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天

来源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ory52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966年8月24日,一定是老舍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在这天,老舍选择投湖自尽。
  太平湖,老北京,何处寻
  又一次来到老舍殉难的太平湖。
  我伫立在北京新街口外大街西侧的护城河旁,凝望对岸的“太平湖”。许多次路过这里,但我从来没有像这样静静地伫立凝视过。
  我凝望着对岸,品味着喧闹中的清静。当然,我更会遥想起当年发生在对岸的那个永远无法弥补的悲剧。
  说是太平湖,其实作为“湖”,它早已不存在,甚至这个地名在这里也已消失。大概在20世纪70年代修建地铁时,原先那个不大的湖就被填平,上面修建了大片的厂房,成了地铁车辆的停车场。
  “文革”后,老舍的亲人们曾再次走进“太平湖”,缓步于纵横交错的铁轨之间,追忆着当年悲剧发生时的情景。他们根据当年的记忆,找寻老舍殉难的地点。然而,一切都已改变,只能找到大概的方位,而具体地点则是无法确定了。
  哪怕出现在面前的太平湖早已面目全非,哪怕岁月的流逝早已改变一切,我也相信,那个老舍钟爱的太平湖,那个成为老舍生命终点的太平湖,还是会以当年的模样深深地留在他们的心中。
  我们这代人只能从老北京的回忆中感受太平湖。
  在老北京的记忆里,和京城别的著名湖水景观相比,太平湖自有它的迷人之处。它颇有野趣,荷花在水面迎风摇曳,水边长满芦苇,时而有野鸭或者叫不上名字的水鸟从苇丛中飞起,把静坐在柳树下的垂钓者吓一大跳。
  湖东岸与新街口外大街之间,有一片空地,湖边种了许多花草树木。矮矮的松墙成为一条界线,界线以西便成为太平湖园。临街的松墙有一个缺口,或者称为公园的入口,但不收门票,人们可以随时进去散步、闲坐、垂钓。因为它在大马路边上,南来北往的行人走累了,也爱到里边去歇歇脚、聊聊天,坐在沿湖的木条椅子上望望西山。所以专程到这里来逛公园的不多,顺便歇歇脚的不少。湖的南岸是护城河,河水一年四季都是那样慢悠悠地从西往东流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湖西岸交通不便,没有多少住家,满目荒芜,但更显其幽静。
  这便是老舍当年钟爱的太平湖。当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他永远与这个湖相随,不管它存在着还是已然消失。
  老舍在太平湖结束自己的生命,太平湖因老舍而久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我不知道,假如没有老舍的悲剧发生,人们是否还会想到这个业已消失的太平湖。
  消失的不仅仅是太平湖,还有曾经巍峨壮观的城墙。
  对于老舍,北京城墙可能显得更为重要,尤其是北京城西北角德胜门一带的城墙,维系着他的一生。这一块小小的天地,是他人生的起点,也是他人生的终点。他对北京的全部情感,他的艺术想象力,因这一小块天地而得以形成。不难想象,没有城墙衬托的太平湖,会带给老舍多少失望与惆怅。
  在老舍最后一次默默地坐在太平湖边的时候,德胜门一带的城墙还没有拆除。从湖边朝南看去,可以看见城墙高高地耸立着,护城河依偎着它,更显其平静与温顺。老舍熟悉城墙内外的一切。城墙那边是他笔下一个个人物活动的天地:祥子拉车穿行的胡同,“四世同堂”的四合院,还有那大大小小的茶馆……
  不管旅居到世界的什么地方,真正在老舍心中占据首要位置的从来都是北京,他的所有创作中,最为成功的自然也是以老北京为背景的作品。
  早在20世纪40年代他便这样描述过他与北京难舍难分的依恋:“我生在北平,那里的人、事、风景、味道,和卖酸梅汤、杏儿茶的吆喝的声音,我全熟悉。一闭眼我的北平就是完整的,像一张色彩鲜明的图画浮立在我的心中。我敢放胆地描画它。它是条清溪,我每一探手,就摸上条活泼泼的鱼儿来。”
  可是,没有了城墙,没有了原有的人情世故,老舍还會一如既往地留恋北京吗?
