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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我们学校后面有个小火车站，叫小余湾站。每天都有几趟列车在这里停下，下来几个旅客，上去几个旅客，然后列车飞快驶去，把小站丢得远远。小站的站长叫王德宝。瘦瘦的，脑袋很小。就是这个小脑袋。掌管着小余湾火车站，他站在月台上摆一下小旗子，火车立马就开。
一切都因为我的同桌。
我的同桌叫容叶子。在班里她是坐火车次数最多的人，她爸爸在成都工作，她和妈妈经常坐火车去看爸爸。不知怎么。我对她一向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个漂亮的玻璃鸟，一不留神就碰碎了。她很少说话，就像我身边的一滴露珠，安安静静。但是我渴望和她说话。
一天，她忽然主动跟我说，她一个人去过成都看爸爸，坐了两天两
夜火车。我听了十分惊讶：“一个人坐火车，不害怕?”
“你害怕?”她反问一句。我一时回答不出来。谈话终止了。她不再作声，低头做功课。我很希望我们继续说下去，但我发现她嘴角挂着一丝失望，那分明在说你那么胆小我们说什么呢?
我对自己失望起来。我坐过无数次火车，但每次都是大人带着。我和容叶子真的说不到一起。可是我很希望我们有共同的话语。
所以，暑假前一天，我写了一张纸条偷偷夹在她的书里，纸条上写了一句话：暑假我要独自去远行!
那天我对妈妈说：“我想一个人去旅行，坐两天两夜火车。”
“一个人?”母亲表示诧异。父亲没有过多的诧异，平静地问：“你要去哪儿?哪个地方可以坐两天两夜火车?”“成都。”我脱口而出。
“成都?你一个人去?喔，很好，你的计划很伟大。”爸爸笑道。“但必须等你年满十八岁的那一天。”
十八岁?那要等几年啊!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必须在这个暑假里完成独自坐火车去远行的计划。
我悄悄搜寻爸妈放钱的地方，打算偷一些钱买火车票。但最终一无所获。爸妈似乎对我已有防范。我去跟奶奶借钱，奶奶有钱，可奶奶一听我要坐两天两夜火车独自远行，吓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B
暑假一天天过去了，独行计划没有着落，我很着急。就在这时小刀出现了，这似乎是天意。因为小刀去北京打工，好久好久没回来了。小刀家和我家是邻居，比我大很多，应该上高中，可自从他父亲死后，他就不好好念书，跟人家打架，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然后逃跑了。
“我带你坐火车去成都。”他说。
“不行，我要自己去。”我说。
“自己?你有钱买火车票吗?只要是没有你爸妈陪着就算独自远行。”
没更好的办法，我只好答应。我回家偷偷拿了衣服，给爸妈留了一张纸条，便跟着小刀去了火车站。
小刀花四元钱买了两张站台票。我说：“行吗?”他用一副老练的口气说：“不行我还叫小刀么?”
小刀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走到检票口。剪票的是个大胖女人，站长王德宝站在离检票口不远的地方。我有点心虚，可小刀一点不在乎。
王德宝问：“小刀，你干啥去?”
“旅行。”小刀斜着眼睛说，他一点也不把站长放在眼里。 剪票的大胖女人拦住小刀和我。说：“买站台票不能上车。”
“管你什么事儿?”小刀横横眼睛拉着我闯过检票口。大胖女人想追我们，被王德宝拉住了。“他是小刀，我儿子。”王德宝脸上掠过像猫叼到一条鱼那样的喜悦。
“他就是小刀?他比你都高。”大胖女人收住脚。
我和小刀向火车走去，我听到大胖女人继续说：“小刀打架的事儿结了?”王德宝说：“结了，我赔了人家八千块钱，结了，八千块，太亏了。”胖女人说：“不亏，小刀的妈不是做你老婆了么?”
