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见
　　——写给亡父
　　刚听见你对所有告别时
　　我脑子里像断了电
　　仿佛什么都成了漆黑的
　　也许那正是一种不可见
　　经过那阵短暂的风雨
　　也可以说世界并没有风雨
　　跟着一颗心漫无目的的影子
　　躲在眼皮底下的鸟群
　　就像灵魂飞翔
　　在青衣白发
　　一根笔直的拐杖
　　一个驼背的屋顶
　　一个这样静止的夜晚上——
　　刹那梦一场，由弱渐强
　　浮生慢慢连缀成意义的
　　不可解……
　　我的反应是拒绝相信
　　不是真，确是实：
　　天实在黑不下去，我们
　　只静默在自己的头脑里
　　可谁也都没想到去开灯……
　　因为内在的看见、看不见
　　或能让我胆怯，也能让你无视
　　那其实是日常不敢承认的
　　真正见到：
　　好像华丽的日月同升
　　会被生命的压力
　　在冥冥中催生出来：
　　当时你虽躺在了某个角落
　　但又像站在了大门前……
　　农历冬至，再见！
　　妈妈走前，她还来得及
　　检查一下
　　窗户是否关上
　　煤气是否熄火
　　木门和铁门
　　是否上了保险闩
　　虽说，从菜摊边走过时
　　这次没有同外地人老刘
　　再三抱怨几句：
　　葱姜蒜都这么贵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
　　食品安全问题……
　　拄着拐杖，在街心花园
　　蒙眬晒太阳的邻居朱奶奶
　　用弯曲的腿
　　和一声疼痛的哼哼
　　表示了一点惊讶
　　可随后又垂下头来
　　喃喃自语：
　　去哪了？
　　关于生死，也许只有
　　我想得过于宗教
　　——她其实跟大家
　　都一一说了
　　再见！
　　猫 尸
　　别家墓园里的墓碑上
　　躺着一只花猫，被大理石摊开着
　　当时似乎还没被太阳晒成肉干
　　它的脸好似诡异的人脸
　　让我想不起来是谁，但
　　竟想起了很多事：
　　只能保持尊严
　　心怀酸楚，又绝不妥协……
　　那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
　　都是陌生：如目光恒定的微笑
　　不过，真没时间关心别的痛苦
　　我们只关心自己的：
　　那裸露猫肠的九月的一天
　　白云犹如鸟群飞来飞去
　　一双猫爪盖住了哭眼
　　当根根野草在风中摇晃
　　这世界在无限中看到了有限
　　我们却在有限中看到了无限……
　　农历中元，去墓园
　　——致亡母
　　我在石碑后的花园里
　　身旁的草丛
　　结满雨珠。一只蜻蜓
　　跳到树肩上，停
　　……
　　彼此飞越，每年去墓园
　　就看你几次，如天上的
　　蓝，一天比一天
　　轻了
　　淡了
　　好像眼珠子从后面
　　被钳住似的，原来
　　我们都看不见远方？
　　你在看我吗
　　身分两处：
　　既在此生，又在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