  这一带的城墙先后被拆除是在20世纪70年代修建地铁和二环路的时候。老舍没有亲眼看到城墙的拆除,这样,他的最后一次凝望,便具备特殊的历史告别意味。也许可以这么说,当他头一天遭到众多红卫兵的毒打之后,当他把最后一瞥目光落在城墙上之后,他所熟悉的、所眷恋的那个可爱的北京就不复存在了。
  太平湖、城墙,其实都不妨看作一种象征,它们的消失,意味着老舍所熟悉的传统意义上的北京完全成为过去。
  老舍怎么成了冲击对象
  老舍绝对不可能预料到自己居然会成为一场革命的冲击对象,并承受从未经历过的屈辱与痛苦。
  他被公认为新时代的“创作标兵”,他的笔为一个崭新的时代而挥舞。一个如此出色地活跃在文坛的作家,应该说最有可能避免悲剧的降临。
  老舍从美国归来不久,就率先成功创作出反映北京新变化、歌颂新时代的话剧《龙须沟》,因而受到毛泽东等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他响应罗瑞卿的号召,配合肃反,根据真人真事创作了讽刺喜剧《西望长安》;他在“大跃进”的鼓舞下,创作出《全家福》和《女店员》……还有诸多的急就章。短文也好,快板也好,诗歌也好,都是他手中随时可以派上用场的工具。
  他积极地配合着大大小小的节日或者会议、活动。在不少报刊编辑看来,他是有求必应的好作者。还没有别的作家能够像他那样活跃,像他那样热情持久。
  有的作家还记得,好多年里,每当五一、十一在天安门前举行庆祝游行时,总有两三个人作为领队,兴奋地走在文艺界的万人方阵前列。他们中间一直有老舍。在那些日子里,他无疑是一个典范、一面旗帜,他标志着一个旧时代的文人,能够成功地行进在新时代的大军之中。
  从不愿意修改已经发表的作品的老舍,后来亲自动手修改起了《骆驼祥子》。
  195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骆驼祥子》,将旧版中的第二十三章后半部分与第二十四章删去了。在这一章半里,老舍集中写了祥子的堕落,删去了这一章半,实际上改变了祥子的结局。
  而且,他当年说结尾过于匆忙,本应再多写几段。但这次修改,不仅改变了自己所说的从不愿意修改作品的习惯,而且不是增加篇幅使其更加完整,反而是将最后一章半删除。   纯粹文学创作意义上的那个自由自在的老舍改变了,总是将生活中的人与事放在首位的老舍也改变了。
  老舍真诚地愿意走在时代的前列。
  不过,老北京才是老舍真正的文学之根,创作之魂。
  是根,是魂,它才可以像一眼从没有枯竭的泉水,默默地在老舍的心底流动着,为他激发灵感,为他输送着语言的鲜活和形象的生动,使他在一日日的急就和应酬的情形下,仍然没有失去文学的活力。这便是老舍的可爱和可贵之处。
  或者说,是他生存状态的另一面,最终决定了他在逐渐改变自己的时候,仍然能够写出《茶馆》和《正红旗下》这样一些堪称《骆驼祥子》后又一个艺术高峰的作品。
  可以想见,当老舍脑子里活跃着自童年起就熟悉的老北京的形形色色人物时,他便真正进入了自由自在得心应手的艺术境界。仿佛一切都早已活在他的心中,声音、味道、画面,都无须苦苦搜寻,便涌到了笔端。
  在这种状态下,他的《茶馆》才能成为世纪的风俗画与艺术瑰宝。其实,即便在创作《龙须沟》这样一些剧作时,对老北京人与事的描写,依然是作品中最为闪光的地方。
  文学从来就是这样,只有自己真正熟悉的东西,只有自己放进了全部情感的东西,你才能出色地描绘出来。外在的东西也许一时热闹非凡,甚至能够赢得远比应该得到的多得多的喝彩和荣耀,但如果没有深深的根,没有魂,它最终只能是过眼烟云,甚至仅仅因为曾经昙花一现才引起人们的注意,才不时被人提及。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似乎矛盾的两面,居然能够并存于老舍一个人身上。许多他的同时代作家,譬如茅盾、巴金、曹禺、沈从文等人,如果表示出与旧我告别,就尽可能地将以往的影子全然抹去,然后,以崭新的姿态开始走进新的陌生的生活,并尽量去适应它、反映它。老舍有些出人意料。他既能毫不逊色地配合政策,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做一名创作标兵,又能不时沉浸在过去生活的影子中,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从中挖掘出艺术瑰宝。
  善良,正直,常在心中
  几年前,在写一本关于沈从文和丁玲的书时,我读到丁玲对老舍的一段回忆。一个文人的正直和善良,从此开始令我景仰,令我难以忘怀。
  1960年第三次作家代表大会召开时,丁玲已经身处逆境,在北大荒接受劳动改造。不过,仍是中国作协理事的她,还是荣幸地被邀请到京与会。虽然离开文坛仅仅几年,可对丁玲来说,却仿佛有隔世之感。昔日的荣耀已经不在。
  她出现在会场上,多么希望和久别的同行们握手、拥抱。然而,她被冷落在一旁,人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她有些失望和沮丧。正在这时,老舍走到她的面前,与她握手,问上一句:“怎么样?还好吧?”
