的旅游资源深远的文化资源,劳动力也便宜,可是硬件太差。市面看起来太脏太旧,让人感觉不舒服,交通也不方便,外来投资者一看就摇头,谁敢来啊?越穷越没钱搞建设,越没钱搞建设越没人来投资,越没人来投资越穷,青州形成恶性循环。这一次市委领导班子成立后下了决心要斩断这根恶性循环源,下大决心要搞城市基本建设,为青州市创造一个好的投资环境。这不,经过几届班子的努力,火车站修上了,铁路通车了,飞机场修好了,飞往全国各地的航班也开通了,北向通往省城的高速路也通了,现在又马上要修建南向通往全国的巴青高速。要是巴青高速路也通了,青州市就真的是四通八达了,那时这里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农产资源就可以得到好好利用了。在龚书记这任上,干了很多实事。为了搞好市政建设解决资金问题,龚书记大胆的提出卖地修街,把原市中心的街心公园拍卖,让获地者开发,原则就是搞好地面公益建设,而将地下作为商家的开发能源。这样一来,市场一下就盘活了,因为地属旺地,黄金地段,商家开发的消息刚刚传出所开发的门面图纸就被抢购一空。政府有了钱,大搞市政建设。各个部门飞速运转起来。由于各个部分配合不到位,今天电信挖,埋好。明天又是交通挖,后天又是燃气挖。一时,交通、水电、燃气、通讯、电信把个街面挖了个地朝天。老百姓怨声载道。这一次,市委领导班子又大胆提出将原来所处市中心地段的市委办公家属所在地一块拍卖,然后在郊区选址重建,让市中心形成商业规模。拍卖得来的钱再用来搞城市基本建设。用龚书记的话说:“我们这些人哪里不能办公?怎么非得要占着这商家宝地?太可惜了!”于是,轰轰烈烈的市委大院拍卖就开始拉开了序幕。前一段时间老百姓给市委龚书记编了段顺口溜,这下一卖市委大院,舞台表演的新的顺口溜又出来了:“书记龚,真的凶,敢叫车子城里钻地洞(地下公路,地面还原成绿化带了);不怕虎,不怕龙,就敢城里把漏子捅(据说龚书记提出卖地遭到上上下下许多人反对,龚书记差点丢了乌纱帽):先卖街,后卖院(市委大院),桥通路通网通铁桶飞机通,还要再把人心通(作好上上下下的说服工作)。”这顺口溜一出,大街小巷的人都会了。开会时,上班时,大家的手机短信就发过来发过去。发到后来,又添了这么几句:摊子拆了不要怕,超市好了就发家;困难多了不要怕,先把裤带紧一下;花草挖了不要怕,空运名花有办法;修修补补太小打,猛拆猛挖为大家:挖了水管埋电缆,埋了电缆找燃气;都吃公家饭,为何你先干?好处大家捞,我就不信你能比我好。这样一传,大家就爆笑一阵,然后就唏嘘一阵,感叹一阵,展望一阵。据说龚书记本人也听到过这些顺口溜,他听了,只是说:“群众是长眼睛的。终有一天老百姓是会明白的。”这话让市委大院的人传出来,大家就觉得这龚书记也挺为难的。他不也就是想为青州做点事吗?他本人能得到什么?总比什么事情都不干的官强吧?要不,他怎么说出这样一句无奈的话来?这样一想,原先因为搞市政建设被迫取缔摊位对政府大骂不已的小商小贩们也就心底平和了一点,就想起他龚书记其实也是个人啊,并不是要故意砸我们的饭碗啊。心里就多了点理解。不过,不管大家怎么编也好,怎么说也好,市委大院还没有拍卖,住家怎么搬大院谁来买还是大家热衷的话题。每天谈不厌。但是市委大院卖也好不卖也好,总的来说人们还是把它当作一份茶余饭后的谈料。也有着急的,比如住在市委大院的人,还有就是准备投资的商家们,都时时刻刻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因为这个社会,信息就是金钱,信息就是一个企业的生命,谁的信息准确谁就占了先机。这是生意场上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欧阳峰一家没有这种担心,因为他们既不住在市委大院,也不准备经商,所以一家人偶尔提到也是轻描淡写的没有几句话。那天晚上方雪回到家,一进门就给了欧阳峰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你的生日快到了,给,生日礼物。”“谢谢老婆。嗯!”欧阳峰搂过方雪亲了一口,“是什么?”“看看?”方雪一歪头,调皮的一笑。欧阳峰把盒子打开,“哇!旋风128!”里面是一款最新的炫彩手机,还带有摄像头。方雪知道欧阳峰想了很久了,只是要7000多太贵,欧阳峰一直没有舍得买。“发财啦?”欧阳峰搂着妻子,爱不释手的拨弄着手机。“嗯,我的一篇论文在全国学术杂志上发表了,单位奖励了一万元,加上稿费。我给自己也买了一个带摄像头的,以后你出差我们打电话就可以看到对方了。”方雪拿出自己的,银白色的外壳,挺秀气的。“多少钱?”“这个不贵,三千多。我要那么好的干什么?”方雪轻描淡写得说。方涛跑过来,抢过手机就跑:“哇!好酷啊!来,爸爸妈妈摄一张!”欧阳峰正要去抢儿子手中的手机,一个要向前扑的姿势。“哈哈!好酷啊!老爸!你抓坏蛋也就是这么抓的吧?来,看看你的光辉形象。”方涛笑嘻嘻的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方涛的姿势滑稽而又清晰,身后是方雪那张永远平静安宁的脸。“嘿!这玩意儿还真神了啊!”欧阳峰欣喜若狂地和儿子一道研究去了。
  
  五
  
