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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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几岁的少女总是爱幻想,经常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尤其是当心事无处诉说,又无人能懂的时候。
  叶安一度怀疑,A是自己极度孤独的时候幻想出来的。因为,他与自己最近正在追的一本连载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模一样,无论身高、长相、性格、口头禅、招牌动作等等。
  叶安是在一个甜品店遇见A的。那天测验完,她觉得自己考得很不好,心情低落。原因是她之前做了一个眼睛的手术,请了一个月的假,功课落下不少。
  等她再回学校的时候,右眼包着纱布,获得一个新绰号——“小瞎子”。比之前的外号好听不到哪去。
  2
  “你怎么了?看起来总是一个人。”叶安正吸着奶茶看着窗外发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道。她转过头未,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忽然感觉很熟悉,但清楚自己并不认识他。
  “我从未都是一个人。”叶安回答道。也许是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放下戒备,抑或是,她更愿意跟陌生且无害的人说上几句。
  “看起来不开心啊?”男人问。
  “没有。”
  “有什么可以跟朋友讲啊,讲出来就舒服了。”
  “我没有朋友。”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叶安抬眼看着他的脸,“我们见过吗?”
  他说:“或许吧。我的名字叫A,你呢?”
  叶安笑道:“哪有人的名字叫A的。”
  A也笑道:“记得,我们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不开心了可以来找我。”然后,A便离开了。叶安哭笑不得,刚才的小哥哥怕不是个神经病吧?直到出了甜品店的门叶安才忽然想起,真的有人叫A,自己正在追的一部连载小说的男主角就叫A,而且小说中男主角的长相描述也跟刚才的那个人无比接近。
  急忙回到家,打开电脑,迅速找出正在追的那部连载小说,叶安的下巴险些掉下来,“我遇见了小说中的男主角……”
  一直到晚上,叶安都守在电脑旁等待更新。这期间她的小脑袋里钻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我难道是被选中的少女?连载的内容会因我而改变7如果是的话我会是女几号?我不会是出来跟女主抢男主的吧?我是谁7我在哪?我要跟男主角谈恋爱了吗7他真的很迷人很贴心……
  结果并没有任何异常,新连载出来的内容完全是按照既定情节展开的,没有任何关于叶安的伏笔。一时间,叶安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自己无聊灰暗的人生要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3
  第二天一早,叶安简单地弄了些吃的,然后在父亲的鼾声中出门。
  叶安的父亲是一个过气影星,当年叶母因为他的一场桃色风波离开了。叶安的父亲也自此名声大坏,接不到什么好角色,然后他又自暴自弃,负面新闻频出。
  现在,他已经两年多没有演过戏了。两年多时间足够让观众把他彻底忘干净,但是身边的人却不会,因为他们要在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里以此为乐。而直接遭殃的便是叶安。
  叶安的名声被传得很坏,当然,都是虚假的。因为她还是一个高贵小公主的时候遭不少人妒忌,现在落此下场,大家更愿意落井下石。
  叶安不再有朋友,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从不与人交谈,包括老师。不过她从未不闯祸,学习成绩勉强过得去,老师也不为难她。
  叶安独自一人走进校门,跟周围成群结伴的人群格格不入。空气里充斥着的嬉笑声,她充耳不闻。到了教室,叶安回到自己角落的位置,翻开课本预习,忽然从书页间掉出一张纸。叶安随意瞥了两眼,是一封情书,不过谁写的她并不关心,然后起身扔进垃圾桶里。
  正要转身回去,撞上英语课代表于蓝,叶安打算绕过去,却又被于蓝挡住。
  “你有什么事儿吗7”叶安冰冷地问道。
  “跟我出来一趟,我有事问你。”于蓝说。
  “有事就说吧,我还要预习。”
  “你不怕尴尬吗?”于蓝问。
  叶安知道一定跟刚才那封情书有关系,“我没做任何事,请你不要招惹我。”
  “是你先招惹我的。”于蓝则是微笑着说,“你非要我在这里跟你说吗7你愿意再背上一个勾引她人男朋友的名声吗?”
  叶安没等于蓝说完,转身向著教室外走去,于蓝跟上去在她身后补充了一句,“厕所。”
  马上就要上课了,厕所附近几乎没有人,叶安刚推开门进去,就被一只空书包蒙住了头,然后被推倒在地上,接着雨点般密集的痛感传遍她的全身。
  叶安一声不吭,死死抱住自己的头。
  直到上课铃声响了很久,身边的人终于散去。叶安拿掉头上的书包,揉着发痛的地方,然后艰难地用冷水洗了把脸,向着教室走去。
  老师已经未了,叶安站在门口喊:“报告。”
  老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叶安问道:“为什么迟到了?”
  “自行车坏了。”叶安撒谎。
  “回去吧。”老师说道。
  叶安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转身的时候老师看到了叶安的侧脸,叫住她, “你的脸怎么回事?”
  叶安继续撒谎:“车坏了,摔的。”能撒谎就绝不会说实话,因为实话比谎话更麻烦。
  叶安知道,在放学之前这件事会添油加醋地传遍全校。叶安翻开课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在乎吗?当然在乎,她什么都没做,这件事更像是一个“局”,可是她早已经习惯了。
  4
  放学后她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闷头走着,又未到那家经常光顾的甜品店。照旧坐到角落的靠窗位置,她早已习惯性地“隐藏”自己了。
  “嘿,这家店的甜度要高一些,其实微糖的更合适。”
  叶安抬起头,是A。她忽然笑了一下,看到他竟然会莫名的有些开心。
  “你笑了。”A说。
  “没有。”叶安否认。
  “我看到了。”
  “错觉。我觉得你也是错觉。”
  “什么意思?”A问。   “我觉得你是假的,是我的错觉。”叶安回答。A没有说话,而是拉起叶安的手,是有温度的。叶安说道:“你是我最近正在追的连载小说里的男主角吧?”
