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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没吵到你吧？真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我是裴勇的太太小姜，不是草头蒋，是姜，美女姜。想起来了吗？去年春天你还来参加过我们的婚礼呢。对的，进进出出都是你放的高升，那么多只，没有一只没响，特别是高升飞上天后的第二响，更加响，这个我印象很深刻的。对的，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我要谢谢你的，我们结婚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哈，真是很久没和你联系了，大概都快一年了吧。你看，马上就是我和裴勇的新婚一周年纪念日了。不过，这倒不怪裴勇重色轻友，他真是太忙了。我知道你们俩是好朋友，所以，好几次我都让他找时间叫你一起聚聚。可他总是手头有事，每次都说等忙完了这件事再聚，但你知道，他总是忙完了这件事又冒出那件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能见你一面。
什么，正常的？大家都很忙？这倒是的。在上海，每个人都很忙，好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当然，谁也不敢闲下来。我姐姐前几天从美国回来探亲，看到我们忙忙碌碌，也讲我们怎么那么忙。她说，在美国，因为太悠闲，很多人都得了忧郁症，可在我们这里估计得狂躁症的肯定比得忧郁症的要多得多。她这话有点道理的。但这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和美国发展阶段不一样呢。他们是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好比的。你看，我们不管什么都得靠自己去挣钞票，买房子，养小孩，读书，看毛病，养老，他们倒好，挣的钞票比我们多不说，很多东西国家都还包下来了，不要太开心喔。再说，这个你肯定也知道的，他们的房子比我们的便宜多了。我们就是跌一半也比他们的要贵很多，而且，我们买的只不过是七十年的使用权，他们可都是永久产权。唉，不讲了，讲到房子我就觉得触气。
对了，你现在不急着休息吧？不急就好。我现在正在我们小区里遛狗，每天晚上十点前后我都要出来遛遛它的，也没什么别的事。今天白天雾霾很吓人的，PM2.5都要爆表了，关在屋子里都不敢出来，现在好多了，在外面走走也好换换气。你在听我讲吧？不好意思，我这人就这样，总是只顾自己讲话，东拉西扯的没个重点。我们家裴勇也讲过我这个缺点，说我既然是个记者，应该让别人多讲话才对。可他不知道，就是因为我当了记者，才变成这样的。现在我们记者的日子很难过的，你知道的，不管到哪里，人家都说要防火防盗防记者什么的。和那些民工相比，我们就是穿得比较整齐罢了，就连我们自己都说我们是新闻民工。可我有时想想，我们这个行当的确是很惹人厌，不是去曝光别人的隐私，就是去找别人拉广告，又劫财又劫色，谁欢喜啊？！所以，别人看到我们都有点烦的。
不过，虽然隔行如隔山，裴勇也知道我们工作很不容易的。当然，他自己也不容易。在银行里工作，钞票是赚得比一般人多点，可也很辛苦。而且，裴勇这个人很老实，不像别人，在外面总归是有点花头的。他平时除了那点死工资，也没什么别的收入。可话要讲回来，我当初看中他，就是看他这个人比较老实，倒不是想他能赚多少钱。他是很顾家的。我知道结婚前，他也就经常和你们这几个同学朋友见个面，吃个饭。结婚后，他每天一下班就准时回家，有时我下班晚了，他就开车到报社来接我。周末我们或者到他父母家或者到我父母家去吃顿饭，然后再去附近的体育馆打打羽毛球，锻炼一下身体，节假日我们就开车到外地去玩，小日子过得也很适意的。
要说这一年多来，我们真跑了不少地方，北边的像曲阜的孔庙，南边的厦门鼓浪屿，西边的武汉东湖什么的，我们都去了。裴勇这个人其实很宅的，他不是很喜欢到处乱跑，都是我拉他出去的。除此之外，他这个家伙还很懒，一路基本上都是我在开车。但他这人也有一样好，那就是真要出去了，不管你怎么安排，他都不仅没意见还挺高兴。在曲阜，我们第一次吃到了传说中的山东煎饼，他因为喜欢，吃得太多，半夜里撑醒了让我起来给他揉肚子。夏天我们去武汉，他看到东湖那么大，水好像也很清凉，非要跳进去游泳，我说他也不听，谁知道回来后他浑身发红发痒了好长时间，那水早被污染了。他也很喜欢鼓浪屿，本来我们只准备在岛上住一天的，他坚持要住两天，我只好临时向报社请假，害得我回来被扣了好几百块钱的奖金。他这人就这样，有时候没心没肺的，像个小孩一样，很任性。不过，只要我们在一起，他总归是很开心的。
对啊，裴勇这个人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的，但这是因为你们是老朋友，你了解他，别人看到他总是西装革履的，还以为他这个人一定很讲究呢。实际上，他一点也不讲究。打扮成那种样子是他们银行要求的，对他来说西装就是件工作服，他只不过穿习惯了而已，像现在做房屋中介和卖保险的人一样，哪怕昨天还在乡下种地，今天到了上海来，也要马上穿西装打领带的。这就是个形式。我老早读大学时就发现了，越是乡下来的小孩越是喜欢穿西装什么的，我们上海本地的小孩倒是穿着很随便的。可话说回来，我们裴勇穿西装还是挺帅的，他人稍微有点胖，刚好能把西装撑起来。我的闺蜜都讲他很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哈哈，怎么，你像谁？你像乔治·克鲁尼，这下满意了吧？
但一个人穿西装好看是一回事，就像我刚才讲的，他本人长得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能根据一个人的穿着来判断他的性格。比如，我就觉得，裴勇这个人本质上是有些古板的。可这也可能是银行里做事比较讲究程序，做什么都要一板一眼的，把他弄成了这样，也不一定就是天生的。就像他这人每天都要换一件白衬衫，而且，每天换哪件都是编好号的，都挂在衣柜里。如果哪天穿错了，他会难受半天。我们刚结婚时，我还不知道他有这习惯。有一天，他起晚了，我随便抓了件衬衫给他，可他到了银行发现不是那天该穿的衬衫后，居然又打电话让我无论如何把那件衬衫送给他。真是好玩死了。
等等，我们家狗狗又偏执了，它非要去路边的一辆宝马车的轮胎那里尿尿，也不怕把人家的轮胎给腐蚀了。还好不在路灯下。不然，车主看到了，肯定要心疼死了。没办法，我们家狗狗很挑剔的，只喜欢在名车的轮胎上撒尿，不是宝马就是奔驰、凯迪拉克之类的，什么丰田本田它都尿也不尿的。好了，它尿好了，不说它了。怎么说呢？我打电话给你，是想找你聊点事的。喔，不是我和裴勇结婚一周年纪念的事，是别的事，当然，也还是跟这个有关吧。我本来想，要是你今天没空的话就不讲了，可既然你现在有时间，我说说也好。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新房吗？对的，就是那个四川路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要和裴勇离婚，要分割财产什么的。那里你去过的，房子的地段很好，离鲁迅公园什么的也很近。可到底是老房子，那还是老早裴勇爸爸单位分的老公房，结构也不是很好，说是二室一厅，其实就两个房间还像点样子，那个厅就是个过道，两边是厕所和厨房，不仅小，采光也很差。再说，我和裴勇迟早是要养小孩的，这么小的房子，以后肯定是不够的，所以，结婚后我就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最好还是新房子，因为新房子的房型设计比老房子要合理得多，采光通风什么的也很好。不然，等我们真要有小孩了，就没时间再折腾这件事了。 所以，我把这个想法给裴勇讲了，他也很同意我的意见。可他这个人一来平时工作很忙，二来也懒，就把事情全甩给了我。不过，这件事也只能由我来处理，因为他对房子的事本来就一窍不通，而我在报社就是跑房地产这条线的。别的不敢讲，对房子我还是很懂的，上海哪家房地产公司要开新盘了，哪个做的房子品质比较好之类的，我都一清二楚。再说，这也是最关键的，我和很多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都很熟悉，我要开口买房子，他们给我的折扣肯定要比市面上的低，而且，房子的朝向和楼层也能保证，所以，裴勇也乐得做甩手掌柜。除了偶尔问问我买房子的事进行到了哪一步之外，他基本上什么都不管。从一家一家的看房子，到付款，再到办各种手续，前前后后都是我一个人在跑。你想，上海这么大，新开的楼盘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这么多，不要讲每家都要去看一下了，就是一个楼盘跑下来人就会累得不行。况且，还都是我一个人在辛辛苦苦地跑。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家庭纠纷都要产生了。不说别的，那段时间，我脸都被晒黑了，远远一看，就和一个扫马路的女清洁工差不多。为了进工地看房型戴安全帽方便，我还把留了好长时间的披肩长发剪成了短发，不认识的人一眼看到我，还以为我是个男人。
