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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认知语言学界对范畴原型的分歧由来已久，Taylor认为某个特定的实体并不是原型，而是原型的一个范例。可以把原型想象成一个范畴的概念中心，它可能不关系到任何一个特定的实例或下位范畴。笔者以汉语中[瓜]范畴为例进行试验，结果支持了Taylor的观点，表明如果某个新项目能更好的体现范畴的概念中心，它将会成为该范畴原型的新的范例。
关键词：瓜；范畴；原型；范畴抽象观
中图分类号：H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822（2016）01-0002-08
1. 引言
范畴是思维、感知、行动与语言“最基本的单位”（Lakoff， 1987： 5）。 经典的范畴理论认为，范畴的划分由“一组充要条件决定，特征是二元的，范畴具有清晰的边界，范畴成员之间地位相等” （Taylor， 1989： 23）。 Wittgenstein （2001[1953]） 对此进行挑战，指出一个范畴的各个成员并不一定要具有共同特征，而是靠“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联系在一起。 沿着Wittgenstein的思路，Rosch & Mervis（1975）发现，许多范畴是围绕着一个原型来判断某事物是否归于某范畴，即不是看该事物是否享有该范畴成员的所有共有特征，而是看它与其原型之间是否具有足够的“家族相似性”。 在Wittgenstein（2001[1953]）、Rosch（1978）、Lakoff （1987）、Ungerer & Schmid（2001[1996]）、Taylor （1989）等人的研究基础上，逐步形成了原型范畴理论。该理论认为范畴内部各成员由“家族相似性”联系在一起，依据具有该范畴所有特性的多寡，具有不同的典型性。范畴成员之间的地位并不平等，原型（Prototype）是该范畴典型成员，是同一范畴中具有最多共同性的实例，其它成员有的典型性显著，处于范畴的中心位置，有的不显著而处于范畴的边缘位置（蓝纯，2005）。
但是，上述学者对原型的认识存在分歧（李福印，2008），一种观点（e.g. Rosch 1978； Brown 1990； Tversky 1990）将范畴原型视为范畴的典型代表，是与同范畴成员具有最多共同特征的实例；另一种（ e.g. Ungerer & Schimid， 2001[1996]； Taylor， 1989）则认为原型只是一种抽象表征，是从各个实例和各种次范畴中抽象而来。目前很少有研究对这种分歧进行讨论，本研究拟以实验的方法对此进行关注与讨论。实验采与我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瓜]范畴为研究对象，通过实验来验证上述的观点。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问题
本研究涉及3个问题：
1）目前在现代汉语中[瓜]范畴的典型成员是什么？
2）现代汉语中[瓜]范畴的主要成员是怎样依靠“家族相似性”相互联系的？
3）[瓜]范畴的典型成员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是否相同？
2.2 实验设计
Rosch & Mervis （1975： 575） 将“家族相似性”定义为：
一组形式为AB，BC，CD，DE的项，每一个项都同一个或几个其他项拥有至少一个或几个相同的要素，但是没有或几乎没有一个要素是所有项所共有的。
这就是说，在某一个范畴内，甲项（AB）和乙项（BC）之间具有某个相同的元素（B），而乙项（BC）与丙项（CD）之间也具有某个相同的元素（C），但甲项（AB）与丙项（CD）之间却未必具有相同的元素，甲项（AB）与丙项（CD）之间的联系是借助乙项（BC）联系在同一个范畴中的，以此推及丁项（DE）。这样范畴成员之间是靠一种类似“家庭纽带”的方式联系在一起，因而称其为“家族相似性”。Langacker （1987： 371） 认为“家族相似性”是“可感知的”，而且“相似性程度决定着归属该范畴的程度”。
据此，我们把“家族相似性”定义为，受试可感知到的对某一范畴成员典型性的判断。这种判断用5点量表来反映：A. 完全能够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B. 能够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C. 不知道能不能代表；D. 难以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E. 绝对不能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通过把受试对各个项目典型性的判断列成矩阵，就可以很直观地从典型性选项的数量增减中，观察到范畴成员如何通过“家族相似性”联系在同一个范畴内。
2.3 受试
受试为国内某大学硕士、访问学者及部分博士在内的32人。为了排除季节可能会对受试的判断造成影响，调查分别在6月份和11月份进行，6月份调查了15人，11月份调查了17人。
