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住着一个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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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妹尾河童还是在三年前,不过当初并不是因为他的书,而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在中国人看来,这个名字不但可以拆解成四个具象名词,还散发着一种女性的阴柔之美。后来才渐渐知道,这是一位极有趣的日本老头儿,已经81岁高龄了,是日本当代极具代表性的舞台设计大师。他酷爱旅游、收藏、美食,是朋友眼中的老顽童,是妻子眼里的“超级好奇宝宝”,对于事物有着孩童一般的好奇心,有一些在常人看来怪怪的有趣癖好。
   妹尾河童有一个习惯,在旅行之际,每间住过的旅店他都会精细地画下其俯视图,房间的门、窗、窗帘、床、茶几、电视、电话、桌椅、卫生间,甚至一个水龙头……位置与尺寸都按比例与方位画得非常清楚,下面標注旅店的名称、房间编号、电话号码,详细得如同产品说明书。因此之故,在《窥视厕所》一书中,我们才有幸看到那么多厕所的精巧结构。
   在书中,无论是对几十位日本名人家庭厕所的采访,还是择要介绍东西方厕所的历史演变,甚至太空飞船上的高科技厕所,妹尾河童都又一次展现了其不同寻常的魅力,不仅让一个常常被人忽略甚至羞于谈论的话题变得生动有趣,还让那些作家、学者、艺术家、建筑师、棋手、企业家等名流贤达,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生活中最隐秘的角落和细节,乃至与厕所有关的种种怪癖花样,一一昭示天下。
   正像出道6年始终默默无闻的日本女歌手植村花菜那首《厕所女神》所唱的,奶奶常对她说,厕所里住着一个女神,好好打扫厕所就会像“厕所女神”一样美丽。干净温暖的厕所是精致生活的开始,河童晤访的这些厕所,也开示着作家名流们的人生禀赋。
   演员岸田今日子的厕所里,挂着过世的影迷亲手做的刺绣;艺术家池田满寿夫,到今天还保留着的对厕所的记忆,则是8岁时候住在中国的张家口,冬天里有次掉到粪坑里头,差点死掉;而广告人仲畑贵志这句“说到屁股,就好想洗喔”的马桶文案,就是在亲身体验了TOTO的温水洗净式马桶,与对方探讨了“这15万日圆的价值”才灵光一闪想出的。
   而在诗人高桥睦郎家里,妹尾河童甚至要面对一种特殊的要求,“我要你把米变成异物,留在我家后,才让你回去”。诗人的厕所,也“果然是诗人的厕所”,明信片写着拉丁格言,还摆放着堆粪虫和猪摆饰。堆粪虫是一种把大便滚成圆球的昆虫,古埃及人把那颗粪球看做太阳,因此捧着太阳的堆粪虫就成了象征复活和创造的神祇;而猪摆饰则是在北京琉璃厂买的汉朝陪葬品的复制品,因为猪和厕所渊源甚深,把猪围起来就成了“圂”,即厕所之意。
   在日本,不精致的一切都难以想象,比如没有完美包装的礼品,不经过装扮就上街,擦肩而过却不鞠躬微笑,在这个国家流传至今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上,人们一直在与一切不雅致和粗鄙的细节相对抗。所以,日本人在马桶上发明了洁身器这个使如厕更舒适的设施之后,又在洁身器上安装一个只在日本才见得到的按钮:音姬。他们认为,如厕声音是非常不雅的,所以需要遮盖。
   如厕这么讲究,或许唯有南唐后主李煜可与之媲美。据《南唐书》记载,李煜曾亲自动手削竹片以供僧徒如厕时使用,并用面颊检验质量,看看是否光洁滑爽。南唐作为历史上少有的奢靡之朝,一切细节和感受都到了穷尽地步,厕所自然不会疏阔。
   作为一个舞台设计大师和“细心到令人发指的作家”,妹尾河童的文笔和画笔都清丽有趣,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在日本名声大噪,后来渐次在港台等地风靡,但他在中国内地走红却还是近几年的事。此时此地,正有一批年届而立,讲究精致生活品位和独特的精神享受,喜欢旅行、美食、漫画的铁杆粉丝慢慢崛起。
   1935年,日本学者赤松要曾提出一个“雁行理论”,指某些产业在不同地域伴随着产业转移先后兴盛衰退。妹尾河童在日本、港台和大陆三地的风靡,也何尝不是一种“雁行”,精致如厕的“东风西渐”何尝不是一种“雁行”?
   旧时传说中,“紫姑”是湘西地区的厕神,民间每年都有祭厕神之俗,多在大年初一早起,在厕内布灯、焚香。紫姑神的信仰六朝已有,唐宋两代盛行,至清不衰。今天也许我们都忽略了,每间厕所都住着一个女神,无论是坐便厕读、随手涂鸦还是遥望窗外,都能让人释放出心头所愿,正如柏杨所说:“人生最大的享受,莫过于去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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