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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拇指点着笔杆向食指右侧一撮,圆珠笔便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小然就这样一边转着笔一边打量着四周。教室里很安静,其他人都在认真地读着书或在纸上写着什么,若仔细地听,能听到文字在白纸上爬行时发出的沙沙声。看了一会儿,小然觉得无聊,便放下笔,转过头去用右手支着下巴,去看窗外的天空。
窗户的对面,是另一座高立的教学楼,小然的视线撞到上面沿着九十度角上升,于是她所看到的天空,也只是狭长的一片。或许秋天的缘故,天很蓝很蓝,没有一丝白云。如果把手伸到上面去,肯定会被染成蓝色,小然想。之后觉得这想法莫名其妙。
后来看天空也看得倦了,她便拿开支着下巴的右臂,轻轻碰了下旁边的潇潇问他:“嗳,你相信天空会破碎吗?”
潇潇正低着头把一张图片放在薄纸下准备临摹,听到这个问题,抬头看了一眼小然,说当然。
“哦,”小然一下子来了兴趣。以前她也曾问过别人这个问题,他们不但不回答,反而说她的脑子有毛病,应该上医院去检查。
“那天空破碎时,会是种什么景象呢?”她接着问。
“天空破碎时,”潇潇皱起眉头想了三秒钟,“不就是下雪嘛,碎屑一片一片的,化作了雪花。”说完,他用左手展了展白纸,低头去临摹底下的图片。
这个答案让小然心悦诚服,她重重地点三下头,继续用左手支着下巴对着天空发呆。
小然除了发呆和胡思乱想,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叠纸飞机了。她有一大叠好看的花纸,从中抽出一张放在桌子上展开,小心翼翼地叠,像折叠自己小小的梦。
等叠完了满满的一盒,她就会缠着潇潇让他陪她一起去操场放。潇潇总是先找出一些理由来装作一副不愿意去的样子。然后小然就假装生气。然后潇潇就赶紧赔不是,然后他们就一起高高兴兴地去。
操场的一角有一片废弃的篮球场,表层铺着裸露的砖块。由于长年的风吹日晒,砖块已经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球场的周围栽着两排挺拔的白杨。
他们在那里把包放到地上,打开装着纸飞机的盒子,一人取几只对着天空放。
这个时候太阳将落未落,西边大片大片的云彩被渲染成紫红色。风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夏天和秋天会吹得树叶簌簌地响,冬天和春天则吹得树枝乱颤。
小然仰头看着纸飞机在空中时缓时急地滑行,觉得它们向是有生命的精灵似的。要是我们也能像它们一样可以在空中飞翔,该有多好啊,她想。
旁边的潇潇正极为认真地对着天空放飞每一只纸飞机。然后面带喜悦之色地看着它们在空中飞升,若纸飞机在附近落了下来,他会赶上去,把它捡起来再对着天空放,直到风把它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然记得潇潇仰头看着纸飞机时的眼光,总是特别特别明亮。
潇潇说,它再长大一些,就要像这些纸飞机一样自由地飞,不要受任何的约束。
那时他们已经放完了所有的纸飞机,他们坐在操场一旁高高的主席台上,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一边用脚拍打着灰色的墙壁。
“一定要像它们一样,”潇潇微扬起头对着天空,眼睛中充满了憧憬,“要飞得很高,可以去好多好多的地方。”
小然扭头看着他,小心地问:“那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呀?”