  周五的晚上,该方雪值夜班,早早的她就来到了单位。晚上7点多,她正在查房,护士小王慌慌张张的跑来叫着:“欧阳医生,快!快!你家涛涛不见了!你婆婆叫你赶快回去。”“什么?!”方雪赶紧对身边的医生嘱咐几句,走出了病房。她往家里打了个 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一个妈字还没有喊完,就听到了话筒里的哭声:“阿雪啊,你快回来啊。涛涛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我到他的老师同学家到处都找了,都说一起放学了就没有再看见他。我想他一定是到哪儿玩去了,他没有钥匙,于是就回家等。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你说着孩子到哪儿去了啊!他平时从不乱跑,每次出门总要给我打声招呼。他没有到你哪儿去吧?”方雪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丈夫干刑警,时常和亡命之徒打交道,难道……她不敢往下深想,赶紧安慰婆婆:“妈,你别着急。涛涛不会乱跑的。今天是周末,说不定他到哪儿玩儿去了呢?通知欧阳峰了吗?”“我给他打电话了,可是不通啊。老是不在服务区。”“你给他单位打电话了吗?”“我不知道号码啊。你说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啊!”老太太泣不成声。方家三代单传,老太太看着孙子都到命里去了,平时连涛涛出去玩也还要屁股后面跟着,说是怕别人欺负他,方雪不让孩子乱花钱,平时约束很紧,可是婆婆老是偷偷给孩子钱。为此方雪和婆婆闹过好几次别扭,说带孩子不能如此束手束脚,得让孩子自己出去闯,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更不能养成孩子随便乱花钱的习惯。可是婆婆说,一个孩子,钱不给他花给谁花?和她理论,就像这孩子不是方雪生的而是她自己生的似的,仍旧偷偷地给孩子钱。涛涛拿了钱就偷偷的去网吧打游戏,放学了也不回家。方雪知道了,把涛涛打了一顿。但从此她就不再给电脑上密码了,告诫儿子只可以在家上网,并且要卡定时间。儿子也听话,没再去过游戏厅什么的。现在他到底到哪儿去了呢?要是涛涛真有点什么意外,那老太太可也真活不了了。“您别急,妈,我马上和欧阳峰联系,涛涛不会有事的。”“你当然不急,你什么时候疼过他啊?那么小点的孩子叫他干这干那,还打他!你们医生就是狠心!”老太太边哭边说。方雪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挂了电话,赶紧向欧阳峰单位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欧阳峰的助手李辉接的,声音年轻而又热情,和方雪开着玩笑:“嫂子啊,又想我们强哥了吧?呵呵。不巧,强哥出去取证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打他手机吧。”“他的手机打不通,不在服务区。涛涛现在还没有回来,到处找了也没找到,麻烦你想办法通知他一下。”方雪的声音急促。“啊?涛涛他还没有回来?好,我马上用对讲机通知强哥。你别急,嫂子,我马上通知弟兄们帮你去找。”“喂!喂!我是01,我是01,天鹰听到请回话!天鹰昕到请回话!”话筒里传来李辉焦急的声音。方雪放下电话,整理了一下思绪,赶紧往家里跑去。
  家里,老太太哭得跟泪人似的。方雪安慰了老人几句,就开始四处打电话询问孩子下落。可是到处都没有。眼看时针快指向9点了,方雪也开始沉不住气了。她对老太太说:“妈,你呆在家里,怕涛涛回来。我出去找找。”“你快去吧。一定要把我孙子找回来啊。孙子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行了行了!您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方雪不耐烦的抓起小包出了门。10点多,方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家。没有,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有。方雪的心往下沉,涛涛一定是遭到意外了。这孩子很聪明很懂事,他不会玩得不知道回来的。看着方雪耷拉着头走进家门,老太太一下就哭天喊地起来:“我的涛涛啊,奶奶也不活了啊!”“行了行了!欧阳峰呢?”方雪不耐烦地瞪了老太太一眼。“他打电话了,说马上就回来。”老太太揉着哭红的眼睛退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方雪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突然,茶几上传来美妙的和玄音,她的手机响了。她猛地张开眼睛赶紧拿起电话,“138968739xx”。“畜牲!”她不由得骂了一句,看了看婆婆的卧室,来到了自己卧室里:“什么事?我这会儿烦得很!”“哟,我的小宝贝,对待老情人就是这个态度啊?我能有什么事,想你呗。”“混蛋!有什么话快说!”方雪咬紧牙。“别生气嘛,宝贝。手机怎么样,好用吗?想不想再看看我们的倩影?”“王八蛋!畜牲!你真卑鄙!”“哎哟,我不卑鄙能有我的今天吗?我不卑鄙能得到我的梦中情人吗?好了,别生气了,宝贝,生气了不好看的。我给你打电话,不是问别的事,就是问你那件事情给我操作得怎么样了?”“哪个公司有实力参与竞争,都是要经过严密考察核实的。没有实力的坚决取缔,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这个规定我还不找你呢。我就是要让你帮我把其他公司都刷出去。”“你有什么实力参与竞争?别白日做梦了!”“我有你啊!只要你肯帮我,银行不就成了我的了吗?我凭什么没有实力?”“银行怎么可能贷款给你!这次拍卖本来就是为了筹款。”“有你不就行了?有了你,不是就有了他吗?”
