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建新:人生在于体验,智慧源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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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车建新照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却发现父亲已经不认识他了。
  那是他父亲第二次发生脑溢血。见到自己的儿子,老人已经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摇摇头,或者点头微笑。车建新不甘心,把家人一个个喊进屋里,但发现老人竟然一个也认不出。短短一个月后,老人过世了。
  此后的半年里,车建新是在沉思中度过的。父亲的离世让他神伤,也再一次引发他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其实在当时(父亲)那种状态下,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吧。”时隔二十余年回望当初,车建新把它归结为父亲赠予自己的遗产,并将它视作人生中的一次重要启示。“我突然意识到,人如果失去了思想,就失去了生命。”他说,“但反言之,如果一个人拥有无限的智慧,他的生命也就可以无限延长。”
  这次精神上的冲击让车建新决定将自己的思想记录并传递出去。多年来,外界对他的认知大多仅存于商业层面——他是红星美凯龙创始人,是当今中国家居流通行业龙头企业的掌舵者;但事实上,如今同样被他引以为傲并灌注了大量心力的还有另外一项事业——写书。迄今为止,他已大约在此花费了十年时间,每年都为自己设定一个主题——从处事心态、心理,到人生体验和幸福——他会首先将它们研究透彻,然后再灌以自己的人生亲历,最后以最平实和轻松的口吻呈现出来。对于这项“第二事业”,他从不功利:“我不在乎书的销量有多少,只在乎能不能把我的理念推广出去。”
  《Work Is Life》是他最新的一部作品(中文版名称:《体验的智慧》),他耗费五年,以口述的形式将它梳理成章。在这本书里,他通过自己的人生故事细述了生活与工作的不可分割,呼吁人们不要将二者对立,主动把握人生的落点。今年5月,这部作品在美国纽约首发,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总领事黄屏大使在大会上发表致辞,并表示:希望中国企业家系列书籍能够通过讲述中国企业家的精彩故事,让包括美国在内的各国读者了解中国,并正面传递中国发展造福世界的真诚意愿与担当。首发仪式结束后,中图代表团访问了哥伦比亚大学并向哥大东亚图书馆捐赠了包含《work is life》在内的中国主题图书。
  “我实在是个平凡人,没什么特别之处。”面对大多媒体或友人对其成功秘诀的发问,这是曾经的车建新会给出的标准答案;今天,他的态度并未改变,但却会在最后给出两个字的总结性回复——“体验”。这些体验的来源,大至亲历商场博弈,小至目睹路人挑秧……也正是从这些跌宕沉浮,我们得以理解他注定不平凡的人生轨迹,并一窥其日益扩大商业版图背后的逻辑。

怀揣梦想的少年木匠


  车建新辍学的决定,是在16岁那年由他自己做的。原因是认为自己考不中,不想浪费时间。
  下定决心的当天,他只身跑到了建筑工地,让当时身为项目经理的父亲为自己安排工作。从那一天起,他成了工地上的小杂工,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是买菜、劈柴、烧火,然后为全场的70位工人煮飯。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17岁,他开始拜师学木匠。
  虽尚为少年,车建新表现得极为勤快。“吃饭的时候我帮师父打饭,休息的时候我帮他搬凳子,下班之后会帮他洗衣服、洗鞋,农忙的时候还会到他家帮忙收麦子。”长此以往,他成了师父、师叔们面前的红人,平日里也常会多教他几分。拜师未满三年,熟练掌握了基础建筑木工、家具木工手艺的车建新已经开始自己带徒弟了。
  这是车建新第一次显露出他的商业头脑。跟着师父做工,每天只有5块钱的工资;自立门户,可以赚到二十几块——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于是,带着五个徒弟以及外聘的五位技工,车建新开始带着自己组建的队伍外出“接活”。他通常的做法是:帮当地的家具店做加工。“我直接找到老板,告诉他你的家具我能做得很好,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带着这种初生牛犊的架势,车建新很快拿到了他的第一笔订单。但在打开图纸的下一秒,这个二十岁年轻人还是皱紧了眉头。
  那是一套组合式橱柜。它的结构与工艺比他们以前制造的单体家具复杂许多,按车建新的话讲,“它们完全不搭界”。而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组合式家具的制作需要利用压床机完成,由于后者价格高昂,它们通常只能存在于大工厂里,不是私人作坊能够承担的;与此同时,制造组合式家具需要耗费一定的先行资金以及木材,而眼下二者都不具备。
  但车建新固执地接下了这笔单子。他找到正筹备盖房子的姨夫,软磨硬泡后借到了可以开工的600元本钱,并搜罗了家里原先打家具剩下的木材零件。之后,他决定再自己发明一台压床机,找来了两块足有十厘米厚、两米长、五十厘米宽的大木板,用长螺丝将它们绞在一起,造出了能满足制造要求的机器。不出半个月,这套组合式橱柜完工并出售,家具店老板随即支付了第二笔订单的预付金。算下来,车建新从自己第一笔订单中净赚超过二百元。
红星美凯龙家居集团董事长车建新。
《Work Is Life》是车建新的最新作品(中文版名称:《体验的智慧》)。

  极速扩张自此展开。继第一笔订单顺利竣工后,车建新的厂房又于同年完成了六套家具,净赚逾一千;第二年(1987年),完成了20套家具,净赚逾一万元;第三年因受到李嘉诚卖楼花的启示,尝试开卖家具花——而这个开创性的家具预售模式让年仅20岁的车建新收获了人生第一桶金,一年内售出了500套家具。
  那一年,他盈利50万。这个由他组建的毛坯工厂,就是红星美凯龙的前身。

