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中牺牲的第二位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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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八年抗战中,中国人民作出了重大牺牲,其中包括为国捐躯的两位集团军总司令,即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和第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张自忠是第一位牺牲的集团军总司令,死后获得了极高的荣誉,成为抗战中的民族英雄。而由于种种原因,李家钰将军却一直不为普通民众所知晓。
  李家钰部的军纪很好,
  一度被群众误以为是红军
  李家钰,字其相,1892年4月生于四川蒲江。父亲李如松,有水田两亩,代打蓝靛为业,娶妻妾两人,李家钰为父妾熊氏所生。李家钰幼年在私塾读书,13岁考入蒲江高等小学堂。
  为改换门庭,他决心投笔从戎,考入四川陆军小学堂并在该校第4期肆业。1913年,李家钰到南京参加柏文蔚部,讨伐袁世凯称帝。1915年,李家钰在四川陆军军官学校第3期毕业后,在川军第三师师长邓锡候部下任团长、旅长。在与北洋军阀曹锟等作战中,英勇善战,功绩卓著。1924年,李家钰任四川陆军第一师师长。1925年,在四川军阀争夺防区中,李家钰占有遂宁、安岳、乐至、潼南等县。李家钰在其防区内自委官吏,征收捐税,制造枪弹,被人称为“遂宁王”。1927年,原四川边防军总司令赖心辉被刘文辉等人合谋扣留,被迫通电下野,李家钰担任四川边防军总司令职。1935年10月,蒋介石缩编川军,李家钰任陆军整编一○四师师长兼四川第一绥靖区司令官。1936年2月,川军再次调整,李家钰升任第四十七军军长,辖一○四师和一七八师。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日军大举入侵中国,民族危机严重。爱国心异常强烈的李家钰立即电告南京政府,请缨杀敌。迫于全国军民抗日声势,蒋介石于同年8月密令李家钰等部川军将领出川抗战,李家钰所部编入第二十二集团军。
  李家钰把部队集结西昌后,在1937年中秋节这天,在西昌城内开誓师大会。西昌城区的官商、士绅、百姓对李家钰的抗日爱国表现十分拥护。誓师会上有六七千群众,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手持红红绿绿标语小旗,高呼抗日口号,唱救亡歌曲,情绪激昂。李家钰率所部第一○四、一七八两个师1.8万人从西昌出发,部队单衣草鞋,行程2000多公里,12月始抵达晋东南抗日前线,布防于太行山区的长治、长子、黎城、潞城一带。
  李家钰出川时赋诗一首:“男儿仗剑出四川,不灭倭寇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是青山。”李家钰在抗日前线,深受全民团结救亡高潮和共产党抗日统一战线政策的感召和鼓舞,对过去积极从事内战的行为有所悔悟,幡然致力于国共合作,奋勇杀敌。李家钰部驻防山西长治,与八路军炮兵部队联防守城,双方关系融洽。八路军第一二九师刘伯承师长因公经过长治,李家钰曾敦请他向第四十七军营以上军官讲授抗日游击战术。李家钰还先后派遣几位营长,到八路军总部抗日游击战术训练班学习。
  李家钰部的军纪很好,一度被群众误以为是红军。据李家钰部曾驻守的山西黎城当地群众回忆说:“他们有的穿一件戴风帽的灰色小大衣,有的没穿小大衣,还有一些穿草鞋的。这支队伍军纪很好。他们自称是川军,从四川调来打日本的。对老百姓说话带笑,态度和气,开口老乡,闭口老乡,借东西要还,损坏了要赔。除了借东西,无事不到老百姓家。凡是川军驻扎的地方,都是扫得干干净净,所以当时曾有人误把这支川军当成红军。”
  在国民党军队中,李家钰部抗日决心大,士气较高,但武器装备却十分落后。他们从西昌出发时,是炎热的8月,官兵都只穿了单薄的灰布衣,有的还穿着短裤,士兵全部穿草鞋。12月初到指定地点山西省东南部的长治时,当地已是大雪纷飞,寒风刺骨。李家钰也曾向新闻界呼吁:我的士兵要有件棉衣就好了。