2.4 实验材料
本实验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问卷内容包括2部分：
1）选取的13种生活中常见的瓜作为[瓜]范畴成员的判断项，采用5点量表：A.完全能代表心中“瓜”的形象；B.能够代表心中“瓜”的形象；C.不知道能不能代表；D.难以代表心中“瓜”的形象；E.绝对不能代表心中“瓜”的形象。要求受试对每一种瓜进行典型性判断。这13种瓜是事先从3名受试所列举出的总共15种瓜中选取出来，去掉南北概念不一致的“地瓜”和较为陌生的“吊瓜”。在所选取的13种瓜中，有12种属于《中国农业百科全书》（蔬菜卷）（1990）瓜类蔬菜所列举出的项目，1种属于水果类。问卷和13种瓜的信息见附录1、2。测试前经过仔细询问，受试均承认在日常生活中认识这13种瓜，并且通过电脑提供13种瓜的图片，让受试熟悉所有的待测试项目。
2）要求受试对这13种瓜按照心中“瓜”的形象，从典型到不典型进行排序，并在括号内标出序号。1代表“典型”，13代表“不典型”，从1到13之间的序号代表典型性逐渐减弱，不典型性逐渐增强。 2.5 实验步奏
问卷在给予受试充分的时间和调查者在场的情况下完成。在解释完问卷后，受试开始填写问卷时，调查者不再做任何指示。最后收回问卷32份，其中合格问卷共22份。合格问卷指：按要求对各瓜项目的典型性进行了判断，且对各瓜项目从典型到不典型进行排序，排序没有空缺或重复。
2.6 数据整理
1）矩阵排列
将各个项目所获得的典型性的判断（A、B、C、D、E）从A到E按照数目多少列成矩阵，目的是观察13种瓜如何通过“家族相似性”相互联系。
2）选项赋值
按照A= 1；B=2；C=3；D=4；E=5，给每个选项赋予一定的值，然后将各个瓜所得的典型性判断换算成数据并相加。例如：西瓜所得的典型性判断是：20A1B1C，意思指有20个受试判断为A，1个受试判断为B，1个受试判断为C。西瓜得分为 20×1+2×1+3×1=25。这样做的目的是把受试典型性判断量化，以便在项目间进行比较。如果某个判断项获得的赋值越低，则其在受试心目中的典型性越大，这样就可以根据数值的大小区分出典型的“瓜”和不典型的“瓜”分别是什么，并且依据数值的大小可以形成一个典型性排序秩次。
3）排序数值
将每个瓜所获得的排序序号相加。例如，如果22名受试在典型性排序时把西瓜排在第一位，那么西瓜的排序数值就是22（事实上“西瓜”所得的排序数值为32，说明有些受试并未把“西瓜”排在第一位）。这样做可以把受试对各个瓜的典型性次序判断量化。这样按照数值大小会形成另一个排序秩次，通过测量其与前一种秩次之间的相关性，就可以判断受试是否在测试时前后逻辑一致，由此推断受试的判断结果是否具有较高的信度。由于典型性判断是针对每个瓜项目的判断，不具有排他性，而排序是具有排他性的判断，因此两种判断的思维过程各不相同。如果不同的思维判断所得的结果显著相关，就可以说明受试在测试中对典型性的感知与判断具有理性与稳定性，从而证明的判断结果具有较高的信度，而非胡涂乱写。
3. 研究结果
3.1 数据呈现
经过整理后，数据呈现如下表1所示：
3.2 信度验证
表1中，左侧第一列“序号”是按照各个瓜获得判断从A到B到C按数量由多到少排列。先按A的多寡排序，没有A的项目按B的多寡继续排序，B的数量相同时看C的数量，依次类推。这样得到第一列13种瓜的典型性排序。
第八列“选项数值”是通过选项换算（A=1；B=2；C=3；D=4；E=5）相加后得出的值。我们按照得出的数字从小到大排一个序列。我们看到这些值从小到大的次序基本上与第一列的次序相符，除了从南瓜到甜瓜的次序存在差异外。
第九列“排序数值”是把各瓜项目所得的所有的排序序号相加所得的数值。把这个数值从小到大排序。我们发现除了甜瓜与冬瓜的次序有不一致外，第九列排除的次序与第一列、第八列的次序基本相似。
我们把第一列“序号”秩次、第八列“选项数值”的排序秩次和第九列“排序数值”的排序秩次进行Spearman相关性检验。检验结果显示第一列排序秩次与第八列排序秩次呈显著性相关（rs=.989， p<.001），第一列排序秩次与第九列排序秩次呈现显著性相关（rs=.995， p<.001），说明这三种排序相关性极高，反映了本测试所收集的受试对典型性判断数据具有较高的信度。“信度与效度相互关联，信度的满足也同时证明了量具效度的满足”（Bachman， 1997[1990]： 160）。
4. 讨论
4.1 [瓜]范畴的“家族相似性”
结合表1中第一、八、九列来看来看，西瓜是[瓜]范畴的典型成员，然后典型性慢慢减弱，表现为A的逐渐减少B、C的逐渐增多。在这个从典型的代表西瓜（20ABC）到最边缘的代表葫芦（2C5D15E）联系过程中，很明显体现了认知范畴中的“家族相似性”即西瓜作为典型“瓜”的代表和葫芦不典型的代表能联系在一起，是靠中间一系列相互传递下来的家族相似性来联系在同一个范畴中的。
在这13个瓜项目中，除了木瓜属于番木瓜科或蔷薇科外，其他12种均属于葫芦科。葫芦科的植物是一年生的蔓性植物，果实是浆果的一种，称为瓠果或瓜果。但是受试将葫芦列为最不典型的“瓜”说明，对[瓜]属性的判断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家族相似性”影响的，即一个项目与其典型成员之间是否具有足够的“家族相似性”决定的。
