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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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认为,和姚飞的相识相知相伴是今生今世上天对我的最大恩赐。因为,她让我学会了自信,学会了生活,并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那年,我上初一。像沉默了6年的小学生活一样,我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不和任何人接触,孤独而自卑地画着自己的圆,像一只缩着头悄悄爬行的蜗牛。
  开学两个星期后,班级举行了第一次班会,主题是“朋友”,姚飞主持。班会在姚飞的旁征博引和近乎完美的承接中热烈地进行着。那时,我眼中的姚飞神情自若、口若悬河,耀眼得如她的成绩、她的外貌。班会接近尾声,姚飞向全班同学建议:“从现在开始,找个感觉对的人,大声地对他说‘做我永远的朋友吧’!”说完,姚飞就迅速走到我的身边,并大声地说:“杨静同学,做我永远的朋友吧!”
  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反应,只记得当我回过神时,我们的手已经握在了一起,耳边是无数的掌声。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有自豪的感觉。那一刻的震撼与感动,多年以后,我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但我相信,那一刻将成为我这一生中的永恒。
  和姚飞在一起的日子,我忘记了什么是孤独,我也不再是一只沉默的蜗牛。在学习之余,我会写写文章,投投稿。经历了无数的石沉大海,终于,我的处女作发表了。那天,当语文老师报出所读文章的作者时,班里的同学马上不约而同地用一种带着羡慕与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我感动地看着姚飞,她正在轻轻地擦去眼角的泪水。我这次的成功是因为有了姚飞的陪伴与鼓励,但我没向她说谢谢,一直没说。
   上了高中后,即使在繁重的课业中,姚飞也会拉我一起去吃一块钱一碗的沙茶面,拖我去吹带点咸腥味的海风。那时,姚飞最常跟我讲的是阿达姆松,那叼雪茄的老头,倒霉、受尽欺侮,却始终平静地与困难丑恶扭斗。我则向她描述萨克,那个憨厚、谦卑、反应迟钝、事事屈从却受气受累的苦涩小人物。我们发誓,将来一定不像阿达姆松和萨克那样让人瞧不起,要携手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有时候,姚飞还会跟我讲她倾心的白马王子,她总是毫不保留地把她的心里话告诉我。由于性格使然,我极少提及心中的小秘密,姚飞也从来不问,因为我们都相信对方,我们用口也用心交谈。
  填报高考志愿时,我和姚飞有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执。
  那时,我坚持要和姚飞报考同一所学校。出乎意料,姚飞竟然拒绝了。
  “我们要分开,至少要有一个省那么远!”
  “你是讨厌我,还是想摆脱我?不在同一个学校就不在同一个学校,我不稀罕!”那一刻,也只有那一刻,我恨起她来。
  看到我流眼泪,姚飞拉起我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能学着做好你自己,一个没有我的独立的自己。你不会怪我的,对吗?我知道你会明白的。”最后,姚飞飞向了首都北京,而我则去了伟大领袖的故乡湖南。
  刚到湖南,我才真正明白姚飞话中的意思。这么多年,我的快乐与自信都是因为姚飞。现在没有她,寂寞的时候,没有人陪我聊天,失落的时候,也没有人给我鼓励,我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到校第三天,收到姚飞的信。“……我知道你想我了,别不承认。但还是要学着做个独立的自己,要快乐起来!我在远方祝福你呢……”我流着泪回信,没有说我的孤独、失落,没有说我怀念6年来的点点滴滴。我知道,姚飞写信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会说谎,但我还是说了:“湘潭的辣椒很带劲,湘潭的灯心糕很有趣……我很好,真的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试着让自己适应,试着让自己快乐起来。但是我发现,这有点难。没有姚飞,即使去食堂这样的小事,我也觉得不自然,一个人的不自然。
  幸好,有个叫方容的室友开始对我热情起来。从课间上厕所到参加各种活动,方容都死皮赖脸地磨到我答应一起去为止。于是,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上台自我介绍、竞选学生会干事、迎新特长赛上表演蹩脚的吉他和歌唱……我逐渐习惯了没有姚飞的日子。
  一天,我和方容值班通宵迎新。深夜里,万籁俱寂,望着满天星光,回想起一年多来的生活,我推了推身边昏昏欲睡的方容。
  “谢谢你啊!”
  “谢什么?”方容有些莫名其妙。
  “谢谢你一年来的热情,没有你,我的大学生活不会过得如此美好!”我感激地望着她。
  “别谢我!” 方容伸了个懒腰,“要谢就去谢你那北京的朋友,竟会软磨硬泡,非要我答应她实行什么带你走向阳光的计划。真是的,比我还死皮赖脸,比我阿妈还难缠。不过……真的很羡慕你。有机会的话,让我见见她。虽然我违背了诺言,把一切都告诉了你。”
  泪水顷刻涌出,我赶紧拼命地擦掉,有个学弟正提着行李迎面走来,可不能丢脸啊!
  现在,我辞去了院宣传部长的职务,开始准备为4年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E-mail中,我和姚飞约定,要一起回到美丽的海滨家乡。先拼命工作两年,然后创建属于我们自己的工作室。
  成长的日子里,常常会听到有许多同龄人因为过度孤独自闭,而导致思想畸形,甚至草草结束自己美好青春的消息。
  每每此时,我总会想,如果当年没有姚飞适时地收容并温暖了孤独的我,我不会成为现在快乐健康而独立的我。说不定,我早已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但我还是不对姚飞说谢谢,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因为我们之间无需感谢。
   (摘编自《人之初》)
  ●编辑/歆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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