  “够了!这绝对不可能!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远远不够。宝贝。我不都是为你吗?等一切都有了,我们不是就可以远走高飞吗?”“混蛋!你真卑鄙!”“不能这么说,宝贝。那都是因为我爱你。对了,我这有点精彩图片发给你瞧瞧?嗬嗬,那手机好用,一定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地。你看好了!”方雪拿下手机,屏幕上传过来一组照片。“你!你!”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我什么呀?我又没有吃醋。我的小美人。我没有吃醋,你放心。不过这次要是再办不成,我可就没那么容易原谅你了。哦,对了,涛涛还没有回家是吧?放心,他好好的,正和同学一起开篝火晚会呢!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你!你!是你干的?”“什么我干的啊?这是我当叔叔的一点心意。不要那么不领情嘛!”“你可别太过分了!你要知道,狗急了还会跳墙的!”“就凭你?我的聪明小宝贝。你不可能的。”“王八蛋!”方雪啪的一下将手机丢到床上,整个人一下瘫软了下去。“怎么啦?你在骂谁?”欧阳峰推门进来,见方雪倒在地上,赶紧扶她起来,“怎么啦?没事吧?对了,刚才小张打电话来说,说涛涛跟他们到山上森林公园开篝火晚会去了。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家里打电话。涛涛本来要他给家里打电话,是她忙忘了。连声跟我们道歉。看她那样,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哪个小张?”“四通建筑公司的啊。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位,很漂亮的。涛涛他们中队的校外辅导员。说是为了迎接六一儿童节,四通公司给涛涛他们学校捐了一笔款,要资助孩子们做社会调查。要从学生中评选一批优秀的参加该活动,营地在森林公园。今天他们是去踩点,小张在校门口接孩子看到涛涛就把他一块儿叫去了。”“这孩子怎么能随便跟人走?连电话也不给家里打一个。”“涛涛和小张很熟的啊。你不知道?”“我知道。可是……”“好了,好了,孩子找到了就好了。我刚才已经去看了回来了,他玩得很高兴的。我也就没有叫他回来。孩子好奇心强,你不是一直鼓励他多参加实践吗?我看他啊,这脾气就是跟你学的。”欧阳峰爱怜地给方雪擦掉眼泪。方雪再也忍不住了,抱住欧阳峰号啕大哭起来。“别哭!别哭!虚惊一场。”欧阳峰边哄着妻子边拿起方雪的手机,“你刚才骂谁呀?我看看。”
  “给我!”方雪一下坐起来,夺过手机。“你!”欧阳峰愣住了。“没什么,一个病人家属。前两天出了点医 疗事故,家属无理取闹。”方雪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是吗?”欧阳峰半信半疑,“严重吗?”“不严重。正常事故。”方雪把手机放到一边倒在床上,“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出去吧。”“好,你睡吧。”欧阳峰担心的望着妻子,给她盖好被子,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趁转身的功夫,他偷偷地看了一下妻子的手机,发现妻子的手机竟然关机了。欧阳峰皱了一下眉头,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了。
  市委大院拍卖大会原定在七月八号星期一早上举行。经过严格考察,参加竞争的公司有两个,跨世纪集团公司,兴盛房产集团。取缔了其他申请报名的四通房产集团,盈利房产集团、环宇集团公司。大家翘首以待,都想看看这块位于城市最中心的黄金宝地最终落入谁手。八号晚上,大家都齐聚在电视机旁,等着看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可是想不到那个漂亮的播音员给大家带来的却是:青州市民翘首以盼的市委大院拍卖会因故延后。市委办公厅秘书长陈泽出面解释说,因为拍卖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市委大院拍卖关系重大,市委市政府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播音员话声刚落,整个城市一片哗然。欧阳峰和方雪正好也在看电视。“怎么回事?这事?”“听说有人给省委领导写了匿名信,市委各常委也都接到了一封,说跨世纪集团公司和兴盛房产公司向有关领导实施了巨额贿赂。为了公允,必须查清此事再说。”“你怎么知道的?”“检察院那边的消息。关检察长也接到了那封信。”“哦。”方雪若有所思。“嗬嗬,你瞧,明天准又有新的顺口溜出来。”欧阳峰笑着说。见妻子半天没有反应,回头看看,却见妻子眉头紧锁。“怎么啦?关你什么事?”“我在想龚书记会怎么样。”“杞人忧天。他是你老公啊?月亮坝里晒阴米。”“混蛋你!”“开玩笑开玩笑。啊。别介意。”欧阳峰赶紧举起双手,“不过你可不能有外心啊!”“神经病了你!我看你才是月亮坝里晒阴米呢!”“哈哈,月亮坝里晒阴米是什么?说!说!”欧阳峰怀坏的笑着。“哼!不说了!你尽引我说脏话。你坏!你坏!”方雪举起拳头就向欧阳峰砸去。两口子在沙发上闹着一团。“喂!声音小点。我在做作业昵!注意影响,少儿不宜啊!”方涛突然从书房冲出来,大声叫着。“哦?哈哈哈!”两口子一愣,爆笑起来。“好好,我们小声点。你快去做作业吧。”方雪招呼着儿子。“哼!”方涛气呼呼地关上了门。“呵呵。”两口子不由得又笑了。
