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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80后逐渐成为消费主力并掌握话语权的时候,为他们代言的新艺术是否也该出现了呢?
北京城内藏龙卧虎。往日熙熙攘攘的鼓楼一带,如今由于道路拓宽而显得整洁冷清了许多。然而,就在这片一亩三分皇城根土地上,有一处小小的“广茗阁”却是人来人往,着实热闹非凡。尽管北京的冬夜寒冷而漫长,但“广茗阁”的灯光却始终亮着,热闹、喧哗、五方杂处,透着浓浓的世态人情。千万不要以为这样一个所在仅仅是一处普通的茶馆,此地之所以能如此红火,完全是因为茶馆中常年举行的“相声大会”吸引人。不同于前门外“德云社”的喧嚣昂扬,在这里说相声的,是一群“80后”的年轻人。
为首的年轻人出生于1985年,莫看他年纪不大,在北京城里却颇有名气。他的粉丝多为同龄人,他的演出票卖30元,常常供不应求,他还创立了自己的“嘻哈包袱铺”,宣称自己“不卖别的,专卖笑声”。他的名字叫高晓攀。
高晓攀接受采访是在整整一晚的演出之后。当天,“广茗阁”座无虚席,甚至包厢两旁都站满了观众,戏码贴的是高晓攀自编自演的相声剧《有相有声》。在两个多小时的演出中,高晓攀与他的同伴们回顾了10年前、30年前、60年前、100年前的相声,最终把故事定格在抗战岁月。说学逗唱、嬉笑怒骂,模仿、脱口秀、恶搞、无厘头……逗得台下笑声不断。而在演出的最后,高晓攀却一改刚才的滑稽突梯,一脸严肃地上台,义正词严地说了一大段“反战宣言”,为这部作品画上了一个并不轻松的句号。
演出过后,喧嚣复归平静。伴随着剧场工作人员清理果壳杂物的身影,高晓攀换下大褂,穿上外套,招呼记者坐上了舞台:“实在抱歉,这么晚让你来采访。真的没有时间,明天后天全都排满了。”高晓攀眼中满是血丝,疲惫明显地写在脸上。言谈之中,这位被粉丝追捧为“中国最帅的青年相声演员”有着青春的朝气,更有着超过同龄人的世故与智慧。
北漂岁月
说起自己与相声结缘,高晓攀认为是性格原因。从小就喜欢相声的他毕业之后最终选择从事这个行业。虽说自己是个80后年轻人,但他却坚持自己从事的职业并没有太大的年龄界限,因为“直到现在,我还在学习相声”。
尽管有着中央戏剧学院相声大专班的学历,高晓攀始终觉得那还远远不够。天津一年、北京一年的系统学习,让他走进了相声,也明显感到这两个地区相声艺术风格差异之大。“天津相声的风格特别市民化,聊着天就进入表演状态,而北京相声多在大剧场演出,所以表现起来更为大气,直截了当地告诉观众,我要说相声了。总之,很容易能把两者的特点细分出来,对我而言也是收获很大。”
踌躇满志的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毕业之后能顺利进入部队专业团体工作,结果却事与愿违,“我们上一辈人都有政策包分配,但到了我们这一代,根本没这一说。所以毕业之后大部分同学都转行了,因为这个行业太难了!”充满着失落感的他没有放弃,而是艰难地选择了“北漂”。当时,没有固定单位的高晓攀与几位同龄人一起,到处流动演出,不为了出名,只求吃饱穿暖。“我们这一代人迫不得已地参与到市场经济的竞争中,观众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票卖不好,我们就挣不到钱,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梦想被现实打破,一切都只有靠自己去争取。“最惨的时候一周只能喝粥。这是真事!我的‘家’,说家其实挺可笑的,进去4个人就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5个人,4个坐着,那剩下的就只能站着了。”
回忆起当初的岁月,高晓攀一丝苦笑浮过脸上,“在北京这样的城市,很多演员,挣扎着,演出着。在方庄有很多有才能的演员,比如杂技演员、二人转演员等等。每天面对的是夜场演出,挣一百多的演出费,一晚上赶一两个场子,每天这样循环着。他们从小学的那些技艺,今天也只能在夜场里面看到了,电视看不到,白天剧场里面也看不到。我过去就曾骑着自行车满大街跑,车后面放着个‘易拉宝’,干嘛呀?到处找活呗!就是这样一种生活状态,但是乐在其中吧。”
事实上,在高晓攀看来,最苦最惨的还并非如此,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摧残。“当时还有很多人希望高晓攀这个人从北京消失!实在太多委屈了!”种种原因,最终这群热爱相声的年轻人不得不暂时离开了心爱的舞台,青年相声团在热闹了一把之后,悄无声息地解散了。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帮助,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说一句话。就这样,高晓攀真正体会到了老人们常说的“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整整三年,北京城再也没有听到高晓攀的名字。在这段韬光养晦的岁月里,高晓攀打过散工、做过油漆工、去过西单做导购员,甚至还捡过瓶子,但他坦言自己“毫不后悔”。“我真的感到自己的节目质量确实不是最好的状态。知识阅历各方面不到火候,因此没必要出来,还不如踏实地多看戏剧、多学相声,当你今后要出来的时候,那就会大不一样。”
三年的委屈如今已渐行渐远,高晓攀坦言:“我从来不去埋怨任何人。当时我年少轻狂,不过现在我依然很轻狂。因为我还是年轻人,我没理由不去狂。30岁后,年龄不论许我轻狂了,那我就不轻狂了。为什么?30岁后人有了事业、家庭,就犯不起错误,如果再犯错误,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爬起来了。不如让我在30岁之前,把错误都犯遍,我会更加清醒。”
