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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他尽管级别不高,但手握大权,即便退休后也可以安享幸福晚年,但他却硬是在自己的知天命之年里,先后60余次到澳门用公款豪赌,最多时一次就输掉300余万元,结果,他把自己赌进了囹圄,输掉了人生,最终因贪污730.69万元,受贿27.4万元,于2009年9月18日被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两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他就是原北京市西城区房屋土地经营管理中心什刹海房管所所长张吉春。
张吉春是怎样开始用公款赌博的?又是怎样被查出来的呢?
案中查出大案:取款集中澳门
2008年初,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在查处某拆迁服务公司经理陈某等3人的贪污案中,办案人员了解到,该拆迁服务公司与西城区的房管部门、拆迁公司、建筑公司都有业务往来。为了进一步深挖罪犯,办案人员对该公司的财务账目作了进一步的审核,发现有一张1万多元的记账凭证,上写“购买手机”。办案人员追问手机去向,结果陈某说,是给张吉春买的一部手机。
又是张吉春!
办案中,承办人员已经多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张吉春51岁,时任什刹海房管所所长。职业的敏感性使得承办人员对张吉春进行了“特别关注”。
就在2008年年初,区纪委也相继收到了几封对张吉春的举报信,并且均在举报中提到,张吉春作风有问题,很有钱,常去澳门赌博。
“秘密调查张吉春的财产情况。”检察长果断指示。
很快,就在2008年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银行的查询结果出来了,根据银行对账单显示:从2005年10月开始,每隔很短一段时间,张吉春的一张银行卡上便有几十万元的大额款项进出,存款总额达400余万元人民币。数额大、次数多、存取频繁,且取款地点都指向一个地方:澳门。
出入境记录也显示,张吉春往返最频繁的地点只有澳门。
双边正面交锋:沉默对抗调查
案件承办人员用了近一个月时间,调取了张吉春在工商银行所有存取款的交易凭证,发现向张吉春卡中存钱的人集中于博某和陈某两个人。而博某是什刹海房管所财务主管,陈某则是出纳。
这些钱为何要由该二人存入张的个人银行卡?莫非是房管所的公款?这些钱又为何同时去往澳门?
“同时传讯张吉春、博某、陈某!”带着这些疑问,检察长迅速做出指示,决定与三者进行正面交锋。
就在行动当天,办案组了解到张吉春正在门头沟开会。会议刚散,他就被侦查员“请”回了检察院,接受调查。
但每一句讯问之后,等来的却都是张吉春的沉默。
与此同时,对博某和陈某的讯问,也由另外两组承办人员分别进行。
“张所长带领下的我们什刹海房管所每年都是创收先进,张所长他一心为公,绝不会有经济问题!”在讯问中,博某信誓旦旦地坚持称。
但当侦查人员明确指出,张吉春银行卡中一笔笔巨额存款均是博某安排存入,并问其是否知道钱的去向时,博某却沉默了。
在对陈某进行讯问的一组,侦查人员却很快打开了案件缺口。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都是博某让我去存的。”陈某面对为什么张吉春银行卡中的钱大部分由她存入的问题,急迫地回应说。
“博某让你存的都是什么钱?”承办人员马上追问道。
“是……是所里的钱。”陈某结结巴巴地回答。
在接下来的讯问中,陈某还详细交代,每次都是张吉春给博某打电话,具体说明需要向他的卡里打多少钱,然后博某让陈某从公款账户中取出相应数额的现金存入张的卡中,有时则是博某去存钱。而且,博某还让陈某将每次存钱的时间和金额,都偷偷地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说万一将来出事儿了好说清楚!
起获神秘小本子:突破案件缺口
小本!小本在哪里?