  “老龚受了巨额贿赂,你信不信?”“瞎说!造谣!绝对不会!我知道。”方雪的情绪非常激动。“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现在的人难说。你说,市里搞这么多工程,他能没有捞肥吗?”“我就知道!”方雪一反平日的温柔,吼了一句。“你看你这人,真是。关你什么事啊!又不是你老公受贿,你着什么急?再说了,要是我受了贿赂你不就跟着我享福了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就再也不会抱怨说我没有给你买宝石买钻石啰!”欧阳峰笑了,拿起当天的报纸翻阅,翻着翻着又不无忧戚地说,“不过,不管这谣言是真是假,对老龚可不利。眼看他这任期就要到了,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他提起的全国招商引资是他的一大政绩,如果招商引资不成功,他的一切努力也就失去意义了。选举大会在十一月举行,招商引资大会在十月举行,市委大院必须在这之前拍卖成功。这是老龚的一着重棋,要是砸了,什么也就砸了。政府拿了钱才能搞市政建设,才能为十月份的招商引资提供最基本的硬件设施。要是拖一天,基础设施的完成就要受一天的影响。两三个月的时间太紧了。钱啊,关键是钱啊。没钱就是不能办事。还有时间,要是多几个人捣乱,老龚可就拖下台了!”欧阳峰放下报纸去刷牙,边走边感慨,“窥伺着他位置的人多着呢。你看那个吴市长,就是吴吉轩的那个远方叔叔,早已是喉咙里伸出爪爪来了。昨天我去省城出差,听我组织部的那个同学说,上面也有人看准了青州这块宝地。以前穷,没人来。现在有了基础,又容易出成绩,就有人抢了。嗬嗬,只要老龚有一点闪失,恐怕这次他就没戏了,所有的成绩都是别人的了。一个犯了错误的干部是不可能有成绩的。老龚啊,可是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了。要是再让别人抓了把柄,那可就……”欧阳峰的声音淹没在呼呼的刷牙声中,全然没有看到一旁的方雪牙关紧咬,脸色铁青。
  第二天,青州市内就悄然流传起一段顺口溜:“拉虎皮,扯大旗,全然不顾百姓饥。一个填不饱,两个吞不下,三个四个眼就花。五天六天拖下去,七扯八拉凑个九万十万吧。当官没有巧,全靠脾气好,受得下边气,忍得上边吵,末了再去桑那洗个澡。装模作样干点事,捞够了我就跑。出点事,小问题,平级调动一样好。弄得好,升两级,名利双收岂不是更妙?”七
  这天,方雪告诉欧阳峰,她接了一个心脏病人,要做心脏瓣膜手术,恐怕这几天都要住到医院不回来了。欧阳峰理解的拍拍方雪的肩,说:“你放心去吧。我尽量抽时间回来看看。家里有妈,没什么大事情的。自己小心,人命关天的事,不可儿戏。”“嗯。把涛涛照顾好。最好叫你妈天天接送一下。”“这么大孩子了,学校又这么近,怕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干的什么工作,我听说上次你抓的那个杀人犯的弟弟回来了,扬言要给他哥哥报仇。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嗬嗬,你今天是怎么啦?这么罗索。这可不是你的性格。”“没什么。医院里有一个到德国进修的名额,我想去争取一下。可能没什么问题。要是那样,可能不久我就要出国了。你得学会照顾孩子。孩子长这么大,你一直都没有操过什么心。他很懂事,你不要经常吼他,要和他讲道理,要培养他的责任感,让他学会遵守诺言,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说,说了就一定要让孩子做到。”“什么?!你要出国?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你走了,我怎么办?”欧阳峰瞪大了眼睛,一个鸡蛋噎在喉咙里,“呃!呃!”噎得他直伸脖子。“看你!快,快喝牛奶。”方雪赶紧把牛奶递过去。“为什么要出国?”刚咽下鸡蛋,欧阳峰就迫不及待的问。“这是一次到德国医院的进修机会,两年。名额来了很久了。院长找我谈过,说是上级部门指定给我的。我还没有完全答应,说要考虑考虑。不过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想去的人太多,院长叫我今天回话。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去。和你商量一下。”“你都决定了还和我商量?商量什么!”欧阳峰恨恨的扔下筷子,把头调到一边。“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你认定的事情,我不支持行吗?我能阻止你吗?”方雪低下头,没有说话。“什么时候走?”半天,欧阳峰才问。“半个月后。”“这么快?!”方雪又低下了头。“唉!”欧阳峰搂过妻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7月20号,离方雪出国的日期还有三天。欧阳峰到移动公司查几个嫌疑人的电话,顺便为方雪的手机充值。出于习惯,他打了一张清单。突发奇想,自己的妻子都跟些什么人有来往啊?自己可从来也没有关心过。一来是出于对方雪的信任,二来也是出于对方雪的尊重。可是那天的电话是谁打来的?阿雪那么生气,不会有人找他麻烦吧?出于职业的敏感,他细细地看起方雪的电话来。在这么做的时候,他感觉自 己有些卑鄙,但是一想到方雪可能会因为他遭遇危险,他还是那么做了。他在心底发誓,这件事情决不能让方雪知道。方雪太敏感了,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查自己的电话,说不定马上就会闹离婚,那可不是欧阳峰所要的。打印单据是两个月的,并不是很长。阿雪的电话并不多,多数都是自己和他的通话。欧阳峰幸福的笑着,突然,他的眼睛不动了。