  只是简单一句寒喧,却令丁玲终生难忘。她得到一种被理解、被关心的满足。因为她深知,这在当时称得上一个难能可贵的举动。这需要正直、善良和宽厚,也需要一种勇气。
  人其实不需要过多的表白,在世态炎凉的时候,一个类似于老舍这种与众不同的举动,便能将人的善良凸显出来。正因为如此,对他我总是怀着钦佩和敬意。
  一次我到广州看望作家黄秋耘先生,主要是和他谈周扬。谈话中,他也以充满敬意的口吻谈到了老舍。就在1960年召开第三次作家代表大会之前,黄秋耘帮老舍起草一份报告。
  一天,老舍去逛隆福寺的旧书摊,很高兴地拿着一幅画回来。
  黄秋耘记得这是一个老画家送给吴祖光的一幅泼墨山水画。当时吴祖光已经到北大荒劳动改造。老舍说:“这可是祖光心爱之物啊!他下去以后,家里恐怕有点绳床瓦灶的景况了。不然,不会把人家送的画拿出来变卖。将来要是祖光能活着回来,我把这画还他,该多好!”
  在黄秋耘的印象中,当时老舍的眼眶微微发红,但他又突然止住话头,沉默了。黄秋耘看出了他的顾虑,就说:“請您放心,在您家里看到的、听到的,我都不会对人透露一星半点儿。”于是,老舍才恢复了平日的幽默:“对,对!这不足为外人道也!”时间久远,许多事情黄秋耘已经不再想起,但老舍的这一侠义之举牢牢地印在他的记忆中。
  黄秋耘回忆的这件事,后来从吴祖光先生那里得到了证实。老舍购买回来的这幅画,是齐白石老人送给他和新凤霞的。一次吴祖光从北大荒回到北京,在王府井大街偶然遇到老舍,老舍便热情地将他带到家里,把画还给他,并说要不是经济条件有限,他本应将他们所有散失的字画都买回来。可以想到备受冷落的吴祖光当时的心情。对于他,这当然是终生难忘的一幕。
  在知道老舍这样一些事情之后,我开始明白,老舍为何在同时代文人中间具有感召力,令人们永远怀念他。他虽不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但他所表现出来的一个老北京人的细致、周到、善良和正直,却能给予朋友以温暖和信赖,而这,在风云变幻的岁月里则是最为珍贵的。
  这便是老舍。一方面,他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没有落后过,以他的身份,总是免不了积极表态,甚至发表符合要求的批判文章,即便被批判者可能是他曾经深知的友人,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可是,表面上的批判,并不代表他的内心。于是,另一方面,在不同场合他又表现出他的与众不同。他依然保持一种友善,在可能的情况下,他还会伸出援助的手。
  老舍还是老舍,没有失去本色,没有割断传统的根。
  孔庙里的“红色风暴”
  1966年8月23日在北京文庙的遭遇,应该说是老舍一生中感觉最突然最不可思议最难以承受的。他的性格,他的处世哲学,乃至他的信念,突然间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与摧毁。
  在一群红卫兵的押解下,他和二十多位作家、艺术家,被拉到国子监街文庙大院里,他们在大成门前的空地上,时而下跪,时而围着燃烧的戏装和书堆跳“牛鬼蛇神舞”。
  他的确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头一天他接到开会通知便从医院回到家中。他本来可以托词留在医院,但正在风起云涌的运动,使他无法安心地留在病房里。在多年的惯性驱动下,他不能忘却作为北京市文联领导人的责任,历次运动中从来没有落后过的他,这一次同样不能被认为消极、淡漠。他回到家中,穿得整整齐齐,拿上准备好的发言稿,如同以往去主持会议一样走出家门。   老舍是一位对新时代怀着满腔热忱的作家,一位总是愿意将自己融入现实生活的人。多年的忠诚,多年的热情,已经使他能够在一次次出现的新情况下保持自我的安稳和平衡。也许仍有独立的见解,也许仍然于内心深处保持着对生活的复杂感受,但这些,并不会影响到他与上面的政策和号召保持一致,因为他相信领袖超过相信自己。
