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提那些掷地有声的名导明星，单凭由擅长史诗巨“编”的高满堂操刀这一点，这部电视剧功力自然不会差。本剧通过扫描山东黄河岸边麦香村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变迁，再现了一段段沉睡的历史：分田地、批斗会、还乡团、浮夸风、除四害、三年自然灾害……
　　许多观众极不喜欢牛大胆（陈宝国饰）这一角色，这与编剧和导演极力想将这一人物从历史环境中剥离出来的初衷格格不入。地主儿子马仁礼（冯远征饰）自打回到麦香村，恶运连绵，表面上牛大胆有带头批斗马仁礼之嫌，实际情况是，即便没有牛大胆，照样还会有张大胆、李大胆走到前台。牛大胆的不同之处在于，在受益于土改运动后，并没有完全丧失一个正常人的道德底线，这也是他屡屡暗中帮助马仁礼的原因所在。然而，在马仁礼父亲因批斗而死、未婚妻被夺等现实问题面前，牛大胆的道德亮点极易被湮没。
　　导致这种结果，原因并非在于编剧改变了历史，而是生活在今天的观众没办法撇开早就在脑海中扎根的当代伦理观，而在当时，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作为一个感受过政治运动尾巴的笔者，至今对当年农村批斗“地主分子”仍旧留有深刻印象，本村一地主的几个子女就因不堪忍受批斗逃离家门，后来婚姻普遍不顺。马仁礼虽然遭受诸多挫折，编剧为其安了一个“知识分子”的护身符，不仅为其被打击的对象增分，还弱化了阶级仇视。从这层意义上讲，尽管许多人不喜欢牛大胆，但在那个年代，若真有这样一位明批暗帮的“贵人”，或许会被那些饱受批斗的对象感恩戴德。
　　反感牛大胆，感情的天平就很容易倒向倒霉透顶的马仁礼。马仁礼一开始便“抢占”了道德高地，如三番五次开导视土地如生命的父亲把田地分给乡亲。在被“打倒”、父亲因批斗而死、未婚妻远离自己而去后，剧情明显缺失由顺境转逆境的心理过渡，反倒表现出一介书生难以想象的坚强，还有油嘴滑舌的世故——背地里对牛大胆等人的批斗恨之入骨，但表面上却总是堆着笑，这得有多大的度量。
　　对于乔月（蒋欣饰）离开牛大胆，回到马仁礼的身边，许多观众替马仁礼感到不可思议，笔者倒觉得这可能更接近史实。置于当时背景下，在那个人们争相与地主划清界限的年代里，如果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那应该是乔月，至于马仁礼，除了苟活，他还有什么牌可打呢？
　　特殊的时代，特殊人物往往有着特别的象征。牛大胆翻身做了主人，马仁礼仅仅因为被划为“地主分子”，所以他的许多东西是有害的，包括知识，所以牛大胆颇为不屑，宁愿抄袭他的水车方案，也不愿背着个向“地主分子”学习的名声。这样的精妙处理，也许只有对历史有过经历的人才能真正走进历史深处。
　　或许是怕触碰那些过于疼痛的历史，本剧在一些重大历史事件上的处理难免有畸轻之嫌。面对强烈的重大历史运动，马仁礼一开始便表现出超常的坚强有些不可想象。牛大胆与马仁礼的联手，居然还算顺利的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如果仅凭两个底层农民便可安然度过历史上那些重大事件的影响，这不像是神奇，更像神剧的味道。
　　我们没必要清算历史旧账，但反窥而非眷恋那些历史，这应成为艺术不应触碰的底线。简而言之，缺乏应有的反思，这当是本剧艺术张力不足的最大缺憾。
　　【责编/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