还好，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比较泼辣，加上工作上也有便利条件，不仅是周末，就是平时我也可以去看房子，因此，我只花了两个月不到，就在浦东找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房子。谁知道，当我要裴勇也去看看这个房子时，他这个家伙竟然说全由我做主，我定了就行了。对他这种老公，我真是一点脾气也没了。接下来，我只好一个人去办那些七七八八的手续，在银行、房地产公司、交易中心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好多次，才终于把房子买到了手。等到交房那天，我叫裴勇和我一起去拿钥匙，没想到这次他倒是欣然同意了。你看，他这个人有多赖皮，其实，他就是怕麻烦。不过，男的可能都这个德性。我爸爸也这样，除了炒炒菜烧烧饭之外，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都是我妈在拿主意在操劳。可话虽这么说，裴勇这个懒汉也不是一点优点没有，那就是只要我定下的事情，他都说好。那天，我带着他看了我买的新房子后，他连声夸我有眼光，还假装激动地拥抱了我一下。说真的，这点我很自信的，我相信换个人看了这间房子也会这么讲。我们新买的这间房子不仅房型好，小区的环境也好，位置也不错，就在世纪公园旁边，出门就是地铁二号线，几分钟就可以到南京路，人民广场。还有就是，我买这套房子比市面上的便宜了好多，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是我的老客户了，我以前在报纸上说了他们公司很多好话，所以他知道是我自己要买房子后，就很爽气地给了我一个比较优惠的价钱。这些我都告诉了裴勇。他自然也很高兴的。他当时看了新房子后心里惊没惊呆我不知道，可我敢说，这傻小子以前是不晓得自己老婆有这么能干的。
哈，其实我有多厉害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没过多久，我就又买了一套房子。接下来，差不多半年多时间里，我一口气又买了好几套房子。这些房子，不管是朝向，房型，地段都还是可以的。之所以又买了这么多房子，一是那些和我有联系的房地产公司的朋友知道我想买房子后都纷纷向我推荐自己的楼盘，而且都给我很优惠的价格；二是裴勇这些年也攒了些钞票，当然，我也有一点积蓄；三是，这也是最重要的，我觉得现在买房子投资最合算。前几年房子一直在涨，刚好现在是平台期，我觉得以后总归还是要涨起来的，特别是上海的房子，每年这么多人来上海工作，结婚，生孩子，降是肯定降不下来的。既然有钱，与其存银行让它贬值，还不如买房子，即使不能升值，最起码也可以保值。这个是看得见的。比如前些年有些地方四千块钱就可以买一平方的房子，可同样地段，现在都要卖一万一平方了。你想想，要是你当初把一万块钱存在银行里，到今天加上利息也不过买一平方的房子，那岂不是亏大了？！
哎，等等，我们家狗狗打起喷嚏来了。现在天气虽然有点冷，可到底也三月份了，我们小区里的花花草草都开了，狗狗可能对有些植物有点过敏。好了，它正常了。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对了，讲到我又买了好几套房子的事。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我就是不讲你也明白，这就是投资啊。这几年又是金融危机又是通货膨胀的，别说股票了，连黄金都在贬值，能买房子当然要买了。刚开始裴勇对我的这个想法还是很支持的，可后来他看我买了好几套房子，不仅把我自己的钞票和他在银行里存的钱都用得差不多，还贷款的时候，他忽然有点不对劲了。每天我们只要在一起，他就会嘴里嘟嘟噜噜的，不是在我面前讲几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不能按时还他们银行的贷款都躲起来了，就是讲现在又有哪个很有名的经济学家说了，房地产市场随时会崩溃什么的。他说，这就像股市崩盘一样，到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往外抛股票，可就是没人买。这话我早听人讲过无数遍了，可房子又不是股票，股票卖不出去确实是一堆废纸，房子卖不出去还可以自己住的，怕什么。我记得有个善于理财的美国老太太，她就这么讲的，所以我也就没怎么搭理裴勇的唠叨。再说了，中国的那些什么经济学家的话能信吗？他们要真懂经济，早去发财了。还有什么股评家，我就认识好几个，他们炒股全赔了，最后还是靠给我们报纸写点股评文章忽悠大家才赚了点小钱。
可裴勇就信这个邪。他这个人有点内向的，看我不搭理他，嘟噜了一阵也就不吭声了。但他不久就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没几天，眼睛就变得比兔子还红，人也胡子拉碴的，哪怕上班衬衫穿错了也不在意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说实话，他这样子我以前还真没见过。我就硬把他拉到医院去看了看，才知道他有点忧郁了。
别动，走开！喔，我是说我们家狗狗。你看，我们家狗狗真是的，它居然跟在一只野猫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的，这家伙脸皮也太厚了，都想乱伦了。你说我怎么办好呢？我怎么也想不到裴勇会因为买房子的事得忧郁症。为了让他尽快恢复过来，我只好一边让他吃药，一边把买的那些房子都重又一套一套卖掉，最后只留下了我最初买的浦东的房子。可说来也怪，裴勇知道我把那些房子都卖掉后，人也正常了。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他吃的那些药的作用。但不管怎样，裴勇人好了就行了。我现在也想通了，反正有个房子住就够了。什么保值啊，赚钱啊，随它去了。再多钱也比不上一个健康的老公重要。 真是的，我们聊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家狗狗自己都要主动回家了，平时都是我先要回去的。你看，我这个人就是闲话多，一下子扯了这么远，这也是我们记者的职业病，改不了了。好，不讲了，给你打这个电话没别的事，刚才好像我也说过了，马上就是我和裴勇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我准备请几个朋友来聚聚，其实也是想让裴勇放松放松。他刚恢复正常，有时候人难免会忧郁什么的。可不管怎样，你是他的老朋友，我想你要是能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我有个要求，那就是你来了一定要假装不知道他有毛病，一定要把他当正常人看待。
可是，我再唠叨一句，裴勇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他脾气很倔的，从发病到现在，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正常的，从来没觉得自己不正常，自己有病。你说，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是这种臭脾气啊？就像喝酒一样，明明喝多了却非要说自己没醉才行。
他
谁？你问我吗？真是搞笑，老朋友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等一下，可能汽车发动机的噪声太大了，有点吵，我稍微离远点。我不在外面。今天天气不错，你看，雨也停了，空气中都是青草味，闻起来有点小清新。我在干吗？我倒霉了，本来我是要开车出去办事的，可是车忽然发动不起来了。还好今天是星期六，要是周一这样，上不了班可就麻烦了。问题大不大？可能是小问题，我想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刚才我已经找了附近的修车行的师傅带着电瓶来把车打着了，现在准备让发动机转一会，好给电瓶充充电。原来师傅是建议我把车开出去转个半小时的，可我担心车子半路上万一再熄了火还得叫人拖车什么的，太麻烦，索性就在停车场充电了。对的，让发动机转个二十分钟就行了。可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算最少充上个三十分钟的电。因为现在车发动着，人不好走开，所以，我就给你打个电话，聊聊天，消磨一下时间。