  然而,北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老舍所熟悉的一些地方在狂风暴雨中喘息。
  挂了七十多年的“全聚德”招牌,被砸得稀烂,换上由红卫兵写好的“北京烤鸭店”的木牌,而挂在店里的山水字画全部被撕毁;“荣宝斋”的牌匾被“门市部”之类的字样盖住,《砸碎“荣宝斋”》的大字报张贴在原来展览艺术珍品的橱窗上:百年老字号瑞蚨祥绸布店内所有的字画、契约、宫灯、画屏,都被毁坏……
  此刻的北京,当然不再是老舍所热爱的那个北京。同样,此刻的北京,也不再可能接纳老舍。
  但是,住在医院里的老舍似乎对这些没有预感,或者说,他没有做好准备来面对即将降临于自己身上的冲击。当他那天走到会场时,他才发现人们的眼神已经与以往大大不同。当他被挂上了黑牌时,当红卫兵将他和同行们押解到文庙时,当他看到火焰无情地吞噬书籍时,当他受到呵斥和毒打时,他才开始明白,今天真的与过去大不一样了。
  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老舍可以忍受许多别人难以接受的东西,可以真诚地改变自己早年的某些秉性,但人格的侮辱,对于将名声和面子视为生命的这个老北京来说,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承受的。于是,当下午被接回市文联后又受到红卫兵的鞭打时,他愤然将挂在颈上的黑牌子扔到地上。
  一直愿意跟上时代的老舍,最终仍然没有跟上一个特殊的年代。
  他被挂上了批斗的黑牌,受到人格的侮辱。难道岁岁年年所做的一切不能证明自己的进步和清白?难道过去获得的荣誉、荣耀转眼间就是梦中泡影?当他在红卫兵面前扔掉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黑牌时,他也就把一个个疑问、质问掷到了地上,让它们发出无声然而却又能在天地间久久不会消失的回响。
  最后一天如此漫长
  1966年8月24日,一定是老舍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头一天他的愤然反击受到更为严厉的对待。人们以“现行反革命”的罪名将他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尾随而来的红卫兵,又轮番地毒打他到深夜,直到凌晨,才允许家属把他接回家。
  他是以何种心情度过那个夜晚的我们已无法知道。我们知道的仅仅是,他让家里的人都走了,甚至妻子也被他说服到单位去参加运动。他不愿意家人因为自己而遭受新的打击。
  在走出家门时,他手里拿着一副手杖,还有一卷亲自抄写的毛泽东那首著名的词《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老舍为什么带着这首词,在身处那样一种处境时,他会以何种心绪来品味词的意境,如今永远是个谜了。
  就这样,带着昨天留下的累累伤痕,带着昨天承受的人格侮辱和巨大压力,老舍走出了家门。最后一次出门,再也没有回来。
  太平湖公园的看门人注意到这样一个老人的来临。他回忆说,这个老人在公园里坐了一整天,由上午坐到晚上,整整一天,几乎没有动过。他估计,悲剧发生在午夜。
  可以想象,当万念俱灰毅然投入湖中之前,老舍的内心显然会是前所未有的波涛汹涌。我们已不可能描述老舍当时的全部心情。但我宁愿相信他有许许多多的内疚和懊悔,他会后悔失去了过多的自我;他会后悔,在历次运动中写下过那么多批判同行的文章;他会后悔没有更多地关心陷入逆境的朋友;他会后悔没有写出更多的如同《茶馆》一样的作品。这样的推测并非我的一厢情愿,而是符合老舍正直善良的性格本身的逻辑发展。
  他最终走出了生的困境,他看不到前景,无法预测未来的发展,在这样的情形下,也许死对于他才是最好的唯一的选择。老舍曾经给予过人们多少安慰和温暖,可在他最需要安慰和温暖的时候,却无从获得。