经验丰富的侦查员第一反应就是——这将是突破张吉春案件的重要证据。
侦查人员立即赶往陈某家中。可就在一分钟前,陈某的丈夫却因得知妻子被检察院带走,便将她所说的存款记录本撕了。不过,幸亏侦查员及时赶到,账本还没有完全被毁,经过仔细处理,记载着把公款存入张吉春个人账户的记录被完全恢复了。
可是,面对证据,张吉春和博某却还是拒不交代。
检察长果断决定:立即对张吉春三人予以立案。
立案后,在看守所内,张吉春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自己认识人多肯定会保他出去,一会儿又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在突破张吉春和博某口供无果的情况下,承办人员决定,对什刹海房管所的账目材料进行筛选,寻找证据。但由于张吉春在所内账户取款后,都是日后让博某等人用找来的发票平账,所以很难发现问题。
于是,承办人员把主攻的方向再次转向了博某的口供,通过多次与博某推心置腹的谈话后,博某逐渐消除了对抗心理,承认什刹海房管所的财务账户把关不严,张吉春经常以白条冲账领走现金,事后再拿发票抵账。可对公款存入张吉春个人账户之事,博某起初仍不愿回答。
但当承办人员把相关银行凭证一一摆在博某面前并告诉她,张吉春将这些钱都花在了澳门赌场时,博某大为惊讶!她表示,一开始认为张吉春所需要的花费全是为工作,都是为了单位业务在外边请客吃饭,但后来随着存钱频率越来越高、且数目逐渐大到每次几十万元时,她也开始害怕起来,所以才让出纳把取款情况悄悄做了记录。
另外,从博某的交代中,承办人员还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线索——一个叫李劲松的人和张吉春关系密切。
李劲松是张吉春职大的学友,和张同岁。
1983年,张吉春从西城职工大学毕业后,事业上可谓是平步青云。
1997年,张吉春顺利地晋升为厂桥房管所工程所长。
而在此期间,李劲松于2000年在西城区注册成立了北京市凯嘉顺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基于“同窗之谊”,时任新街口房管所所长的张吉春帮李劲松找了一间公房作为办公地。
2003年,由于“非典”的蔓延,负责张吉春房管所一项改造工程的合作单位干了一半后突然“撂挑子”走人了,火烧眉毛的张吉春赶忙找到李劲松帮忙。
李劲松二话没说,接下了这项任务,由此奠定了两人业务上的长期合作关系。
因为张吉春所在的什刹海房管所属于自负盈亏的国有事业单位,其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园林的修缮、街道的改造等相关工作。所以,在此后的旧鼓楼大街改造、德内大街改造、环湖工程还有花枝胡同和刘海胡同的精品四合院改造工程中,张吉春统统把工程交给李劲松承办。据检察机关后来掌握的情况,单以上几个项目的工程款总额就在3000万至4000万元。
为了感谢张吉春对自己生意上的照顾,2005年上半年,李劲松邀请张吉春和其他一些房管所的领导去香港、澳门玩,还带着张吉春逛遍了澳门所有的赌场和娱乐场所。
尽管在此次的澳门之行中,张吉春只是把赌场作为一个景点进行了参观,但是,面对着澳门这个声色世界,首次开了“洋荤”的张吉春回来之后,再也没法安心工作,他一心想着再去澳门,想着自己有机会也体验一把“赌神”的瘾……
祸起澳门赌债:走向人生深渊
机会来了,2006年年初,什刹海房管所准备办一个典当行,但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张吉春当即决定带队到典当行业比较发达的澳门进行考察学习,顺便自己也可以重游澳门赌场。
当再次走进赌场时,张吉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手赌了起来,但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次出于好奇心的驱动而进行的赌博中,张吉春竟然吉星高照,赢了2万多元现金,也就是这次赢钱,使得张吉春对赌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发展到后来,连老婆为此与之打架都无法挡住他去澳门赌博的脚步。
就在张吉春初次赌博后不久,他又结识了做房地产开发生意的桂总,桂总请他到澳门赌博。
张吉春在赌场里玩起了百家乐,这一次他一下就输掉了180万元。赌场操盘小姐当即表示“不还钱就找张吉春的领导”。
在此情况下,张吉春首先想到找李劲松。他打电话向李劲松要钱,并表示可以折算在日后双方业务的工程款中。