  “或许吧。”
  “看,就是你,他的口头禅就是或许吧。”
  “或许吧。”
  “所以,你是假的,现实生活怎么可能遇到小说里的男主角。”叶安笃定地说。
  A笑着说:“或许吧。”
  叶安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A也笑了,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忘记了有多久没有像这个傍晚这么放松过了,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他们一直聊到天黑叶安才回家,A原本提出了送她一段路,但是被她拒绝了。
  回到家,叶安把冰箱里的冷饭拿出未炒了炒,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不知名号码,内容写道:反正都做了晚饭,不如多做一人份。后面的署名是A。
  叶安盯着短信内容呆了会儿,喃喃自语道:“好吧,反正不费事。”
  叶安又做了一份炒饭,摆到餐桌上,然后去主卧叫自己的老爸。隔着门叶安喊道: “喂,吃完饭了。”
  一阵跌跌撞撞,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出来,坐到了餐桌上。
  “喂,能不能先洗脸洗手?”叶安不耐烦地说。男人乖乖地去了卫生间,叶安忽然感到不那么恨了。曾经,她是恨他的,恨他没有分寸,恨他没有担当,恨他伤害了妈妈。可是面对着小时候每天被自己骑着脖子的人,真的恨得起来吗?
  父亲回来后尝了一口炒饭说道:“今天的外卖好吃。”
  叶安说:“吃饱了就去睡觉吧,少喝点酒。”
  父亲点点头。
  5
  甜品店,叶安和A对坐。
  “谢谢你。”叶安先开口说道。
  “谢我什么?”A反问。
  “瞎谢。”叶安说。
  A点点头。叶安觉得跟A的相处很舒服,孤独久了,她越来越喜欢心照不宣的状态。
  “我带你去个地方。”A提议道。
  “可是我还有课。”
  “会准时赶回来的。”
  A带着叶安离开甜品店,辗转了几条巷子,来到一扇红色的门面前。A让叶安把门推开,叶安看了他一眼,安心不少,随即推开那扇红色的门。门里是一条民国时期的街道,戏院、咖啡厅、照相馆、高级服装店等等罗列两旁。叶安惊讶于眼前美轮美奂的场景,这正是A所在的小说里的世界。
  “好漂亮。”叶安喃喃说道。
  A轻声说道:“叶安,你有没有想过你从未都不是全民公敌,是你封闭了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你,如果你试着迈出自己的那一步,就会看到不同的街景。红色门里的街景与门外的街景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我知道你无法改变全部,但至少有一部分为你而来。”
  A率先踏到地面上,叶安刚要跟着迈过去,忽然看到几个黑影,迅速凑了过来,用一只黑色的布袋套在A的头上,把他绑走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叶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黑衣人绑走A的时候回头看了叶安一眼,那张脸她是认识的。他是小说中的反派。
  叶安无能为力,转身从红色的门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家网吧钻了进去。她打开小说连载的网址,阅读最新的连载剧情。A果然被绑架了,随着剧情的发展,A一直徘徊在鬼门关,叶安的心也一直提着。生死关头,A被安排死里逃生,原来那个反派是卧底,他的情报传递不出去才想出了绑架男主的计策,以此接触传递信息。
  叶安长舒一口气,看了一眼表又匆匆离开。果不其然,又迟到了。叶安被罚课间操场跑圈。叶安跑到第二圈的时候于蓝出现了,跟她并排跑着。叶安视而不见,于蓝主动开口, “我跟厕所打人的不是一伙的,我男朋友的情书也是她们伪造的,我也在这个局里。”
  见叶安充耳不闻,于蓝又说道:“她们打你的过程我拍了视频,交给了老师,那几个人被记了大过,公告贴在公示栏上,你看到了吗?”
  叶安停下脚步,她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忽然对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一丝改观。
  “我想你跟道个歉,对不起。”于蓝说。
  叶安道:“你不必道歉,你没有错。只是,以后你可能不好过。”
  于蓝笑着说:“你不是也这样挺过来了么。”
  葉安回以一个微笑,然后继续跑步。于蓝在她身后喊道:“如果你愿意有一个朋友的话,可以未找我。”
  叶安转过身倒着跑,“或许吧。”
  6
  A消失了。叶安一次又一次去那个甜品店,再也没有遇见A。
  叶安在日记里写道:你已经消失了二十三天,但是你的故事依旧在进行着。大概又过去了两周,班里转来一个插班生。老师在讲台上介绍他的时候叶安看入了神。他跟A长得很像,不过要稚嫩很多。
  班里已经没有空位了,只有角落里孤独的叶安是一人一张课桌。老师把他暂时安排在了那里。大男孩坐到叶安旁边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叶安低着头没有回应。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他问。
  “我从未都是一个人。”叶安回答道。
  “你看起来不开心啊?”他又问。
  “没有。”
  “有什么可以跟朋友讲啊,讲出未就舒服了。”
  “我没有朋友。”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叶安抬起头看着他,再次涌上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又说: “我叫Alex,你呢?”
  “A……Alex?”
  “对。”
  “那我叫你A可以吗?”
  “哪有人叫A的。”
  “有啊。”叶安一直笑,她上一次这样轻松的笑是在不久前。
  “好吧,记得,我们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不开心了可以跟我讲。”
  叶安点点头,然后看向窗外,她又想起A的那句话:我知道你无法改变全部,但至少有一部分为你而未。对,奇迹也许不会在你最渴求的时候来,但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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