西瓜从外形上看是卵圆型的，蔓性，成熟后个体较大，有瓤，有耔，成熟后味道甜，可以食用。可以说西瓜的这些特征基本上代表了[瓜]的特征。葫芦作为最不典型的代表，与西瓜相比不是浑圆一体，而是有一个细长的柄；葫芦未成熟时有瓤，可以烹调食用；但人们最多是将葫芦作为一种实用的目的，用以盛物。
从排出的序列来看，冬瓜、哈密瓜、甜瓜和南瓜与西瓜最接近。从特征上看，它们基本具有西瓜的主要特征：卵圆形、味道甜。除冬瓜外，其他三种在味道上与西瓜一样是甘甜的。冬瓜排序之所以靠前，很可能是因为冬瓜作为一种日常蔬菜在生活中很普及，而哈密瓜由于带有地域的特色因此会排列稍后。甜瓜虽然和西瓜一样普遍，但是一般甜瓜个头较小。南瓜靠后可能主要因为南瓜的形状多为圆盘形，且上面有棱状突起。
木瓜是一种水果，可以食用，可是其籽不同于西瓜籽，且形状和个头也较上面的种类有差异。黄瓜是一种常见蔬菜，可是黄瓜是细长的且表面不是光滑的。我们发现从黄瓜开始后面的[瓜]范畴成员，从形状与味道上已经与西瓜相差甚远。形状不再是卵圆，味道也从甜开始到无味最后到苦。从白兰瓜到笋瓜，已经没有受试认为它们具有典型性。我们注意到，从丝瓜到笋瓜选项数值非常的接近，这可能是因为它们属于较边缘化的成员，受试对它们的判断趋向于将它们归为一类。
西瓜作为[瓜]范畴典型的成员，葫芦作为不典型的成员，这样的次序古今是否保持不变？我们需要结合历史文献来查证。 4.2 [瓜]范畴典型成员的考证
结合历史文献来考察，我们发现其实[瓜]的典型成员不是固定不变的，现在西瓜是[瓜]范畴典型的成员，可是实际上西瓜是外来物种。有关西瓜的最早记载是《新五代史·四夷附录》，其中记载：“契丹破回纥得西瓜种”，由此可知西瓜自新疆传入今辽河一带是1000多年以前（引自《中国农业百科全书》，第295页）。 宋范成大《石湖词》注云：“西瓜本燕北种，今河南皆种之”（引自《中国大百科全书》，第1305页）。 说明南宋时西瓜种植才由北方南移。
但是在汉语中[瓜]的概念很早就存在了，而且葫芦也属于[瓜]的一种。《左传·庄公八年》记载“齐侯使连称，管致戍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引自《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第30页）。《诗经·幽风·七月》有“七月食瓜，八月断壶”，这里的“瓜”指的是我国原产的甜瓜，这里的“壶”指的是葫芦（引自《中国大百科全书》，第1198页）。葫芦在中国古籍中最早称瓠、匏和壶，这三个字都可以在《诗经》中找到，《邶风·匏有苦叶》云：“匏有苦叶，济有涉深”；《卫风·硕人》云：“齿如瓠犀”；《小雅·南有嘉鱼之什》云：“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其中的“匏”、“瓠”、“壶”、“甘瓠”均指葫芦。 在这里“壶”通“瓠”（引自《词海语词分册》，第408页），“匏”与“瓠”也指同一类事物。陈奂在《毛诗传疏》中说：“匏与瓠浑言不别。折言之，则有异。”，“匏，瓠之坚者也；瓠，匏之始生者也，瓠其大名也。”（引自《十三经大辞典》，第659页）。瓠字从瓜，说明古人把它看作[瓜]的一种；另外，孔子在《论语·阳货篇》中提到“吾岂匏瓜也哉？”，就是很好的说明。从这些文献推断，葫芦在古代是属于[瓜]范畴的。
事实上，考古发现甜瓜和葫芦是中国最早的原生植物，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葫芦果实及果实遗存，浙江吴兴钱山漾遗址中出土甜瓜子说明了早在新石器时代中国就在栽培甜瓜、葫芦了。
以上文献分析至少可以推断出：1）宋之前汉语中[瓜]的典型成员是原产我国的甜瓜；2）葫芦至少在春秋时期被视为[瓜]的成员；3）古代与现代[瓜]的典型成员发生了更改。
4.3 [瓜]范畴原型的抽象性
在我们所调查的13个[瓜]成员中大概只有甜瓜（一些品种由外国传入）、冬瓜、葫芦是中国土生土长的，但是随着外来植物的不断传入，并逐渐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起到重要作用，[瓜]的典型成员也因此起了变化，从甜瓜逐渐演变为西瓜。以西瓜为代表的外来物种逐渐将中国本土原有的[瓜]成员从核心位置排挤到边缘地位。原来的典型成员甜瓜退居其次，而葫芦也渐渐成了[瓜]范畴边缘代表。
Taylor（1989： 59）认为“某个特定的实体并不是原型，而是原型的一个范例。可以把原型想象成一个范畴的概念中心，它可能不关系到任何一个特定的实例或下位范畴，这是范畴的抽象观”。根据此观点，汉语中[瓜]范畴的典型成员的变化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不管是古汉语中的甜瓜，还是现在的西瓜都只是[瓜]范畴抽象原型的一个范例，这个范例体现当时人们对[瓜]范畴认知的概念中心。如果某个项目能更好的体现这个概念中心，代表范畴原型的范例会发生变化，如西瓜代甜瓜。但是，[瓜]范畴概念的中心则保持不变。
4.4 生活实践对[瓜]范畴典型性判断的影响