李劲松带着钱,欣然前往,帮张吉春还上了此次赌债。
从那以后,张吉春索性带着李劲松一同前往澳门。但是,随着张吉春赌得越来越大,李劲松也逐渐不愿支付这些钱了。
此间,一个经常和张吉春在赌场玩的人了解到张是内地一房管所所长后,便主动提出想承揽一部分建筑、装修工程。因为对该公司不了解,张吉春没有答应。结果,对方就在赌桌上安排其他人设局,让张吉春一次输掉了300万元。
此次,李劲松也已经无法再为其承担这么大一笔赌债了。迫于澳门讨债者的步步紧逼,张吉春打起了房管所的主意。
他开始让房管所的财务人员,向其个人卡上大额地打钱,每隔一段时间打一次,然后,他就去赌场赌一次,希望能够翻盘,把300万元赢回来。但结果却是越赌越输,越输越多。
就这样,从2005年开始直到2008年年初案发,张吉春在李劲松的陪同下,先后六十多次前往澳门赌博,一开始几个月去一次,后来干脆周五晚上登机前往澳门,周一赶回,几乎每周必去。
伴随着张吉春在无底的“股海”中陷得越来越深,李劲松的功能也发挥得越来越全面。他除了陪张吉春到澳门赌博,负责两人每次4000多元的食宿开支外,还奉命四处寻找“平账发票”,以便张吉春将公款从单位取出。
为了掩人耳目,李劲松还“善解人意”地交出了自己的银行卡,以便张吉春可以方便地用于打入房管所的公款赌博。
巨贪终于认罪:没有守住底线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张吉春仍拒不承认贪污公款赌博的犯罪事实。不但如此,他甚至还叫嚣,自己为什刹海房管所做出了那么多贡献,给职工谋了那么多福利,也算是西城区的功臣了。房管所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两者没什么分别!而且一再强调自己请客吃饭甚至找小姐都是为了工作。
由于张吉春拒不配合,检察长决定亲自对其进行提审。
经过深入的政策宣讲,张吉春说:“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妥,特别是作为领导干部更不能多次前往澳门赌博。”
“你去赌博的确是错了,但更大的错误在于用公款去赌博。”检察长回击说。
“没有,我在澳门赌博一部分是用的李劲松的钱,另一部分是我自己的钱,真的没用公款。”张吉春还企图狡辩。
“检察机关办案一定一查到底,你在澳门的澳门币兑换记录我们都调取了!”
经过几轮交锋,面对铁证,张吉春最后只好交代。
这个嚣张的巨贪终于还是认罪了!
据查,张吉春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共计人民币730.69万元;收受贿赂共计人民币27.4万元。
案件侦结后,检察机关总结了张吉春贪污公款的三个主要手段:一是利用主管财务工作的职务便利,以借款的名义由单位财务人员将单位公款存入他本人或借用的李劲松名下银行卡内,用于到澳门赌博,后指使财务人员,分别用李劲松等人找来的发票平账,总金额达210万元。二是从单位财务以借款的名义取得现金,用于挥霍,后指使博某用李劲松找来的发票平账,总额达人民币200余万元。三是将应属于管理所的拆迁补偿款、工程腾退款300余万元直接用于归还自己的赌债。
试问其中缘由:监督缺失为祸
张吉春从19岁进入房管所直至案发,在这个行业整整工作了33年。任所长之初,他工作得力,成绩突出,不几年的时间就使得房管所的资金由原来的4000多万元猛增至2个多亿,大大改善了职工的福利待遇,深得职工的好评。
张吉春早年是从不赌博的,连单位同事之间玩几块钱的小麻将他都坚决反对,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平时和赌字根本不沾边的人,最终却在赌场上一掷万金。
这固然与张吉春当上所长后,不拘小节,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最终使自己毁在了赌博上有关。但从张吉春贪污犯罪的手段来分析,单位相关制度对权力监督的缺失无疑也是张吉春贪污得逞和走向犯罪的重要客观原因。
原本根据房管所的相关制度,财务上的事情,必须由所务会集体研究决定,并且由多名相关班子成员联合签字才可以用所里的每一分钱,但是,在张吉春当上所长后,所务会几乎成了张吉春自己的一言堂,财务制度也成了他手中的“一支笔”。这样一来,对于张吉春手中权力的一切制衡和监督就都变成了一纸空文,从而才使得他的贪污行为能够轻易得逞。
张吉春在否认自己犯罪时狡辩说:“我再笨,也不会用这种办法贪污!我卖一套房子,或者少算点钱,就几百万进来了。比如一套四合院我们2000万元买的,我可以卖5000万元,我也可以卖4500万元,卖多少钱,我说了算,我有这个权力。”