我们上了车，站长王德宝摆动一下小旗子，火车迫不及待地驶去。我看到王德宝的一张喜忧参半的小脸映在火车玻璃上，好久才消失。现在我明白了，这个王德宝已经是小刀的继父了。但我清楚小刀并不希望有一个继父。
火车咣咣当当跑着。小刀想给他和我找一个座位，就带我在车厢里飞快地走，我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地跑，总也找不到平衡，一次次撞在旅客身上，有个旅客狠狠抓了我一下，因为我的胳膊碰到她孩子头上了。每节车厢都坐满了旅客，没有空位。小刀带我乐此不疲地向前走，他相信终究会找到空位。我跄跄踉踉地跟着他跑，像一只老鸭子，最终老鸭子撞在一个女乘务员的肚子上。
“小孩，你是几号车厢的?票?”她语音愤然。
“在他那儿。”我指指小刀。
“他的票在我这儿。”狡猾的小刀很镇定，他没有拿票给女乘务员看，却掴了我一耳光，然后跑去，掴得很重，我捂着脸看了一眼女乘务员，也像小刀那样跑去了。
我追着小刀穿过一节车厢又一节车厢，一节又一节，我们把每节车厢的门都摔得咣咣响，我好像被小刀那一巴掌掴聪明了，一路跑得又快又稳。忽然，小刀停下了——我们跑到了火车的尽头，这是一节卧铺车厢，前面就是驾驶室。
小刀的眼睛鬼鬼祟祟，他在寻找藏身之处。我问他：“你干嘛不拿票给她看?”
小刀说：“傻，这不是站台票吗，给她看，她要让我们补票的。”
“你就说你是王德宝的儿子，她会放过你。”
“你才是王德宝的儿子!”小刀一脸仇恨。
我不再说了。小刀不愿意有一个继父，小刀凶起来的样子十分可怕。
幸好女乘务员没有追过来。我羡慕地望着一张张摇摇晃晃的卧铺，和卧铺上安闲地躺着的旅客。有一张卧铺上是空着的。“那儿没人。”我惊喜地告诉小刀，但这时来了一位大腹便便、戴眼镜的男旅客，他高傲地看了我们一眼，分明在说那卧铺是他的。
C
火车经过了十几个站后，我们终于找到两个空座，坐下。太阳斜射在车窗上，我幸福极了。小刀突然捅我一下，低声道：“呶，来查票了。”我看到列车长和一个乘警在车厢的另一端查票。“走。”小刀拉起我跑到厕所旁边。
厕所门上的小红牌写着：有人。小刀敲门，嘭嘭嘭。门开了，里面站着那个大腹便便、戴眼镜的男旅客。他慢吞吞系腰带，一脚停在里面一脚停在门外，眼镜玻璃上透着敌视。
“你快点!”小刀的态度很不好。
男旅客的动作更慢了，显然他对小刀不满。我看到小刀的脸忽然黑了下来，一只拳头呼地一下打了出去，拳头砸在男旅客的脸上，眼镜掉了。男旅客懵了，俯身找眼镜，小刀趁机把他推出厕所，然后拉着我钻了进去，嘭!关上了门，咔!上了门闩。
男旅客在外边打门，叫喊，过了一会儿打门声和喊叫声变小了，又过了一会儿偃旗息鼓了。小刀朝我得意地笑笑。我很害怕。如果不是为了蹭车，我决不会和小刀在一起，我不适合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打起架来像一头狼，而我从小到现在一直是一只羊。
接下来的事情更糟糕。
我们听到外面有人喊：“里面的旅客，请出来，查票啦。”显然是列车 长和乘警来了。
小刀小声说：“快蹲下。”
“干嘛?”我不明白。
“拉屎。”
“我……没屎拉。”
“拉，一定要拉。”
我被小刀按下，我蹲在便池上，撅着屁股拉下裤子。可是，我真的没有屎。“使劲儿拉。”小刀说。我使了最大力气，尿了一泡尿，放了一个响屁，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外面的人在敲打门，在喊：“请出来，查票，查票。”
“快点，你拉屎真慢。”小刀故意大声说，我知道他是想让外边的列车长听到。我用尽力气，弄出使劲儿拉屎的声音，我的肠子似乎被拉出来了一大截儿，可就是不见一丁点屎。
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小刀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脸上露出凯旋的笑容，说：“好了，拉不出来算了，他们走了。”
可就在这时候，我肚子忽然一阵剧痛，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泡屎轰然而下!
