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益群/王太文/江保丰/郑学良/贾丽/王征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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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益群的诗(3首)
  萤火虫
  萤火虫的味觉是一种光,它把
  自己放在冷冷的感觉里
  一直冷冷地亮,冷冷地等
  看见有点烟的动作,他会想到
  自己也是火,也可以看透一些东西
  你对触觉并不敏感,一种滚落
  你毫无反应,一层层重叠,是你的过往
  有人大骂:滚吧!我听成是赞美
  就像你一直飞,提着过去,横冲直撞
  撞痛了,你也不知道,因为你对触觉
  并不敏感,冷冷地笑,冷冷地看
  下雨了,它们击鼓而聚,好像你是听不见的
  因为,你的听觉也是一塌糊涂
  但萤火溅起水花,溅湿一个来者的衣角
  然后,架起篝火,烤起苹果
  烤起两个赤裸的人,一丝不挂
  那一声叹息,被微微的颤动砸得粉碎
  杯弓蛇影,觥筹交错
  你从海底冒出的气泡,飘飘浮浮
  撞见路途的一切,不敢挂起萤火
  暴露那一路上升的膨胀,触碰鲨鱼的
  腹部,惊起致命一击,成为众者的靶子
  微微发光的语言,冲击视觉
  你看见倒挂的一切,状如风铃叮当作响
  只是假装看不见
  风吹开花
  我看到自己是一阵风的形状
  清秀飘逸,如灵性的游移
  那种声音也香气阵阵,是婴儿的
  眼神和笑靥,是神的
  逐渐高升,是一种超然透彻的
  端坐
  耳提面命,神的温热叮咛
  升斗小民,神的虔诚的子孙
  桑梓立于屋前院后
  裹革性命,贬治肉身
  我们对谁忏悔?对谁祈祷?
  对谁还原出我们原有的本身?
  从喧闹跳转为禅音,有罪的
  真相一直被高高供养
  睡者沉睡,清者不醒
  花朵开错了季节,时间翻开
  历史,校准所有的字句
  谁能高声诵读?
  诵读无法复制,风吹开花
  众生皆为果,法门之外
  白雪潺潺复活
  像谢幕后的孩子
  突然降临的答案
  突然降临的答案,让你
  猝不及防,只能躲进
  仓房,成为一页纸
  满篇的胡言乱语,自顾不暇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是一步之遥
  他却说:别动!其实
  日子就是封面和封底,标注着
  来处和出处
  有时也会标明低廉的价格
  鸟在半空中接住雨
  那一群铺天盖地强大的鸟
  雷声强调着你的朗读
  闪电的灯光照亮舞台的角角落落
  螺纹状的上升通道被风充阗
  季节的坏小子朝秦暮楚,不管
  时间低声的哭诉,而把他们卖给
  重重压在我们头顶的岁月
  我在出生的时刻精准逝去,连母亲都
  惊诧不已,就像一棵树被你砸中
  嬉戏着所有果实,让它们开口,或者
  闭嘴,让目光幻化,而
  母亲已被震慑,手足无措
  神低头在地上划线,一声不吭
  线状的灵魂远远飘去,落入深海
  一阵悸动,你我都不置可否
  一种光芒在远处聚集,有深深的坠入
  王太文的诗(3首)
  是不是它完整的心在叫我
  我在郊野散步,一列火车,一只鸟
  在叫我
  一朵云,一只蝴蝶,在叫我
  一架飞机在叫我
  它们要去哪儿,去干什么
  我也不知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我并不想随它们走
  如果它们因爱情叫我
  是真的吗
  真的是爱我的那一个
  是不是它完整的心在叫我
  我待在原地不动
  它们会不会以为我孤单着,就会随从
  我害怕,随了它们
  我的孤独和宁静
  会一下迷失,被它们毁灭干净
