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1日福田首相突然辞职，在日本政坛引发地震，其余震甚至波及中日关系。“福田机遇期”后的中日关系如何发展？“麻生新政”的对华政策是什么？众议院大选后又会出现何种新变数？
　　
　　政治钟摆，摆到了麻生一边
　　
　　麻生曾三度参选首相，分别败给“改革”的小泉、“年轻”的安倍和“中庸”的福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自民党内最大派系町村派阻击了麻生。如今，大任终于降在个性张扬的麻生身上，缘由何在？
　　首先，麻生已熬到了“人气第一”。福田言退之后，自民党内确实无人能与麻生一比高低。
　　其次，面对风雨欲来的众议院大选，自民党把绝处逢生的希望押在麻生的“人气”上，把他视为可与民主党的小泽一郎决一雌雄的唯一人选。
　　观麻生的组阁名单，特点有三：一是照顾各派，构筑“举党体制”；二是重用亲信，“麻生色彩”明显；三是提拔少壮，意在“大权独揽”。
　　1993年以来，日本政局持续动荡，首相频频落马。1993～2008年的15年间，已产生10名首相，创下政府首脑更替的世界纪录。
　　冷战后日本政治的钟摆来回摆动。如果以A代表“中庸、稳健”，以B代表“张扬、激进”，过去15年间10名首相的钟摆节拍是AA、AB、AB、BB、AB。究其原因，在于日本陷于“转型的困惑”。二战后取得巨大成功的经济与社会模式已落伍，但新的模式又未显现。政治与舆论的钟摆一会儿摆向要求改革的一边，一会儿又摆向要求稳定的一边。在这样的时代，无论推动改革还是维持现状都要面临巨大政治风险。不管谁当首相，都逃脱不了踌躇满志上台、灰头土脸下台的命运。
　　安倍、福田两任首相接连半途“撂挑子”，引起舆论大哗。选民对世袭政治下“公子哥”型首相更加失去了信任和信心。9月22日，民主党代理代表菅直人讥讽道：“在自民党，只有首相的孙子或儿子才能当首相吗？”显然，麻生面对着舆论的逆风。
　　
　　政局动向，众议院大选鹿死谁手？
　　
　　本届众议院于2009年9月到期，麻生首相和自民党正在寻找解散众议院进行大选的最佳时机。
　　据《读卖新闻》2008年9月24日调查，麻生内阁成立当天的支持率为49.5%，不仅远低于当初小泉内阁的87.1%和安倍内阁的70.3%，也低于福田内阁的57.5%。一般而论，内阁支持率在其成立之初最高，然后就会不断下降。因为，时间既可以给执政者显示政绩的机会，也会使其诸般软肋逐一暴露。麻生是举世闻名的“大嘴”，自民党不能不对其“说走嘴”时刻担忧。麻生组阁伊始，交通大臣中山成彬因“失言”辞职，几件“金钱与政治”的丑闻被曝光，100万件以上年金记录被篡改一事正遭揭露。这些都给麻生内阁带来沉重打击。今后，麻生能否管好自己的嘴巴不失言，当好“日本丸”的舵手不出错，管住自己的阁僚不出事？
　　面对逆境，麻生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方针。9月29日，麻生在第170次国会上发表首次施政演说时，反主为客，犹如在野党代表提问一样尖锐凌厉地向民主党抛出了“是否赞同某某政策”的一连串质疑。整个演说则被在野党议员们一片愤怒呼号声所淹没。
　　麻生此举，既是其特有性格的表露，也是为迫在眉睫的大选而下的挑战书，即把政局混乱的责任推给民主党，以此争取选民的支持。这与2005年9月大选时小泉首相提出“赞成改革，还是反对改革”命题的做法异曲同工，但是否会赢得同等效果尚难预料。
　　10月1日，民主党代表小泽一郎在国会首次向麻生内阁提问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犹如首相发表施政演说一样反客为主，镇定沉稳地发表了执政纲领，并要求麻生首相尽早解散众议院进行大选。
