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受辱双重奏,我没有倒在妈妈的眼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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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生家庭的影响有多大,有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有的人则用一生在治愈童年。

闹伴娘,受尽侮辱


  刘冰,河南人。2017年冬天,广东到河南1700公里,将近17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她满心欢喜,因为此行的目的,是参加闺蜜李丽的婚礼。而她不知道的是,等待她的却是一场闹剧。
  婚礼举行地点在新郎的老家——河南漯河的一个小村子。接亲时,流程的第一个环节是找鞋子。当有人宣布开始找鞋子时,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鞋藏伴娘裙子里了!”刘冰看着受怂恿的伴郎们慢慢靠近,忙道:“别别别,我们不会藏在身上的。”
  “别信她们!掀裙子!”巴不得气氛更嗨的摄影師把摄影机对准了她们。刘冰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好在新郎找到了藏在枕头里的鞋子,刘冰长舒一口气,屋内传出了一片失望的叹气声。
  “啊,找到啦?那就戴胸章吧,得伴郎亲手给伴娘戴。”摄影师重点强调后面的一句话。刘冰起初不肯,可到底也耐不住新郎的不耐烦和李丽的催促。
  想着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坏了闺蜜的婚礼,当伴郎的手背几次故意挤压到刘冰的胸部,她也只能假装没事儿。
  终于,穿着紧身鱼尾裙蹬着高跟鞋的李丽三跪九拜,完成了典礼。几个伴娘聚在婚房里,李丽开心地吐槽婚礼繁琐的仪式。忽然,新郎带着伴郎团进了房间,最后一人进来的时候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接亲的时候,你们谁为难我们了?”新郎靠在床头,仿佛睥睨着伴娘,“你们这么快就换衣服啦?换衣服也不叫上他们帮你们换。”
  一个伴娘生气了,厉声道:“你们差不多就行了,我们来是参加婚礼的,不是让你们羞辱的……”结果,伴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伴郎拉倒在了床上,推搡之中被伴郎蒙上了被子,其他伴郎有的往被子里钻,有的往被子上压。“你也进来吧你!”一个伴郎猛地拉着刘冰的胳膊往床上拽,然后死命往被子底下钻……
  伴娘的叫声、李丽的斥责声、新郎斥责李丽的声音,乱作一团。刘冰一阵反胃,挣扎着差点吐了出来,见她这样,其他人的动作也全都停了下来。床上的伴娘爬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的,内穿的打底毛衣被掀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内衣。她慌张地往下扯着衣服,慢慢地蹲了下去,抽泣了起来。
  “送我们走吧。”刘冰对李丽说。新郎没答应,他说婚礼还没完全结束,伴娘如果走了,不吉利,再说,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性格本就唯唯诺诺,加上不想让李丽为难,刘冰再次留了下来。
  宴席的敬酒环节,摄影机的镜头又再次对准了她们,屋子里其他桌的人都看向她们,仿佛这酒不喝,就犯了结婚的大忌。几个伴娘对了下眼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怎么行!你得这样喝!”旁边的伴郎忽然摁住了刘冰的头,端起酒杯往她嘴里灌。
  辛辣的白酒有的被倒进了她的鼻子里,更多的洒在了她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她挣扎着抬起头,也许酒太辣呛到了,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想着自己这样会不会让李丽难堪,刘冰急忙愧疚地把眼泪收住,但李丽和新郎依旧争吵了起来。恍惚间听到有人说:“入乡随俗!”“我们这里的习俗就是这样!”“当伴娘就要有伴娘的觉悟!”
  最后,那场婚礼怎么结束的刘冰已经不记得了,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了。见到妈妈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从心底冲上来,还没开口,眼泪就收不住了,她如实地向妈妈讲了自己在婚礼上的遭遇。
  听完她的诉说,妈妈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又跟她确认了一遍:“有摄影机?”刘冰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天爷啊,这弄的是啥事啊?”妈妈捶了下沙发,但还是伸手把刘冰揽入怀中,却忽然又把她一下子推开:“你不好好上学,当什么伴娘!”
  看她缩在沙发上哭得一颤一颤的,妈妈又抱着她哭了起来:“丢死人了啊,打落牙齿和血吞,你怎么总是让我操心。我辛苦把你养这么大,我容易吗我?你为什么不体谅一下我……”
  果然,又来了!刘冰早就猜到会这样!