“房管所的权力不大,无非就是修修房子,或者是对房屋进行检修,再就是遇到城区改造或拆迁时,配合拆迁部门进行房屋拆迁工作,但是别小瞧了这些不起眼的工作,因为做这些工作每天都在和钱打交道,并且这些钱往往都是在财务账目上审查不出来的。”一位曾经多年在房管所工作的老领导给出了答案。
张吉春贪污公款用于赌博后,在每年一度的账目审计中,房管所的上级部门没有发现账目中的问题,除了是因为张吉春从所里的账上取钱后,往往让人找来发票抵平账目这一原因外,似乎也从一个侧面为这位老领导的话提供了一个支撑。因为在什刹海房管所中,除了张吉春外,最终还有四名工作人员也因贪污罪而分别获刑。其中什刹海房管所原副所长王振池因受贿罪和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工作人员刘玉鸿和博某、陈某,分别构成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至缓刑不等。
一个小小的房管所竟然有两位所长、三个工作人员同时因贪污罪而获刑,其单位监督的缺失和乏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司法追赃太难:十赌九输定律
近年来,因为赌博而引发的职务犯罪中,类似于张吉春这样的案件并不鲜见。据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的统计数据显示,2007年11月至2009年5月间,仅该院受理的一审职务犯罪案件中,因赌博而诱发的就多达6起,占同期一审职务犯罪案件的五分之一左右,涉案金额3747万余元,人均高达624.5万余元。
与用于赌博的巨额公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该类职务犯罪案件的追赃率却往往极低,6起案件追回的款项756万余元,仅为被用于赌博公款的20.2%,这与同期其他职务犯罪50%以上的追赃比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即便是追回的这部分款项中,除了被告因为案发时还未来得及用于赌博的公款外,往往都是被告人家属在案发后为了减轻被告者的罪过而代为退赔的。
由此可以看出,追赃比例低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印证了“十赌九输”的基本定律。在这些涉赌人员中,多数是机关单位、国有企事业单位的“一把手”,或作为出纳、会计直接经手公款、手握财政大权的国家工作人员。他们通过挪用公款、贪污等手段,用单位的公款在赌场里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而对被自己所输掉的成千上百万元的公款却显得毫不在乎。■
编辑:靳伟华[email protected]
张吉春是怎样开始用公款赌博的?又是怎样被查出来的呢?
案中查出大案:取款集中澳门
2008年初,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在查处某拆迁服务公司经理陈某等3人的贪污案中,办案人员了解到,该拆迁服务公司与西城区的房管部门、拆迁公司、建筑公司都有业务往来。为了进一步深挖罪犯,办案人员对该公司的财务账目作了进一步的审核,发现有一张1万多元的记账凭证,上写“购买手机”。办案人员追问手机去向,结果陈某说,是给张吉春买的一部手机。
又是张吉春!
办案中,承办人员已经多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张吉春51岁,时任什刹海房管所所长。职业的敏感性使得承办人员对张吉春进行了“特别关注”。
就在2008年年初,区纪委也相继收到了几封对张吉春的举报信,并且均在举报中提到,张吉春作风有问题,很有钱,常去澳门赌博。
“秘密调查张吉春的财产情况。”检察长果断指示。
很快,就在2008年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银行的查询结果出来了,根据银行对账单显示:从2005年10月开始,每隔很短一段时间,张吉春的一张银行卡上便有几十万元的大额款项进出,存款总额达400余万元人民币。数额大、次数多、存取频繁,且取款地点都指向一个地方:澳门。
出入境记录也显示,张吉春往返最频繁的地点只有澳门。
双边正面交锋:沉默对抗调查
案件承办人员用了近一个月时间,调取了张吉春在工商银行所有存取款的交易凭证,发现向张吉春卡中存钱的人集中于博某和陈某两个人。而博某是什刹海房管所财务主管,陈某则是出纳。
这些钱为何要由该二人存入张的个人银行卡?莫非是房管所的公款?这些钱又为何同时去往澳门?
