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一个个兴趣呈量子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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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华附中读高中时写小清新的男孩女孩故事,文学大赛获奖,清华读物理学本科,但最后以经济学博士毕业,现在国家级研究机构从事研究,她是刚从清华毕业几年的郝景芳,不久前捧得雨果奖(相信大家知道,这是科幻文学的诺贝尔奖)。
  “当不了爱因斯坦,就是学渣”
  从小学起,郝景芳就迷上了天文和文学。三年级时,她就为中子星的高密度所震惊——这种恒星寿命终结时坍缩成的星体,密度动辄可以达到每立方厘米上亿吨。“对天文学有一种情结,这是一种从小就生发的理想。”
  再大一些,郝景芳开始接触量子力学。她看了《大宇宙百科全书》《寻找薛定谔的猫》《大爆炸探秘:量子物理与宇宙》,又读了卡尔萨根的《暗淡蓝点》。包括爱因斯坦、海森堡、玻尔在内的物理大师的作品,她都有所涉猎。
  从高中起,郝景芳就窥见了量子力学世界的美妙风景。在这里,物质具有波粒二象性,薛定谔的猫可以“既死又活”,结果可以出现在原因之前。
  郝景芳同时也爱着文学和写作,但未动过上大学读文科的念头。她的理由非常简单和有说服力——要研究物理,必须在学校接受系统训练;而文学,可以蹭课、旁听。
  踏入清华大学,郝景芳的理想是成为物理学家,“那时我的目标,是要成为海森堡、薛定谔那样,开创一个学科的大家,或者像费曼,在物理学领域做出杰出成就的人。”
  但大学生涯开始不久,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学渣——“怎么努力都没有效果,而别人飘在天上”。
  大学前三年,郝景芳全力以赴想把物理学好,但感觉好难。她纠结,焦虑。老师会有一周一次的答疑课,但是问问题的同学太多,她不好意思走到老师面前,说她不会的不是一道两道题,而是整个部分就没怎么听明白。她偶尔也鼓起勇气向班里大牛问一道自己怎么做都做不出的题,大牛诚恳告知:这道题比较简单,他就没做,你看看讲义吧。
  闷着、憋着,“孤独”地学着。
  不过大学四年下来,郝景芳的成绩依然排在年级前30%,她被保送为天体物理方向的博士研究生。但她仍然认为自己是“学渣”:正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样,在物理学上当不了爱因斯坦、海森堡,那就是学渣。
  本科毕业后十年,提到大学时期的遗憾,郝景芳还在感慨,当年走了弯路,如果用了正确的学习方法,结果大概会更好——如果把知识体系比作一棵树,她当时太过注重“树叶”,而忽略了“树干”。所谓“树干”,就是最为基础的定理。在没有吃透树干的情况下,大学时的郝景芳急急忙忙做题,在题目上花了大量心血,做得艰难而痛苦,但力气并没有用对地方。“题目都是‘树叶’,要把功夫花在最核心的‘树干’上。”在郝景芳看来,吃透了定理,与之相关的题目都会迎刃而解。
  “最理性的人才凭兴趣做事”
  郝景芳有太多的兴趣,它们分布在自己人生的各阶段中。除了量子力学和文学,一进入大学,郝景芳就参加了各种社团和比赛,游泳、国标舞都是她的喜爱,她至今保留了游泳的习惯。读博期间,她从理论物理一脚踏入社会科学,同时还当着作家,郝景芳完美演绎着时下流行的一个词——斜杠青年。她是学者/作家/自媒体人(郝景芳自己运营了一个公众号)……
  “这多兴趣,时间够用吗?”记者好奇地问。
  “人不可能总做一件事。”面对记者的赞叹,郝景芳觉得兼顾兴趣,是一种理所应当,特别顺理成章。“按理说,每个人都应该多接触其他领域的知识。你不可能靠着自己专业的那点技艺,用一辈子。”郝景芳认为,大学给了她发现、选择兴趣的大平台,需要她做的只是去不断地尝试。
  而郝景芳对经济学的热爱就是她旁听出来的。
  虽然读了天体物理方向的博士研究生,但郝景芳清楚地明白,数学是她的软肋。由于读博期间时间更灵活,她大量旁听了其他专业的课程,历史系、社会学系、中文系,还有经济系……她被经济学理论迷住了,而她的数学知识完全能应付经济学对数学的要求。经过权衡,郝景芳觉得她在经济学领域做出成就的可能性比在物理学更大,暂时离开了物理学,最终以经济学博士的身份从清华毕业。
  学物理还是学经济、学游泳还是继续国标舞……在兴趣的取舍上,郝景芳坦言自己很纠结,她不是那种能一刀了断的人,常常会为选择失眠。“有一段时间想跳好国标舞,但需要花很多的时间,最终选择了放弃。”像这样的决断并不常见,郝景芳更愿意搁置兴趣,等她以后,也许是20年后机遇成熟时才重新拾起,对于物理学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情怀的,“学物理很难找工作,等20年后有条件了,我说不定会重回物理学,继续我未完的研究。”
