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地平线

来源 :广州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bb8819131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你等等我
  请你等等我,晨光中我到哪里找寻你的行踪?过阵子云雨下来,请你绘下你面孔中的黑给我。我不相信你一直是对的。我反对那些白色花儿。
  请你等等我,少年郎。我们从前边跑过去,那里有飞翔的摩尔。
  那海边的海充满了宁静。那海中海波涛踊跃,永远泛着空白泡沫。请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欣赏对岸的辉煌夜色。如果你想用更多的力量揪扯我的心,我想算了吧,你应该先整整自己的衣领再离去。
  你转身,对着千年一面的天空。
  你等等我。河流也这样说过。
  路边灰尘也这样说:我们在一生中都没有看到过圣诞的珍奇。我们是不同的物质,不需要行走便到了根本没有想到的漫漫远途。
  我同时想到了一些小事情。我同时钻进麦田般的园林。这里的绿化设计是谁做的?在成熟的晚风中,我等着你扶老携幼归来。
  村子里已经没有太多的人。不,那里向来如此。那些芬芳扑鼻的花香向来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中。你等等我。我想给你带一只纸鹤出门。
  如果在那些天你只迷恋这些,那也很好,我可以给你带去更多的纸鹤。
  你在地图上标注,我在这里做活。
  磨刀石上青松,大雪压弯枝头。
  2.请随我来
  请随我来,在最深的海底稳定你的身形,在天空里冒个泡儿。
  请带上你的器械。请整修铁路和向南飞的飞行器。请告诉飞鹰七号,我们的故事从下午三点开始。
  根本不必担心暴雨和雷音。
  可以用灵魂的力量击溃它们。(时间在时间里消散。)
  寥寥数人在秋风中辗转。北方大陆深处,树叶变得金黄,渐渐凋零。
  請随我来。无论你何时转身都可以。请记住同你吃饭的大人。请打量他们的形容和舌尖。请在胡同里布置密径。
  你看到了那座教堂深处?
  当风肆无忌惮刮过来的时候,你看到了那旋绕着升起来的灰尘和天空。这样的事实遍地都是。
  你尊重它们,因此从不袖手。你没有隐蔽自己。那么,请随我来吧。
  当山坡上的牛羊都茁壮地返回的时候,请随我来。这里就是你本该出现的地方。你可以坦荡地睡到日上三竿。
  墙角那里放个瓶子。那时你还幼小。当年利用它的人?
  后来变成了累累白骨。
  请随我来埋葬它们,让夕阳的昏黄和冷静都持续会儿。
  3.景象万千
  你肚大能容,因此景象万千。那些隐蔽的山丘,都躲在云里游走。
  你不是一个单独的鼠辈;你还是一座城市、一个琥珀、一个透明故事的表里。黄昏是你的名字、生活、伴侣。你圣洁的头像被她塑造,成为无物的存在。
  你很不客观。送你一枝合欢。泉声叮咚,你就是泉声。
  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这些草叶。
  你不想那些古老原野上的名字,因此你就是“不想”。只有这一种“不想”,再无其他。
  黄昏光芒闪烁。她既寂静诱人,又无聊得像一个童生。对天地而言,只似有此一天。她江河万里,厚此薄彼。
  或者还有景象存在。但你“不想”,便是没有。
  那三个人自打从乡下来此便再未回去。途中的鸟巢变幻也没有升级他们的感官。他们灰暗,饥渴,冻饿,也是“生活”的。他们景象万千,因此能造山,能驭物所指。
  因此他们强似一个整体,开始“在大地上”铭刻自己的“名字”。
  那三个人站在街头,前后相隔不过毫厘。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我感觉不到风声。
  那些体积消薄的物,都是寂静的、生活的。李陵在那边作战,我们在寻找他的踪迹。他的前世还有一个夫人,在黄昏里守候。
  景物的机杼被打败,洗涤或“铭刻”。总是需要三个人,一个站立者,一个观察者,一个记录者。世间有多少人懂得这类疾苦?
  除了黄昏去过的江南,那些烟火惆怅的江南,世间还有多少鸟巢藏匿着珠宝?