“同时传讯张吉春、博某、陈某!”带着这些疑问,检察长迅速做出指示,决定与三者进行正面交锋。
就在行动当天,办案组了解到张吉春正在门头沟开会。会议刚散,他就被侦查员“请”回了检察院,接受调查。
但每一句讯问之后,等来的却都是张吉春的沉默。
与此同时,对博某和陈某的讯问,也由另外两组承办人员分别进行。
“张所长带领下的我们什刹海房管所每年都是创收先进,张所长他一心为公,绝不会有经济问题!”在讯问中,博某信誓旦旦地坚持称。
但当侦查人员明确指出,张吉春银行卡中一笔笔巨额存款均是博某安排存入,并问其是否知道钱的去向时,博某却沉默了。
在对陈某进行讯问的一组,侦查人员却很快打开了案件缺口。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都是博某让我去存的。”陈某面对为什么张吉春银行卡中的钱大部分由她存入的问题,急迫地回应说。
“博某让你存的都是什么钱?”承办人员马上追问道。
“是……是所里的钱。”陈某结结巴巴地回答。
在接下来的讯问中,陈某还详细交代,每次都是张吉春给博某打电话,具体说明需要向他的卡里打多少钱,然后博某让陈某从公款账户中取出相应数额的现金存入张的卡中,有时则是博某去存钱。而且,博某还让陈某将每次存钱的时间和金额,都偷偷地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说万一将来出事儿了好说清楚!
起获神秘小本子:突破案件缺口
小本!小本在哪里?
经验丰富的侦查员第一反应就是——这将是突破张吉春案件的重要证据。
侦查人员立即赶往陈某家中。可就在一分钟前,陈某的丈夫却因得知妻子被检察院带走,便将她所说的存款记录本撕了。不过,幸亏侦查员及时赶到,账本还没有完全被毁,经过仔细处理,记载着把公款存入张吉春个人账户的记录被完全恢复了。
可是,面对证据,张吉春和博某却还是拒不交代。
检察长果断决定:立即对张吉春三人予以立案。
立案后,在看守所内,张吉春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自己认识人多肯定会保他出去,一会儿又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在突破张吉春和博某口供无果的情况下,承办人员决定,对什刹海房管所的账目材料进行筛选,寻找证据。但由于张吉春在所内账户取款后,都是日后让博某等人用找来的发票平账,所以很难发现问题。
于是,承办人员把主攻的方向再次转向了博某的口供,通过多次与博某推心置腹的谈话后,博某逐渐消除了对抗心理,承认什刹海房管所的财务账户把关不严,张吉春经常以白条冲账领走现金,事后再拿发票抵账。可对公款存入张吉春个人账户之事,博某起初仍不愿回答。
但当承办人员把相关银行凭证一一摆在博某面前并告诉她,张吉春将这些钱都花在了澳门赌场时,博某大为惊讶!她表示,一开始认为张吉春所需要的花费全是为工作,都是为了单位业务在外边请客吃饭,但后来随着存钱频率越来越高、且数目逐渐大到每次几十万元时,她也开始害怕起来,所以才让出纳把取款情况悄悄做了记录。
另外,从博某的交代中,承办人员还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线索——一个叫李劲松的人和张吉春关系密切。
李劲松是张吉春职大的学友,和张同岁。
1983年,张吉春从西城职工大学毕业后,事业上可谓是平步青云。
1997年,张吉春顺利地晋升为厂桥房管所工程所长。
而在此期间,李劲松于2000年在西城区注册成立了北京市凯嘉顺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基于“同窗之谊”,时任新街口房管所所长的张吉春帮李劲松找了一间公房作为办公地。
2003年,由于“非典”的蔓延,负责张吉春房管所一项改造工程的合作单位干了一半后突然“撂挑子”走人了,火烧眉毛的张吉春赶忙找到李劲松帮忙。
李劲松二话没说,接下了这项任务,由此奠定了两人业务上的长期合作关系。
因为张吉春所在的什刹海房管所属于自负盈亏的国有事业单位,其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园林的修缮、街道的改造等相关工作。所以,在此后的旧鼓楼大街改造、德内大街改造、环湖工程还有花枝胡同和刘海胡同的精品四合院改造工程中,张吉春统统把工程交给李劲松承办。据检察机关后来掌握的情况,单以上几个项目的工程款总额就在3000万至4000万元。