　　面对大选，选民最关注的焦点显然是“景气”和“福利”，国际社会则紧盯麻生在历史和外交问题上的立场。在施政演说中，麻生提出了刺激景气、重建财政、推进改革的三段式执政蓝图。10月2日，麻生在国会答辩中称：在历史问题上本届内阁继承1995年的“村山谈话”。
　　即将到来的众议院大选，是决定自民党命运的一场决战，也是日本是否首次实现两大政党政权交替的历史性实验。观其趋势，这场大选有五种可能的前景。
　　第一，自民党胜利。即自民党、公明党执政联盟继续占2/3即320席以上议席。如此，麻生有望长期执政。
　　第二，自民党小败。即自民党单独占半数240以上议席，但与公明党议席相加不到2/3即320议席。如此，麻生有可能继续执政，但处境将异常困难，该政权将十分脆弱。
　　第三，自民党大败。即自民党占不到半数240议席，只有靠公明党联合执政才能勉强维持众议院过半数议席。如此，麻生就有可能被迫在自民党内让位，出现新的自民党总裁兼首相。
　　第四，自民党大败外加执政联盟解体。即自民党议席不足半数240议席，公明党停止合作，自民党下野，民主党或在野党共同推举的候选人将成为首相。
　　第五，自民党小败后出现政界重组。即当众参两院“扭曲”局面进一步加深后，自民党、民主党或者将走向政策协调，或者可能实现大联合，或者两党可能出现1993年那样的大分化、大重组。
　　《产经新闻》9月27日发表的调查结果显示，在对麻生和小泽的喜欢程度上，前者获得更高的分数。如在“领导能力”上，麻生的得分比小泽高出10个百分点。在“演说水平”上，麻生的得分更是高于小泽三倍以上。然而，在对自民党和民主党的支持程度上，后者分数更高。对民主党的政治姿态有好感者达到45.2%，而自民党只有36%。可见，选民对首相、内阁、政党三者的支持率并非成正比。如果近期内举行大选，鹿死谁手，尚难确定。
　　
　　中日关系，在轻度波动中向前发展
　　
　　近来的民意调查显示，中日民众的相互好感度上升，尤以中国民众的对日感情好转幅度更大。归根结底，福田首相在任一年内增进了两国间的政治互信，改善了两国民众间的感情。
　　麻生与福田，分别代表着自民党内“新保守派”和“温和派”两种不同外交路线。麻生的政治倾向一贯偏右，口无遮拦，频频失言。如主张日本可以讨论发展核武器问题，称“台湾是法治国家”，支持天皇参拜靖国神社，倡导建立包含针对中国意味的“自由与繁荣之弧”。他的“大嘴”风格，曾惹恼一批日本政要，更多次激怒邻国民众。人们不由得心生疑虑：“新福田主义”能否继续得到发扬，反其道而行之的“麻生主义”是否会异军突起？
　　然而，安倍在出任首相前比麻生更加右倾和强硬，但上任伊始就修正了小泉的“参拜路线”，致力于打破中日间的政治坚冰。如今，麻生上台后不可能不正视中日关系回暖背后的日本国内促进因素和两国共同利益基础。
　　近年来，麻生主张把二战甲级战犯从靖国神社分祀出去，不再直接提“自由与繁荣之弧”。有迹象表明，麻生可能在中日间敏感问题上谨言慎行，形成较为合理、现实的外交理念。
　　麻生的国会施政演说更加开门见山地阐述了其五项外交政策。第一，“强化日美同盟。这总是第一位的”。第二，“与邻国中国、韩国、俄罗斯等亚太各国一道构筑地区的稳定与繁荣，共同实现发展”。第三，“致力于解决人类面临的全球性的课题”。第四，“为了使我国信奉的宝贵的价值在年轻民主主义各国扎根，要不惜进行帮助”。第五，“对北朝鲜的对应”。
　　可见，麻生的外交立场是“日美第一主义”，在此前提下强调了中韩等邻国的重要，并以改头换面的语句重新强调了“价值观外交”。
　　综上所述，如果麻生在大选后继续执政，中日关系可能出现一些波折，但不大可能出现大起大落的局面。总体上，中日关系可能在轻度波动中向前发展。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