  万千言:景物。你曾经想着纵横江湖的事?
  此间事了,你可以带着孩子回去。如果他乐意,你可以早点给他娶妻。
  薄薄的水声流过,你的寂寞和愚钝无多。
  4.吹?拂
  我懂得,所以有风吹拂。晴空碧蓝。那些曲线向着最初的方向延展。
  一些干瘦的叶子完成了一生,变成了风(动词)。一些秘密的灯笼被撒在了田野里、大海上。啊,我的天呐(孩子们的惊呼)。
  我没有同你在晴天里拥抱过。
  但总有一条直线,在追逐你(忆念再三,像无穷的“叶子”)。
  有些人不这样写,有些人不迷恋写。有些人不执着,不迷恋(多么消散的仙人)。有些人的足迹已经密布整个星球。
  星期天。他独自一人度过的星期天。
  把冰冻的荷叶变成了酒酿。把西北草原变成一阕长歌?
  有时醉酒当哭。有时欢欣鼓舞。有时感觉生死明灭。有时空茫茫。有时自信会坚实地活着。风把春秋吹拂,但还是不够完整。
  不厚、不纯的叶子。
  风把雨水吹拂(纷纷然)。
  田字形仍旧是你所好。就这样,方方正正,领略今与昔的异同。
  人生歌曲何必有尽时?冬日暖阳也像枯枝。洪荒叶子。
  祖母死的时候我的年龄大了。祖母死了,我也成了长者。向着晚风和广阔的平原更近一步。
  我在白雪皑皑的北方。向着密云吹拂的山上更近一步。站在窗口,眺望那里:
  向着站和眺望(大匾额的吹拂)更近一步?
  5.命?运
  谁来挽救我们的命运?或者,我们没有命运,我们的命运是错的?
  不,不,我们的命运是上天赐予我们唯一的吉祥物,它静静地停在那里。既为万物付出,又不会无尽增长。它只是命运细小的一端。   它是命运本身。
  有无物的命运,可以无尽头地缩小或逃亡?
  有非常具体的命运(感谢它,此生足矣),可以受你的青睐,说出厚如云丛的句子。
  在那些绿洲中有命运。它们既欢度新年,又不造作。它们既身披七彩,又是无色的。
  但是,你认识命运?它的死亡和再生,它的流浪和居息?
  你一定活着,如同命运所赐予的。你也一定会有归期,如同命运这个本体。
  它不会一直充盈或消薄(向天长笑)。它不会无欲无源地东流。
  你听听那些命运的布谷(多石的,跨越的)。你听听它们的歌(布谷的,百灵鸟的,绿孔雀的)。?
  如果命运如明月,接受你的聆听,那命运即是你的指针。它悬浮的樣子,便是温情洋溢。如果它听你的阐释,不分朝阳和暮色,那恭候你的,便是疯起来的命运。它是热烈的,绚烂而闪烁九天浩荒之光。
  对!它是命运,既是真实的错谬,又深怀婉转的正确。它是大逝水波浪。
  祝它咏怀千里,激荡而安康!
  6.阅读者
  我不会让自己消失。我不会。阅读的早晨中有哪些清风?有哪些梦?阅读和记忆的狸子都是恬畅的。
  我不会发布消息说:让周文王归来。
  让他驱逐那些咒。
  但是藤蔓燃烧的夜晚,我在阅读那些周子周孙的瀑布。他们都是传记里的悟空。我不会使自己一个劲地衰落下来。我不会。?
  尽管我的梦和早晨都裂开了,发出光明。
  我不会与那些发出光明的花儿抢夺声音。我不会。
  大群踏步而来的马匹在催赶着山峰的变奏。它们也是阅读者。双眼逡巡四方如始皇帝,马蹄落在平原上,像辽阔的天际雄云。
  在云影里住着始皇帝的马匹?
  它们被发配到虚无。和始皇帝一般,万事皆止。
  没有学会依赖自我的感觉打破一个阵法(拥有一个动词)。?