范畴典型判断受熟悉程度和经验的影响（Cruse， 1990）。“形状”与“味道”是[瓜]家族相似性的主要特征，而这两个特征均来自人们在生活实践中的感知。哈密瓜和白兰瓜是具有中国地域特色的甜瓜。哈密瓜据考证来源自西亚的厚皮甜瓜（引自《中国农业百科全书，第272页）。白兰瓜是出现最晚的瓜，又名“兰州瓜”，是解放前从美国移栽到甘肃的甜瓜，此瓜皮纯白而产于兰州，故名为“白兰瓜”，沿用至今。哈密瓜在这项研究中的排序上仅仅次于西瓜，可能由于其汁多甘美，且与西瓜极为接近等原因。我们发现在典型性排序上南瓜在哈密瓜之前，而在量化排序中哈密瓜却在南瓜之前。这可能因为受试在做典型性判断时，考虑较多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见性，而在具体排序时，受试考虑较多的则是与原型西瓜所具有的家族相似性的多寡，比如味道。白兰瓜位置较后，可能由于受试实际接触较少，但仍然居于其它边缘项目之首，足见生活常见性会影响范畴的判断。据此，可以解释为何黄瓜在形体、味道上与原型西瓜相差较大，但还是排序靠前，这可能因为黄瓜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见蔬菜。冬瓜也是生活中的常见蔬菜，又因为其形状与西瓜很相似，所以其位置也比较靠前。笋瓜虽然属于南瓜的一种（引自《中国农业百科全书》，第713页），许多受试对其接触较少，所以其排序靠后。可见受试对[瓜]典型性的判断受生活实践的影响。
4.5 [瓜]范畴在汉语构词中的参照作用
汉语中的[瓜]范畴也印证了Ungerer & Schmid（2001[1996]： 39）的观点，即“原型是一种认知参照点”。在我们所调查的13种瓜中，可以看到有从产地命名，如西瓜、哈密瓜；有的从味道命名，如甜瓜、苦瓜；有的从颜色命名，如黄瓜；有的从形状命名，如佛手瓜；有的从结果方式命名，如木瓜、地瓜，等等。这些都体现了汉语中“特征+范畴”的命名特点。前面的特征是个体特征，后面的所属范畴是共有特征，从命名上体现了汉语对范畴的认知的特点：个性+共性，而家族相似性在其中起了主要的参照作用。
在概念使用上，汉语也表现出很强的原型特点。用做动词我们说“瓜分”，就是说象切瓜那样切成一块一块的。《国策·赵策三》：“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赵之敝，而瓜分之”（引自《词海语词分册》，第352页）；用做名词汉语中有“金瓜”，一种古代的仪状礼器，金属瓜状物。还有“脑瓜”也是从形状上着手。在地名里有“瓜洲”形状似瓜而得名。另外汉语中还有“呆瓜”，“傻瓜”之类的词，指傻头傻脑的人，这很可能是从瓜的形状而来指代脑子不聪明。另外在陕西宝鸡方言中称哑巴为“瓜（轻声）子”（音）很有可能是从瓜的没有声音而来。 5. 结语
我们通过问卷调查，以矩阵的方式直观地展现了[瓜]范畴的家族成员依靠“家族相似性”相互联系的过程：典型性递减，非典型性递增。我们发现代汉语中[瓜]范畴原型范例是西瓜，其它成员按照与西瓜可感知的家族相似性而归于同一范畴，范畴成员依据具有该范畴的所有特性的多寡，具有不同的典型性，表现为排序上的差异。我们还发现汉语中[瓜]范畴典型性的特征是，外形上看是卵圆型的，蔓性，成熟后个体较大，有瓤，有耔，成熟后味道甜，可以食用。
在不同历史时期，汉语中[瓜]范畴的原型范例是不同的，根据Taylor（1989）的原型抽象观来看，这是因为原型是一个范畴的概念中心，这个概念中心会由典型的范例来体现。我们发现典型范例会发生变化，但概念中心保持不变。如果某个新成员能更好的体现范畴的概念中心，它将会成为该范畴原型的新的范例。
本研究存在的不足在于，多数范畴呈现的不是单一中心结构，而是多中心结构（Brown， 1990；李福印，2008），所以[瓜]范畴也有可能有两个典型成员：一个是西瓜，另一个是南瓜。以西瓜为代表，甜瓜，哈密瓜，白兰瓜等，形成一个瓜果范围；以南瓜为代表，冬瓜，丝瓜，苦瓜，笋瓜，形成一个瓜菜范围。如果是这样，可以解释，为何从味道来看，没有严格地遵守，甜---淡---苦。这一点本研究调查上没有做考虑，有待以后深入研究。
参 考 文 献
Bachman， L.F. Fundamental considerations in language testing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s Education Press， 1997 [1990].
Brown， C.H. A survey of category types in natural language [A]. In S.L. Tsohatzidis （ed.）， Meanings and Prototypes： Studies in Linguistic Categorization [C]. London： Routledge， 1990： 17-47.
Cruse， D.A. Prototype theory and lexical semantics [A]. In S.L. Tsohatzidis （ed.）， Meanings and Prototypes： Studies in Linguistic Categorization [C]. London： Routledge， 1990： 382-402.
Lakoff， G. Woman， 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 What categories reveal about the world [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7.
