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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派格鲁斯——简称派格——漂浮在海面上。如果能够成功长大,派格会成为一只挥舞两只大螯的寄居蟹。有朝一日,它会在海岸边生活,在由沙石构成的海底漫步。但是,在它能够在海底行走之前,它只能像微小的浮沫一样,无助地在海面上漂浮。派格长大成年的机会相当渺茫。
派格的个头很小,因为它刚刚从跟铅笔尖一般大小的卵里孵化出来。我们会发现它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前提是,我们先要找到它在显微镜下滑过的透亮的身体。
不管小派格长什么样儿,它肯定跟挥舞着两只大螯、自在逍遥的寄居蟹长得不一样,也跟任何种类的螃蟹长得不一样。它的那双大眼睛是眼睛的模样,身体的其他部分却统统是关节、突起和绒毛。假如把它的体形放大——比如说,五十倍——它可以充当圣诞树上奇特的装饰挂件。
不过,小派格不在树上,它生活在咸咸的海水里。再说了,派格的个头太小了,给海洋增添不了哪怕是针尖一般大小的光芒。
幸好派格拥有如此微小而且与海水相似的透明身体,使它几乎隐去了身形。在这片辽阔的海洋,显眼会招来死亡。
就在这会儿,死亡的阴影已向它游来——那是一群差不多半英寸长的庞然大物!它们大张着嘴,阴影一般在派格的上下左右前后游动,吞噬着与派格一样发着微光、在水中闪烁舞动的星星点点的微小生物——然后没了踪影。
派格只是一只剛孵化的小东西,它没能察觉正在发生的事儿。那群影影绰绰的庞然大物吞噬完那些闪着微光的小派格的邻居们后,却不知为什么漏过了它,将它留在了那片只剩下海水、空荡荡的大海里。
海水很舒服,派格心满意足地待在晃动的摇篮里。虽然它的父母不在身旁,但“本能”始终伴随着它。
古老的本能是幼小生命的保护者,与生俱来的本能会告诉还来不及学习新知识的它们该做什么,该如何去做。
本能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所以,派格的好伙伴本能会把很久以前,派格的祖先在古老的海洋中学到的生活经验传给派格。这些指点将以寄居蟹专用代码的形式传授。不过,派格能够理解它们。
好几秒钟后,好伙伴传来了信息:“你饿了!”的确,派格是饿了。
“试着动动你的嘴巴。”
派格听令动了起来,翻起这个部分,垂下那个部分——所有的部件都能用。
正当派格用全新的、毛茸茸的叶状部件推着水时,它碰到了一串硬壳糖似的东西。
老朋友本能说:“食物。”于是派格把那串东西推进了它们该进去的窄缝里。派格在进食!
派格吃下的每一团硅藻都闪着彩虹般的色泽。虽然硅藻的外壳透明易碎,但它是活生生的植物,派格贪婪地嚼食着它们。
这是海洋里多数动物吃进的第一种食物。硅藻是微小生物的食物,体形较大的生物则以微小的生物为食,体形更大的生物又以体形较大的生物为食,如此构成一条以闪着虹彩微光的植物为底端,以鲸鱼以及之上的猎食者为顶端的食物链。
在这条连续的食物链中,派格如果能吃到硅藻,而不被吃掉,就是幸运儿。
透明的硅藻吸收水中微弱的阳光时会放出微光,派格瞪大眼睛望向闪光的方向。通过某种神奇的植物魔法,硅藻正在将无味的阳光转化成体内美味的植物胶质。这一幕将阳光转化为食物的伟大奇迹就发生在派格的眼前,它却毫不为之所动,只顾继续吞食。它没有必要想太多。
开始进食后,派格立刻发现这片海洋就是一口满是食物的大锅。除了脆生生的硅藻类蔬菜,这口大锅里还装着软软的植物果冻——海藻。美味的藻类沙拉和鱼群吃剩的肉屑一起漂了过来。海浪将各种食物搅成如此微小的碎屑,使得海水变成了一种羹汤。
由于是海水,羹汤的咸淡自然正合适。派格可以躺在汤里大吃,所以它很快活。
除了派格,别的生物也在进食这种海洋羹汤。刚独处一会儿的它现在又有了新邻居——而且是与先前被那群阴影吞食掉的种类相同的各种生物。
太好了!
原来大海里终究还有其他闪光的生物留存。宛如装饰品的小派格被一大群漂亮的“小饰物”围在了中央!那里头有钻石般的“星星”、金色的“太阳”,还有红、绿、蓝、紫等各色 “珠宝”,它们蹬着腿儿摆动着,跳着永不谢幕的海洋芭蕾舞。
跟派格是处于生长初期的寄居蟹一样,它这群快活的同伴当中有不少是海洋动物的幼体。
派格身边的一只小鳌虾仿佛是羽毛和珠子制品。水母如同最澄澈的晶体一般闪着光。螃蟹宛如玻璃纤维。小墨鱼像闪着银光的灯泡一样漂了过去。
这混杂的一群,连同它们在海中的硅藻牧场,一道构成了始终处于漂浮状态的浮游生物群。
“浮游生物”这个词原本就有“游荡”的意思。在这些微小的浮游生物中,有许多将一直与硅藻属的植物一起漂浮在洋面附近。
另外一些浮游生物则会长大,成为更加强壮的泳者,游向辽阔海洋的远方。但许多的幼体只是在等待——挤在布满皱褶的海洋天花板上,等待时间一到便沉至海底,长大成年。派格作为这类浮游生物中的一员,也在等待自己下沉的时日。而在等待期间,它会一边进食,一边随着海浪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