什么，你这家伙现在还赖在床上？真是春眠不觉晓啊，都十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太阳很好，真是阳光灿烂，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蓝的天了。上次看到这种颜色的天，还是世博会的时候。好了，不谈天气了。我说，你这个光棍的生活实在太腐朽了。不过，作为自家兄弟，我也要提醒你，要珍惜现在宝贵的光棍时光，以后你要是像我一样结了婚，你小子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你说什么？现在你才知道我是谁？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把我这个老朋友都忘记了。我看，你这家伙还是赶紧结婚比较好，不找个人管管你是不行了。对的，我是裴勇。让我想想，从去年春天到现在，我们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也难怪你一下子听不出来是我的声音。
不过，你也别太内疚，也可能是我的原因，我现在讲话的口气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为什么？你真要知道？好，反正我们也是老朋友，告诉你也没关系。你大概不知道，从去年到现在，我每天都在吃一种药。可这种药是有镇静作用的，现在我感觉不仅想东西的时候思维慢了许多，讲话的节奏好像也慢了，甚至就是讲话的腔调也有点变了。有时候我常常在讲话时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似的。你觉得我还和过去一样？真的没区别？那就好，还是旁观者清。说真的，我有时也想过，像我自己觉得自己思维变慢了，说话慢了什么的，说到底还都是自己对自己的看法。而每个人自己看自己都不一定是准确的。西方还是哪里不是有句话说，认识自己很难嘛。
笑什么，我说错了吗？什么，我吃药后讲的话变得有哲理了？真要这样，那我倒是因祸得福了。记得小时候，每次生病我妈都会这么说。好像也真是这样，每生一次病，小孩都会变得聪明一点。但愿我这次也能变得比以前更聪明一点。俗话也这么说，吃一堑长一智嘛。喔，你知道？你知道我生什么病？没关系的，你是说，小姜买房子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一年前就知道了？喔，你刚知道，是小姜告诉你的吧？也好，反正我们也是老朋友，知道也没关系的。这事我还没对别人讲过，今天刚好有点空，和你聊聊也好。不过，老实讲，在这件事上，当时小姜有点小题大做了。她这个人就这样，一向比较任性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自以为是。像我们以前开车到外地去玩，住哪里，吃什么，都是她在那里指手画脚，自说自话，开始我还和她争几句，后来怕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就随她折腾了。当初我们买房子，我也不是不同意她买，我只是觉得，为了保值买个一两套也就差不多了。可她一口气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房子，连那些没读过什么书的卖鸡蛋的老阿姨都知道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这个大学毕业自称为理财专家的人却明知故犯，非要去做这种傻事情。我怎么给她讲道理她都不听。你想这样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即使不是房地产市场出现问题，就是家里有了什么事急等着用钱也会很麻烦。她不知道，买房子是最容易的一件事，可当你想把买的房子再卖出去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和我们男人常说的上床容易下床难一个道理。这些年，我接触过好几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房子造好了没人要，银行的贷款还不起，借私人的还有一些机构的钱也还不起，为了躲债，只好东躲西藏的。他们大白天人都不敢露面，饭不敢出来吃，电话也不敢接，只有晚上才可以偷偷戴着帽子和墨镜出来走走，活得像鬼一样，不见天日。我比较熟的一个老板还逃到了泰国，手边的钱花完后，也不敢回国，可他又没一技之长，在当地实在活不下去，最后只好参加了当地的一个人妖表演团谋生。可就这样，还是被讨债的人在泰国抓住了，你知道后来怎么了？那些讨债的人让他立即把钱还回来，他还不了，他们就把他的生殖器给割掉了，让他真的变成了人妖。这下，他后半生只能真的在泰国跳艳舞了。
听起来很可笑是不是？哎，我说，你别笑傻了，听我讲，这可是真的事，或者说，这事才是真的。这个世界上越是真的事情越可笑，越荒唐，因为真的事情既不考虑是否符合逻辑，也不考虑是否符合人的想象力和经验。只有假的事情才会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故意把一件事弄得很有逻辑，又有原因又有结果的，让你很容易理解，一听就知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这是什么？这是韩剧。事情清楚是清楚，可它不是生活。我相信你肯定也有这样的体会的，真正的事，现实生活中的事是不会这样的。真正的事就是那些听起来像假的事。怎么，我说的有道理？哈，你别夸我，我要声明，这和我吃药没关系，这只是我在没事干时胡思乱想出来的玩意，也不是什么哲理。算了，不说这些废话了。 还是谈小姜买房子的事吧。不讲假话，因为这件事，当时我心里也真是烦了，到后来和小姜离婚的念头都有了。她总是在我面前唠叨来唠叨去，什么把钱拿来买房子比存银行要好啦，我不懂理财啦，她是跑房地产这条线的名记啦，认识的房地产老板比我多得多啦，对房地产市场的了解也比我专业啦，还有什么她作为我们家的当家人，总要考虑柴米油盐啦，不能像我这样只做甩手掌柜啦，总之，你懂的，她嘴里吧啦吧啦的都是这些玩意。我觉得，在她眼里，我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也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有好几次，我是真生气了，真想一巴掌把她给结果了算了。可惜她不是只蚊子，想结果就把她给结果了，所以，我也只能忍着，听她每天在我面前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我这个人做事的习惯你知道，还是比较冷静的，我总归是要权衡各方面的因素才会做决定，不会像小姜那么冲动。我仔细想了一下，要是真和小姜离婚了会更麻烦。不说别的，我们离婚就是只把她买的那么多套房子分割清楚就会让人脱好几层皮。再说，小姜除了有点啰嗦，有点自以为是，有时喜欢在我面前逞点强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我以前一个人住，家里总是乱糟糟的，结婚后，她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比如，我每天上班都要换衬衫，过去因为没有条理，常常穿着穿过的衬衫去上班，后来小姜就把每天要穿哪件衬衫提前给我准备好，还编上了号，一二三四五，每天一件，这样就怎么也不会出错了。老实讲，她人也很体贴的，有时我穿错衬衫的号了，她还会把正确号的衬衫给我送到单位。还有，她知道我有失眠的毛病，怕影响我，晚上都是一个人戴着耳机在小小的iPad上看韩剧，我们客厅里的那个足有半面墙大的液晶电视都变成了个摆设。所以，只要一想到她的这些好处，我就又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就为了这个事情和她离婚，也说不过去，就只好忍了下去。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开始我劝她的时候我们两个吵来吵去她还没什么，后来我觉得这么吵来吵去的很烦，也伤和气，我就尽可能躲着她，不和她发生冲突。可她却非要缠着我说话，我如果不搭理她，她就觉得我有问题，说我在外面有女人，有小三。可她也不想想，有她这样一个女人都已经让我要死要活了，我怎么会发神经再去弄一个女人呢？那不是寻死吗？开个玩笑，在我看来，她要是真怀疑我有问题，那还不如怀疑我在外面有个男人更有几分道理。因为我这个人最讨厌女人无理取闹了，男人一般对是对错是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使有矛盾了哪怕一刀捅死你，也不会像个女人一样缠着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烦也要把你烦死。我有时真不清楚她们知不知道有拔舌地狱这回事。
喔，你别紧张，我对你这种男人没兴趣，你这家伙也太懒了。虽然你这个人对朋友不错，可也不能老打光棍啊，这也不正常的。你说一个男的，总是不近女色，健康吧？我看你这家伙总还是有点不健康的。要不，你小子就是个同志。好好好，我不讲你了，接着讲我好吧。其实，我有时候都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同志的，这样可以省掉多少麻烦啊，不说别的，只耳根清净一条就够叫人羡慕了。而且，现在据说中国男多女少，我这样也可以为国家做点贡献，主动减轻点社会负担，也算是为国家分忧，你说是不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哎哎，我说了我这是开玩笑，你别挂电话呀，我还有几分钟就好了。