Langacker， R.W.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 （Volume I）：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 [M].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7.
Rosch， E. Principles of categorization [A]. In E. Rosch & B.B. Lloyd （eds.）， Cognition and Categorization [C]. Hillsdale， N.J：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1978： 27-48.
Rosch， E & Mervis， C. Family resemblances： studies in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categories [J]. Cognitive psychology， 1975， （7）： 573-605.
Taylor， J. Linguistic Categorization： Prototypes in Linguistic Theory [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9.
Tversky， B. Where partonomies and taxonomies meet [A]. In S.L. Tsohatzidis （ed.）. Meanings and Prototypes： Studies in Linguistic Categorization [C]. London： Routledge， 1990： 334-344.
Ungerer， F. & Schmid， H.J.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 [M]. Beijing：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1996].
Wittgenstein， L.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Anscombe， G.E.M.， Hacker， P.M.S.， and Schulte， J.，trans.） [M]. Oxford： Blackwell Publishing， 2001[1953].
（责任编辑：周统权）
关键词：瓜；范畴；原型；范畴抽象观
中图分类号：H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822（2016）01-0002-08
1. 引言
范畴是思维、感知、行动与语言“最基本的单位”（Lakoff， 1987： 5）。 经典的范畴理论认为，范畴的划分由“一组充要条件决定，特征是二元的，范畴具有清晰的边界，范畴成员之间地位相等” （Taylor， 1989： 23）。 Wittgenstein （2001[1953]） 对此进行挑战，指出一个范畴的各个成员并不一定要具有共同特征，而是靠“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联系在一起。 沿着Wittgenstein的思路，Rosch & Mervis（1975）发现，许多范畴是围绕着一个原型来判断某事物是否归于某范畴，即不是看该事物是否享有该范畴成员的所有共有特征，而是看它与其原型之间是否具有足够的“家族相似性”。 在Wittgenstein（2001[1953]）、Rosch（1978）、Lakoff （1987）、Ungerer & Schmid（2001[1996]）、Taylor （1989）等人的研究基础上，逐步形成了原型范畴理论。该理论认为范畴内部各成员由“家族相似性”联系在一起，依据具有该范畴所有特性的多寡，具有不同的典型性。范畴成员之间的地位并不平等，原型（Prototype）是该范畴典型成员，是同一范畴中具有最多共同性的实例，其它成员有的典型性显著，处于范畴的中心位置，有的不显著而处于范畴的边缘位置（蓝纯，2005）。
但是，上述学者对原型的认识存在分歧（李福印，2008），一种观点（e.g. Rosch 1978； Brown 1990； Tversky 1990）将范畴原型视为范畴的典型代表，是与同范畴成员具有最多共同特征的实例；另一种（ e.g. Ungerer & Schimid， 2001[1996]； Taylor， 1989）则认为原型只是一种抽象表征，是从各个实例和各种次范畴中抽象而来。目前很少有研究对这种分歧进行讨论，本研究拟以实验的方法对此进行关注与讨论。实验采与我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瓜]范畴为研究对象，通过实验来验证上述的观点。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问题
本研究涉及3个问题：
1）目前在现代汉语中[瓜]范畴的典型成员是什么？
2）现代汉语中[瓜]范畴的主要成员是怎样依靠“家族相似性”相互联系的？
3）[瓜]范畴的典型成员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是否相同？
