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多数人都很幸运地学会了读写，但仍有20%的人有阅读书写困难的问题。如果你是那20%的人，或许会了解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你需要去猜很多字词、文章的意思；你会将字看反或看颠倒，很容易跳行或漏字；你必须用手指头指着每一个字来阅读；书写时你会将字简化或者写得很潦草……你还会用尽一切办法来避免尴尬的情况发生，如假装打开书本阅读或是假装拿笔在纸上写字……这20%的孩子是一群成绩极差的“笨孩子”，是住在达·芬奇隔壁的孩子，他们最需要的是父母的理解和帮助。我们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在父母的陪伴下破茧成蝶，展翅高飞。
　　晚饭后，芩芩把一张语文试卷交给我。她怯怯地站在我面前，两只手不安地捏着衣角。
　　这个学期，芩芩的语文成绩直线下降，我想一定是她不够努力的缘故。一个个红色的“×”触目惊心，看着看着，心底的火一个劲儿向上蹿，我喝斥她：“去，每个错别字抄写30遍！”
　　寂静的夜里，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已是深夜11点，芩芩疲惫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样的情形每晚都要重复，我感到心力交瘁。我到学校向芩芩的班主任了解情况，老师说芩芩上课非常认真，她也为芩芩的变化感到诧异。热心的老师建议我带孩子去医院做检查。
　　周日，我带芩芩去了医院。医生说，芩芩患了阅读障碍症，这种病多发生在处于小学阶段的孩子身上，主要表现为阅读及书写困难，比如汉字偏旁部首的顺序写反、音节及字母写反、计算困难等等。庆幸的是，只要及时让孩子接受康复训练，症状可以减轻。
　　芩芩进入康复训练中心的第一天，老师让我体验一项测试。她给我笔和纸，示意我把纸放在前额写自己的名字。写完后，我大吃一惊，纸上的字如战场上的残兵败将，四处逃窜，溃不成军。老师说：“为什么自己最熟悉的名字会写成这样呢？因为写字时你的视觉能力无法指挥行为能力。患有阅读障碍症的孩子也是如此，从表面上看，他们与正常孩子没什么不同，但视觉能力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能力。现在，你能理解孩子为什么会常写错字了吧？”
　　我站在一旁，看着芩芩在一群孩子中玩得兴高采烈，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我气愤地把芩芩的作业本撕碎；让她饿着肚子去上学，那是我在惩罚她接二连三犯同样的错误，以便让她长记性；情绪失控时，我甚至好几次动手打她……而那时的她却正如盲人一般，孤独无助地行走在无边的黑暗中。
　　“对不起，你能原谅爸爸的过错吗？”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向女儿忏悔。芩芩回过头，惊愕地睁大眼睛。她走过来，用小手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问道：“爸爸，你怎么哭了？”
　　在学校，芩芩的同学并不知道她的病情，总会有人嘲笑她的考分。芩芩最害怕考试后大家争相看对方的考分，她总是默默地把试卷藏进书包，不参与同学们的谈论，然后悄悄地远离那些热闹的群体。
　　一天放学后我去接她，班上的孩子三五成群、打打闹闹地走出学校，芩芩却像一只落单的孤雁，耷拉着脑袋，落寞地走在操场上。听见我叫她，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芩芩哽咽着问我：“爸爸，我是不是真的像同学们说的那样，笨得像一只呆头鹅？”
　　我把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向芩芩的老师和同学公开她的病情，并与老师商量让芩芩每天下午接受专门的辅导。然而，我的想法遭到芩芩的反对，她担心自己会被同学们耻笑。在我的反复劝说下，她答应先试几天。第三天，芩芩就爱上了那间只有她一个学生的教室，在那里，她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渐渐地，自信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芩芩的脸上。
　　芩芩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她笔下的女孩或天真活泼，或高贵典雅，每一个女孩都穿着她设计的服装，风格各异，精美之至。一天，她问我：“爸爸，长大后我可以像同学们那样去读大学吗？”
　　“当然可以，你可以报考服装设计专业，在这方面，你可是非常出色哦。”
　　“可是为什么我会和别人不同呢？”我告诉她，世界上有不少杰出的人物都曾患过阅读障碍症，比如达·芬奇，但他在绘画方面出类拔萃，颇有造诣，达到了一般人无法达到的境界。我对她说：“很多身患阅读障碍症的孩子都在某一方面具有卓绝的天赋，正如你，你就是一个住在达·芬奇隔壁的孩子，只要你付出努力，达·芬奇会在天堂用他睿智的眼睛关注你，并庇佑你抵达成功的彼岸。”
　　芩芩笑了，重新拿起画笔，沉醉于她的漫画世界里。一个个漫画人物被她用简洁的线条勾勒出来，栩栩如生。在寂静的夜里，她与笔下的人物深情对话，她把自己的忧伤、快乐与憧憬通过画笔倾诉出来。
　　而我将陪伴我的女儿走过每一个黑暗的日子，静静等待某一天的到来。那一天，我相信她会像一只美丽的彩蝶，破茧而出。
　　（本栏目编辑 孙 婷）
　　Email：[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