糟糕，你看我这一急，都忘了刚才讲到哪里了。好，想起来了，后来我就主动不再和小姜吵架了，结果就是弄到后来，她觉得我生病了，一定要让我去医院看看有什么毛病。我不想去，她还把她父母还有我的父母都叫来做我的工作，非逼着我去看病。这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哪怕放在你这样脾气比较好的人身上，可能都非发飙不可。你想一个正常人，好好的，别人非要讲你脑子有毛病，你吃得消吗？但我还是摒牢了，不仅没有生气，还听他们的话，去了医院。因为我知道自己没什么问题，医生总不会凭空说我有问题的。果然，医生检查了说我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有时候有点焦虑，只要吃点药就好了。
我当时就想，医生说的太对了。我不焦虑才怪呢，小姜把那么多钱全砸在房子上，那几乎就是我和她的所有的身家性命啊，这就像把所有的钞票都放在股市里一样，随时都可能出问题，说不定一夜之间就会血本无归。你说，谁有这个本事不焦虑？我相信不管是谁，哪怕是个美国人，只要他是个正常人，都免不了会焦虑一下的。那些不焦虑的人，反而是有毛病的人。你讲对吧？
本来，医生开的那个药我是完全可以不吃的，但我还是决定吃了，因为，我已经为这件事烦了大半年，真不想再为这件事焦虑了。而且，我也想通了，小姜既然这么固执，自信，我只好准备让现实来教育她一下。到时候一旦房地产市场崩溃，小姜肯定是吃不消的，她肯定是要焦虑的，而那时候我刚好已经不焦虑了，也可以照顾她一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小姜虽然做事情有些自说自话，比较不讲道理，到底人还是不坏的。在老公和房子面前，她还是明白哪样分量更重。看到我这个样子，她还以为我真有毛病了，也慌了，就把买来的那些房子又一套一套地卖了出去。还好她出手早，没赔多少钱。当然，她把房子卖掉后，我也不再焦虑了。可为了让她放心，我还是坚持又吃了段时间的药。我讲了，这个药除了让我在想东西的时候脑子转得不是那么快之外，对我也没有别的负作用。可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早就不想让自己的脑子转那么快了。
为什么？这你应该知道啊，这些年我们的生活变化实在太快了，我觉得比股市和房地产市场变化还快很多。过去，我总想与时俱进，和这个不停变化的世界保持同步，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想让自己的思想什么的，不要那么快地跟上这个世界的变化，不然，我很快就会疲于奔命，真的焦虑起来的。
可小姜却不理解我的这种想法，或者说，她就是理解了也不愿意认同我的这个观点。怎么讲好呢，经过这次事情，我觉得她这个人样样都还好，但就是不能像我这样看得远一点，深一点。不过，后来的情况你可能也都知道了，所以，小姜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谁说过“性格决定命运”的话，真是很准，没办法。
什么？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奇怪，你不知道？等等，旁边的车要出来，我去把车门关上。好了。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啊。你还真是比我都超脱了，你忘了这大半年来上海的房价一直在疯涨吗？是啊，涨得太厉害了。你反应过来了？对的，看到房价一直涨一直涨，小姜是很难过的。因为平心而论，她之前买了又卖掉的那些房子地段什么的都还不错的，再加上当时她拿的都是优惠价，现在涨起来了，升值的幅度也确实不小。她对这个多少有点遗憾和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刚开始，她怕我的焦虑再复发，所以还不怎么对我唠叨，每天下班只是在网上看她买了又卖掉的房子的房价后感慨一下。可后来随着房价一个劲地涨上去，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大了。她先是说我没长远想法，是个小市民，只盯着口袋里的那点钞票，不敢放长线钓大鱼，后来她就开始在家里摔茶杯砸盘子，骂我是鼠目寸光的人，就是一个咋咋呼呼不求上进的米老鼠。 你想，这要放在别人身上，看到老婆这样骂自己，一定早生气了。但是，我因为一直在吃药，人始终是很淡定的，即使在她眼里，我从一个好莱坞的帅哥变成了只米老鼠，心情始终也还是很平静的。我总感觉到，房价不可能这么永远涨下去的，而且，我觉得，不管是我，还是小姜，以及中央高层的领导，还有更多的老百姓，都是不希望房子再这么涨下去的。可这几个月，你可能也都看到了，房价却像高升一样砰的一声飞到了天上，再也停不下来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里咚地响一声跌下来。当然，实际上，对我来说，房价的涨势停不停下来都没关系。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反正已经有两套房子了，怎么说也够了是不是？可对小姜来说，房价再这么涨下去麻烦就大了。实际上麻烦确实变大了，她老是在嘀咕那几套她卖掉的房子的价格，每天下班后就在电脑前算，要是当初没卖的话，她能到手多少钞票。而且，到后来，她也不和我吵了，也不骂我是只鼠目寸光的米老鼠了。这个你懂的，米老鼠虽然是老鼠，可还是挺可爱的，对吧？小姜忽然不骂我后，她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不仅一天到晚看也不看我一眼，而且话也不肯对我多讲一句了。这让我难受死了，我想她要是骂我还好受点。再后来，她突然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经常一个人对着网上的房子价格念念有词，一边拿着个小学生用的计算器加减乘除，一边抹眼泪。我也不知道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但她又没得红眼病，动不动总流眼泪却不是个好事情。
真的没办法，最后我只好和她父母把她送到了上次我去过的那家医院，让医生看看她是不是有点毛病。一路上，她还很生气，她不觉得自己有病，要我把车掉头开回家，有一次她居然伸手要把我的方向盘夺过去。你看这有多危险，要不是我反应还可以，赶紧扳回方向盘，再差一点车就要撞上旁边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了。她这才冷静下来。我也这才发现，她真的有点问题了。可我说过，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即使知道自己有病了，在我面前嘴还是很硬的，她老是觉得自己是对的，是永远光荣正确的，哪怕是人都坐到医生面前了，她还硬说自己没有病。你想，没有病我们会把她送到这里来吗？当然，她有这个想法也无可厚非。我们也都有过这种经验，我们每次喝醉酒都不觉得自己喝醉了。
好了，车子的电应该充得差不多了，等会我要开车去医院给小姜再拿点药。她还在家里休息。放心，我会把你的问候带给她的。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我准备搞个纪念活动，到时候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来捧捧场。她对我讲过，说你是我的朋友里面最通情达理、最善解人意的。这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虽然不愿意结婚，我得说这是个缺点，可你的优点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比如，我知道，你这个人不管多烂的电影，多糟糕的小说，都会耐心地看下去。对朋友，你更是没得说，打个比方，我今天唠叨了这么长时间，你也没烦。当然，这不是讲你笨，讲你没智商，而是说明你绝对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你来了，小姜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真的，她笑起来还是不错的，很像我很喜欢的野蛮女友全智贤喔，当初我就是因为这点才和她谈恋爱的，她这个人很有性格，做事情很泼辣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泼辣我还不找她呢。好了，我不能让汽车发动机再这么空转下去了，实在是太费油了。你知道，现在我们中国的油价是全世界最贵的。而且，据专家讲现在雾霾这么厉害，和汽车排出的废气很有关系。这虽然是瞎扯，可也姑妄信之吧。好了好了，我不啰嗦了，不啰嗦了，反正不管到时候你来不来，我这里都要先谢谢你。不过，我记得当初我们结婚时，高升都是你放的。就冲这个，你也要来一趟，对不对？