为了感谢张吉春对自己生意上的照顾,2005年上半年,李劲松邀请张吉春和其他一些房管所的领导去香港、澳门玩,还带着张吉春逛遍了澳门所有的赌场和娱乐场所。
尽管在此次的澳门之行中,张吉春只是把赌场作为一个景点进行了参观,但是,面对着澳门这个声色世界,首次开了“洋荤”的张吉春回来之后,再也没法安心工作,他一心想着再去澳门,想着自己有机会也体验一把“赌神”的瘾……
祸起澳门赌债:走向人生深渊
机会来了,2006年年初,什刹海房管所准备办一个典当行,但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张吉春当即决定带队到典当行业比较发达的澳门进行考察学习,顺便自己也可以重游澳门赌场。
当再次走进赌场时,张吉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手赌了起来,但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次出于好奇心的驱动而进行的赌博中,张吉春竟然吉星高照,赢了2万多元现金,也就是这次赢钱,使得张吉春对赌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发展到后来,连老婆为此与之打架都无法挡住他去澳门赌博的脚步。
就在张吉春初次赌博后不久,他又结识了做房地产开发生意的桂总,桂总请他到澳门赌博。
张吉春在赌场里玩起了百家乐,这一次他一下就输掉了180万元。赌场操盘小姐当即表示“不还钱就找张吉春的领导”。
在此情况下,张吉春首先想到找李劲松。他打电话向李劲松要钱,并表示可以折算在日后双方业务的工程款中。
李劲松带着钱,欣然前往,帮张吉春还上了此次赌债。
从那以后,张吉春索性带着李劲松一同前往澳门。但是,随着张吉春赌得越来越大,李劲松也逐渐不愿支付这些钱了。
此间,一个经常和张吉春在赌场玩的人了解到张是内地一房管所所长后,便主动提出想承揽一部分建筑、装修工程。因为对该公司不了解,张吉春没有答应。结果,对方就在赌桌上安排其他人设局,让张吉春一次输掉了300万元。
此次,李劲松也已经无法再为其承担这么大一笔赌债了。迫于澳门讨债者的步步紧逼,张吉春打起了房管所的主意。
他开始让房管所的财务人员,向其个人卡上大额地打钱,每隔一段时间打一次,然后,他就去赌场赌一次,希望能够翻盘,把300万元赢回来。但结果却是越赌越输,越输越多。
就这样,从2005年开始直到2008年年初案发,张吉春在李劲松的陪同下,先后六十多次前往澳门赌博,一开始几个月去一次,后来干脆周五晚上登机前往澳门,周一赶回,几乎每周必去。
伴随着张吉春在无底的“股海”中陷得越来越深,李劲松的功能也发挥得越来越全面。他除了陪张吉春到澳门赌博,负责两人每次4000多元的食宿开支外,还奉命四处寻找“平账发票”,以便张吉春将公款从单位取出。
为了掩人耳目,李劲松还“善解人意”地交出了自己的银行卡,以便张吉春可以方便地用于打入房管所的公款赌博。
巨贪终于认罪:没有守住底线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张吉春仍拒不承认贪污公款赌博的犯罪事实。不但如此,他甚至还叫嚣,自己为什刹海房管所做出了那么多贡献,给职工谋了那么多福利,也算是西城区的功臣了。房管所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两者没什么分别!而且一再强调自己请客吃饭甚至找小姐都是为了工作。
由于张吉春拒不配合,检察长决定亲自对其进行提审。
经过深入的政策宣讲,张吉春说:“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妥,特别是作为领导干部更不能多次前往澳门赌博。”
“你去赌博的确是错了,但更大的错误在于用公款去赌博。”检察长回击说。
“没有,我在澳门赌博一部分是用的李劲松的钱,另一部分是我自己的钱,真的没用公款。”张吉春还企图狡辩。
“检察机关办案一定一查到底,你在澳门的澳门币兑换记录我们都调取了!”
经过几轮交锋,面对铁证,张吉春最后只好交代。
这个嚣张的巨贪终于还是认罪了!