2.2 实验设计
Rosch & Mervis （1975： 575） 将“家族相似性”定义为：
一组形式为AB，BC，CD，DE的项，每一个项都同一个或几个其他项拥有至少一个或几个相同的要素，但是没有或几乎没有一个要素是所有项所共有的。
这就是说，在某一个范畴内，甲项（AB）和乙项（BC）之间具有某个相同的元素（B），而乙项（BC）与丙项（CD）之间也具有某个相同的元素（C），但甲项（AB）与丙项（CD）之间却未必具有相同的元素，甲项（AB）与丙项（CD）之间的联系是借助乙项（BC）联系在同一个范畴中的，以此推及丁项（DE）。这样范畴成员之间是靠一种类似“家庭纽带”的方式联系在一起，因而称其为“家族相似性”。Langacker （1987： 371） 认为“家族相似性”是“可感知的”，而且“相似性程度决定着归属该范畴的程度”。
据此，我们把“家族相似性”定义为，受试可感知到的对某一范畴成员典型性的判断。这种判断用5点量表来反映：A. 完全能够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B. 能够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C. 不知道能不能代表；D. 难以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E. 绝对不能代表心中某一范畴的形象。通过把受试对各个项目典型性的判断列成矩阵，就可以很直观地从典型性选项的数量增减中，观察到范畴成员如何通过“家族相似性”联系在同一个范畴内。
2.3 受试
受试为国内某大学硕士、访问学者及部分博士在内的32人。为了排除季节可能会对受试的判断造成影响，调查分别在6月份和11月份进行，6月份调查了15人，11月份调查了17人。
2.4 实验材料
本实验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问卷内容包括2部分：
1）选取的13种生活中常见的瓜作为[瓜]范畴成员的判断项，采用5点量表：A.完全能代表心中“瓜”的形象；B.能够代表心中“瓜”的形象；C.不知道能不能代表；D.难以代表心中“瓜”的形象；E.绝对不能代表心中“瓜”的形象。要求受试对每一种瓜进行典型性判断。这13种瓜是事先从3名受试所列举出的总共15种瓜中选取出来，去掉南北概念不一致的“地瓜”和较为陌生的“吊瓜”。在所选取的13种瓜中，有12种属于《中国农业百科全书》（蔬菜卷）（1990）瓜类蔬菜所列举出的项目，1种属于水果类。问卷和13种瓜的信息见附录1、2。测试前经过仔细询问，受试均承认在日常生活中认识这13种瓜，并且通过电脑提供13种瓜的图片，让受试熟悉所有的待测试项目。
2）要求受试对这13种瓜按照心中“瓜”的形象，从典型到不典型进行排序，并在括号内标出序号。1代表“典型”，13代表“不典型”，从1到13之间的序号代表典型性逐渐减弱，不典型性逐渐增强。 2.5 实验步奏
问卷在给予受试充分的时间和调查者在场的情况下完成。在解释完问卷后，受试开始填写问卷时，调查者不再做任何指示。最后收回问卷32份，其中合格问卷共22份。合格问卷指：按要求对各瓜项目的典型性进行了判断，且对各瓜项目从典型到不典型进行排序，排序没有空缺或重复。
2.6 数据整理
1）矩阵排列
将各个项目所获得的典型性的判断（A、B、C、D、E）从A到E按照数目多少列成矩阵，目的是观察13种瓜如何通过“家族相似性”相互联系。
2）选项赋值
按照A= 1；B=2；C=3；D=4；E=5，给每个选项赋予一定的值，然后将各个瓜所得的典型性判断换算成数据并相加。例如：西瓜所得的典型性判断是：20A1B1C，意思指有20个受试判断为A，1个受试判断为B，1个受试判断为C。西瓜得分为 20×1+2×1+3×1=25。这样做的目的是把受试典型性判断量化，以便在项目间进行比较。如果某个判断项获得的赋值越低，则其在受试心目中的典型性越大，这样就可以根据数值的大小区分出典型的“瓜”和不典型的“瓜”分别是什么，并且依据数值的大小可以形成一个典型性排序秩次。
3）排序数值
将每个瓜所获得的排序序号相加。例如，如果22名受试在典型性排序时把西瓜排在第一位，那么西瓜的排序数值就是22（事实上“西瓜”所得的排序数值为32，说明有些受试并未把“西瓜”排在第一位）。这样做可以把受试对各个瓜的典型性次序判断量化。这样按照数值大小会形成另一个排序秩次，通过测量其与前一种秩次之间的相关性，就可以判断受试是否在测试时前后逻辑一致，由此推断受试的判断结果是否具有较高的信度。由于典型性判断是针对每个瓜项目的判断，不具有排他性，而排序是具有排他性的判断，因此两种判断的思维过程各不相同。如果不同的思维判断所得的结果显著相关，就可以说明受试在测试中对典型性的感知与判断具有理性与稳定性，从而证明的判断结果具有较高的信度，而非胡涂乱写。
3. 研究结果
3.1 数据呈现
经过整理后，数据呈现如下表1所示：
3.2 信度验证
表1中，左侧第一列“序号”是按照各个瓜获得判断从A到B到C按数量由多到少排列。先按A的多寡排序，没有A的项目按B的多寡继续排序，B的数量相同时看C的数量，依次类推。这样得到第一列13种瓜的典型性排序。
第八列“选项数值”是通过选项换算（A=1；B=2；C=3；D=4；E=5）相加后得出的值。我们按照得出的数字从小到大排一个序列。我们看到这些值从小到大的次序基本上与第一列的次序相符，除了从南瓜到甜瓜的次序存在差异外。
第九列“排序数值”是把各瓜项目所得的所有的排序序号相加所得的数值。把这个数值从小到大排序。我们发现除了甜瓜与冬瓜的次序有不一致外，第九列排除的次序与第一列、第八列的次序基本相似。