小刀捏着鼻子说：“你不是说拉不出来吗?这么臭，臭死了。”
我想找纸擦屁股，可厕所里装卫生纸的铁轴子是空的。我衣兜里没有装纸，小刀浑身上下也只有两张站台票。我盯着他手里的站台票，他躲闪着说：“这个不能给你擦屁股。”
我只好咬咬牙，把带着一屁眼儿臭屎的屁股装进了裤子里。我想到了拉屎从来不擦屁股的羊。羊有尾巴，尾巴可以把屁股抹干净，而我没尾巴。
小刀拉开了厕所门，他确信外边平安无事才拉开门，但他估计错了，门口站着一位乘警，乘警旁边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旅客，他的眼镜碎了，眼眶上有一大块青。
“你跟我走，还有你。”乘警指指小刀和我。
乘警把我们带到列车长室，小刀承认打了男乘客，也承认买的是站台票。列车长说：“你们先补票。”
小刀说：“没钱。”
“没钱你们上车?你是小扒手吧?”列车长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是!”我急了，指着小刀说，“不信问小刀。”
我的话让乘警的眼睛霍然一亮，他用手端起小刀低垂的下巴颏，问：“你叫小刀?你就是小刀?”
我替小刀作证：“他是小刀，小余湾的小刀，他爸爸是小余湾站长，王德宝。”
我满以为一提王德宝，他们会放过小刀，不想，列车长无动于衷，乘警把小刀的下巴拾得更高了，说：“你这个小刀啊，你在北京刚打完一场架，又逃到火车上打架，小小年纪能耐不小啊，去少管所呆几天吧。”
小刀脸煞白。我惊愕。怪不得小刀从北京回来了，原来他在那里打架了，警察在抓他呢。
D
火车到达白城车站时，我们被乘警移交到车站上的警察手里，接着我们又被移交到一列开往小余湾方向的火车上的警察手里。
已经是下半夜了，火车咣当咣当奔跑着，我的心情就像车窗外面的夜空一样黑暗。小刀要去厕所撒尿，乘警说：“去吧。”我也想跟小刀去撒尿，小刀生气地说：“你不要跟着我!”乘警说：“怎么，你想逃跑吗小刀?让他和你一起去。”乘警推推我，让我走，他还捏着鼻子说：“小家伙，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我和小刀向厕所走去，乘警跟在我们身后，我这时想起在电影里看到的囚徒，我忽然不想跟小刀去厕所了。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看，我惊呆了，是我的同桌容叶子!
容叶子高兴地说：“没想到我们会在火车上见面，我去我爸爸那儿了，你呢，去哪儿了?”
我无言以对。
“你跟谁坐火车?就你一个人吗?呵，你总算一个人坐火车旅行了!”容叶子高兴得要跳起来，她要拉我的手，我慌忙跳开，离开她远一些。我怕她闻到我身上的臭屎味。我身上很臭很臭，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臭不可闻了……
责编 米啦
我们学校后面有个小火车站，叫小余湾站。每天都有几趟列车在这里停下，下来几个旅客，上去几个旅客，然后列车飞快驶去，把小站丢得远远。小站的站长叫王德宝。瘦瘦的，脑袋很小。就是这个小脑袋。掌管着小余湾火车站，他站在月台上摆一下小旗子，火车立马就开。
一切都因为我的同桌。
我的同桌叫容叶子。在班里她是坐火车次数最多的人，她爸爸在成都工作，她和妈妈经常坐火车去看爸爸。不知怎么。我对她一向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个漂亮的玻璃鸟，一不留神就碰碎了。她很少说话，就像我身边的一滴露珠，安安静静。但是我渴望和她说话。
一天，她忽然主动跟我说，她一个人去过成都看爸爸，坐了两天两
夜火车。我听了十分惊讶：“一个人坐火车，不害怕?”
“你害怕?”她反问一句。我一时回答不出来。谈话终止了。她不再作声，低头做功课。我很希望我们继续说下去，但我发现她嘴角挂着一丝失望，那分明在说你那么胆小我们说什么呢?
我对自己失望起来。我坐过无数次火车，但每次都是大人带着。我和容叶子真的说不到一起。可是我很希望我们有共同的话语。
所以，暑假前一天，我写了一张纸条偷偷夹在她的书里，纸条上写了一句话：暑假我要独自去远行!