据查,张吉春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共计人民币730.69万元;收受贿赂共计人民币27.4万元。
案件侦结后,检察机关总结了张吉春贪污公款的三个主要手段:一是利用主管财务工作的职务便利,以借款的名义由单位财务人员将单位公款存入他本人或借用的李劲松名下银行卡内,用于到澳门赌博,后指使财务人员,分别用李劲松等人找来的发票平账,总金额达210万元。二是从单位财务以借款的名义取得现金,用于挥霍,后指使博某用李劲松找来的发票平账,总额达人民币200余万元。三是将应属于管理所的拆迁补偿款、工程腾退款300余万元直接用于归还自己的赌债。
试问其中缘由:监督缺失为祸
张吉春从19岁进入房管所直至案发,在这个行业整整工作了33年。任所长之初,他工作得力,成绩突出,不几年的时间就使得房管所的资金由原来的4000多万元猛增至2个多亿,大大改善了职工的福利待遇,深得职工的好评。
张吉春早年是从不赌博的,连单位同事之间玩几块钱的小麻将他都坚决反对,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平时和赌字根本不沾边的人,最终却在赌场上一掷万金。
这固然与张吉春当上所长后,不拘小节,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最终使自己毁在了赌博上有关。但从张吉春贪污犯罪的手段来分析,单位相关制度对权力监督的缺失无疑也是张吉春贪污得逞和走向犯罪的重要客观原因。
原本根据房管所的相关制度,财务上的事情,必须由所务会集体研究决定,并且由多名相关班子成员联合签字才可以用所里的每一分钱,但是,在张吉春当上所长后,所务会几乎成了张吉春自己的一言堂,财务制度也成了他手中的“一支笔”。这样一来,对于张吉春手中权力的一切制衡和监督就都变成了一纸空文,从而才使得他的贪污行为能够轻易得逞。
张吉春在否认自己犯罪时狡辩说:“我再笨,也不会用这种办法贪污!我卖一套房子,或者少算点钱,就几百万进来了。比如一套四合院我们2000万元买的,我可以卖5000万元,我也可以卖4500万元,卖多少钱,我说了算,我有这个权力。”
“房管所的权力不大,无非就是修修房子,或者是对房屋进行检修,再就是遇到城区改造或拆迁时,配合拆迁部门进行房屋拆迁工作,但是别小瞧了这些不起眼的工作,因为做这些工作每天都在和钱打交道,并且这些钱往往都是在财务账目上审查不出来的。”一位曾经多年在房管所工作的老领导给出了答案。
张吉春贪污公款用于赌博后,在每年一度的账目审计中,房管所的上级部门没有发现账目中的问题,除了是因为张吉春从所里的账上取钱后,往往让人找来发票抵平账目这一原因外,似乎也从一个侧面为这位老领导的话提供了一个支撑。因为在什刹海房管所中,除了张吉春外,最终还有四名工作人员也因贪污罪而分别获刑。其中什刹海房管所原副所长王振池因受贿罪和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工作人员刘玉鸿和博某、陈某,分别构成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至缓刑不等。
一个小小的房管所竟然有两位所长、三个工作人员同时因贪污罪而获刑,其单位监督的缺失和乏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司法追赃太难:十赌九输定律
近年来,因为赌博而引发的职务犯罪中,类似于张吉春这样的案件并不鲜见。据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的统计数据显示,2007年11月至2009年5月间,仅该院受理的一审职务犯罪案件中,因赌博而诱发的就多达6起,占同期一审职务犯罪案件的五分之一左右,涉案金额3747万余元,人均高达624.5万余元。
与用于赌博的巨额公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该类职务犯罪案件的追赃率却往往极低,6起案件追回的款项756万余元,仅为被用于赌博公款的20.2%,这与同期其他职务犯罪50%以上的追赃比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即便是追回的这部分款项中,除了被告因为案发时还未来得及用于赌博的公款外,往往都是被告人家属在案发后为了减轻被告者的罪过而代为退赔的。
由此可以看出,追赃比例低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印证了“十赌九输”的基本定律。在这些涉赌人员中,多数是机关单位、国有企事业单位的“一把手”,或作为出纳、会计直接经手公款、手握财政大权的国家工作人员。他们通过挪用公款、贪污等手段,用单位的公款在赌场里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而对被自己所输掉的成千上百万元的公款却显得毫不在乎。■
编辑:靳伟华[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