责任编辑 向 午
没吵到你吧？真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我是裴勇的太太小姜，不是草头蒋，是姜，美女姜。想起来了吗？去年春天你还来参加过我们的婚礼呢。对的，进进出出都是你放的高升，那么多只，没有一只没响，特别是高升飞上天后的第二响，更加响，这个我印象很深刻的。对的，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我要谢谢你的，我们结婚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哈，真是很久没和你联系了，大概都快一年了吧。你看，马上就是我和裴勇的新婚一周年纪念日了。不过，这倒不怪裴勇重色轻友，他真是太忙了。我知道你们俩是好朋友，所以，好几次我都让他找时间叫你一起聚聚。可他总是手头有事，每次都说等忙完了这件事再聚，但你知道，他总是忙完了这件事又冒出那件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能见你一面。
什么，正常的？大家都很忙？这倒是的。在上海，每个人都很忙，好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当然，谁也不敢闲下来。我姐姐前几天从美国回来探亲，看到我们忙忙碌碌，也讲我们怎么那么忙。她说，在美国，因为太悠闲，很多人都得了忧郁症，可在我们这里估计得狂躁症的肯定比得忧郁症的要多得多。她这话有点道理的。但这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和美国发展阶段不一样呢。他们是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好比的。你看，我们不管什么都得靠自己去挣钞票，买房子，养小孩，读书，看毛病，养老，他们倒好，挣的钞票比我们多不说，很多东西国家都还包下来了，不要太开心喔。再说，这个你肯定也知道的，他们的房子比我们的便宜多了。我们就是跌一半也比他们的要贵很多，而且，我们买的只不过是七十年的使用权，他们可都是永久产权。唉，不讲了，讲到房子我就觉得触气。
对了，你现在不急着休息吧？不急就好。我现在正在我们小区里遛狗，每天晚上十点前后我都要出来遛遛它的，也没什么别的事。今天白天雾霾很吓人的，PM2.5都要爆表了，关在屋子里都不敢出来，现在好多了，在外面走走也好换换气。你在听我讲吧？不好意思，我这人就这样，总是只顾自己讲话，东拉西扯的没个重点。我们家裴勇也讲过我这个缺点，说我既然是个记者，应该让别人多讲话才对。可他不知道，就是因为我当了记者，才变成这样的。现在我们记者的日子很难过的，你知道的，不管到哪里，人家都说要防火防盗防记者什么的。和那些民工相比，我们就是穿得比较整齐罢了，就连我们自己都说我们是新闻民工。可我有时想想，我们这个行当的确是很惹人厌，不是去曝光别人的隐私，就是去找别人拉广告，又劫财又劫色，谁欢喜啊？！所以，别人看到我们都有点烦的。
不过，虽然隔行如隔山，裴勇也知道我们工作很不容易的。当然，他自己也不容易。在银行里工作，钞票是赚得比一般人多点，可也很辛苦。而且，裴勇这个人很老实，不像别人，在外面总归是有点花头的。他平时除了那点死工资，也没什么别的收入。可话要讲回来，我当初看中他，就是看他这个人比较老实，倒不是想他能赚多少钱。他是很顾家的。我知道结婚前，他也就经常和你们这几个同学朋友见个面，吃个饭。结婚后，他每天一下班就准时回家，有时我下班晚了，他就开车到报社来接我。周末我们或者到他父母家或者到我父母家去吃顿饭，然后再去附近的体育馆打打羽毛球，锻炼一下身体，节假日我们就开车到外地去玩，小日子过得也很适意的。
要说这一年多来，我们真跑了不少地方，北边的像曲阜的孔庙，南边的厦门鼓浪屿，西边的武汉东湖什么的，我们都去了。裴勇这个人其实很宅的，他不是很喜欢到处乱跑，都是我拉他出去的。除此之外，他这个家伙还很懒，一路基本上都是我在开车。但他这人也有一样好，那就是真要出去了，不管你怎么安排，他都不仅没意见还挺高兴。在曲阜，我们第一次吃到了传说中的山东煎饼，他因为喜欢，吃得太多，半夜里撑醒了让我起来给他揉肚子。夏天我们去武汉，他看到东湖那么大，水好像也很清凉，非要跳进去游泳，我说他也不听，谁知道回来后他浑身发红发痒了好长时间，那水早被污染了。他也很喜欢鼓浪屿，本来我们只准备在岛上住一天的，他坚持要住两天，我只好临时向报社请假，害得我回来被扣了好几百块钱的奖金。他这人就这样，有时候没心没肺的，像个小孩一样，很任性。不过，只要我们在一起，他总归是很开心的。
对啊，裴勇这个人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的，但这是因为你们是老朋友，你了解他，别人看到他总是西装革履的，还以为他这个人一定很讲究呢。实际上，他一点也不讲究。打扮成那种样子是他们银行要求的，对他来说西装就是件工作服，他只不过穿习惯了而已，像现在做房屋中介和卖保险的人一样，哪怕昨天还在乡下种地，今天到了上海来，也要马上穿西装打领带的。这就是个形式。我老早读大学时就发现了，越是乡下来的小孩越是喜欢穿西装什么的，我们上海本地的小孩倒是穿着很随便的。可话说回来，我们裴勇穿西装还是挺帅的，他人稍微有点胖，刚好能把西装撑起来。我的闺蜜都讲他很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哈哈，怎么，你像谁？你像乔治·克鲁尼，这下满意了吧？
但一个人穿西装好看是一回事，就像我刚才讲的，他本人长得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能根据一个人的穿着来判断他的性格。比如，我就觉得，裴勇这个人本质上是有些古板的。可这也可能是银行里做事比较讲究程序，做什么都要一板一眼的，把他弄成了这样，也不一定就是天生的。就像他这人每天都要换一件白衬衫，而且，每天换哪件都是编好号的，都挂在衣柜里。如果哪天穿错了，他会难受半天。我们刚结婚时，我还不知道他有这习惯。有一天，他起晚了，我随便抓了件衬衫给他，可他到了银行发现不是那天该穿的衬衫后，居然又打电话让我无论如何把那件衬衫送给他。真是好玩死了。
等等，我们家狗狗又偏执了，它非要去路边的一辆宝马车的轮胎那里尿尿，也不怕把人家的轮胎给腐蚀了。还好不在路灯下。不然，车主看到了，肯定要心疼死了。没办法，我们家狗狗很挑剔的，只喜欢在名车的轮胎上撒尿，不是宝马就是奔驰、凯迪拉克之类的，什么丰田本田它都尿也不尿的。好了，它尿好了，不说它了。怎么说呢？我打电话给你，是想找你聊点事的。喔，不是我和裴勇结婚一周年纪念的事，是别的事，当然，也还是跟这个有关吧。我本来想，要是你今天没空的话就不讲了，可既然你现在有时间，我说说也好。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新房吗？对的，就是那个四川路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要和裴勇离婚，要分割财产什么的。那里你去过的，房子的地段很好，离鲁迅公园什么的也很近。可到底是老房子，那还是老早裴勇爸爸单位分的老公房，结构也不是很好，说是二室一厅，其实就两个房间还像点样子，那个厅就是个过道，两边是厕所和厨房，不仅小，采光也很差。再说，我和裴勇迟早是要养小孩的，这么小的房子，以后肯定是不够的，所以，结婚后我就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最好还是新房子，因为新房子的房型设计比老房子要合理得多，采光通风什么的也很好。不然，等我们真要有小孩了，就没时间再折腾这件事了。 所以，我把这个想法给裴勇讲了，他也很同意我的意见。可他这个人一来平时工作很忙，二来也懒，就把事情全甩给了我。不过，这件事也只能由我来处理，因为他对房子的事本来就一窍不通，而我在报社就是跑房地产这条线的。别的不敢讲，对房子我还是很懂的，上海哪家房地产公司要开新盘了，哪个做的房子品质比较好之类的，我都一清二楚。再说，这也是最关键的，我和很多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都很熟悉，我要开口买房子，他们给我的折扣肯定要比市面上的低，而且，房子的朝向和楼层也能保证，所以，裴勇也乐得做甩手掌柜。除了偶尔问问我买房子的事进行到了哪一步之外，他基本上什么都不管。从一家一家的看房子，到付款，再到办各种手续，前前后后都是我一个人在跑。你想，上海这么大，新开的楼盘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这么多，不要讲每家都要去看一下了，就是一个楼盘跑下来人就会累得不行。况且，还都是我一个人在辛辛苦苦地跑。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家庭纠纷都要产生了。不说别的，那段时间，我脸都被晒黑了，远远一看，就和一个扫马路的女清洁工差不多。为了进工地看房型戴安全帽方便，我还把留了好长时间的披肩长发剪成了短发，不认识的人一眼看到我，还以为我是个男人。