  浓重的夜色里,没有人发现老舍作出最后选择。
  儿子舒乙第二天看到的是已经告别人间的老舍,他描述说,父亲头朝西,脚朝东,仰天而躺,头挨着青草和小土路,他没有穿制服外衣,脚上穿的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没有什么泥土,他的肚子里没有水,经过一整天的日晒,衣服鞋袜早已干了。
  老舍把屈辱、困惑、自责、痛苦留给了自己,也把一个悲剧留给了历史,留给了不断关注他、解说他的后人。
  我在几年前采访北京的一个日本作家代表团。在那里见到了日本著名作家水上勉,最初知道他的名字是在读巴金那篇怀念老舍的文章时,从巴老的文章里我得知,在老舍去世之后,水上勉可能是世界上最早发表文章还表示怀念的人。
  得知老舍不幸去世的消息后,水上勉在1967年写下了散文《蟋蟀罐》(又译《蟋蟀葫芦》)。他记述老舍访问日本时到他家做客,交谈中他对老舍说,他在一个朋友那里看过一只木制的罐子,说是从中国的旧货摊买回来的,是养蟋蟀用的。
  老舍当即答应他,假如他到中国去,可以带他到旧货商店去找。令他难忘的是,老舍还答应陪他参观六祖慧能大师的东禅寺。他把老舍的许诺看作一个美妙的梦,但这一切只能成为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了。而老舍留给他的深刻印象,因着美梦的破灭显得尤为珍贵。
  水上勉那次送给我一本他的《静坐》,这是一本长篇小说,我不懂日文,但我喜欢它的装帧,所以一段时间里,它总是被摆放在书架的醒目位置上,为写这篇文章,我重新找到了早已翻译成中文的《蟋蟀罐》,又一次为一位日本作家对老舍的深情怀念而感动。
  这只是一篇很短的散文,可是字里行间流溢着温情伤感。尽管他与老舍只见过一次,可他比“文革”中的中国人更能认识到老舍的价值,他为中国失去一个老舍而惋惜。
  “最近风闻老舍先生已经去世,这简直不能相信,难道我再也见不到老舍先生了吗?”
  读到这样的字句,我仿佛听到了遥远的地方傳来的一个焦虑而急促的声音,声音显得有些苍凉,这种苍凉一直到今天依然没有散去。
其他文献
1939年6月10日,为打击占领南京的侵华日军,国民党军统局组成一个行动小组,准备在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实施酒内投毒——  “南京毒酒案”又名“金陵毒酒案”。抗日战争时期,为打击占领南京的侵华日军,1939年6月10日,在国民党军统局的策划下,由尚振声任组长、钱新民任指挥组成行动小组,由在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工作的詹长麟负责具体实施酒内投毒,其兄詹长炳予以配合,结果“日伪官员招待日外务次官清水留三郎宴
在金世缘婚介所内,墙上挂着跨国婚介的相关照片,抵在胸口的那把AK自动步枪,击溃了王振杰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抓起槍口,拾高顶到自己额头上,朝面前穿着白色长袍的巴基斯坦保安大喊:“有种弄死我啊!”  4个小时后,老板就会回来,在偶尔能听到枪声的异国他乡,他不知道“跳墙逃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在遭遇一次次的相亲骗局,债务窟窿越来越大之后,绝望和愤怒的王振杰,只想尽快逃离这所有当地保安持枪看守的院落。
当一个老人成为顾客的时候,我每天就会花8个小时的时间陪在老人身边,陪老人买菜、帮老人做饭、陪他聊天。老人几乎把销售员当成了亲孙子。家里断水断电,老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销售员。晚上老人病了,陪老人去医院看病的,也不是他的孩子,而是銷售员。  一天,一个男人怒气冲冲地推开门,将保健品狠狠地甩在桌上。  “你要再敢来我家一次,我拆了你!”说这句话时,男人正指着我的鼻子。  我认识他,他是