潇潇转过头,想了想,说:“好像不行。”
“为什么啊?”小然不解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着急。
“你爸妈不会同意的,再说……”潇潇用牙齿咬着嘴唇想着合适的词语,“再说我要带着你我就不自由了啊。就像,就像你把两个纸飞机叠放在一起,它们就不能飞得高了。”
小然低下头,神色有些默然。潇潇也不再说话,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四周的云朵正收敛着亮光,变得灰暗起来。
“那你要给我写信,”小然抬起头说,“把你遇到的好玩的事情讲给我听。”
“当然会的。”潇潇笑着说。
后来潇潇果然给小然寄来好多的信,还有好多的照片。那些照片是潇潇出去写生时照的,一张一张,在乱糟糟的草丛里,在清澈透明的溪水边,在峭立突兀的岩石旁,高高瘦瘦的潇潇随意地走着,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2]
小然已经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正如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潇潇同桌的。她只记得潇潇在这所学校里只待了一年。
那么,后来小然心想,应该是在高一的下学期吧。
是在一节自修课上,小然趴在桌子上叠着纸飞机,班主任忽然走了进来。小然急忙把纸往桌子底下藏。等她抬起头时,就看到了跟在班主任后面的潇潇,样子高高瘦瘦,头发很黑,眼睛很亮。
“我叫杜小然,以后你叫我小然就好了。”班主任刚走,小然就大大方方地对着这个新来的同桌自我介绍道。
“我叫林潇潇。”潇潇那时候的笑还有些羞怯。“你叫我潇潇就好了。”
小然看着他不无可爱的表情,忽然一笑。
小然发现潇潇是个沉默而安静的孩子,除了平时的功课,他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子上画画,有时临摹一些图片,有时画一些素描,都画得很传神,好看。
“潇潇,你将来要做画家吗?”小然有一次问他。
潇潇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
“那你干吗画那么多画啊?”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潇潇挠了挠头皮,“就觉得自己喜欢。喜欢画画。”说完笑了笑。
像个大人似的,小然看着潇潇的表情想。
那个时候,潇潇送给小然许多画,潇潇走后,小然把它们收集到一个盒子里,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没料到后来那个盒子被妈妈当成废品扔掉了,小然大哭了一场,好几天都没和妈妈说话。所以后来,小然那里只剩下了一张潇潇的画,那是张秋海棠的画。潇潇画这幅画时,海棠还没有开花。
那盆花是小然的爸爸栽的,她把它带到了教室,摆在窗台上,对潇潇说,潇潇你给我的秋海棠画一幅画吧,我很喜欢秋海棠这种花。
潇潇说好啊,就怕我画的不好看。
不管你画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看的,小然笑着说。
然后两人一起会心地笑。
潇潇用自修的时间把海棠画完。把画递给小然,小然满意地看了看,把这张画夹在了一本书中。
那盆海棠小然并没有把它带回家,而是把它摆在了教室的窗台上。
后来,潇潇走的时候,小然把这盆秋海棠送给了他。那时候已经是深秋了,海棠已经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一朵一朵,很好看很好看。
[3]
校园里有一条长长的林阴道。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硕大的叶片在风中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走在里面,闭上眼睛,可以嗅到潮湿而浓郁的草木清香。
小然喜欢在下午放学后到那里一蹦一跳地跑,潇潇跟在后面,背着自己还有小然的包。
每当有鸽群在空中飞过,小然就停下来,指着给潇潇看,然后两个人一起对着天空大叫。
那条路很长,小然以为她可以永远这样高兴地走下去。直到那个下午。潇潇说他又要转学了。
潇潇说他爸爸又被调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了,很快他和妈妈也要去那里了。
小然听完一愣,之后两人都沉默地沿着长长的林阴道慢慢地走。
“你不去不行吗?”小然停下来,小声地问道。
潇潇慢慢摇了摇头。
小然把食指伸到唇边咬了一下,很疼。最后她说,你要是去了那里,别忘了曾答应我的事,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潇潇抬头看了看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潇潇走的那天,天空一整天都阴沉着,他妈妈拉着一个皮箱走在前面,他背着一个小包,小然就抱着那盆秋海棠花默默跟在他身边。那时候海棠已经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一朵一朵,很好看很好看。
把行李放到汽车上后,潇潇接过小然手中的花,他低着头,说,小然你快回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小然固执地站着一动不动,他们默默地站在那里。路旁经过的人都用惊诧地目光看着他们。
汽车响了好几声喇叭,潇潇的妈妈催他快上车。潇潇抬起头对小然说,小然你快点回去吧。
小然用脚跺着地,说潇潇你别忘了啊,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潇潇点了点头,妈妈又催他了。潇潇向后不耐烦地一挥手又看着小然,说你快回去吧。我要走了。然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跑进了车里。
等汽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小然才转过身往回走。这个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细雨,雨水一点一点打在小然脸上,很凉很凉。
后来小然每周都会收到一封潇潇写来的信,后来信件的间隔越来越长,后来就是高考,后来小然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读大学,后来的后来,她们终于彻底失去了联系。
[4]
走出图书馆,风呼啦地一声就迎了上来,吹得小然的头发沙沙地响。小然把手插到上衣的口袋里,缩了缩身体。
已经是十二月了,北方的冬天冷得要命。
走下台阶,小然抬头看了一下天,天色阴沉沉的,像在叠压着许多无法承载的往事。
远处,操场的主席台上有两个看来是附近家属院的孩子正坐在上面玩耍。小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一动,不知怎么的就跑到操场边,爬到球场旁的栅栏上坐着。
从各个方向吹来的风卷着残叶和纸屑呼呼飞扬,那两个孩子,却玩得很开心,全然不顾天气的寒冷。小然呆呆地看着,忽然会心一笑。
只是,只是,她想,他们在明年的春天吗,会在这里对着天空放飞纸飞机吗?
旁边有个男生经过,小然叫住他。那男生很奇怪地向四周看了看,走了过来。
“同学,我想问一下,”小然微笑着说,“你相信天空会破碎吗?”