求安慰,抑郁无边


  从小,刘冰就是在妈妈的眼泪中泡大的。她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当其他同龄人被自家父母用鸡毛掸子与拖鞋打得到处跑的时候,她妈却说:“我孩子懂事得很,从来不用打。”
  确实不用打,因为只要刘冰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会哭着一边数落刘冰,一边讲述她养育刘冰的艰辛和功劳,以及她在这个家里受的种种委屈。
  每当家里有一场恶战之后,妈妈都会抱着她哭着说:“要不是你,我早就和你爸离婚了。”“要不是害怕你受苦,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苦了。”“要不是你……”
  刘冰觉得自己成了拖油瓶,她在心里把妈妈的泪水都打包起来,孵化成了无尽的愧疚——她榨干了妈妈的人生!
  于是,高中早恋被发现,妈妈在她床上哭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紧和小男友一刀两断。她觉得对不起妈妈,甚至觉得妈妈头上的每一根白头发都是自己的罪过,以至于每次大考的前夜她都紧张到一整夜睡不着……
  在妈妈这么多年眼泪的压迫之下,刘冰养成了凡事不经过妈妈的允许,她就觉得自己做的事始终不合规矩,底气不足的习惯。包括给闺蜜做伴娘这件事,因为她的先斩后奏,妈妈有足够理由来数落她,并再次动用家庭审判。
  几个姨和姥姥并排坐在沙发上,一遍遍地询问她有没有失身,又一遍遍地劝她如实告诉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长辈们一致决定: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又交代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不光彩的事。这里面唯独刘冰小姨比较愤慨,她要求去找新娘家人要个说法,并扬言要求精神赔偿,结果被家人骂得狗血淋头。
  为了彻底让妈妈安心,刘冰给李丽打了电话,问她关于婚礼当天摄影师拍摄的视频。“摄影师不咋地,把我和我老公拍得真的难看,脸都变形了。”
  李丽说她自己都没勇气看,看来也不会把视频片段传到网上。于是,刘冰决定牺牲自己成全妈妈。
  “妈,我错了,你别哭了。”刘冰低着头说道。她欺骗妈妈说,闹伴娘事件是个误会,自己并没有被羞辱,只是受了新郎的气,回家觉得委屈,又没有给家人说清楚,造成了误会。   “真没被侮辱?”妈妈的话语里面满含期待。刘冰笑了下,点了点头,又再次说了那句:“我错了。”这就是一贯以来,她和妈妈的相处模式。像平时一样,妈妈让她道歉她就道歉,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但是她绝对不多说话。这个习惯让她撒这个谎的时候,将不安很好地被掩盖了过去。
  听完她的解释以及确定的回答之后,妈妈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龟孙妮子,你嘴里吃了鳖嘛,多说两句能掉四两肉?不说话嘴留着干啥用?撕烂了好了!”
  刘冰捂着脸不言语,心里却似乎轻松了一点,妈妈看着她长叹一口氣,像是心中石头终于放下了一样。
  这样的结局,终于换来了妈妈的消停。刘冰知道,妈妈需要的不是残酷的真相,而是谎言包裹着的“女儿很好”。
  可是,回到学校后,刘冰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出现了严重问题。她开始连续失眠、食欲不振,每次路过天桥的时候,都特别想从那里跳下去……