江四海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腰佩宝剑。岳三山在一旁手牵缰绳,点头哈腰。身后,江四海的兄弟们兵器在手,昂首阔步,浩荡威武。路旁彩旗猎猎,岳三山的兄弟们跪伏于地,磕头高呼:“欢迎四爷,天柱山兄弟誓死效忠四爷……”  江四海在马上一抱拳:“好!好啊!”  到了山顶,岳三山一声“请四爷下马”,随即跪倒,双手撑地,将宽厚的后背平展在江四海脚下。江四海不吱声,踩着岳三山的背,下了马。岳三山迅速爬起,跟上,为江四
一  2009年10月6日凌晨3点,美国硅谷一座公寓里响起电话铃声。黄美芸下意识以为子女出了事。惊魂未定之际,她对着听筒问:“你是谁?”对方说是从瑞典打来的,有个教授要与高锟先生通话。几分钟后,一年一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即将公布。夫妇俩浑然不觉,从没想过奖项会落到工程应用上。  高锟仍是睡眼惺忪:“什么?我!啊,很高兴的荣誉呢!”说完倒头继续睡。  发表那篇著名论文《为光波传递设置的介电纤维表面波导
这天晚上,牛庄村的牛大焕正要上床休息,突然接到了邻村房老汉的电话。房老汉在电话里急促地说:“俺老伴病了,要做手术,放在你那的钱得取出来。”  牛大焕听后,脸色禁不住沉了下来,但随即说:“好,好,大婶治病要紧,我再紧也得把钱给您。这样吧,您明天上午过来!”  第二天上午,房老汉揣上借款条,骑车去了牛大焕家。牛大焕请他坐下,边倒茶边问:“借款条带来了没?”房老汉说:“带来了。”“那就给我看看吧!”“好
中越边境戍边战士的责任与乡愁  文/杨陈 梁箫 黄鑫  对于20岁的四川小伙税均来说,2018年的春节有些不一样。这是他20年来第一次背井离乡,度过一个远离亲人的春节,也是他在祖国边防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税均是中越边境友谊关边检站监护中队的一名新兵战士。2月 15日是农历大年三十,一大早,他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哥哥嫂嫂都回来了吗?年夜饭准备得怎么样了?寄回去的年货都收到了吗?”一连串的问题脱口
清朝光绪年间,海曲县最大的粮商名叫张文久。张文久性格豪爽,热情好客,每天都会约上几个好友去当地最大的仙客来酒家,点一大桌菜,再要几坛六粮春酒。  这六粮春酒是仙客来酒店老板王运泽自家酿的。顾名思义,是用高粱、玉米、大米、黄米、糯米、小麦六种粮食酿造,味道醇厚,入口甘甜。张文久最爱喝这种酒,每次都要好几坛,但经常喝不完。  张文久父母早丧,王运泽是张文久父亲的朋友,打小一块儿长大,见张文久如此奢侈,
一场车祸导致心理医生雷切尔患上严重的脑震荡,他在病床上躺了20多天才伤愈出院。出院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因祸得福,有了一项特异功能,能看到每个人头上悬挂着一只若隐若现的生命时钟,并且可以通过观察秒针转速的快慢,判断一个人的生存状态。  发现自己有这项特异功能后,雷切尔开了一家心理咨询诊所,还在电视和报纸上做了广告。诊金并不便宜,每小时一万元,最低消费两小时,咨询时间越久,判断得越准。  虽然诊金昂贵
成冲霄,原名成鸿山,河北永年(今属邯郸)人,1917年出生。1938年5月参加八路军,同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历任参谋、股长、科长、团参谋长、团长、师长、副军长、军政委、军长、南京军区后勤部部长、南京军区党委常委等职。1955年被授予上校军衔,1964年晋升为大校军衔。荣获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二级自由独立勋章、三级国旗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