  它们是云影里的尘世落灰。没有明媚的光辉因它们而恍惚起来。云层深厚,从不藏匿名信。他们都没有学会作诗。这伪造的人间蒸发他们。
  “醉啦,他们。”读他们,使他们现身在无尽的命运里。
  从这里往东依然有一个车站伫立。有书声琅琅。依然是阅读的光辉把你击溃(使你深陷在记忆里)。
  幼年的狸子,皱纹虬结。大幅度的马匹,凝结我心。一泓两泓江水里,浮着淤泥。现在是爱恨小循环,针孔也诞出肖像:
  一个一个来?
  折叠,涌动,冷得像风?
  炙热如火焰!
  7.清澈水流
  他敏感地写下了第一个句子(在写作之前需要屏蔽所有或者将自己置身纷繁万物,因此有无尽的比喻和复苏),而后,“时间开始了”。
  他不用再狼奔豕突地追寻,因为随着思绪的展开,一切“皆在那里”。
  头脑清晰的时候,这种“既在”会发出浩大的力,似乎将一切都予以集聚、汇合。
  当然,你也会因此茫然起来——隐秘的洞见:一个完美主义者的一生?
  或者,仍在面临最初的真实。你恳切地说,要找到真实,从而使你的生活不得不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不与妄想的泥潭对语。
  悲哀?狂风暴雨般的悲哀。
  水流似乎是天然自来的(第一个句子发生)。但怎么可能呢?总会有一些人站在路口,他们打喷嚏,涕泗横流,从此看不到任何一条路。
  竹竿也在那里。它们生长的时候也有片刻的天空是晴朗的。水流灌溉它们的田亩,在环海的城市中心,有旧日的黑河围拢着花圃。
  河底的淤泥呈现出来,在此之前,我们习见的是荡漾在我们心头的清澈水流。
  通过弯曲的桥梁和裸露的岩石看到它。那些淤泥里的树木种子可以转化为七十二重命的珍奇花束。
  通过记忆听到琅琅书声,看到大和天底下万事,看到一切不可靠和幽默调笑。
  落叶飘了过来。在气流的对冲中,它只有通过此地飘了过来。
  在“未”“无”和“丧却”之间。在阵阵秋风中,在大道之北。在念想绵密和天际浩劫的远古。这人“走了过来”。这—絮絮烦烦,愁死了,而且,那里广大的阡陌都在沉陷。
  你看到它们隆起的时候尚在多年之后。
  随着薄薄的时间被压榨,许多人的脑流量加大了,因此,看起来,总是急匆匆的。
  水流澄澈,或结束于一阵雷声,或一苇渡江。
  所以,在此之后——你,静静地飘了过来?
  8.视?觉
  人世岂会没有蓬勃之念?但是兜兜转转,也不过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十七八里许。你从未曾看见。
  看不见便罢了。黑暗里的院落存着一些鸟雀的飞影。你想起这些便犯困。
  秋末叶落。时间变深了。你再也不用担心重复两个旧年。
  因为新鲜的苍老已在途中。你大概能猜到,黑暗为什么躲到了这里不出声。
  9.勇?敢
  他见过那些知识枯燥而单调的管理者。但这不代表他不敢尝试。他折断的那根枯枝一直在那把石椅上放着。青雪落在上面很快就变白了。
  之后他回了一趟果园。他把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上面。
  黄昏很快到来,他猜到了那个秘密。如果没有人催促,他还会继续逗留下去。
  但是雨水打湿了他的肩。他回过头去,像看怪物一样看到了天空在降低。
  夜色飘了下来。不多不少,落满他视野所在的这个平原。?
  10.大地在声音中穿行
  大地在声音中穿行,它是钢铁支柱,多么好。让它升上来变白,慢慢地就可以成为一次爱情。
  当你老了,回忆这次暮晚日出(你会起劲地回忆),就能赢得那徐迂的风。
  在巷口那里,孩子们撑着雨伞张望。他们记得这日出江花的东方。
  11.慰?藉   你看,当时我们都在那里。树还是那些树,海水也没有变幻。你看,波浪形就是天地的颜色。你从它们的流逝中懂得观察。你从黎明学会无人的苏醒,独自面对这一个接一个的昼夜?不,周围的温差太大。在人群的内部,你熙熙攘攘地活着的感觉洋溢。
  怎么会没有树木的枝头?那些丛生的快乐!怎么会没有密密麻麻的枝头?