还好，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比较泼辣，加上工作上也有便利条件，不仅是周末，就是平时我也可以去看房子，因此，我只花了两个月不到，就在浦东找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房子。谁知道，当我要裴勇也去看看这个房子时，他这个家伙竟然说全由我做主，我定了就行了。对他这种老公，我真是一点脾气也没了。接下来，我只好一个人去办那些七七八八的手续，在银行、房地产公司、交易中心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好多次，才终于把房子买到了手。等到交房那天，我叫裴勇和我一起去拿钥匙，没想到这次他倒是欣然同意了。你看，他这个人有多赖皮，其实，他就是怕麻烦。不过，男的可能都这个德性。我爸爸也这样，除了炒炒菜烧烧饭之外，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都是我妈在拿主意在操劳。可话虽这么说，裴勇这个懒汉也不是一点优点没有，那就是只要我定下的事情，他都说好。那天，我带着他看了我买的新房子后，他连声夸我有眼光，还假装激动地拥抱了我一下。说真的，这点我很自信的，我相信换个人看了这间房子也会这么讲。我们新买的这间房子不仅房型好，小区的环境也好，位置也不错，就在世纪公园旁边，出门就是地铁二号线，几分钟就可以到南京路，人民广场。还有就是，我买这套房子比市面上的便宜了好多，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是我的老客户了，我以前在报纸上说了他们公司很多好话，所以他知道是我自己要买房子后，就很爽气地给了我一个比较优惠的价钱。这些我都告诉了裴勇。他自然也很高兴的。他当时看了新房子后心里惊没惊呆我不知道，可我敢说，这傻小子以前是不晓得自己老婆有这么能干的。
哈，其实我有多厉害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没过多久，我就又买了一套房子。接下来，差不多半年多时间里，我一口气又买了好几套房子。这些房子，不管是朝向，房型，地段都还是可以的。之所以又买了这么多房子，一是那些和我有联系的房地产公司的朋友知道我想买房子后都纷纷向我推荐自己的楼盘，而且都给我很优惠的价格；二是裴勇这些年也攒了些钞票，当然，我也有一点积蓄；三是，这也是最重要的，我觉得现在买房子投资最合算。前几年房子一直在涨，刚好现在是平台期，我觉得以后总归还是要涨起来的，特别是上海的房子，每年这么多人来上海工作，结婚，生孩子，降是肯定降不下来的。既然有钱，与其存银行让它贬值，还不如买房子，即使不能升值，最起码也可以保值。这个是看得见的。比如前些年有些地方四千块钱就可以买一平方的房子，可同样地段，现在都要卖一万一平方了。你想想，要是你当初把一万块钱存在银行里，到今天加上利息也不过买一平方的房子，那岂不是亏大了？！
哎，等等，我们家狗狗打起喷嚏来了。现在天气虽然有点冷，可到底也三月份了，我们小区里的花花草草都开了，狗狗可能对有些植物有点过敏。好了，它正常了。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对了，讲到我又买了好几套房子的事。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我就是不讲你也明白，这就是投资啊。这几年又是金融危机又是通货膨胀的，别说股票了，连黄金都在贬值，能买房子当然要买了。刚开始裴勇对我的这个想法还是很支持的，可后来他看我买了好几套房子，不仅把我自己的钞票和他在银行里存的钱都用得差不多，还贷款的时候，他忽然有点不对劲了。每天我们只要在一起，他就会嘴里嘟嘟噜噜的，不是在我面前讲几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不能按时还他们银行的贷款都躲起来了，就是讲现在又有哪个很有名的经济学家说了，房地产市场随时会崩溃什么的。他说，这就像股市崩盘一样，到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往外抛股票，可就是没人买。这话我早听人讲过无数遍了，可房子又不是股票，股票卖不出去确实是一堆废纸，房子卖不出去还可以自己住的，怕什么。我记得有个善于理财的美国老太太，她就这么讲的，所以我也就没怎么搭理裴勇的唠叨。再说了，中国的那些什么经济学家的话能信吗？他们要真懂经济，早去发财了。还有什么股评家，我就认识好几个，他们炒股全赔了，最后还是靠给我们报纸写点股评文章忽悠大家才赚了点小钱。
可裴勇就信这个邪。他这个人有点内向的，看我不搭理他，嘟噜了一阵也就不吭声了。但他不久就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没几天，眼睛就变得比兔子还红，人也胡子拉碴的，哪怕上班衬衫穿错了也不在意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说实话，他这样子我以前还真没见过。我就硬把他拉到医院去看了看，才知道他有点忧郁了。
别动，走开！喔，我是说我们家狗狗。你看，我们家狗狗真是的，它居然跟在一只野猫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的，这家伙脸皮也太厚了，都想乱伦了。你说我怎么办好呢？我怎么也想不到裴勇会因为买房子的事得忧郁症。为了让他尽快恢复过来，我只好一边让他吃药，一边把买的那些房子都重又一套一套卖掉，最后只留下了我最初买的浦东的房子。可说来也怪，裴勇知道我把那些房子都卖掉后，人也正常了。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他吃的那些药的作用。但不管怎样，裴勇人好了就行了。我现在也想通了，反正有个房子住就够了。什么保值啊，赚钱啊，随它去了。再多钱也比不上一个健康的老公重要。 真是的，我们聊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家狗狗自己都要主动回家了，平时都是我先要回去的。你看，我这个人就是闲话多，一下子扯了这么远，这也是我们记者的职业病，改不了了。好，不讲了，给你打这个电话没别的事，刚才好像我也说过了，马上就是我和裴勇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我准备请几个朋友来聚聚，其实也是想让裴勇放松放松。他刚恢复正常，有时候人难免会忧郁什么的。可不管怎样，你是他的老朋友，我想你要是能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我有个要求，那就是你来了一定要假装不知道他有毛病，一定要把他当正常人看待。
可是，我再唠叨一句，裴勇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他脾气很倔的，从发病到现在，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正常的，从来没觉得自己不正常，自己有病。你说，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是这种臭脾气啊？就像喝酒一样，明明喝多了却非要说自己没醉才行。
他
谁？你问我吗？真是搞笑，老朋友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等一下，可能汽车发动机的噪声太大了，有点吵，我稍微离远点。我不在外面。今天天气不错，你看，雨也停了，空气中都是青草味，闻起来有点小清新。我在干吗？我倒霉了，本来我是要开车出去办事的，可是车忽然发动不起来了。还好今天是星期六，要是周一这样，上不了班可就麻烦了。问题大不大？可能是小问题，我想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刚才我已经找了附近的修车行的师傅带着电瓶来把车打着了，现在准备让发动机转一会，好给电瓶充充电。原来师傅是建议我把车开出去转个半小时的，可我担心车子半路上万一再熄了火还得叫人拖车什么的，太麻烦，索性就在停车场充电了。对的，让发动机转个二十分钟就行了。可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算最少充上个三十分钟的电。因为现在车发动着，人不好走开，所以，我就给你打个电话，聊聊天，消磨一下时间。
什么，你这家伙现在还赖在床上？真是春眠不觉晓啊，都十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太阳很好，真是阳光灿烂，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蓝的天了。上次看到这种颜色的天，还是世博会的时候。好了，不谈天气了。我说，你这个光棍的生活实在太腐朽了。不过，作为自家兄弟，我也要提醒你，要珍惜现在宝贵的光棍时光，以后你要是像我一样结了婚，你小子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你说什么？现在你才知道我是谁？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把我这个老朋友都忘记了。我看，你这家伙还是赶紧结婚比较好，不找个人管管你是不行了。对的，我是裴勇。让我想想，从去年春天到现在，我们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也难怪你一下子听不出来是我的声音。