  1938年春,在第二战区东路军正、副指挥朱德、彭德怀的统一指挥下,李家钰率部在东阳关、长治一带同装备精良的日军入侵部队一○八师团一○四旅团1万多人进行了两次激战。在长治保卫战中,李家钰部一○四师三一二旅六二四团据城死守两昼夜。在日军飞机、大炮轮番轰击下,北门陷落,官兵奋勇对敌展开肉搏巷战,毙伤敌寇1000多人。国民党中央通讯社报道说:“在长治城中,全团殉国死节,子弹打完后,继以枪头拳脚与敌巷战肉搏,毙敌达两千左右。”在黎城县的东阳关之战中,李家钰部继续给日军以重创,但官兵伤亡过千人。建国以后,黎城县政府在东阳关建立了“川军抗日死难纪念碑”,以抚慰忠魂。
  1938年3月到5月,李家钰奉命率第四十七军,在八路军和抗日游击队配合下,连续猛攻并收复了被日军侵占的晋南平陆、芮城、安邑等县城及原八路军据点多处,战绩卓著。
  李家钰率军在山西作战两年多,与八路军协同配合,共击毙、击伤日军1.5万余人。与此同时,第四十七军也伤亡1.5万余人。1939年冬,李家钰因战功卓著,升任第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统辖第十四、十七、四十七3个军。1940年3月,蒋介石命令李家钰进攻太行山游击队,并要求其收集共产党、八路军的情报,设立保密专案上报。李家钰采取敷衍态度,应付了事。
  1940年春,李家钰获悉八路军总司令朱德赴洛阳开会途经其驻地时,曾派一个连的兵力前往迎接并设宴款待。当晚,朱德就团结御侮,抗日及民主等问题,同李家钰促膝交谈至深夜。朱德问李家钰:“若他日受命与我军兵戎相见,何如?”“我当像晋文公退避三舍再战。”李家钰的回答,让朱德非常感动。翌日清晨,朱德一行跨越晋(城)博(爱)公路日军封锁线时,李家钰特意增派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掩护朱德顺利过境。临走时,朱德送给了李家钰一本八路军密电码,并与李家钰兄弟相称,共同明志誓将日军赶出中国。
  1940年4月,李家钰指挥第三十六集团军在晋城以南天井关一线给予日伪军重大杀伤,毙伤敌1000多人。李家钰所部第一○四师,曾一度克复陵川县城。1940年至1944年春,李家钰部担负河南陕县、渑池、灵宝、阌乡一带黄河防务。期间,李家钰曾多次派出部队配合八路军及抗日游击队,渡河北抗击晋南一带日军,毁堡毙敌,夺获武器装备多件。1941年2月,四川省各界抗战前线慰劳团来灵宝县李家钰部驻地劳军,李家钰亲书字幅:“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以明为国报效之心志。   再饥饿也不能擅入民家抢劫,
  否则就地正法
  1944年春,日军为打通“大陆交通线”,发动豫湘桂大会战,同时强渡黄河。在许多国民党将领都不愿意抵抗的情况下,李家钰挺身而出,对其他部队主官表态:“吃了河南老百姓4年饭,现在不能见了日本人就跑。日本人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川军愿殿后!”李家钰严厉治军,赏罚分明,亲自督战,士兵士气高昂,奋不顾身。战役结束,一个个受伤官兵互相搀扶着撤退下战场。有个连长断了一条腿,拄拐杖走到李家钰跟前哭着说:“总司令,我不要钱,我要打日本人!我不离开你们,我还可以打仗,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
  1944年4月18日拂晓,日军第十二军第三十七师团在位于郑州与开封之间的中牟一带渡过黄河,向此处的中国军队发起猛攻,豫中会战(即豫湘桂会战)打响。1944年,随着太平洋战场的失败,日军在整个战事中已经显得力不从心。然而,由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副司令长官汤恩伯指挥的4个集团军几十万部队,却在豫中会战中迅速溃败下来。5月25日,洛阳陷落。
  会战之初,中国军队已经通过情报得知日军将要发动攻势。在3月份的洛阳军事会议上,李家钰即向蒋鼎文建议:“与其等敌来攻,不如先发制人,使用飞机轰炸邙山头(日军在黄河铁桥南端的阵地),并继之以佯渡,以牵制之。”但这个建议并未被司令长官采纳。日军渡河后,仅两天,即在4月20日占领郑州。