那天我对妈妈说：“我想一个人去旅行，坐两天两夜火车。”
“一个人?”母亲表示诧异。父亲没有过多的诧异，平静地问：“你要去哪儿?哪个地方可以坐两天两夜火车?”“成都。”我脱口而出。
“成都?你一个人去?喔，很好，你的计划很伟大。”爸爸笑道。“但必须等你年满十八岁的那一天。”
十八岁?那要等几年啊!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必须在这个暑假里完成独自坐火车去远行的计划。
我悄悄搜寻爸妈放钱的地方，打算偷一些钱买火车票。但最终一无所获。爸妈似乎对我已有防范。我去跟奶奶借钱，奶奶有钱，可奶奶一听我要坐两天两夜火车独自远行，吓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B
暑假一天天过去了，独行计划没有着落，我很着急。就在这时小刀出现了，这似乎是天意。因为小刀去北京打工，好久好久没回来了。小刀家和我家是邻居，比我大很多，应该上高中，可自从他父亲死后，他就不好好念书，跟人家打架，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然后逃跑了。
“我带你坐火车去成都。”他说。
“不行，我要自己去。”我说。
“自己?你有钱买火车票吗?只要是没有你爸妈陪着就算独自远行。”
没更好的办法，我只好答应。我回家偷偷拿了衣服，给爸妈留了一张纸条，便跟着小刀去了火车站。
小刀花四元钱买了两张站台票。我说：“行吗?”他用一副老练的口气说：“不行我还叫小刀么?”
小刀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走到检票口。剪票的是个大胖女人，站长王德宝站在离检票口不远的地方。我有点心虚，可小刀一点不在乎。
王德宝问：“小刀，你干啥去?”
“旅行。”小刀斜着眼睛说，他一点也不把站长放在眼里。 剪票的大胖女人拦住小刀和我。说：“买站台票不能上车。”
“管你什么事儿?”小刀横横眼睛拉着我闯过检票口。大胖女人想追我们，被王德宝拉住了。“他是小刀，我儿子。”王德宝脸上掠过像猫叼到一条鱼那样的喜悦。
“他就是小刀?他比你都高。”大胖女人收住脚。
我和小刀向火车走去，我听到大胖女人继续说：“小刀打架的事儿结了?”王德宝说：“结了，我赔了人家八千块钱，结了，八千块，太亏了。”胖女人说：“不亏，小刀的妈不是做你老婆了么?”
我们上了车，站长王德宝摆动一下小旗子，火车迫不及待地驶去。我看到王德宝的一张喜忧参半的小脸映在火车玻璃上，好久才消失。现在我明白了，这个王德宝已经是小刀的继父了。但我清楚小刀并不希望有一个继父。
火车咣咣当当跑着。小刀想给他和我找一个座位，就带我在车厢里飞快地走，我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地跑，总也找不到平衡，一次次撞在旅客身上，有个旅客狠狠抓了我一下，因为我的胳膊碰到她孩子头上了。每节车厢都坐满了旅客，没有空位。小刀带我乐此不疲地向前走，他相信终究会找到空位。我跄跄踉踉地跟着他跑，像一只老鸭子，最终老鸭子撞在一个女乘务员的肚子上。
“小孩，你是几号车厢的?票?”她语音愤然。
“在他那儿。”我指指小刀。
“他的票在我这儿。”狡猾的小刀很镇定，他没有拿票给女乘务员看，却掴了我一耳光，然后跑去，掴得很重，我捂着脸看了一眼女乘务员，也像小刀那样跑去了。
我追着小刀穿过一节车厢又一节车厢，一节又一节，我们把每节车厢的门都摔得咣咣响，我好像被小刀那一巴掌掴聪明了，一路跑得又快又稳。忽然，小刀停下了——我们跑到了火车的尽头，这是一节卧铺车厢，前面就是驾驶室。
小刀的眼睛鬼鬼祟祟，他在寻找藏身之处。我问他：“你干嘛不拿票给她看?”
