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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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记忆力总是在细枝末节的事上出奇地好。
  譬如,我甚至记得两岁左右发生的事。好多幼年的琐事,我一说,我爸妈才能想起来。但是他们也困惑,对两岁时家里养的奶牛、大母猪都记忆深刻的娃,为什么上起学来却记忆力不行。
  我打小起就土土的,脸色青黄,穿堂姐剩下的衣服,留我妈亲手剪的狗啃式头发,没有漂亮的粉色头花,没有蓬蓬的公主裙,没有画着米老鼠唐老鸭的卡通铅笔盒,最想要的手摇削笔器到今天也没有拥有过,也没有男孩子悄悄递我一颗糖。
  因为面黄肌瘦,只长个子不长肉,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看见了总说我营养不良。我爸妈就一直省吃俭用,变着花样买营养品给我吃,比如维生素、21金維他、炼乳、葡萄糖酸钙——我最爱的是葡萄糖酸锌口服液。
  到了上学的时候,老师一开始就觉得我脑袋不灵光,通知家长:你这孩子怕是有多动症!
  这时广告里的“生命一号”,吸引了我爸的注意,“补充大脑营养,促进骨骼生长,提高记忆力”。所以他决定不再买葡萄糖酸锌口服液,改买“生命一号”。“生命一号”的味道自然没有葡萄糖酸锌口服液好。他们就骗我说买不到了,都是这个味了。现在,我只记得“生命一号”是棕色的一小瓶,忘记是什么味了。倒是因为经常性口腔溃疡,买葡萄糖酸锌口服液喝,味道依旧和童年记忆里一样。
  读小学的时候,没有公园,没有娱乐设施,我和发小就在家里的门上荡秋千。在门上方的横梁上套根麻绳再绑上个箩筐,一个人坐在里面,另一个人推。家长总担心我们把门给晃了下来,所以等他们不在家,才敢抄家伙出来玩。那会儿冰箱还没有普及,我和发小暑假总会背着大泡沫箱子按家按户卖冰棍,这也成了我俩的娱乐活动。大热天的,销量真不错,挣的钱五五分。广告词我也都还记得,卖冰棍,卖冰棍,好吃,真甜,喷香。毕竟小学生也想不出“爱她就请她吃冰棍”这么高大上的广告词。冬天当然不卖冰棍了,我们就DIY,晚上在室外用塑料杯灌满糖水,插半截筷子,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坐在火炉边眉开眼笑地吃自制大冰棍。
  我的整个童年我爸都在开面包车跑出租,当时我可是很自豪的,我家是村子里最早有车的几户人。每天早上我爸送我去上学,虚荣心爆棚的我巴不得被围观。有一回,我爸跑出租路过草莓种植地,买回来几斤草莓,成为我整个童年吃过最金贵的水果。
  第一次吃椰子我已经上初中。在镇上的超市里,在橘子一元一斤的物价下,十元一个的椰子可是个稀罕物。那天我在超市赖皮,才让我妈狠下心买了一个。我兴高采烈地拿回家,我爸拿出一个铁锤和一根筷子敲敲打打,捶出一个小洞,把椰子汁倒出来。
  怎么这个味儿?又酸又涩?还没椰树牌椰汁好喝!
  我爸又把椰子敲开来吃椰肉。啃着硬硬的椰肉,我心里想着,就这个味?
  全家一致表示不好吃,放进了冰箱,放着放着也没人再吃,最后只能扔了。
  我有一个一直痴迷琼瑶剧的妈妈,但我家有彩电的时候,已经是我上五年级了。
  一起看琼瑶剧,就会经常出现我妈认为的“少儿不宜”的镜头。所以,每每剧情到了那种暧昧的场景时,我妈就会眼神锋利地扫向正看得饶有兴致的我,果断地换台。可对于好奇宝宝——我来说,这种做法无疑引发了我更强烈的求知欲。
  一连串琼瑶剧反复看下来,我也渐渐摸索出一些门道来,就是要出现亲吻的剧情前,总伴随雨中的深情回眸或背景音乐突然响起的深情凝视。我尚不能理解“深情”这个词的含义,但也知道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当女方颤巍巍地闭上眼睛时,我所翘首以盼的情节就会出现。而这条“万能定律”被我发现后,每当女主眼睛一闭的电视画面一出来,我就会快速夺过遥控器,严防被换台。我妈也会猛地吼道:“还不去写作业!”用的是地道的家乡话,带有不容置喙的语气。
  我从小到大都不是在学习上优秀的人,小时候获得的来自老师、来自学习的表扬少之又少。在以成绩定高低,有高分便一叶障目的学习生涯中,淘气的我只在六一儿童节上演小品偶尔可以换来一声称赞。高中之前凭着小聪明还勉勉强强能算是优生,高中后全面崩盘,以至于17岁时,因为平平无奇的成绩,寡淡的长相,变得慌张、胆怯。还刻意剪了难看的发型,会用糟糕的脾气伪装自己的自卑。我为什么会把头发剪成假小子,现在的我,完全不能理解那种心境了。
  看《岁月的童话》,妙子的童年回忆里都是一件件平淡的小事,却实实在在地打动了我,也勾起了我的回忆。妙子的童年,我的童年,都充满了没有人关心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童年经历的一切,那些甜蜜的,在日后的回忆依旧甜蜜;那些痛苦的,让往后的生活踟蹰独行。不论如何,都留下了我生命的痕迹,让我变成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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