那男生莫名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又有谁会相信呢?小然又紧了紧衣服,风一个劲地向身体里面钻。她扬起头,看到,远方的天空突然破碎,碎屑一片一片的,化作了飞雪……
拇指点着笔杆向食指右侧一撮,圆珠笔便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小然就这样一边转着笔一边打量着四周。教室里很安静,其他人都在认真地读着书或在纸上写着什么,若仔细地听,能听到文字在白纸上爬行时发出的沙沙声。看了一会儿,小然觉得无聊,便放下笔,转过头去用右手支着下巴,去看窗外的天空。
窗户的对面,是另一座高立的教学楼,小然的视线撞到上面沿着九十度角上升,于是她所看到的天空,也只是狭长的一片。或许秋天的缘故,天很蓝很蓝,没有一丝白云。如果把手伸到上面去,肯定会被染成蓝色,小然想。之后觉得这想法莫名其妙。
后来看天空也看得倦了,她便拿开支着下巴的右臂,轻轻碰了下旁边的潇潇问他:“嗳,你相信天空会破碎吗?”
潇潇正低着头把一张图片放在薄纸下准备临摹,听到这个问题,抬头看了一眼小然,说当然。
“哦,”小然一下子来了兴趣。以前她也曾问过别人这个问题,他们不但不回答,反而说她的脑子有毛病,应该上医院去检查。
“那天空破碎时,会是种什么景象呢?”她接着问。
“天空破碎时,”潇潇皱起眉头想了三秒钟,“不就是下雪嘛,碎屑一片一片的,化作了雪花。”说完,他用左手展了展白纸,低头去临摹底下的图片。
这个答案让小然心悦诚服,她重重地点三下头,继续用左手支着下巴对着天空发呆。
小然除了发呆和胡思乱想,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叠纸飞机了。她有一大叠好看的花纸,从中抽出一张放在桌子上展开,小心翼翼地叠,像折叠自己小小的梦。
等叠完了满满的一盒,她就会缠着潇潇让他陪她一起去操场放。潇潇总是先找出一些理由来装作一副不愿意去的样子。然后小然就假装生气。然后潇潇就赶紧赔不是,然后他们就一起高高兴兴地去。
操场的一角有一片废弃的篮球场,表层铺着裸露的砖块。由于长年的风吹日晒,砖块已经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球场的周围栽着两排挺拔的白杨。
他们在那里把包放到地上,打开装着纸飞机的盒子,一人取几只对着天空放。
这个时候太阳将落未落,西边大片大片的云彩被渲染成紫红色。风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夏天和秋天会吹得树叶簌簌地响,冬天和春天则吹得树枝乱颤。
小然仰头看着纸飞机在空中时缓时急地滑行,觉得它们向是有生命的精灵似的。要是我们也能像它们一样可以在空中飞翔,该有多好啊,她想。
旁边的潇潇正极为认真地对着天空放飞每一只纸飞机。然后面带喜悦之色地看着它们在空中飞升,若纸飞机在附近落了下来,他会赶上去,把它捡起来再对着天空放,直到风把它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然记得潇潇仰头看着纸飞机时的眼光,总是特别特别明亮。
潇潇说,它再长大一些,就要像这些纸飞机一样自由地飞,不要受任何的约束。
那时他们已经放完了所有的纸飞机,他们坐在操场一旁高高的主席台上,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一边用脚拍打着灰色的墙壁。
“一定要像它们一样,”潇潇微扬起头对着天空,眼睛中充满了憧憬,“要飞得很高,可以去好多好多的地方。”
小然扭头看着他,小心地问:“那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呀?”