小刀说：“傻，这不是站台票吗，给她看，她要让我们补票的。”
“你就说你是王德宝的儿子，她会放过你。”
“你才是王德宝的儿子!”小刀一脸仇恨。
我不再说了。小刀不愿意有一个继父，小刀凶起来的样子十分可怕。
幸好女乘务员没有追过来。我羡慕地望着一张张摇摇晃晃的卧铺，和卧铺上安闲地躺着的旅客。有一张卧铺上是空着的。“那儿没人。”我惊喜地告诉小刀，但这时来了一位大腹便便、戴眼镜的男旅客，他高傲地看了我们一眼，分明在说那卧铺是他的。
C
火车经过了十几个站后，我们终于找到两个空座，坐下。太阳斜射在车窗上，我幸福极了。小刀突然捅我一下，低声道：“呶，来查票了。”我看到列车长和一个乘警在车厢的另一端查票。“走。”小刀拉起我跑到厕所旁边。
厕所门上的小红牌写着：有人。小刀敲门，嘭嘭嘭。门开了，里面站着那个大腹便便、戴眼镜的男旅客。他慢吞吞系腰带，一脚停在里面一脚停在门外，眼镜玻璃上透着敌视。
“你快点!”小刀的态度很不好。
男旅客的动作更慢了，显然他对小刀不满。我看到小刀的脸忽然黑了下来，一只拳头呼地一下打了出去，拳头砸在男旅客的脸上，眼镜掉了。男旅客懵了，俯身找眼镜，小刀趁机把他推出厕所，然后拉着我钻了进去，嘭!关上了门，咔!上了门闩。
男旅客在外边打门，叫喊，过了一会儿打门声和喊叫声变小了，又过了一会儿偃旗息鼓了。小刀朝我得意地笑笑。我很害怕。如果不是为了蹭车，我决不会和小刀在一起，我不适合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打起架来像一头狼，而我从小到现在一直是一只羊。
接下来的事情更糟糕。
我们听到外面有人喊：“里面的旅客，请出来，查票啦。”显然是列车 长和乘警来了。
小刀小声说：“快蹲下。”
“干嘛?”我不明白。
“拉屎。”
“我……没屎拉。”
“拉，一定要拉。”
我被小刀按下，我蹲在便池上，撅着屁股拉下裤子。可是，我真的没有屎。“使劲儿拉。”小刀说。我使了最大力气，尿了一泡尿，放了一个响屁，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外面的人在敲打门，在喊：“请出来，查票，查票。”
“快点，你拉屎真慢。”小刀故意大声说，我知道他是想让外边的列车长听到。我用尽力气，弄出使劲儿拉屎的声音，我的肠子似乎被拉出来了一大截儿，可就是不见一丁点屎。
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小刀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脸上露出凯旋的笑容，说：“好了，拉不出来算了，他们走了。”
可就在这时候，我肚子忽然一阵剧痛，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泡屎轰然而下!
小刀捏着鼻子说：“你不是说拉不出来吗?这么臭，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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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咬咬牙，把带着一屁眼儿臭屎的屁股装进了裤子里。我想到了拉屎从来不擦屁股的羊。羊有尾巴，尾巴可以把屁股抹干净，而我没尾巴。
小刀拉开了厕所门，他确信外边平安无事才拉开门，但他估计错了，门口站着一位乘警，乘警旁边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旅客，他的眼镜碎了，眼眶上有一大块青。
“你跟我走，还有你。”乘警指指小刀和我。
乘警把我们带到列车长室，小刀承认打了男乘客，也承认买的是站台票。列车长说：“你们先补票。”
小刀说：“没钱。”
“没钱你们上车?你是小扒手吧?”列车长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是!”我急了，指着小刀说，“不信问小刀。”
我的话让乘警的眼睛霍然一亮，他用手端起小刀低垂的下巴颏，问：“你叫小刀?你就是小刀?”
我替小刀作证：“他是小刀，小余湾的小刀，他爸爸是小余湾站长，王德宝。”
我满以为一提王德宝，他们会放过小刀，不想，列车长无动于衷，乘警把小刀的下巴拾得更高了，说：“你这个小刀啊，你在北京刚打完一场架，又逃到火车上打架，小小年纪能耐不小啊，去少管所呆几天吧。”
小刀脸煞白。我惊愕。怪不得小刀从北京回来了，原来他在那里打架了，警察在抓他呢。
D
火车到达白城车站时，我们被乘警移交到车站上的警察手里，接着我们又被移交到一列开往小余湾方向的火车上的警察手里。
已经是下半夜了，火车咣当咣当奔跑着，我的心情就像车窗外面的夜空一样黑暗。小刀要去厕所撒尿，乘警说：“去吧。”我也想跟小刀去撒尿，小刀生气地说：“你不要跟着我!”乘警说：“怎么，你想逃跑吗小刀?让他和你一起去。”乘警推推我，让我走，他还捏着鼻子说：“小家伙，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我和小刀向厕所走去，乘警跟在我们身后，我这时想起在电影里看到的囚徒，我忽然不想跟小刀去厕所了。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看，我惊呆了，是我的同桌容叶子!
容叶子高兴地说：“没想到我们会在火车上见面，我去我爸爸那儿了，你呢，去哪儿了?”
我无言以对。
“你跟谁坐火车?就你一个人吗?呵，你总算一个人坐火车旅行了!”容叶子高兴得要跳起来，她要拉我的手，我慌忙跳开，离开她远一些。我怕她闻到我身上的臭屎味。我身上很臭很臭，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臭不可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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