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海临风 [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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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镜湾


   四千年前有人在此打磨海面和石崖。
   喜欢唱越人歌的人,把自己的历史埋进沙丘和山冈;海面渐渐趋于湛蓝和平滑更接近神的命名,宝镜湾;而波浪密集连同归航之船都被刻进岩石,仿佛待命,将随时驶向天空。
   舞蹈者穿越青铜时代,运用石纹来体现远古的衣袂飘然,绣履若无,无法考证,龙蛇与鱼鸟各自都是谁的图腾?
   远去的南越人在浩瀚的时间里,仅仅留下这一场盛大的祭祀,巫师念念有词,持刀镌刻者力求表达出层次和远方,原始的号子推动着最早的海上土著,一次次出航,开拓水质的疆域。
   宝镜湾的海底一定有最多的秘密,人类史的沉船都归还给鱼儿、暗礁,曼妙的裙带草,暗藏杀机的柔软水母,这些都是消失的越人吗?史前那些干栏式的房屋,被酩酊大醉者悬挂在半山腰,那些绝壁之处的喜怒哀乐,再也找不到确切的缘由。
   他们载歌载舞地消失了,去往天上宫阙还是海底龙宫?还是一次向死而生的集体缄默?一定有一些人放弃了奴隶、财富和等级,也不听闻诸子百家。
   他们的自由来自海风的教诲,可以是风暴中的相互搏击,也可以是暮霭沉沉里的偃旗息鼓,等待月下的涛声里两情相悦。
   南海浩瀚,宝镜湾是通往时间隧道的入口,人类的护身符以钻石的切割方式为密语,那个能打破魔法,解救出自由和越人歌的行者至今没有出现。
   他,或者已经先于未来夭亡,后来人多为负重苦难的祈祷者。
   后来人,把摩崖之外的世界的灾祸,在此倾倒。
   他们不知道,宝镜湾如果被迫开口争辩,他的破碎将会是,
   飓风和海啸。

倾斜的桅杆


   黑暗具备神的速度和力量。
   南海的灯火,坚定地在远处撞破密集之网,明亮的,破网而出的鱼儿,多么自由,自由得想喊出腮里磨灭的那些涛声。
   有锦衣夜行的人,摔倒,摸黑爬起来。走更远的路,接近爱过的人。越走越重,夜色倾斜,如倾斜的桅杆。
   无法分辨边际的云彩,终于倾洒了雨水;悬在凤凰山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天地消除了天差地别,消除了上下左右。方向不再以经纬度患得患失,苍穹爱大地,爱了海也爱了岸。
   雨水温柔。
   在暗夜的破洞上绣花,弥合,还算得上良辰吉日。
   在倾斜的桅杆之上,时间挪移,流星抱住了流星。
   这夜色里沉默的岸。会记得,一朵浪花的告别吗?用洁白的拳头捶打,用嘤嘤的声音哭泣,也企图用毕生的水分湮没。
   跌倒,粉身碎骨,在退隐的路上,被宏大的潮水修复,卷入暗沉的旋涡,一朵新的浪花,是在重疊的叹息声里奔跑出来的……她,夺路而逃。
   这夜色里沉默的岸,倾斜的桅杆会记得吗?布面油画里,边界不是很清晰的船,似有似无的白帆,酗酒的无所事事的老船长,那个尚能打鱼为生的年代,都成了画面上不可或缺的要素。
   她在这样的背景里,缓缓裸露,曲线和波折,柔软的山丘起伏在水做的骨骼之上。
   印象派最能完整地描述,关于大海以及月下的大海,由清晰到模糊的转换。桅杆,最终倒下或者折断,葬身于海,成为消失的鱼群的殉葬者;但是,悲悯之笔怎样具体到一朵浪花呢?具体到她水草柔美的头发,具体到她湛蓝忧伤的眼神,具体到她提心吊胆的叹息,岸上那些,转瞬即逝……
   而天海,空阔无边。一支消瘦的桅杆,倾斜为乌有。

大海的修辞


   大海的修辞,是排比句式,白浪花一层一层,把月光带走。
   起风暴的日子,大海的语言是凌乱的,海水击石而亡、瞬而重生,或坠入旋涡,向深处求生。
   你是大海的一部分。蓝,沉默,孤寂。
   红帆消失的水域,再次出现,那空阔,波光耀眼,你想表达的都是陈旧的,你用了大海的修辞,却不知十七年前,命运让我成为怕水的人,我有一部分呼吸永远停在了水深处。
   我的一部分生命不被记忆,也不被再次提起。
   而水中的裙带草还活着,这样绿,这样蓬勃。
   你说:我们化身为鱼,是不是还来得及?
   用鳍,用鳞片,用柔软的肉身,以这万能的水,相互征服。
   我来自深山,我知道命运将把我埋在山里。
   有一棵红松将被伐倒,我向人世索要带着木香的密室,我的子孙不够排成长队,我的亲朋不够浩浩荡荡,但是这不影响仪式的隆重,就像此刻,浪花把月光一片一片抬走。
   我能看见你,从大海出发,跨珠江过秦岭,带着你海水的宿命,默念多年以前的今夜,爱情的咒语,借用大海的修辞。
   我能看见你,在人群中,难掩悲伤。
   我会重生的,凭七秒钟的记忆,我将出现在你的大海里。
   我涉江而来,手持芙蓉。
   那一夜。
   月色无边,海浪无尽无休。所见之水,由清淡转为咸涩;呼吸,由干燥转为湿润;路途,由荒凉转为草木繁茂。
   花开,不再与春望有关,暴雨,也不再需要善意的告知。
   你仍然用排比句式,指给我,月色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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