  二十多年前的祝福你已经看不见了。但那些冰天雪地的感觉却充实了你,造就了你,爱你。人间如万物一体?你的圣灵在你的之前和之后。
  还有那些白烟。
  空旷的天空里的白烟。
  还有那些水浒英雄。高亢的歌声和跃动的灵魂。还有那些珍馐万象田亩。
  打着灯笼,你一定要打着灯笼吗?
  那天地的光源矗立在你的正前方。你带着你的妻小在天地间,看着天地间那些光源。你喜欢它们,爱他们?
  如果从空旷的白色乳雾里发掘,你一定会像掘地三尺的大盗找到先人归来的踪迹。拥挤吗?在那曾经的天地间拥挤吗?
  不,在我们的叙谈中其实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人”。那朦胧的地铁口站着二十多年前的祖父。他用尽了力气使他的人生虚度。
  我还珍藏着三件宝物。我羞于示人,在水边感叹逝者如斯夫。你发动了你的全部热量站在水边。高山的影子就是人间星系。
  那水边天涯也有芳草。你可以站着吃完十八碗当地小吃。他们从你的身前走过。一步一步,没有深浅。或许鲤鱼就从河中跃起。
  不用太多局促,总有故事发生。你不用担心生活的海拔降低。麦尔丹,那些人你都认识?还有那些松子,你都认识?
  我赐你一杯珍珠水。你用心将它饮尽吧。
  大胡子兄弟和他的姐妹也来自那里。在草原般辽阔的夜晚,我们喝酒谈天,度过了数年。用一些点和线将它们连缀起来就是枫叶。
  它开阔的美,就是人间跌宕起伏却芬芳慰藉的美。
  12.万物更新
  我始终如一地感到饥饿。瞧,那些磅礴之水的领地——在堤岸的前方,我看到高大的骏马奔驰。月光浩荡。
  在这里,万象都凝结成一个果子。我再过一个小时就要见到你,再过一天就要告别。看到那些竹竿下人形发声的唠叨,我觉得厌烦,疲倦。
  在这里万象都轻微地流淌着。我看到他们三三两两地打开公园的门,一点一点地往里深入。这样很好,给草木带来柳风。
  我与那些世人过着雷同的生活。谢谢你提醒,这样很好,给更北的北方带去足够的寒意,所以你决定远赴异域?
  就一束微细的光,使我泅渡。逶迤的山脉激发那些红色的“果子”,形成一些“小时”。现实如此,你去找找看吧。
  屋子里很热,不错,这是时光的羽翼。鹅毛大雪瓢泼的夜里,我就是这样对你说的。你认识许多愚钝的耳朵,“莫要信他。”
  蛰伏。你瞧,诗人这样构造生活。你瞧,窗户的北面就是未来的“公园”,打开门,让她们三三两两地进去。山水都在那里。
  我准备回家去。那些岁月的粉末都值得你去铭记。那些明丽的河都如此突出,你不要嫌弃村落低旷,那里万物更新,正是你的“椅子”。
  13.“譬如朝露”
  我还是与你谈谈信札吧。你的声音充斥纸面。我那年见到的猎鹰也是幻象。但你的信札居于其间,“譬如朝露”。这些句子都是诗,是文学。
  你越过自我的悲哀,因此会有信札间的倾吐:不错,这些诗充实了你的生活。
  它们比禁欲的岁月更富活力?在私密的田园,你语言的光芒四射。
  我们如今已然不再停滞于信札的笔耕:没有语言,没有诗。因此,生活的宁静和动荡都更趋向孤单本质。你当然可以选择放弃这些句子。放弃它们!使你的形象少柔情,更脆弱而愈觉坚硬。
  不过是这一刻与下一刻的连绵刺痛将你的生命掳掠?那么好了,现在读你的信札。
  你瞧见那些时间蔚蓝。也有海岸线?有暖夜里的海岸线。也有围炉独坐,而耽于搜索往事的甜蜜:柔情在建立;失落。
  也有那些接天的群峦。
  也有未知所以。你缘何赴彼地而于不觉中衰老。但你的心智多年轻!