  就像我想返回童年,找童年
  在路边丢了东西,当时
  我已找了很多遍
  五年了,我又想去原地找寻
  我知道找不到
  可心要去,牵拉着双腿
  眼睛知道看不到
  是心在怀念
  记不清丢了什么,很重要吗
  就像我想返回童年,找童年
  像在连阴天的早晨,朝东山望去
  心便看见了太阳
  我就是地球接触天空的那个点
  我仰躺在麦田深深的垄里
  我能望见的,只是天空小小的部分
  像一只足球静在足球场的一个点上
  我就是地球接触天空的那个点
  或许,很多人会说自己也是
  可只有我在仰望天空
  只有我仰躺在子夜月色下的麦田中
  大地正在沉睡
  我的仰望是唯一的
  这不需要把大家喊醒,论证
  我代表地球,仰望着天空
  江保丰的诗(1首)
  高粱
  梦,支起一顶帐蓬
  巍峨挺拔
  像一座山峰
  我背著梦夜行
  湖边倒映了我和梦的身影   梦睡着了
  我却不知情
  我把梦的花蕊
  捧在掌中,两手浪漫
  引起踩花的蜜蜂
  星星钓走了满满的蛙鸣
  旷野深沉无声
  夜狼出没的地方
  一片高粱红
  郑学良的诗(2首)
  这就是缘份
  夜半,我听到轻轻的呼吸
  小声的细语,就来自身下的木床
  写字的木桌,木椅
  衣柜和书橱
  我没有惊动它们,我知道
  它们有太多的话要说
  不确定它们是否来自五湖四海
  起码来自不同的树种
  由木匠把它们拼接在一起
  组合成了一件器物
  说真的,这就是缘分
  因缘分它们才达到了各尽其材
  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出身的
  高低贵贱……
  水潭
  这是一条溪流的一个个节点
  还是一个个拐点,总在她
  路途中遇到坎的时候
  并没有停顿,只是放缓了脚步
  在这里静一静
  养一窝鱼儿,有时是太阳
  有时是月亮,有时
  是人的面影……
  啊,这是水
  为自己建造的一座
  行宫
  贾丽的诗(2首)
  父亲
  父亲真的老了,母亲把他放在椅子上
  晒太阳,我喊了一声
  “爸”,他没有听见
  我又喊了一声
  “爸”,他依然没有听见。
  父亲越来越像一个孩子,母亲说
  几十年的夫妻仿佛成了母子。
  他的头发白了
  他的耳朵聋了
  他的脑出血后遗症
  让他手脚不灵,声音暗哑
  他甚至不如一粒微尘
  偶尔会自己落到臺阶上
  炕上,父亲真的老了
  他连挪动一步都显得困难
  他连说一句话
  都显得那么吃力。
  在老家的小院里,我望着他的眼睛
  他眼睛里的世界
  依然清澈,依然放的下母亲
  和我,和几棵老树。
  我给他擦脸,梳头
  给他喂饭,喝水,和母亲一样。
  有时候,我仰起头
  祈求过往的神灵
  让这注定要消失的时光
  再延长一些,延长一些……
  仿佛这样,父亲
  就是我的孩子,母亲
  就是我的姐妹
  仿佛这样,爱就是我们的故乡。
  蝴蝶
  那是去年十月的事了。
  一只黄色的蝴蝶
  (足有孩子手掌那么大的蝴蝶)
  突然落在老家
  漆皮剥落的房梁上,它一动不动,
  仿佛一束光
  专程来照亮我的忧伤。
  就在三天前
  一位老人离开了我们。
  他在人世上
  活了八十五年零两天。
  我仰头望着
  那只蝴蝶
  足足有三分钟光景,然后
  它忽闪着翅膀
  飞了下来。
  这只黄蝴蝶越过人群
  向我飞来,它围着我的身体
  仿佛光源
  逡巡着它的领地,它的王土。
  我得承认,我愿意做它的臣民——
  仿佛我是这人间幸存的花朵。
  我言辞喑哑,像一株三叶草在风中,微微颤动
  仿佛一阵风
  要把我轻轻地吹到蝴蝶的翅膀上……
  王征珂的诗(3首)
  焉知记
  整天焦躁的苦蝉
  一日复一日,吹奏着
  喋喋不休的、了无生趣的长笛
  从前,它的口头禅是——
  “焉知?焉知?焉知?……”
  “焉知我的日子