  2004.7.2·14:25 呼入电话13969978xxx
  这个电话好熟悉,欧阳峰想了想,想起来了,一惊:“吴吉轩?阿雪怎么会和他联系?”随即又释然了,大家都是同学打个电话也没什么。但因为过去,欧阳峰心里总有些别扭。咳,还男子汉呢!混蛋。真是……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这么想可对不起阿雪。欧阳峰骂着自己。“130……、137……”欧阳峰一路看下去,眼睛落到2004.7.5
  22:28上不动了。对,就是这个电话,让阿雪极度生气的电话。他计算着日子:那是自己生日过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方雪送自己手机过后的第六天,星期五,对,7月5号。就是那天晚上,涛涛没回家,他从发案现场赶回家找涛涛,他进门的时候10点35分,那个电话也应该是那个差不多的时候打的。“138968739xx”,通话时长:07--2-22:35结束。就是它了。欧阳峰感到一种捕获到猎物的兴奋。可是这个电话他从来没有见过,是谁呢?对了,阿雪说那是一个病人家属的电话。咳!自己真是个疑心鬼。欧阳峰自嘲的一笑,顺手把电话单据揣进了公文包里。
  
  八
  
  回到办公室,刑警队里热火朝天,大家伙说得正热闹。一见欧阳峰进来,大家哄的一下爆笑,打住了话头。“你们笑什么?”欧阳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哈哈哈!”大伙儿笑得更欢了。“峰队,刚才我们正说你呢。说嫂子就要出国了,今后峰队要是再想干事,那就得飞机上甩大炮了。”李辉好不容易止住笑,帮欧阳峰解了一下围。“飞机上甩大炮什么意思?”欧阳峰一下没有醒过神来。“一日千里啊!哈哈哈!”不知谁接了一句。“好一帮臭小子,拿你们大哥开涮了啊!”欧阳峰做势要打,刑警队里闹成一团。笑够了,李辉才正儿八经的问:“峰队,你说,嫂子一出国就是两年,你不想她吗?”“唉!”欧阳峰叹了一口气。“想什么想?外国专家测试,夫妻爱情最多能保持三年,剩下的都是亲情。正所谓左手拉右手,没有感觉的一类。你强哥都结婚多少年了?10年出头了,正所谓是一朵花也早就看腻了。”一旁的老王插嘴说。“你懂什么?我们峰队和嫂子是爱情之花常开不败,正所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的爱情你懂什么?”李辉撇了撇嘴。“什么?什么?你叽哩咕噜的说些什么啊?”老王张大眼睛。“你不懂。老古董。这就叫代沟!”李辉拍了一下老王的脑袋。“说什么啊?都说这女人三十四十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要是叫我们那口子管保她三天也离不得,就别说两年了。”一旁的大周摇着头。“哟嗬,大周,你出差一走好几天,那你媳妇怎么过的啊?我可没有去登门罗!”“哈哈哈!”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人家欧阳嫂子是事业型的人,天仙一样的,能像你们家大嫂那样长得胖乎乎的成天枸杞虫草酒给你泡着,王八汤给你炖着,只知道吃你那么俗吗?再说了,就凭我们峰队对嫂子的一片痴情,她能不珍惜吗?”“天仙怎么样了?天仙就不食人间烟火了?七仙女还下凡呢。”大周的脸红了。“好了好了,干正事!”欧阳峰见大家越说越离谱,吼了一句。“yes!遵命!”李辉双脚一并,啪地一个立正,“报告峰队,方家口案已经有了新的眉目?”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把大家都逗笑了。欧阳峰噗嗤一声也笑了。刑警队里成天都是紧紧张张的,难得前面的案子告一段落,今天又没事,大家轻松一下。“小李子(大家背后总叫李辉小李子,那个太监的名字。这让李辉很恼火却没有办法。)你可别把你们峰队说得那么好。你看看你们峰队,高大威猛帅气,就算他爱你们嫂子到命里了,吃不到家常菜了还不兴他打打野食换换口味啊?人常说屋里红旗不倒屋外彩旗飘飘呢,最不济打打擦边球总可以吧?你问问峰队,出差在外是不是也采过野花啊?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不采白不采啊。哈哈哈。”一旁的教导员老熊不紧不慢的开了口。“熊教导!”欧阳峰露出求助的神色。“好,不说了!不说了!到此为止啊!概不外传。哈哈哈!”熊教导赶忙打住话头。“熊教导,你打过多少擦边球啊?”李辉偏偏刨根问底。“我?我可不敢。嗬嗬,你不知道我们家里养了一只母老虎吗?她可没有你们欧阳嫂子温柔。不过,男人嘛,毕竟是男人。我们当兵那会儿,还经常挖地瓜呢。”“挖地瓜?什么意思?”刚分来的年轻干警胡彦飞马上凑过来问。“哈哈哈!你不知道挖地瓜啊?部队训练在地瓜地里打靶,几个小时趴在地上不动,那东西大了就往地下钻,于是每次打靶完了身下就留下一个坑,老乡就大骂我们偷他们的地瓜。其实哪是偷他们的地瓜吗,纯粹寂寞……”“哈哈哈?”队友们的笑声似乎已经离得很远,欧阳峰抱着头,陷入沉思。“秋风入窗里,罗账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欲不水精帘,玲珑望秋月。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朝来鹊喜声。峰队,有你受的。”李辉摇头晃脑的叽咕一阵,拍拍欧阳峰的肩膀,出去了。
  
  九
  