我们把第一列“序号”秩次、第八列“选项数值”的排序秩次和第九列“排序数值”的排序秩次进行Spearman相关性检验。检验结果显示第一列排序秩次与第八列排序秩次呈显著性相关（rs=.989， p<.001），第一列排序秩次与第九列排序秩次呈现显著性相关（rs=.995， p<.001），说明这三种排序相关性极高，反映了本测试所收集的受试对典型性判断数据具有较高的信度。“信度与效度相互关联，信度的满足也同时证明了量具效度的满足”（Bachman， 1997[1990]： 160）。
4. 讨论
4.1 [瓜]范畴的“家族相似性”
结合表1中第一、八、九列来看来看，西瓜是[瓜]范畴的典型成员，然后典型性慢慢减弱，表现为A的逐渐减少B、C的逐渐增多。在这个从典型的代表西瓜（20ABC）到最边缘的代表葫芦（2C5D15E）联系过程中，很明显体现了认知范畴中的“家族相似性”即西瓜作为典型“瓜”的代表和葫芦不典型的代表能联系在一起，是靠中间一系列相互传递下来的家族相似性来联系在同一个范畴中的。
在这13个瓜项目中，除了木瓜属于番木瓜科或蔷薇科外，其他12种均属于葫芦科。葫芦科的植物是一年生的蔓性植物，果实是浆果的一种，称为瓠果或瓜果。但是受试将葫芦列为最不典型的“瓜”说明，对[瓜]属性的判断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家族相似性”影响的，即一个项目与其典型成员之间是否具有足够的“家族相似性”决定的。
西瓜从外形上看是卵圆型的，蔓性，成熟后个体较大，有瓤，有耔，成熟后味道甜，可以食用。可以说西瓜的这些特征基本上代表了[瓜]的特征。葫芦作为最不典型的代表，与西瓜相比不是浑圆一体，而是有一个细长的柄；葫芦未成熟时有瓤，可以烹调食用；但人们最多是将葫芦作为一种实用的目的，用以盛物。
从排出的序列来看，冬瓜、哈密瓜、甜瓜和南瓜与西瓜最接近。从特征上看，它们基本具有西瓜的主要特征：卵圆形、味道甜。除冬瓜外，其他三种在味道上与西瓜一样是甘甜的。冬瓜排序之所以靠前，很可能是因为冬瓜作为一种日常蔬菜在生活中很普及，而哈密瓜由于带有地域的特色因此会排列稍后。甜瓜虽然和西瓜一样普遍，但是一般甜瓜个头较小。南瓜靠后可能主要因为南瓜的形状多为圆盘形，且上面有棱状突起。
木瓜是一种水果，可以食用，可是其籽不同于西瓜籽，且形状和个头也较上面的种类有差异。黄瓜是一种常见蔬菜，可是黄瓜是细长的且表面不是光滑的。我们发现从黄瓜开始后面的[瓜]范畴成员，从形状与味道上已经与西瓜相差甚远。形状不再是卵圆，味道也从甜开始到无味最后到苦。从白兰瓜到笋瓜，已经没有受试认为它们具有典型性。我们注意到，从丝瓜到笋瓜选项数值非常的接近，这可能是因为它们属于较边缘化的成员，受试对它们的判断趋向于将它们归为一类。
西瓜作为[瓜]范畴典型的成员，葫芦作为不典型的成员，这样的次序古今是否保持不变？我们需要结合历史文献来查证。 4.2 [瓜]范畴典型成员的考证
结合历史文献来考察，我们发现其实[瓜]的典型成员不是固定不变的，现在西瓜是[瓜]范畴典型的成员，可是实际上西瓜是外来物种。有关西瓜的最早记载是《新五代史·四夷附录》，其中记载：“契丹破回纥得西瓜种”，由此可知西瓜自新疆传入今辽河一带是1000多年以前（引自《中国农业百科全书》，第295页）。 宋范成大《石湖词》注云：“西瓜本燕北种，今河南皆种之”（引自《中国大百科全书》，第1305页）。 说明南宋时西瓜种植才由北方南移。
但是在汉语中[瓜]的概念很早就存在了，而且葫芦也属于[瓜]的一种。《左传·庄公八年》记载“齐侯使连称，管致戍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引自《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第30页）。《诗经·幽风·七月》有“七月食瓜，八月断壶”，这里的“瓜”指的是我国原产的甜瓜，这里的“壶”指的是葫芦（引自《中国大百科全书》，第1198页）。葫芦在中国古籍中最早称瓠、匏和壶，这三个字都可以在《诗经》中找到，《邶风·匏有苦叶》云：“匏有苦叶，济有涉深”；《卫风·硕人》云：“齿如瓠犀”；《小雅·南有嘉鱼之什》云：“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其中的“匏”、“瓠”、“壶”、“甘瓠”均指葫芦。 在这里“壶”通“瓠”（引自《词海语词分册》，第408页），“匏”与“瓠”也指同一类事物。陈奂在《毛诗传疏》中说：“匏与瓠浑言不别。折言之，则有异。”，“匏，瓠之坚者也；瓠，匏之始生者也，瓠其大名也。”（引自《十三经大辞典》，第659页）。瓠字从瓜，说明古人把它看作[瓜]的一种；另外，孔子在《论语·阳货篇》中提到“吾岂匏瓜也哉？”，就是很好的说明。从这些文献推断，葫芦在古代是属于[瓜]范畴的。
事实上，考古发现甜瓜和葫芦是中国最早的原生植物，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葫芦果实及果实遗存，浙江吴兴钱山漾遗址中出土甜瓜子说明了早在新石器时代中国就在栽培甜瓜、葫芦了。
以上文献分析至少可以推断出：1）宋之前汉语中[瓜]的典型成员是原产我国的甜瓜；2）葫芦至少在春秋时期被视为[瓜]的成员；3）古代与现代[瓜]的典型成员发生了更改。
4.3 [瓜]范畴原型的抽象性