  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绵羊”
  “焉知我的世界
  像一个无边无际的苦海”
  口不离“焉知”的苦蝉
  焉知头顶之上,白云信步闲庭
  焉知苦海之上,白云像一个神明——
  “你终年苦活在自己设立的
  心灵的三尺囚牢”
  “你总是憋屈在自己制造的
  精神的狭小的苦罐”
  鹅卵石和星辰
  甚至汉江河边的鹅卵石
  也直起了腰身,踮起了脚尖
  翘首迎接从天而降、如梦如幻的星辰
  鹅卵石的嘴唇和脸额上
  星光是慈恩,星光是火烛
  星光是一缕缕绵长又绵长的热吻
  星光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
  春天里,鹅卵石在岸边排卵
  怀上一群有棱有角、有血有肉的孩子
  众声喧哗记
  长舌头的夏蝉们
  像一群行动的侏儒
  也像一群喋喋不休的闲人
  把你的青翠面额
  吵成蜡黄的苦脸
  把你的翠蓝色羽毛
  吵成暗淡无光的黑夜
  多么烦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头顶上的众声喧哗
  耳朵边的齐声埋怨
  淹没了青鸟翠亮的语言
  而你恨不能变成
  飞上白杨树梢的青鸟
  捂住夏蝉们的嘴唇
  关一关他们的禁闭
  惩罚他们,这个夏天改当哑巴
  啊,甚至延长,甚至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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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埋头读一本旧书刊  那文字深处,常有新鲜的梅花  登陆枝头的见闻  清馨。让风患上了  爱花喜草的流行病症  我知道的,并不时尚  像熟悉自己的疲倦  问候他们时,不经意中  那扉页上多出的皱纹  都像是往事  那不同時段里的风向标,在等我  等旧年里的勿忘我  它们多与浪漫毗邻,不设芳芬害人  也不以妖言惑众  一个多年以前,弃我而去的人  含着深邃哲理的身影  卑微论  从今天起,我不再描摹
沒有说出口的态度,不代表  没有立场和分辨力  不代表冰河死水,行尸走肉  没有喊疼不代表  不会有朝一日破啼而笑出声来  凡夫俗子,谁愿意去读懂  在角落里沉默或飞翔的事物  像流水停下来端详一座山  火焰,最炽烈的部分是蔚蓝色的  于是万千飞蛾从一切相的枝头起身  齐齐赶赴望了万年之久的天空  翅膀抵达火海,撕裂、畅快  像饮血的兽满血复活,然后很快  满足见证奇迹的愿景之后  像美丽的花豹闪
风载着叹息,云在哭泣  雨,滴落窗棂  我恍若一只麻雀  暂时收起,沾满尘土的翅膀  在漏风的巢  梳理羽毛  我的悲傷从无对别人提起  只是常常在这样的夜,抚慰  在现实的风沙中越来越钝的秉性  感叹,卑微的一生  恰似在峭壁中生存的岩羊  此时,一道道闪电射进来  书桌上,一尊紧握双拳的铜人雕像  熠熠生辉  母亲  一朵朵槐花  恍若,一朵朵白色的火焰  燃起,经年的疼痛  那一年,母亲说 
早上九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   这是值班的规定動作:巡视   巡视走廊的灯,是否突然亮了起来   巡视水房或者卫生间,是否   突然传来流水的声音   巡视每一个办公室的门,是否虚掩着   门后,会不会突然跳出一只蝙蝠   从一楼到七楼,着眼于这几个“突然”   当每一层都如大街一样空空荡荡   我开始怀疑,刚才不曾数过的楼梯   会不会无缘无故地少一级   或者因为今天是农历大年初二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