不过，你也别太内疚，也可能是我的原因，我现在讲话的口气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为什么？你真要知道？好，反正我们也是老朋友，告诉你也没关系。你大概不知道，从去年到现在，我每天都在吃一种药。可这种药是有镇静作用的，现在我感觉不仅想东西的时候思维慢了许多，讲话的节奏好像也慢了，甚至就是讲话的腔调也有点变了。有时候我常常在讲话时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似的。你觉得我还和过去一样？真的没区别？那就好，还是旁观者清。说真的，我有时也想过，像我自己觉得自己思维变慢了，说话慢了什么的，说到底还都是自己对自己的看法。而每个人自己看自己都不一定是准确的。西方还是哪里不是有句话说，认识自己很难嘛。
笑什么，我说错了吗？什么，我吃药后讲的话变得有哲理了？真要这样，那我倒是因祸得福了。记得小时候，每次生病我妈都会这么说。好像也真是这样，每生一次病，小孩都会变得聪明一点。但愿我这次也能变得比以前更聪明一点。俗话也这么说，吃一堑长一智嘛。喔，你知道？你知道我生什么病？没关系的，你是说，小姜买房子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一年前就知道了？喔，你刚知道，是小姜告诉你的吧？也好，反正我们也是老朋友，知道也没关系的。这事我还没对别人讲过，今天刚好有点空，和你聊聊也好。不过，老实讲，在这件事上，当时小姜有点小题大做了。她这个人就这样，一向比较任性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自以为是。像我们以前开车到外地去玩，住哪里，吃什么，都是她在那里指手画脚，自说自话，开始我还和她争几句，后来怕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就随她折腾了。当初我们买房子，我也不是不同意她买，我只是觉得，为了保值买个一两套也就差不多了。可她一口气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房子，连那些没读过什么书的卖鸡蛋的老阿姨都知道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这个大学毕业自称为理财专家的人却明知故犯，非要去做这种傻事情。我怎么给她讲道理她都不听。你想这样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即使不是房地产市场出现问题，就是家里有了什么事急等着用钱也会很麻烦。她不知道，买房子是最容易的一件事，可当你想把买的房子再卖出去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和我们男人常说的上床容易下床难一个道理。这些年，我接触过好几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房子造好了没人要，银行的贷款还不起，借私人的还有一些机构的钱也还不起，为了躲债，只好东躲西藏的。他们大白天人都不敢露面，饭不敢出来吃，电话也不敢接，只有晚上才可以偷偷戴着帽子和墨镜出来走走，活得像鬼一样，不见天日。我比较熟的一个老板还逃到了泰国，手边的钱花完后，也不敢回国，可他又没一技之长，在当地实在活不下去，最后只好参加了当地的一个人妖表演团谋生。可就这样，还是被讨债的人在泰国抓住了，你知道后来怎么了？那些讨债的人让他立即把钱还回来，他还不了，他们就把他的生殖器给割掉了，让他真的变成了人妖。这下，他后半生只能真的在泰国跳艳舞了。
听起来很可笑是不是？哎，我说，你别笑傻了，听我讲，这可是真的事，或者说，这事才是真的。这个世界上越是真的事情越可笑，越荒唐，因为真的事情既不考虑是否符合逻辑，也不考虑是否符合人的想象力和经验。只有假的事情才会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故意把一件事弄得很有逻辑，又有原因又有结果的，让你很容易理解，一听就知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这是什么？这是韩剧。事情清楚是清楚，可它不是生活。我相信你肯定也有这样的体会的，真正的事，现实生活中的事是不会这样的。真正的事就是那些听起来像假的事。怎么，我说的有道理？哈，你别夸我，我要声明，这和我吃药没关系，这只是我在没事干时胡思乱想出来的玩意，也不是什么哲理。算了，不说这些废话了。 还是谈小姜买房子的事吧。不讲假话，因为这件事，当时我心里也真是烦了，到后来和小姜离婚的念头都有了。她总是在我面前唠叨来唠叨去，什么把钱拿来买房子比存银行要好啦，我不懂理财啦，她是跑房地产这条线的名记啦，认识的房地产老板比我多得多啦，对房地产市场的了解也比我专业啦，还有什么她作为我们家的当家人，总要考虑柴米油盐啦，不能像我这样只做甩手掌柜啦，总之，你懂的，她嘴里吧啦吧啦的都是这些玩意。我觉得，在她眼里，我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也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有好几次，我是真生气了，真想一巴掌把她给结果了算了。可惜她不是只蚊子，想结果就把她给结果了，所以，我也只能忍着，听她每天在我面前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我这个人做事的习惯你知道，还是比较冷静的，我总归是要权衡各方面的因素才会做决定，不会像小姜那么冲动。我仔细想了一下，要是真和小姜离婚了会更麻烦。不说别的，我们离婚就是只把她买的那么多套房子分割清楚就会让人脱好几层皮。再说，小姜除了有点啰嗦，有点自以为是，有时喜欢在我面前逞点强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我以前一个人住，家里总是乱糟糟的，结婚后，她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比如，我每天上班都要换衬衫，过去因为没有条理，常常穿着穿过的衬衫去上班，后来小姜就把每天要穿哪件衬衫提前给我准备好，还编上了号，一二三四五，每天一件，这样就怎么也不会出错了。老实讲，她人也很体贴的，有时我穿错衬衫的号了，她还会把正确号的衬衫给我送到单位。还有，她知道我有失眠的毛病，怕影响我，晚上都是一个人戴着耳机在小小的iPad上看韩剧，我们客厅里的那个足有半面墙大的液晶电视都变成了个摆设。所以，只要一想到她的这些好处，我就又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就为了这个事情和她离婚，也说不过去，就只好忍了下去。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开始我劝她的时候我们两个吵来吵去她还没什么，后来我觉得这么吵来吵去的很烦，也伤和气，我就尽可能躲着她，不和她发生冲突。可她却非要缠着我说话，我如果不搭理她，她就觉得我有问题，说我在外面有女人，有小三。可她也不想想，有她这样一个女人都已经让我要死要活了，我怎么会发神经再去弄一个女人呢？那不是寻死吗？开个玩笑，在我看来，她要是真怀疑我有问题，那还不如怀疑我在外面有个男人更有几分道理。因为我这个人最讨厌女人无理取闹了，男人一般对是对错是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使有矛盾了哪怕一刀捅死你，也不会像个女人一样缠着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烦也要把你烦死。我有时真不清楚她们知不知道有拔舌地狱这回事。
喔，你别紧张，我对你这种男人没兴趣，你这家伙也太懒了。虽然你这个人对朋友不错，可也不能老打光棍啊，这也不正常的。你说一个男的，总是不近女色，健康吧？我看你这家伙总还是有点不健康的。要不，你小子就是个同志。好好好，我不讲你了，接着讲我好吧。其实，我有时候都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同志的，这样可以省掉多少麻烦啊，不说别的，只耳根清净一条就够叫人羡慕了。而且，现在据说中国男多女少，我这样也可以为国家做点贡献，主动减轻点社会负担，也算是为国家分忧，你说是不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哎哎，我说了我这是开玩笑，你别挂电话呀，我还有几分钟就好了。