眼泪战:不再倒下


  2017年底,在学期末几门课程结业后,无事可做的刘冰在一个下午走进了校心理咨询室。老师给她推荐了沙盘游戏,待她完成作品,心理老师指着她用篱笆一圈一圈围起来的沙子世界说:“你看你的世界,都被围起来了。”
  最开始的几周里,每次的心理治疗都成了她发泄的出口。渐渐地,在心理老师的专业疏导之下,刘冰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妈妈一心为她好,但是妈妈的认知局限导致她不一定都是对的,她却因为被妈妈的眼泪绑架,从小到大,一直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始终牺牲自己,憋屈着讨好地答应妈妈。所有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害,在这次的伴娘事件中成了引发她抑郁的最后一根稻草。
  家人,像头发指甲皮肤一样,是上天“配备给你的”。无法选择自己的家人,但可以选择掌控自己的人生。改变不了妈妈,刘冰觉得可以改变自己!
  2018年春节过后,回到学校刘冰便开始准备考研,担心家人反对,她还是以“商量”的方式“告知”了他们。得知她准备考研,计划让她考公务员的妈妈激动得在电话那边直跳脚。
  毫无悬念,她们之间产生了她人生的第N次分歧,但这一次,刘冰不想再像从前那样轻易投降,即使妈妈使出自己的必杀技——眼泪!
  刘冰遵从心理咨询师的建议,不和妈妈进行硬性对抗,也不迎合她的意见。妈妈在电话里时而循循善诱,时而恨铁不成钢,时而恼羞成怒,时而又悲痛欲绝。而刘冰在和平地挂掉电话后,依然遵从着本心,认真积极地准备着考研的事情。
  这场持久战,从刘冰的大三一直持续到大四上学期。国庆节期间,当妈妈又一次坐在沙发上,因为考研和她起争执,并开始再次说起了自己养育她的艰辛和功劳,在这个家里受的种种委屈,即将又开始要哭时,刘冰抢先一步流下了眼泪,哭着说:
  “妈,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你的累赘。要不是因为我,你肯定过得比现在好。为了我,你不和爸爸离婚,一直这么委屈着自己。妈,这些我都记着,没敢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不一定是对的。你万一错了呢?妈,从小到大都是你在为我考虑,这次,让我为自己考虑,为自己做一次决定吧!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刘冰说了很多很多,第一次让自己的嘴巴当了一回内心的传达器,她声泪俱下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悉数勇敢地表达了出来。妈妈一直愣愣地张大着嘴,直到听她说完。最终,妈妈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而是佝偻着身子,进了房间。
  刘冰努力地克服自己内心翻涌的自责和愧疚,没有追过去赔礼道歉……
  后来,等到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选择,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研成功后,妈妈又多了一个炫耀的资本,也没再生她的气,而她也为自己争取了更多选择的权利。
  成功走出了第一步,刘冰开始进行更多的尝试:
  放假在家时,她会把家里的鱼腥草茶水旁边放上一壶白开水。从前每天非逼着她喝鱼腥草茶水的妈妈看到白开水,也没多说什么。
  之前刘冰的穿着打扮都由妈妈说了算。现在,她明确地学会了拒绝,并坚决不再违心地穿她买给自己的不合适的衣服。
  刘冰知道,妈妈爱她,一直念叨着自己的功劳,大概是怕她忘了自己,怕她长大后翅膀硬了丢下她。她得不到安全感,便来捆绑自己。那自己就换个方式给她安全感。
  渐渐地,妈妈的口头禅从之前的“你要去、你必须给我……”变成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再到“翅膀硬了,管不了了”,最后变成了现在的“你爱怎样怎样,不管你我乐得轻松自在”。
  虽说这话藏着她很多的不甘,但相比从前的眼泪战,刘冰的心理压力真的小了很多,因为违背妈妈意愿的内疚感也小了不少。
  2019年春节,刘冰不仅成功说服妈妈允许她染头发,而且还把妈妈拉去一起染了发,俩人还一起文了眉。而这在之前,刘冰连想都不敢想。现在,虽谈不上万事和谐,但是刘冰有了自我修复原生家庭之伤的能力,也相信这种能力,可以让她和妈妈,最终都能得到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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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徐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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