  21号早上,欧阳峰刚走进办公室,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忘在家里了。他驱车回家取手机。发现方雪呆坐在沙发上,脸像纸一样白。“怎么啦?病了?”欧阳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方雪像要虚脱似的。欧阳峰担心地望着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东西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机票呢?”“也买好了。后天早上6点,到上海,然后转机直到汉斯。”方雪机械的回答。“我太忙,没有时间陪你。阿雪,明天我请假陪你,后天去送你。”“嗯。”欧阳峰定定的站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话:“阿雪,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嗯。”“我走了。”“嗯。”见方雪呆呆的,欧阳峰愣了一会儿,然后匆匆的下楼了。花园小街又出现了抢劫杀人案,这让市委市府非常大为光火,下令必须在三日之内破案。在这大搞经济建设的前夕,一个稳定的治安环境非常重要。欧阳峰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的妻子了。
  又是一个通宵,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欧阳峰才抽出点空回家眯一会儿。他食言了,根本不可能请假陪方雪。回家的时候,方雪还在床上,欧阳峰躺到她身边去,伸过胳膊搂过她。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方雪抖了一下,但是他无暇细想,夫妻俩亲热过后,他就呼呼地睡了。他得抓紧时间睡觉,林局长只给了他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还得把手机开着,随时待命。没办法,队里兄弟们还在顶着,大家轮流休息。要不是考虑方雪要走了,这三个小时欧阳峰也是不可能得到的。可是他好像刚睡着,手机就催命的响起来。他拿过手机,里面是林局的声音:“欧阳峰吗?快!赶快 归队。青州宾馆贵宾房又出现恶性杀人案件,你直接去现场。”“是!”欧阳峰一个字也没多说,穿上衣服就匆匆出门了。临出门的时候,他望了一眼床上的方雪,只见方雪大睁着双眼,腮边挂着两颗泪。他的心一紧,想了想,又转回床边去亲了一下方雪,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阿雪。”然后呼的关上门,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欧阳峰赶到青州宾馆的时候,宾馆外面已是人山人海,就近派出所的同志正在那维持秩序,担任警戒。青州宾馆是青州市唯一一座四星级宾馆,平时用来接待贵宾用。政府来客一般也住在这里。据说市委市府主要领导人在这里也有包房,有时候这里就成了他们的办公室。不过是否属实,只是谣传,没有谁去查证。这里是绿灯区,是没有人敢在这里查来查去的。因为工作关系,欧阳峰对这里地形很熟悉,只觉得这里装饰还不错。不过宾馆后面有一栋贵宾楼,欧阳峰也从来没有去过。今天,这个凶杀案就发生在后面的贵宾楼里。一边往里走,欧阳峰的脚步就感到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峰队。”刚刚踏进凶案现场,贵宾楼C座608房间,李辉就迎了上来。“早来了?”“嗯。峰队……”李辉欲言又止。“怎么啦?婆婆妈妈的。有话就说。”欧阳峰有点冲。“死者是你的朋友。”“朋友?谁?”欧阳峰一惊。“吴吉轩。”“什么?!”欧阳峰大吃一惊,就往里走。“先别。峰队。”李辉伸手一拦。“又怎么啦?罗嗦!”欧阳峰不耐烦的一推。“算了,还是你自己去看吧!”李辉摆了摆手,让过了欧阳峰。“臭小子!”欧阳峰骂一声,走进了房间。凶案现场在浴室里,技术组的周惠,痕迹组的程功已经在忙活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浴室,装饰很豪华。墙砖、地砖全是青田玉的,全套进口的洗浴器具。吴吉轩横在浴缸下面,全身赤裸,四仰八叉地躺着,他的双腿之间是一片惨白,他用以传宗接代的东西早已不知去向。整个房间没有一滴血,只是曾现出一片白,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白。“初步情况?”欧阳峰的脸色很难看。“死者,男,38岁左右……”“行了,这个我知道o 37岁。说说其他的。谁报的案?死亡时间?致命原因?”欧阳峰不耐烦地打断了周惠的话。“宾馆服务员小王早上来打扫卫生,发现死者报的案。死者全身无伤痕,只在颈部血管处有一小口,挑动了动脉血管,直接致命。生殖器被割,至今不知下落。死者没有反抗,估计系偷袭或者熟人所为。这房间是市委办公用房,平常人进不来的。我们来时整个浴室开着水,死者的血被水冲了个干干净净。死亡时间在24小时前。”周惠简要地说明了一下。“叫服务员小王。”小王被带了过来,这是一个模样十分清秀的姑娘。“说说情况。”欧阳峰的心情坏透了。“我是专门打扫这栋楼的。这楼的客人特殊,只有我一个人负责。本来领导规定,房间不挂出请大扫的牌子就不能来打扫,我已经两天没来打扫着房间了。今天是房间里漏水了,我才开的门。哪里想到……哪里想到……”小王显然被吓坏了,说话哆哆嗦嗦,结结巴巴。
  “这房间住的什么客人?”“这房间,这房间……”小王期期艾艾的不敢说。“说!”欧阳峰不耐烦了。“这房间不住客人。”“不住客人?”欧阳峰奇怪地问。“这房间是市委专用,不对外。”“你们就不管住什么人?”“我们经理管。”小王垂下头。“叫你们经理。”“经理正在打电话。”“什么狗屁事情,人命关天还在打电话。把他给我叫来。”欧阳峰很想骂句脏话。不一会儿,经理秦劲过来了,这是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个心底有货色的主。“这屋里住过什么人?”欧阳峰劈头就问。“峰队,请你接电话。”秦劲没有理会欧阳峰的发问,而是把手机递给欧阳峰。“不接”。欧阳峰不耐烦地把手机舞到一边。“林局长的。”秦劲一脸苦瓜像。欧阳峰接过来,林局长的声音很严肃:“欧阳峰吗?速回我办公室。”“这案子……”“案情重大,我们要请示上级刑警机关来组织侦破。你派人保护好现场,严密封锁消息,所有勘测一律停止。除了保护现场的人员,所有人员一律撤回。”欧阳峰狠狠地把手机还给秦劲,冲出门去。