  你写出一首首漂亮的爱情诗。以秋冬的荆棘扎入伤口写爱情诗。以往那些故人也都不知影踪。但你诡秘的诗心暴露在一封封信札中。
  令人叹息。
  你无法逃逸。
  此与你愿蔽己短的心性不符。
  你是高傲的、挣扎于现实不得脱逃的赤子。对!你只有一颗乱纷纷的少年般飘忽来去的诗心。你唯有在信札中充斥完整自我。
  我读过它们十遍百遍而不惊觉。这些似曾相识的汉字儿郎!
  在柔情蜜意里早已困倦和掏空了你的爱、岁月、生活的儿郎!
  14.你日日开窗南望
  你日日开窗南望,重复这样的影像:空阔的天宇之下,行迹匆匆而如磅礴水流的车辆;飞鸟联翩起舞而嘉禾盛开;蓝色贯通你的视线;楼群渐渐密集起来,渗入天空下方的局部,制造者在建筑和解剖时空的复数;每一日都如此,漫长的流逝和宁静使人絕望;你如何看待那些自长鹰翅的生物?
  感觉星驰,与季节的音嚣杂糅,铺满天际;还有那些被遮蔽和塞责的土地,春天里的事物;它们急迫的拔节之声;那些路边的灌木次第涌来:对不起,请让路;对不起,那大地的梯级上只有如此重复;一遍又一遍,使用梵音里的鸣笛声;你日日开窗,直到老死,看到那些平面高低起落,桑田变为沧海;而院子里的灰白之尘被镀以瓷器般的釉质;对不起,人间如此,你的视觉在建立和消逝,而事物涌现,日日辰光依依。
  对不起,你日日开窗出尘,而烟火突破生死,埋葬你的颈项和命运。
  15.蛇:兼怀一切逝者
  我常常心怀遗憾地追悼一小片阳光。他存在过,他逝去了;就是这样。
  只有爱和记忆使他复苏(他的逝去:也是这样的日子,一小片阳光冲洗着他,为他沐浴,替他洁净那一小片灵魂)。   驿站上,行人始终穿梭不歇。
  那流泪的日子何其短暂。事物存在過,它们出没于你我都曾见识的旧日时光(那欢乐的杯盏和缓缓流淌的河都何其短暂)。
  还有那冲天的柱子:热情的时代虚火。何其短暂。
  当遥远的阳光射线渐渐隐没,那高楼的影子也随之消逝。
  只是我们从未留意到葱茏的事物变得灰败(那彩色是他执笔绘出的,因此他爱它,以它为自己的镜子)。
  当时光总在重复(倒流?不,时光从不会重复),那些心怀时间渴念的观日出者也有了荣耀和悲伤。我们欢送他们(我们)吧,那些云层仍然守护,旋转而踊跃。
  光芒静止(奔腾不息,无休止的)!像蛇一样迷人和扭曲。像牛乳一样压迫大地?像遥远的日光一样倾城。像你的笑容?不,你的笑容是满面的人间更替和沧桑污泥。
  当完整的一日逝去,那总不会回归的你我随之逝去。积薪火者临高冈兮,请你带那灯盏的外套前来。无数蛇蟠见证了我们生的秘密——
  它吉祥地住在这里,与我们同屏息,共命运!
  16.悬?崖
  悬崖边的颜色并不纷乱,却也无法辨别。你曾经深入其中,拓宽它峭立的幅度。那棵古松纵情千万年生长,它的身体中攀附着以它为核心的幼兽。它的漏斗:呼吸天地间潮汐,迎迓雷电风雨。沿路的植物都长得茂盛,它们成就钢铁无数。
  那可贵的悬崖尺子贴在天脊线上。
  你站上去,而此生悬浮?
  白云悠然驰过。十八年里,你相识的那些人与事物都悠然驰过。而此生悬浮?