糟糕，你看我这一急，都忘了刚才讲到哪里了。好，想起来了，后来我就主动不再和小姜吵架了，结果就是弄到后来，她觉得我生病了，一定要让我去医院看看有什么毛病。我不想去，她还把她父母还有我的父母都叫来做我的工作，非逼着我去看病。这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哪怕放在你这样脾气比较好的人身上，可能都非发飙不可。你想一个正常人，好好的，别人非要讲你脑子有毛病，你吃得消吗？但我还是摒牢了，不仅没有生气，还听他们的话，去了医院。因为我知道自己没什么问题，医生总不会凭空说我有问题的。果然，医生检查了说我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有时候有点焦虑，只要吃点药就好了。
我当时就想，医生说的太对了。我不焦虑才怪呢，小姜把那么多钱全砸在房子上，那几乎就是我和她的所有的身家性命啊，这就像把所有的钞票都放在股市里一样，随时都可能出问题，说不定一夜之间就会血本无归。你说，谁有这个本事不焦虑？我相信不管是谁，哪怕是个美国人，只要他是个正常人，都免不了会焦虑一下的。那些不焦虑的人，反而是有毛病的人。你讲对吧？
本来，医生开的那个药我是完全可以不吃的，但我还是决定吃了，因为，我已经为这件事烦了大半年，真不想再为这件事焦虑了。而且，我也想通了，小姜既然这么固执，自信，我只好准备让现实来教育她一下。到时候一旦房地产市场崩溃，小姜肯定是吃不消的，她肯定是要焦虑的，而那时候我刚好已经不焦虑了，也可以照顾她一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小姜虽然做事情有些自说自话，比较不讲道理，到底人还是不坏的。在老公和房子面前，她还是明白哪样分量更重。看到我这个样子，她还以为我真有毛病了，也慌了，就把买来的那些房子又一套一套地卖了出去。还好她出手早，没赔多少钱。当然，她把房子卖掉后，我也不再焦虑了。可为了让她放心，我还是坚持又吃了段时间的药。我讲了，这个药除了让我在想东西的时候脑子转得不是那么快之外，对我也没有别的负作用。可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早就不想让自己的脑子转那么快了。
为什么？这你应该知道啊，这些年我们的生活变化实在太快了，我觉得比股市和房地产市场变化还快很多。过去，我总想与时俱进，和这个不停变化的世界保持同步，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想让自己的思想什么的，不要那么快地跟上这个世界的变化，不然，我很快就会疲于奔命，真的焦虑起来的。
可小姜却不理解我的这种想法，或者说，她就是理解了也不愿意认同我的这个观点。怎么讲好呢，经过这次事情，我觉得她这个人样样都还好，但就是不能像我这样看得远一点，深一点。不过，后来的情况你可能也都知道了，所以，小姜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谁说过“性格决定命运”的话，真是很准，没办法。
什么？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奇怪，你不知道？等等，旁边的车要出来，我去把车门关上。好了。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啊。你还真是比我都超脱了，你忘了这大半年来上海的房价一直在疯涨吗？是啊，涨得太厉害了。你反应过来了？对的，看到房价一直涨一直涨，小姜是很难过的。因为平心而论，她之前买了又卖掉的那些房子地段什么的都还不错的，再加上当时她拿的都是优惠价，现在涨起来了，升值的幅度也确实不小。她对这个多少有点遗憾和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刚开始，她怕我的焦虑再复发，所以还不怎么对我唠叨，每天下班只是在网上看她买了又卖掉的房子的房价后感慨一下。可后来随着房价一个劲地涨上去，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大了。她先是说我没长远想法，是个小市民，只盯着口袋里的那点钞票，不敢放长线钓大鱼，后来她就开始在家里摔茶杯砸盘子，骂我是鼠目寸光的人，就是一个咋咋呼呼不求上进的米老鼠。 你想，这要放在别人身上，看到老婆这样骂自己，一定早生气了。但是，我因为一直在吃药，人始终是很淡定的，即使在她眼里，我从一个好莱坞的帅哥变成了只米老鼠，心情始终也还是很平静的。我总感觉到，房价不可能这么永远涨下去的，而且，我觉得，不管是我，还是小姜，以及中央高层的领导，还有更多的老百姓，都是不希望房子再这么涨下去的。可这几个月，你可能也都看到了，房价却像高升一样砰的一声飞到了天上，再也停不下来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里咚地响一声跌下来。当然，实际上，对我来说，房价的涨势停不停下来都没关系。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反正已经有两套房子了，怎么说也够了是不是？可对小姜来说，房价再这么涨下去麻烦就大了。实际上麻烦确实变大了，她老是在嘀咕那几套她卖掉的房子的价格，每天下班后就在电脑前算，要是当初没卖的话，她能到手多少钞票。而且，到后来，她也不和我吵了，也不骂我是只鼠目寸光的米老鼠了。这个你懂的，米老鼠虽然是老鼠，可还是挺可爱的，对吧？小姜忽然不骂我后，她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不仅一天到晚看也不看我一眼，而且话也不肯对我多讲一句了。这让我难受死了，我想她要是骂我还好受点。再后来，她突然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经常一个人对着网上的房子价格念念有词，一边拿着个小学生用的计算器加减乘除，一边抹眼泪。我也不知道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但她又没得红眼病，动不动总流眼泪却不是个好事情。
真的没办法，最后我只好和她父母把她送到了上次我去过的那家医院，让医生看看她是不是有点毛病。一路上，她还很生气，她不觉得自己有病，要我把车掉头开回家，有一次她居然伸手要把我的方向盘夺过去。你看这有多危险，要不是我反应还可以，赶紧扳回方向盘，再差一点车就要撞上旁边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了。她这才冷静下来。我也这才发现，她真的有点问题了。可我说过，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即使知道自己有病了，在我面前嘴还是很硬的，她老是觉得自己是对的，是永远光荣正确的，哪怕是人都坐到医生面前了，她还硬说自己没有病。你想，没有病我们会把她送到这里来吗？当然，她有这个想法也无可厚非。我们也都有过这种经验，我们每次喝醉酒都不觉得自己喝醉了。
好了，车子的电应该充得差不多了，等会我要开车去医院给小姜再拿点药。她还在家里休息。放心，我会把你的问候带给她的。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我准备搞个纪念活动，到时候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来捧捧场。她对我讲过，说你是我的朋友里面最通情达理、最善解人意的。这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虽然不愿意结婚，我得说这是个缺点，可你的优点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比如，我知道，你这个人不管多烂的电影，多糟糕的小说，都会耐心地看下去。对朋友，你更是没得说，打个比方，我今天唠叨了这么长时间，你也没烦。当然，这不是讲你笨，讲你没智商，而是说明你绝对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你来了，小姜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真的，她笑起来还是不错的，很像我很喜欢的野蛮女友全智贤喔，当初我就是因为这点才和她谈恋爱的，她这个人很有性格，做事情很泼辣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泼辣我还不找她呢。好了，我不能让汽车发动机再这么空转下去了，实在是太费油了。你知道，现在我们中国的油价是全世界最贵的。而且，据专家讲现在雾霾这么厉害，和汽车排出的废气很有关系。这虽然是瞎扯，可也姑妄信之吧。好了好了，我不啰嗦了，不啰嗦了，反正不管到时候你来不来，我这里都要先谢谢你。不过，我记得当初我们结婚时，高升都是你放的。就冲这个，你也要来一趟，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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