在我们所调查的13个[瓜]成员中大概只有甜瓜（一些品种由外国传入）、冬瓜、葫芦是中国土生土长的，但是随着外来植物的不断传入，并逐渐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起到重要作用，[瓜]的典型成员也因此起了变化，从甜瓜逐渐演变为西瓜。以西瓜为代表的外来物种逐渐将中国本土原有的[瓜]成员从核心位置排挤到边缘地位。原来的典型成员甜瓜退居其次，而葫芦也渐渐成了[瓜]范畴边缘代表。
Taylor（1989： 59）认为“某个特定的实体并不是原型，而是原型的一个范例。可以把原型想象成一个范畴的概念中心，它可能不关系到任何一个特定的实例或下位范畴，这是范畴的抽象观”。根据此观点，汉语中[瓜]范畴的典型成员的变化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不管是古汉语中的甜瓜，还是现在的西瓜都只是[瓜]范畴抽象原型的一个范例，这个范例体现当时人们对[瓜]范畴认知的概念中心。如果某个项目能更好的体现这个概念中心，代表范畴原型的范例会发生变化，如西瓜代甜瓜。但是，[瓜]范畴概念的中心则保持不变。
4.4 生活实践对[瓜]范畴典型性判断的影响
范畴典型判断受熟悉程度和经验的影响（Cruse， 1990）。“形状”与“味道”是[瓜]家族相似性的主要特征，而这两个特征均来自人们在生活实践中的感知。哈密瓜和白兰瓜是具有中国地域特色的甜瓜。哈密瓜据考证来源自西亚的厚皮甜瓜（引自《中国农业百科全书，第272页）。白兰瓜是出现最晚的瓜，又名“兰州瓜”，是解放前从美国移栽到甘肃的甜瓜，此瓜皮纯白而产于兰州，故名为“白兰瓜”，沿用至今。哈密瓜在这项研究中的排序上仅仅次于西瓜，可能由于其汁多甘美，且与西瓜极为接近等原因。我们发现在典型性排序上南瓜在哈密瓜之前，而在量化排序中哈密瓜却在南瓜之前。这可能因为受试在做典型性判断时，考虑较多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见性，而在具体排序时，受试考虑较多的则是与原型西瓜所具有的家族相似性的多寡，比如味道。白兰瓜位置较后，可能由于受试实际接触较少，但仍然居于其它边缘项目之首，足见生活常见性会影响范畴的判断。据此，可以解释为何黄瓜在形体、味道上与原型西瓜相差较大，但还是排序靠前，这可能因为黄瓜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见蔬菜。冬瓜也是生活中的常见蔬菜，又因为其形状与西瓜很相似，所以其位置也比较靠前。笋瓜虽然属于南瓜的一种（引自《中国农业百科全书》，第713页），许多受试对其接触较少，所以其排序靠后。可见受试对[瓜]典型性的判断受生活实践的影响。
4.5 [瓜]范畴在汉语构词中的参照作用
汉语中的[瓜]范畴也印证了Ungerer & Schmid（2001[1996]： 39）的观点，即“原型是一种认知参照点”。在我们所调查的13种瓜中，可以看到有从产地命名，如西瓜、哈密瓜；有的从味道命名，如甜瓜、苦瓜；有的从颜色命名，如黄瓜；有的从形状命名，如佛手瓜；有的从结果方式命名，如木瓜、地瓜，等等。这些都体现了汉语中“特征+范畴”的命名特点。前面的特征是个体特征，后面的所属范畴是共有特征，从命名上体现了汉语对范畴的认知的特点：个性+共性，而家族相似性在其中起了主要的参照作用。
在概念使用上，汉语也表现出很强的原型特点。用做动词我们说“瓜分”，就是说象切瓜那样切成一块一块的。《国策·赵策三》：“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赵之敝，而瓜分之”（引自《词海语词分册》，第352页）；用做名词汉语中有“金瓜”，一种古代的仪状礼器，金属瓜状物。还有“脑瓜”也是从形状上着手。在地名里有“瓜洲”形状似瓜而得名。另外汉语中还有“呆瓜”，“傻瓜”之类的词，指傻头傻脑的人，这很可能是从瓜的形状而来指代脑子不聪明。另外在陕西宝鸡方言中称哑巴为“瓜（轻声）子”（音）很有可能是从瓜的没有声音而来。 5. 结语
我们通过问卷调查，以矩阵的方式直观地展现了[瓜]范畴的家族成员依靠“家族相似性”相互联系的过程：典型性递减，非典型性递增。我们发现代汉语中[瓜]范畴原型范例是西瓜，其它成员按照与西瓜可感知的家族相似性而归于同一范畴，范畴成员依据具有该范畴的所有特性的多寡，具有不同的典型性，表现为排序上的差异。我们还发现汉语中[瓜]范畴典型性的特征是，外形上看是卵圆型的，蔓性，成熟后个体较大，有瓤，有耔，成熟后味道甜，可以食用。
在不同历史时期，汉语中[瓜]范畴的原型范例是不同的，根据Taylor（1989）的原型抽象观来看，这是因为原型是一个范畴的概念中心，这个概念中心会由典型的范例来体现。我们发现典型范例会发生变化，但概念中心保持不变。如果某个新成员能更好的体现范畴的概念中心，它将会成为该范畴原型的新的范例。
本研究存在的不足在于，多数范畴呈现的不是单一中心结构，而是多中心结构（Brown， 1990；李福印，2008），所以[瓜]范畴也有可能有两个典型成员：一个是西瓜，另一个是南瓜。以西瓜为代表，甜瓜，哈密瓜，白兰瓜等，形成一个瓜果范围；以南瓜为代表，冬瓜，丝瓜，苦瓜，笋瓜，形成一个瓜菜范围。如果是这样，可以解释，为何从味道来看，没有严格地遵守，甜---淡---苦。这一点本研究调查上没有做考虑，有待以后深入研究。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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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统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