  日军发动豫中战役之初,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即率先弃守洛阳西逃。原集结在洛阳附近待命会战的李家钰、高树勋、孙蔚如等4个集团军外加3个军几十万人的部队顿失指挥,纷纷向豫西撤退,日寇乘势追击。5月,李家钰率部掩护友军后撤,以第一○四师吴长林团1个团的兵力在云梦山发起阻击战,重创进犯日寇,为后撤部队赢得了时间。而吴长林团官兵却伤亡达900多人。李家钰部撤至新安以南时,已四面受敌。李家钰便派一七八师五三二团团长彭仕复率部打开铁门一带通路,掩护友邻部队孙蔚如第四集团军安全后撤。彭仕复在执行任务中,在河上沟与日军激战,不幸阵亡。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率先西逃后,洛阳附近的众将领群龙无首,部队各自随意后撤。5月17日,在渑池县小镇翟涯镇,李家钰与从洛阳西撤的第十四集团军副总司令刘戡、第十四军军长张际鹏、新八军军长胡伯翰、暂四军军长谢辅三等将领相遇。因各军争相前行,导致道路拥挤不堪,场面极度混乱。众将领商议后都说:“必须统一指挥和派遣掩护部队,再图反攻!”众人一致推举李家钰出任统一指挥官。李家钰慨然说:“如果明天继续西进,我愿殿后,以免挤在一起,彼此都不好办。”
  5月17日傍晚,李家钰率总司令部进入陕县。他将部将召集起来训话:“大敌当前,我们经过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弹尽粮绝。目前,日军又在陕州、灵宝截断后路。越是生死攸关之际,越要沉着冷静、遵守军纪,再饥饿也不能擅入民家抢劫。违犯者,就地正法!”李家钰训话完毕,参谋长张震中下令枪毙了一个抢劫农民财物的国民党士兵,张贴罪状,晓谕官兵。此举动让官兵顿时肃然,为百姓所称道。
  5月21日,李家钰率部出发不久,在陕县秦家坡遭遇日军第一军第六十九师团突袭。李家钰沉着指挥部队应战,不幸中弹壮烈殉国,时年52岁。第三十六集团军将士派敢死队队员从日军手中抢回了李家钰的遗体,在秦家坡就地掩埋。在撤退中,为鼓舞士气,李家钰曾写诗赠予部下:“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疆场是善终。”不料,李家钰自己率先实现了诺言。
  “马革裹尸还,是男儿得意收场,
  亦复何恨!”
  李家钰将军的牺牲,激起全国人民的无比愤怒。第三十六集团军全体将士更是同仇敌忾,在陕县、灵宝交界处修筑工事,誓与日军决一死战。尽管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茨亲临陕县指挥,调动大量精锐部队,策划部署了一场更大规模的陕(县)灵(宝)战役,却遇到顽强抵抗,伤亡惨重,始终没有打过灵宝函谷关。
  1944年5月,李家钰曾致函家人:“与敌决死,以完夙志。”李家钰的儿子李克熙后来回忆说,当时他正在成都高琦学校读书,“父亲军人出身,常不在家,但要求我们很严,要我们每月用毛笔小楷给前线写信。”李家钰牺牲后,其灵柩经宝鸡运回成都。过川陕公路时,沿途百姓纷纷鞠躬祭奠。李克熙还回忆说:“父亲阵亡后,给家人留下的血衣带回,包括军装、帽子和鞋子,我亲眼见过的,全是枪眼,连鞋底都是枪眼。”
  1944年6月13日,国民政府行政院通过决议:追赠李家钰为陆军上将。7月10日,国民政府又下褒扬令,入祀忠烈祠,生平事迹存备宣付国史馆。褒扬令称:“陆军上将,第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器识英毅,优娴韬略。早隶戎行,治军严整。由师旅长游领军符。绥靖地方,具著勋绩。抗战军兴,奉命出川,转战晋、豫,戍守要区,挫敌筹策,忠勤弥励。此次中原会战,督师急赴前锋,喋血兼旬,竟以身殉。为国成仁,深堪轸悼。应予明令褒扬,交军事委员会从优议恤,并入祀忠烈祠。生平事迹,存备宣付国史馆,用旌壮烈,而示来兹。此令!”
  1944年6月11日,中共中央南方局机关报《新华日报》发表评论:“我们哀悼李家钰将军抗战殉国”、“李家钰将军在此役中杀敌殉国,是应受到全国尊敬的”。著名诗人柳亚子先生在悼诗中说:“万里中原转战来,前师急报将星颓。归元先轸如生面,化碧苌弘动地哀。军令未闻诛马谡,思纶空遣重曹丕。灵旗风雨无穷恨,丞相祠堂锦水隈。”1945年,蒋介石题词“勋烈常昭”。
  李家钰夫人安淑范强忍悲痛,亲自撰写挽联:“马革裹尸还,是男儿得意收场,亦复何恨!惟怜老母衰颓,养生送死,瞑目尚余难了愿。鹃声啼血尽,痛夫子招魂不返,奚以为情。犹若诸孤幼稚,衣食教诲,伤心空剩未亡人。”1984年5月,在李家钰牺牲40周年之际,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李家钰为抗日阵亡革命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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