  无论做出何种选择,一路走来,郝景芳都让自己“想干的事情”和“应该干的事情”落在一个节拍上。“我百分之百随着兴趣走的,很少考虑其他因素。”你觉得她感性,她却笑:“只有最理性的人才凭兴趣做事呢。”
  如果想干的事情和应该干的事情无法合一,一定是一方需要修改。“八成是你应该干的事情是不对的。你要修改自己的认知、行为和选择,才能把它们重新统一到一起去。”郝景芳觉得,所谓“凭兴趣做事”,是理性思考之后,决定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这样才会过得通畅。
  “感兴趣的,一直是人类意识”
  量子力学、经济学和文学写作在郝景芳看来,有着相通的一面。
  郝景芳如今的工作,与经济研究相关。她关注经济规律、制度创新,她喜欢研究宏观经济系统,甚至在宏观经济上,找到了和物理的相同点——“如果把人看成一个粒子,研究一个国家的经济系统,和研究一个宇宙中的星系,本身就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只是,人更加多样,人和人之间的互动关系更加复杂。”
  生活,也有点像郝景芳钟爱的量子力学——在被观测之前,生活中发生的事件,不过是无数种可能性的叠加,它是一团混沌的概率云。当意识介入,波函数坍缩,某一种可能成了真,其他可能性就此散去。而郝景芳将其他可能,变成她笔下的“实际”。
  “在你的写作中,会或多或少反映你的专业量子力学或经济学,专业知识如何能与写作相结合?”记者好奇地问。   “我明白你们的问题,其实,我从小就有把对知识的思考写出来的习惯。”郝景芳解释道,只是写作之前,需要对专业知识有一定的积累。
  学理之前的郝景芳,拿过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初赛的时候,她写了几个中学女孩的故事。那时,她走的是小清新路线,写校园,写男孩女孩,还写过一棵树和一座楼的爱情故事。
  本科最后一年,因为直博,郝景芳有了空闲,重新开始写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写作成为一种救赎。它引领当年那个心事重重的年轻女孩,暂时离开千头万绪的现实世界,让她前往另一个世界。但再度拿起笔,郝景芳对校园爱情故事失去了兴趣。“写作一定是写我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那时,我的兴趣已经不在校园了。”
  2006年,郝景芳创作了第一篇科幻小说——她写了一个小行星的故事。专业知识,有时会成为郝景芳写作的灵感来源。她不大喜欢写充满技术描写的“硬科幻”,即使涉及到她所研究的物理学知识,她也只是虚晃一枪,将之作为整个故事发生的背景。
  比如,银河系里的黑洞质量比较小,它们宁静,几乎从不喷发。但如果有这么一个星系,星系中有定期喷发的超大质量黑洞,那么该星系中的星球会怎样?它会有怎样的制度,出现怎样的文明?带着这些思考,郝景芳写下了《皇帝的风帆》。
  郝景芳研究的课题就和“喷发”有关系。2007年的一次天文类学术会议上,她还做了关于微类星体喷流的学术报告。
  郝景芳一直就对制度比较感兴趣,她大量阅读,了解中西方的制度究竟如何演化,历史如何分岔。她喜欢去做“设计”。在小说里设计一个世界,制定一套规则,推演这套规则之下的人物命运,科幻小说,如同她的头脑实验室。所以,郝景芳更愿意把自己创作的小说叫“无类型文学”,这是一种模糊的文学形式。为此,她曾在投稿时碰过壁——文学杂志说他们不登科幻,而科幻杂志觉得文章太过文学。
  但也有被郝景芳这种写作特点吸引的编辑。郝景芳科幻长篇《流浪苍穹》的编辑曾说:“她的文字细细碎碎的,没什么太多波澜。她也不会动不动就去讲人类的终极命运,讲和外星人的争斗。那本小说其实就是讲了一群青少年在成长路上面临的问题,很现实。”
  但郝景芳也没有一头扎入生活,她依然会思考一些更终极的命题,并在小说里去触碰这些命题。“我感兴趣的,一直是人类意识。”整个世界,是否是人巨大的头脑空间?是否是人类意识决定了世界呈现出什么面貌,世界呈现出什么面貌其实就是人类的意识?
  “要真想写清楚,需要做大量阅读和基础性研究。太难。所以我总是围绕这个话题写小说。”这个时候,小说像是一个副产品。
  郝景芳所说的作品,指的并不全是科幻。她有一个宏观性的事业方向——发掘真相。比如,我们这个经济系统究竟如何运行?再比如,对历史有没有接近真实的理解和诠释方式?她想在“求真”方面,找一条路径,得一个答案。
  郝景芳从未将“科幻写作”当成自己的事业。“我想做一个好的学者,写一些真正有分量的研究类书籍。”在很多场合,郝景芳都坦率表示,她无意成为全职作家。写作于她,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谋生的职业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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