学来的智慧


  车建新身上最为明显的特质之一,是他热衷汲取新知——不论是专业学术还是商业策略。任何熟悉他的人都了解,“學习”是他口中最高频的两个字。对此,他本人的解释是:清楚自身文化素养有限,渴望以勤补拙。
  打造如同常州百货大楼一样的家具城,就是车建新在经历了朴素的市场实践、偷师了常州百货大楼以及新时代家具店经营方式后,为自己立下的新目标。1991年1月,红星家具城正式营业,总投资额逾100万元,营业面积超过1000平方米。
  由于创业初期经验与资本的原始积累让车建新清晰地认识到利益制高点的位置——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最大的利润空间存在于流通环节上——因此在正式营业后,红星家具城开始由单一的“自产自销”模式过渡到连带销售其他品牌。这不仅为公司谋得了更大利润空间,还同时通过出售大量友商知名品牌提升了家具城知名度。
  此后的五年里,红星家具城在车建新的带领下进入到极速扩张阶段——当时已为人父的车建新在带女儿去过一次肯德基餐厅后,突然产生了做连锁的灵感,于是迅速将它变为现实。截至1995年年末,红星家具城在江苏省境内创立了24家家具连锁专营点,销售总额从五年前的600万元升至1.5亿元。
  公司的管理漏洞也是在这一时期开始浮出水面。
  “到1994年的时候,我感觉到企业出现管理不善。”车建新坦言,“最明显的现象就是公司上下大约三百号人互相抱怨,互不买账。”
  在当时,红星家具城独立运营各流通环节,高昂的成本间接限制了家具城形成各自的规模效应,店面总面积大多徘徊于两千至三千平方米,无法实现突破;与此同时,日趋激烈的行业竞争导致商品利润率走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由企业扩张过快而带来的人才培养及管理疏漏被集中激发出来。截至1995年年底,红星家具城总计24家连锁店中的14家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亏损,这种局面是车建新没有料到的。
  他最先想到的对策是“转型”——从一家野蛮生长的企业转变为精耕细作的企业。他要求公司内部的中学生学习文化,大学生则要反向学习技术;他为自己找来了各种管理学书籍,读到好的段落就分享出去。与此并进的,他开始组织内部培训与进修,并将一部分精力投入赴海外名企的考察当中,公司从此逐渐被领上了“学习型企业”的道路。
  在一次赴美考察沃尔玛、家得宝等Shopping Mall之后,车建新更加明确了“大卖场”更能适应消费者不断更新的个性化需求,与时代发展趋势相契合。于是,红星美凯龙的定位开始由“渠道”向“平台”转移,引入工厂及地区经销商的同时,自己的角色则由昔日的产销者变身为经营管理者,通过“旱涝保收”的租赁形式持续盈利。
  与此同时,以往经营状况不佳的店面被陆续关闭,更多的资金、人力被有效集中起来,投入了大卖场的建设。当逾两千个知名家具品牌入驻红星卖场,品牌倍增效应开始显现。自此,红星美凯龙逐渐获得了与外国同类流通企业比肩的资本。
  2015年6月,公司于香港上市;2018年1月在上交所上市。红星美凯龙成为了中国家居流通行业首家在A股及H股同时上市的公司。

三万个车建新


  14岁那年的一个上午,天正下着雨,车建新赤着脚,在泥泞的土路上挑着一百多斤重的秧苗,一步一滑。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一位已年过七旬的老人正在和他做一样的事情,脸上的雨水和汗淌在一起。一个想法在这个少年的大脑里一闪而过:再过六十年,自己也就成了这位老人,到时万不能同他一样劳苦终生,定要先苦后甜。
  现在回想起来,车建新认为这是他第一次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在最近亲笔写下的一篇万字反思录里,他表示人一定要为价值观而活,而价值观要与时俱进。他呼吁公司上下近三万名员工彻底摒弃所谓的“打工心态”,做具备创业精神的职业经理人。“车建新与三万个车建新共勉同行,红星美凯龙将何等强大啊。”
  如今正是他们的强劲时刻。2018年,上市公司全年营收额超过142亿元,净利润达44.77亿,同比增长近十个百分点;截至今年第一季度末,公司营收额超过35亿元,净利润13.14亿,同比增长11.14%。在当前房地产行业发展趋缓的大背景下,公司业绩依然保持了稳涨势头。
  这样的成绩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公司“买地、持有物业”的“重资产”发展路径——尽管外界对其大多存有争议。事实上,自1997年至今,对于这批“买地自建”的商场,其土地价值已升值超过20倍,目前,公司于全国创建的约三百家门店中,实行“委托管理”形式的约占半数。诸如此类通过自营业务模式于一二线城市核心区域巩固市场领导地位,并通过土地增值获取高额利润,再加之通过自身品牌及资源迅速在三线城市及其他区域拓展布局,而无需承担高额资本开销——这种双轮驱动的混合扩张模式使得多数对手难已复制,从而构筑了较高的竞争壁垒。
  此外,作为当下各大商家的必争之地,公司也同样重视电商业务。随着阿里巴巴等巨头的先后加持,使公司获得了更宽阔的线上销售平台及大批量“日活用户”——这对于家居零售企业而言是一座金矿。
  车建新的计划仍在延续。他表示自己的目标是将红星美凯龙打造成“百年老店”,并计划在2030年内创建一千家商城。于他而言,从来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守业,只有持续进攻,才能消除他心中的危机感,并成就他所期许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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