  林局长正在办公室等他:“所有资料移交上级刑警机关,我们只做配合工作。”“我们又不是干不了,这么明显的案子,只要查实谁住那房间就可以破案。那个房间客人又不多,很好查。”欧阳峰很不满。“服从命令。”林局长的语气严厉起来。欧阳峰不吭声了。“方雪医生要走了吧?给你一天假,好好陪陪她。明天送她上飞机后再来上班吧。”林局长的口气缓和下来。欧阳峰睁大了眼睛:“这个时候?”“哎,去吧。赶快走,别等我反悔哈。你这员虎将是什么时候也不能放走你的。”“谢谢林局。”欧阳峰满怀狐疑地走出局长办公室。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终于可以陪陪雪雪了。他飞一样地赶回家去。
  
  十
  
  欧阳峰回到家,发现方雪正在给儿子织毛衣。“哎呀,还织什么毛衣,快歇歇。”欧阳峰去夺妻子手上的毛衣针。“快完了。涛涛长高了,毛裤不能穿了。我给他接一接,这一走就是两年,不知道那时候他还记不记得妈妈。”方雪的眼睛里掉下泪来。“开什么玩笑!放暑假了,我们申请去看你。”欧阳峰爱怜地给妻子擦掉眼泪,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方雪靠在丈夫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怎么啦?你出国是大喜事啊!不就两年么?一晃就过了。来,笑笑。”欧阳峰扳过妻子的脸。方雪咧开嘴,可是不知怎么,欧阳峰却发现方雪的笑比哭还难看。她感觉方雪有心事,这让他很烦躁。但是方雪不说,他也不好问。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下午,方雪要求欧阳峰和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然后他们俩一起去学校接儿子。晚上,方雪没有让婆母动手,而是亲自下厨,做了虾仁冬瓜,红烧牛肉,凉拌三丝,西红柿炒鸡蛋,水煮肉片,还炖了白白的鲫鱼豆腐汤,红的白的绿的摆了一桌子,吃得方涛直抹嘴:“妈妈,享受!享受啊!”欧阳峰也吃得很欢,妻子的厨艺一直是顶呱呱的。方雪却很少动筷子,只是望着一家人吃饭发呆。
  晚上一夜缠绵,天很快就亮了。只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欧阳峰和方雪才小眯了一会儿。去机场的时候,方雪走到儿子房间,看了好一阵,又吻了吻儿子的额头,掖了掖被子,才走出门去。欧阳峰开车送她,感觉妻子有些怪怪的。他担忧地望着妻子,气氛很沉闷。检票,候机,夫妻俩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眼看着广播里发出了登机信号,欧阳峰把行李箱送到传输带上,看着妻子穿过检票口,走到里面去。妻子没有回头,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走出候机大厅,他准备看着飞机起飞后再离开。
  6:00,飞机没有动静。6:01,飞机还是没有动静。怎么啦?欧阳峰以为自己的手表出了问题。6:05,飞机还是没有动静,欧阳峰奇怪了。他焦急地望着飞机。突然,他的耳边传来熟悉的警笛声,他转头一看,一辆警车正朝着停在机场上的飞机飞驰而来。“Q00333”,竟然是他们局里的警车。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向机场里面奔去。出入口,他被保安拦住。“警察!”他把警官证一亮,冲了进去。
  飞机舷梯上,方雪正由李辉和另一个刑警兄弟一前一后地带下来。“峰队,吴若轩案嫌疑人。”看见欧阳峰,李辉喏喏着。欧阳峰什么也没说,他定定地望着方雪。方雪没有看他,径直朝警车走去,坦然自信而平静,就像走入她熟悉的手术室。
  欧阳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他没有去刑警队探听消息。他知道纪律,他不想兄弟们为难。他在家里疯狂地寻找蛛丝马迹,没有,什么也没有。家里干净得找不到半点尘埃。就像方雪,一贯地干净,一贯地利落。他疯狂地打开电脑,果然,系统提示他有邮件,他迅速打开,果然是方雪留下的。欧阳峰如饥似渴地读下去:
  亲爱的强:
  我走了。是我杀了吴若轩。那个畜牲!我只轻轻地用手术刀轻轻一下就结束了他的狗命。他的那个东西我喂狗了。我知道,我这次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涛涛你一定要把他带好,将来再办出国来。
  贵宾楼608是龚书记的房间,钥匙在我这里。我对不起你。三年前,我为龚书记做手术让我感到他确实是一个男子汉,在以后的频繁接触中,我们产生了感情。我背叛了你,对不起。不过我永远爱你。可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被吴若轩知道了,小王本来就是他介绍去的服务员,他利用她接近了608房间,安装了摄像头,拍下了我和龚书记在一起的录像。这个畜牲,他利用手机把录像发给我看,要挟我,先是让我把全国十佳杰出青年的称号让给了他,然后又要挟我委身于他,竟然用手机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拍了下来。在上次市委大院拍卖招标过程中,他以四通公司的名义要求得到市委大院的购买权,他带走涛涛恐吓我。计划落空后,威胁我要把录像公诸于众。龚书记是个干实事的好领导,我们要保护他。不能让这样的小人得逞。所以我杀了他。