相声剧火了
蛰伏了整整三年之后,一个全新的组织——“嘻哈包袱铺”诞生了。“我们这群80后想到要来搞嘻哈包袱铺,说白了,就是因为饿了!最早我们在海淀小剧场演出,但经营不善,解散了。我们这群年轻人没地方去,就组建了这个组织,感觉名字挺个性的!”高晓攀总是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与自豪,对于自己创建的这个年轻的组织,他充满着感情,“《庄子·逍遥游》有这么段话:‘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为什么这样说呢?‘嘻哈包袱铺’要一直潜伏,直到火的那一天,要像大鹏展翅一样,谁都拦不住。这个是自然规律,也是历史规律。”
于是,就在“广茗阁”,一群志同道合的80后年轻人开始了全新的探索。他们演出老段子,又不忘加入新的时代元素。他们创作新作品,甚至还推出了好几部“相声剧”。从充满着“恶搞精神”的《白娘子传奇》,到改编自西方童话的搞笑版《灰姑娘》,再到今天呈献于观众眼前的《有相有声》,几乎每一部作品都引起了同龄人的追捧。其受欢迎的原因,正在于相声剧特有的艺术手段——将时下流行的网络语言、热门事件、搞笑元素都融入其中,引起了80后的群体共鸣,有着强烈的时代感。
相声剧居然火了!高晓攀至今对此感到“始料未及”:“说句实话,我们的艺术水准实在太低了!如果作为话剧团体,我们演不过专业话剧团;如果作为相声团,说得比我们好的又多得是。可是,我们做了自己的相声剧,票房就是比别人卖得好,很奇怪!我们火了,但我们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去做。”高晓攀总有着一份过人的自信。他清楚地认识到,若只走这条恶搞式、无厘头式的相声剧道路,那未来的路一定不会长久。于是,他坚持将“传统”放在首位。“一直以来,传统剧目要占嘻哈包袱铺表演剧目的百分之六十,其余百分之四十才是原创剧目,包括我们的原创相声剧。我们的团队所秉持的是‘死继承,活发展’。我们一直会努力地说好传统相声,单说相声剧,我们也要思考怎么把这些传统技巧融入到相声剧当中去,让它能够淋漓尽致地发展。”
“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对于未来,高晓攀坚信“肯定会更辉煌”。如今,“嘻哈包袱铺”的演员基本都能依靠演出养活自己,而今后,高晓攀计划慢慢要走进大剧场演出,从而拥有高票房收入,渐渐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更好。
狂人高晓攀
说起京城的相声,不得不提到郭德纲创办至今的“德云社”。当初,这群说相声的年轻人也是依靠创新在相声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甚至还招来了不少的骂声,如今,又轮到了“嘻哈包袱铺”。对此,高晓攀仿佛早有预料:“我的网名就叫‘挨骂的攀丝洞’,但是骂声依然继续着。哈哈哈。我觉得,有人骂你其实也是个好事情,说明起码还有人关心你,如果连骂你的人都没有了,说明你彻底没人关注,那才是最悲哀的。骂吧,骂吧,不是在骂声中成长就是在骂声中死亡。那么我是死亡还是成长?当然是成长!因为不成长随时可能死亡。‘德云社’开始不也是挨骂吗?但是在骂声中成长起来,现在不就是相声界的一面旗帜了吗?”高晓攀对于外界的评论不屑一顾,在他的身上总有着80后的冲劲。不同于郭德纲对中国相声界“皮里阳秋”般的谩骂讽刺,高晓攀尽管吃了不少苦头,却坚信“相声界并没有那么黑暗”。
“其实相声给了郭德纲很多东西,相声也给了我很多东西。我一直很感恩,如果没有相声,我不会有今天的舞台,我不会觉得现在的高晓攀很光荣。所以我没有理由去批判相声!我总认为:现在相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因为上一次金融危机的时代里就造就了一个卓别林啊!老百姓需要乐,人民需要乐,世界需要乐嘛。”乍一听此话,真觉得高晓攀颇为狂妄。若以此算来,中国相声之前的100年又算什么呢?对此,高晓攀又归结到“时代”的不同特点:“相声在前一百年也是很火爆的,只不过是时代在不断地造就新相声。相声从解放前常宝坤一代人传到解放后马季、姜昆等相声大师手上,都达到了不同程度的巅峰。再往后到了冯巩先生这儿,时代飞速地发展,相声开始真正进入市场化。冯先生的相声的特点就在于他结合声、光、电把观众给逗乐了。最后就要说郭德纲了,相声成了人们的快乐消费品,郭先生就是把握了这个时代特点,给人们无厘头式的搞笑,让人们乐就对了,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乐为上的精神理念,因此吸引了大批的观众。人们的压力太大,就如郭所说,人们来这不是受教育,是图乐来了。不同时代造就不同的相声演员,说白了就是一个不断经历着淘汰发展,淘汰发展,再淘汰发展的规律。”
而对于“未来的相声是否属于80后”,高晓攀的回答更是开门见山:“其实我觉得,在现在这个时期来说,我们的时代也开始来临了。80后的年轻人都很真实,大家都在做事、做事、再做事,不去考虑太多‘人情世故,世态炎凉’。就像我所接触的许多80后,都是很精彩的,有他们在的戏剧市场都很火爆,他们搞艺术、搞电影的也很成功,许多做生意也很聪明,因为这群80后真的很真实,很有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