  无声的寂浪击在窗玻璃上,它们穿刺着,奔突如火焰。
  无声的寂浪:它们长在悬崖边上。那么幼小,深阔,如无穷的雨水倾盆。
  沿路都是行人,默默地行走,说着各地方言。他们闻听雷声失箸。
  那些植物丰茂的果子都长在悬崖边上。它们各自吸取天地精华。它们都是植食动物。悬崖上的天光通年照射,它们隐在山洞里不出。尤其是在天外客来时,它们长在悬崖边上。它们隐在山洞里不出……
  17.生命苍老的奇迹
  一天一天,我看着你老去。生命苍峻,如被时光盗窃的青春岁月不再。皱纹攀上你的脸,你回顾瑞雪似的童年。你的鬓发亦苍苍……
  一天一天,你无法追溯,不修改字迹,但苍老的奇迹就这样孕育,化成云雾里的铁。
  似乎一开始就是这样。命运的种子在种植,你的喜爱也在苍老。许多平常而愚钝的事物在变白。你的清明曾经涌现,但日渐混沌。
  一天一天,各种声响交织,但没有重复,每一种幸福和苦闷都不重复。我觉得深爱的那些事物都不重复。它们每天都有崭新的容颜,在你日渐混沌的时间中支撑着你不变的爱美的追求。
  你的整肃,静也都是这样。
  每一只白羊都回到了白坡上,光怪陆离的晨光照射它低头吃草的样子。
  每一餐饭都与它相逢,苍老的团团空气析出一整张明媚的图画。
  如此,你所爱的在苍老,盛开。你所爱的去哪里追寻?曾经,那些奔腾雀跃的时间都变得慢下来(渐渐老去)。这很有意思,当你倚靠的椅子也老去,那些光滑的时岁之影堆积在上面。
  你摩挲它,似有离弃,但是错了。那些时岁才是你新鲜如初(如梦幻)的岁月的堆积。它从来没有达到一个顶点(葱茏)。
  它集聚了无数陌生的神在身体里。
  你如何会记得(忘记)它呢?
  18.写给你的手札
  电话铃声响起,雨滴纷落,这样说吧——你认识那些枯黄的叶子。乡村的狗吠声此起彼伏,你认识那些葱白叶子。
  自从遇见你,往事飘落得更快。窗口处的污痕日益变重,那些朽木中生的菌都已白头。你已经渐至年迈,垂垂老焉?(连幼年时伴你生长的狗都已换了几茬,仍是那条毛发嫩绿和鲜艳的狗?)
  我曾以为我们的相识既定,便是永恒。(不会再变得陌生,此后无论何时相见都如故人。)直到看到了那枚枯黄的叶子,嫩白的叶子——它们沧桑的白头未至。那些朽木中生的菌都在落泪。秋风瑟瑟涌到街头。
  直到聚光灯亮起,我看到了那枚枯黄的叶子——
  责任编辑:梁智强
其他文献
大山像巨幅的画垂挂眼前,溪水与山路连接远近。山谷狭窄,水流湍急。大地在一个山口豁然松开。星星、田野、江流、田埂上的树木都从收紧的布袋中散出。我们抢着有限的暮光赶到安西。远处连绵的群山隐藏在凝重的青灰中,像属于哲理的部分潜藏在事物的身后。  安西原名安息。志书上说,宋室南渡,某位皇室在这遽然死去,故名。为了获取红军留下的线索,我把电话打给了一个熟人老表,他因为常年给地方做事,为人古道,性情潇洒。镇长
期刊
奶白色的江雾笼罩了整个白鹅潭,对岸的灯火若隐若现。“沙!沙!沙!”,一艘艘来来往往的大船划破平静的江面,卷起的浪涛不断地拍打着堤岸。这一切,让沙面这座充满了欧陆风情的小岛显得如真似幻。如今每天在这里游玩的人们,又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竟然与广州起义有着不寻常的联系。  1927年12月的一个下午,广州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铅灰色。雨洒落在沙面岛上,嘈杂的雨声不绝于耳。刚吃过午饭,何潮就收到了省委的通知,马上去
期刊
我是在会展中心见到彼得第一面的。反正我是走错了房间,他也像是走错了房间。整个会,我感觉他一直在看我,当然了,如果我不看他就不会知道他看我,也可以这么说,整个会,我一直在看他。会结束,彼得给了我一张名片。我跟他说了一句话,我现在有点想不起来那句话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他想了想才答。然后他说了一句话,我有点懂有点不懂,只好不答,他的眼睛非常诚实,非常诚实地看着我。  后来我上网查了一下他,四十一岁