  我知道这个案子是瞒不住你的,所以我得走,远走,再也不回来。原谅我,亲爱的。带好涛涛。
  你的雪雪
  方雪,你不知道,龚书记接受跨世纪集团300万的贿赂,已经被双规了。
其他文献
送别     柳絮飞舞,草长莺飞的时节/我却和你道着离别/这小小的驿站/从此留下了我对你的思念/握住你的纤手/我感觉不到你的温柔/然而/你可曾看到我的泪流/你转身的一刹那/我轻轻地说/珍重/风吹来得时候/里面夹杂着列车的嘶鸣/你没有回头/你没有看见我在风中向你祝福时/挥舞的双手。     春暖花开     习习的春风/吹开了慵倦的大地/站在黎明的枝头/把季节叫醒/蝴蝶在这个清晨/开始在阳光的怀抱里
期刊
猫还小,有黑白两只,也很可爱,她看见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就在心里给它们取了名字:“无常”。黑的叫黑无常,白的叫白无常,可是他却反对说不行不行。“为什么?”她问。“无常是鬼!索命的鬼!不吉利”。她笑笑,自顾逗弄猫,没再说话。  回家后,对夫提起,夫不置可否,夫是爱她的,结婚七年,爱却有增无减,凡事就总由着她的性子,同样也不会因了猫叫什么名字的小事与她口角,尽管也觉得这名字有些怪怪的。可是,她做的哪件
期刊
不管你对我对  不管你错我错  再也没有可怕的计较  也没有恶语相骂  没有怨恨的日子  到处欢声笑语  山里山外  晴空万里    时间    送不走的是时间  留不住的也是时间  白天黑夜  刮风下雨  太阳星星  时间不老  人也不老    错过    错过了,不必失意  有错有过,有爱有恨  雨过天晴  阳光一样普照大地
期刊
我很平凡,也很普通,我愿把这六十年来平凡普通的心灵里程和四十年来起起落落职业生涯的感悟写给和我同样经历,不一样故事的同龄人,和我没有一样经历,正在人生路上匆匆赶路的年青人。  我不在乎多少梦幻已成空,我不在乎多少追求已成泡影,六十年,弹指一挥间,距离也很短,可我走不回去呵,但记忆没有随时间流去。  解放前,我是个苦孩子,解放后,我上小学念中学,带上了红领巾,是个幸福的大孩子。  长大了,青年时代的
期刊
炮打司令部    我爸和我妈从街道办事处回来,把离婚证往床上一丢,坐到棋盘前,又下了一盘棋。这盘棋从上午十点一直下到下午五点。我猴在旁边,打了三个盹,流了两滩清口水。肚内咕咕乱叫,不敢声张。汽车喇叭在楼下山响。我妈对进来的搬运工一甩手:“给司机说,等我这盘棋下完。”  这盘棋和了。我妈后来对我说,这盘棋,我爸惟一一次没有悔棋。  我妈跟两个抬家具的搬运工,走了。  我爸叹口气:“老蒋走了,老毛孤单
期刊
长久以来,达文一直喜欢的是高挑个儿、圆圆脸蛋的女孩子。从他青春少年时代对异性动情时开始,直到25岁,十来年的时间里吧,他从画报上,电影电视里、同学中、大街上、相识不相识的人群中,目光关注的都是这一类女孩:高挑个儿、圆圆脸蛋。别的不注意,绝不注意!  可是,25岁那年,达文却遇上了烟静,一个小巧个儿、尖尖下巴的女孩子。不仅遇上了,而且是立即喜欢上了她,爱上了她,深深地爱上了她。后来,他们结婚了。  
期刊
1      一九六九年的秋天,多日淫雨之后,老天突然放了晴。姚家村的山地上,金风送爽,到处跳着亮灿灿的阳光。刚收完稻子的田块,散发着泥土蒸腾的气息,从早晨浓重的白雾里渐渐显露出来,次第铺排在美丽如画的田塝上和山湾里,让近处鸭的欢叫,和远处传来的汪汪的狗咬声给浸漾着、安抚着。   这天的太阳出来得有些晏。上午十点光景,在村中姚家大院的山梁脚,有一年轻女子正在疾步往梁上爬。因距离较远,人们看不清她的
期刊
阿玛莉亚珊瑚度假村    如果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甩得干干净净  上下左右夜空中  全是稀疏做梦的星星  那么你到了    与一只小鸟共进早餐  花卉比植物园更多  走在路上在海边散步  不断遇上(包括清洁工)  非训练从内心溢出的笑容  那么你到了    与电影名星同乘一辆车去看人妖表演  不分国际男女老少  泳后一起晒太阳  从那些镳刀拐杖蚯蚓识别泰文与英语的区别  让爱人用细沙把你埋起来  
期刊
归途    那一次与父亲同船回家,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致此后每次乘船,都会想起那天的情景。  那天的航程是从重庆到奉节。这样的距离,船速不慢也得24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与父亲会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呆在一起。这于我们早已是十分稀罕的事了。在长江边活了一辈子的父亲依然对长江有无尽的兴趣,他一忽尔一忽尔地出去,在船舱里呆的时间便不多。我常常小睡醒来,看见他叉开五指握着船舷,两只手臂直直的撑起肥胖的
期刊
大山夹着的三姊妹  长成以后  有一天都羞红着脸  盘算出嫁的事情    古色古香的大姐西陵  土色土香的三妹瞿塘  平素总惯着宠着老二  亲昵地骂这女子  好野好巫    二姐巫峡真是顽皮啊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  都把神女的红盖头  扯来盖在自己头上  还东抛西抛的  涂得满山满水都是    大约她想先于姐妹出嫁了  沿着大三峡小三峡  大笔大笔地采集嫁妆  一小片一小片的红  一大片一大片的红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