潇潇转过头,想了想,说:“好像不行。”
“为什么啊?”小然不解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着急。
“你爸妈不会同意的,再说……”潇潇用牙齿咬着嘴唇想着合适的词语,“再说我要带着你我就不自由了啊。就像,就像你把两个纸飞机叠放在一起,它们就不能飞得高了。”
小然低下头,神色有些默然。潇潇也不再说话,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四周的云朵正收敛着亮光,变得灰暗起来。
“那你要给我写信,”小然抬起头说,“把你遇到的好玩的事情讲给我听。”
“当然会的。”潇潇笑着说。
后来潇潇果然给小然寄来好多的信,还有好多的照片。那些照片是潇潇出去写生时照的,一张一张,在乱糟糟的草丛里,在清澈透明的溪水边,在峭立突兀的岩石旁,高高瘦瘦的潇潇随意地走着,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2]
小然已经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正如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潇潇同桌的。她只记得潇潇在这所学校里只待了一年。
那么,后来小然心想,应该是在高一的下学期吧。
是在一节自修课上,小然趴在桌子上叠着纸飞机,班主任忽然走了进来。小然急忙把纸往桌子底下藏。等她抬起头时,就看到了跟在班主任后面的潇潇,样子高高瘦瘦,头发很黑,眼睛很亮。
“我叫杜小然,以后你叫我小然就好了。”班主任刚走,小然就大大方方地对着这个新来的同桌自我介绍道。
“我叫林潇潇。”潇潇那时候的笑还有些羞怯。“你叫我潇潇就好了。”
小然看着他不无可爱的表情,忽然一笑。
小然发现潇潇是个沉默而安静的孩子,除了平时的功课,他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子上画画,有时临摹一些图片,有时画一些素描,都画得很传神,好看。
“潇潇,你将来要做画家吗?”小然有一次问他。
潇潇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
“那你干吗画那么多画啊?”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潇潇挠了挠头皮,“就觉得自己喜欢。喜欢画画。”说完笑了笑。
像个大人似的,小然看着潇潇的表情想。
那个时候,潇潇送给小然许多画,潇潇走后,小然把它们收集到一个盒子里,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没料到后来那个盒子被妈妈当成废品扔掉了,小然大哭了一场,好几天都没和妈妈说话。所以后来,小然那里只剩下了一张潇潇的画,那是张秋海棠的画。潇潇画这幅画时,海棠还没有开花。
那盆花是小然的爸爸栽的,她把它带到了教室,摆在窗台上,对潇潇说,潇潇你给我的秋海棠画一幅画吧,我很喜欢秋海棠这种花。
潇潇说好啊,就怕我画的不好看。
不管你画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看的,小然笑着说。
然后两人一起会心地笑。
潇潇用自修的时间把海棠画完。把画递给小然,小然满意地看了看,把这张画夹在了一本书中。
那盆海棠小然并没有把它带回家,而是把它摆在了教室的窗台上。
后来,潇潇走的时候,小然把这盆秋海棠送给了他。那时候已经是深秋了,海棠已经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一朵一朵,很好看很好看。
[3]
校园里有一条长长的林阴道。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硕大的叶片在风中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走在里面,闭上眼睛,可以嗅到潮湿而浓郁的草木清香。
小然喜欢在下午放学后到那里一蹦一跳地跑,潇潇跟在后面,背着自己还有小然的包。
每当有鸽群在空中飞过,小然就停下来,指着给潇潇看,然后两个人一起对着天空大叫。
那条路很长,小然以为她可以永远这样高兴地走下去。直到那个下午。潇潇说他又要转学了。
潇潇说他爸爸又被调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了,很快他和妈妈也要去那里了。
小然听完一愣,之后两人都沉默地沿着长长的林阴道慢慢地走。
“你不去不行吗?”小然停下来,小声地问道。
潇潇慢慢摇了摇头。
小然把食指伸到唇边咬了一下,很疼。最后她说,你要是去了那里,别忘了曾答应我的事,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潇潇抬头看了看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潇潇走的那天,天空一整天都阴沉着,他妈妈拉着一个皮箱走在前面,他背着一个小包,小然就抱着那盆秋海棠花默默跟在他身边。那时候海棠已经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一朵一朵,很好看很好看。
把行李放到汽车上后,潇潇接过小然手中的花,他低着头,说,小然你快回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小然固执地站着一动不动,他们默默地站在那里。路旁经过的人都用惊诧地目光看着他们。
汽车响了好几声喇叭,潇潇的妈妈催他快上车。潇潇抬起头对小然说,小然你快点回去吧。
小然用脚跺着地,说潇潇你别忘了啊,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潇潇点了点头,妈妈又催他了。潇潇向后不耐烦地一挥手又看着小然,说你快回去吧。我要走了。然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跑进了车里。
等汽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小然才转过身往回走。这个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细雨,雨水一点一点打在小然脸上,很凉很凉。
后来小然每周都会收到一封潇潇写来的信,后来信件的间隔越来越长,后来就是高考,后来小然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读大学,后来的后来,她们终于彻底失去了联系。
走出图书馆,风呼啦地一声就迎了上来,吹得小然的头发沙沙地响。小然把手插到上衣的口袋里,缩了缩身体。
已经是十二月了,北方的冬天冷得要命。
走下台阶,小然抬头看了一下天,天色阴沉沉的,像在叠压着许多无法承载的往事。
远处,操场的主席台上有两个看来是附近家属院的孩子正坐在上面玩耍。小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一动,不知怎么的就跑到操场边,爬到球场旁的栅栏上坐着。
从各个方向吹来的风卷着残叶和纸屑呼呼飞扬,那两个孩子,却玩得很开心,全然不顾天气的寒冷。小然呆呆地看着,忽然会心一笑。
只是,只是,她想,他们在明年的春天吗,会在这里对着天空放飞纸飞机吗?
旁边有个男生经过,小然叫住他。那男生很奇怪地向四周看了看,走了过来。
“同学,我想问一下,”小然微笑着说,“你相信天空会破碎吗?”
那男生莫名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又有谁会相信呢?小然又紧了紧衣服,风一个劲地向身体里面钻。她扬起头,看到,远方的天空突然破碎,碎屑一片一片的,化作了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