期刊
夕阳西下,暮色将临。  在一座高山上,挺立着十余位汉子。他们刀柄在肩,刀身在背,寒风敲打在金属上,发出铮铮的响声。  “想好了吗?”一位身材魁梧、长着一张国字脸、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从人群里走出,目光轻轻地抚过每个汉子黝黑的脸。  “想好了!”响亮亮的声音。  “好!”络腮胡子大吼一声,顺手抓起一只大公鸡,把公鸡的喉咙破开,鸡血分洒在十余个碗里。  络腮胡子高高地端起碗,大声说:“上有天,下有地……
期刊
一座寺庙与娃有关。娃因寺庙而生。  在川西坝子什邡市城区内的千年古刹罗汉寺,“5·12”汶川大地震之际诞生了108个婴孩,当地民众亲切地称他们为“罗汉娃”。大地震距今已有13个年头,但当时的情景却深深地铭刻在人们的心里:地震来袭时,罗汉寺被震得七零八落,而寺庙对面的什邡市妇幼保健院也被震成了危楼。当时,从危楼里转移到山门外的20余名孕妇惊悚未定,无处安身。危急之下,院长打消顾虑求助于罗汉寺住持素全
期刊
平衡是新1床打破的。毛毛的优越感也是新1床压下去的。  新1床出现之前,住在1床位置的前1床是个活泼人,话多,身勤,没事在地下走来走去,跟每个人说话,算起来她是最后进来的,只半天时间她就成了所有人的朋友,跟这个谈娃娃的学习,跟那个讨论病情,换个人又拉呱起家里的人口和收入,或者议论议论现在就医的这家医院,扯起啥她都有话说,多冷的话题她也能盘热,就是死话题,到了她这里也能救活。前1床没能成为众妇女的头
期刊
一  2020年10月24日,距离9月16日至10月25日广州市公安局“深圳经济特区建立四十周年”的40天安保决战还剩下最后的一天。  重阳节前后,广州市民有“重阳登白云山祈福步步高”的传统习俗。按照工作安排,市局指挥中心和政治部值班领导随同孙副市长上山检查。  政治部主任李世全下午有会,并不在预定的当晚上山检查的名单之列。但白云山是他的“老阵地”,作为早期“白云山重阳安保方案”的设计者,多少年来
期刊
“随身带”  袁枚所著《随园诗话》有一则,道及他自己如何从“村童牧竖,一颦一笑”中汲取作诗的灵感,举了两个例子。一是:十月中,听到随园里的挑粪工,在梅树下喜滋滋地说:“有一身花矣。”作了两句诗:“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另一是:他二月出门,送行的野僧说:“可惜园中梅花盛开,公带不去!”他也作了两句诗:“只怜香雪梅千树,不得随身带上船。”挑粪工和野僧不会写诗,但出其不意的一句话令才子倾倒。
期刊
近三十年的中国变化巨大,从以农业文明为主体的传统社会转变为以工业文明为主体的现代社会,带来的是人们生活和文化观念的剧烈转型。  对于这一转型,感受最强烈的也许不是在这期间出生的“90后”或“00后”等年轻人,因为他们的父辈和祖辈对这一轉型的前后都有经历,二者之间的巨大差距,自然形成鲜明的对照,从而让他们生出“日新月异”的特别感受。但是,对文化本身的感受最深切的,无疑还是这些年轻人。因为他们完全是在
期刊
主持人语  汶川大地震发生时,我结识了“恐怖小说大王”李西闽,后来读到他记录这场地震的,远比恐怖小说更为恐怖的震撼之作《幸存者》,我们成了朋友。今天读完他的新作《凝视》,想到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正写才是硬道理。所谓正写,就是拼内功打硬拳,无须摘叶飞花的神技,只有空手入白刃的直接;直白点说,老老实实地写,不依托繁复修辞地写,不过于倚重想象与题材地写……让事物在散文里说话或沉默,让事物收敛起四溅的液汁,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