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并不怎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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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原来从后面看我的头发是这样的,路星霜心里嘀咕道。
  夜色渐浓,她还没有睡意,将电脑上的一张张照片放大再放大,全是背影,面目模糊或者说在网友心中是面目可憎的。夏夜的黑暗包裹着她,手机的亮光刺目地直射到天花板上,已被主人静音的它在桌子上震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接不接?
  路星霜的声音像怕吵醒别人,怯怯地说:喂?
  你这种渣滓怎么还活着,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有一天要是碰上了“意外”没人会去救你同情你的!那一头狂怒的声音和情绪还在喋喋不休,这一边路星霜已经颤抖地剥下了手机的电池。
  
  B翌日,论坛里大部分看客都知道,那“渣滓”的电话不通了,而那张照片仍旧在显著位置。
  照片上,她蹲在小摊前细心对比着两种蟑螂药。另一张,她怀抱小猫站在阴暗堆满木料杂物的栏杆前,图片所配文字:自从第一次怀抱小猫站在栏杆前,心里就生出想要把它抛下去的愿望。那之后,一发不可收,常带着食物在夕阳下的窄巷里看野猫们吃下,看着它们献媚一样地绕着腿,然后有一天,饭里多加一味蟑螂药。近似于,让猫大约认为面前的这个人类是喜欢它的,这时再狠狠地揪它的尾巴,看它的反应,那一种恶作剧式的心理。
  绘声绘色的记述,连心理的层面都顾及到了。
  有人想知道那“渣滓”是谁,不久就有“马甲”出来公布了手机号,路星霜的手机在白日黑夜轮替间不断被拨响。谁啊,谁这么诬赖我啊?路星霜幽幽地倚在门框上对厨房里的奶奶说,叫您别让一花季少女在小摊上买那东西,您偏叫,如今买出事来了。
  我叫你买什么了啊?奶奶手里的大剪子还在不停剪着鱼。
  不就您前阵子说卫生间里的卫生纸都让蟑螂给啃了,叫买蟑螂药吗。路星霜想,奶奶她可真不了解小女孩的心思。
  
  C你去解释他们会信你吗?接到路星霜倾诉电话的许申反问。
  试过了,不会。路星霜的语气里似有无限烦恼,那些人在伤害我耶!
  那你就宽容一点啊,做一个宽恕者比受害者要来得积极。
  知道了。路星霜不加掩饰的口气使电话两头的两人都明白,她还不了解。
  过往的某天,路星霜画上小丑的妆穿上五颜六色的彩衣蹬着辆屁股后系着大团氢气球的单车往某中学去,受挚友周蓉蓉所托要给他总是考不上的表哥打气。
  路星霜大概能猜到他为啥总考不上,和表哥一块站在校园里就听见那些人在嚼舌。看,就是那个傻瓜考了三年都考不上,脑子进水了。
  他羞惭地浅笑,气色不佳。他说,周蓉蓉,不如你叫路星霜帮我向许申道歉吧,好不好?
  包在我身上,反正家伙事儿都齐全,我们现在就出发。路星霜拉起周蓉蓉就小声问,你表哥干嘛要向许申道歉啊?
  不懂,这两个人也闭口不提,周蓉蓉说。
  许申,你就原谅他吧,他说他想见见你。路星霜跟在许申身后像甩不掉的“尾巴”。
  你转告他,过去的事就不要再介怀了,我现在挺好的,不想过去的人来打扰我,许申的态度坚决。
  
  D路星霜支着脑袋,手划着鼠标,身子突然一震,从一张放大的照片上看,她似乎知道是谁拍的了。
  那个映在橱窗上的身影,不正是周蓉蓉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路星霜在心里搜刮着往日的记忆,也许是因为那个。她想起有一回,周蓉蓉来找她玩扑了个空,那时她已经去找许申,她在一边拼拼图,另一边上网的许申告诉她,你朋友好像挺需要关心的。
  是周蓉蓉吗?路星霜问。蹿到许申身边向屏幕里的周蓉蓉说抱歉,叫她一块来玩。她来了,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还记仇?
  她拿起电话拨给周蓉蓉,不愧是好朋友,问得直截了当。周蓉蓉,你干嘛要偷拍还发到网上啊?你什么目的?
  周蓉蓉心里一惊,星霜,你都知道了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啊,是因为……是因为我的博客访问量很低,我就想什么内容可以使人关注到我,我就偷拍了你的照片放上去还配了文字,可能是“纯属虚构”这四个字弄得太小,他们就当是真的了,后来越弄越大我就更不敢告诉你了,我不想失去你的友情,原谅我吧。
  路星霜有一种被周蓉蓉彻底打败的心情,做这些,仅是为了让人关注她?
  才不!再见,再也不见!路星霜听见电话那头急得要哭了。
  
  E你还是不打算谅解周蓉蓉啊?其实你的心情比她的也轻快不了多少,原谅她吧。许申拨着路星霜的脑袋左右摇晃。还说我,你怎么不谅解他呢?路星霜指的是周蓉蓉的表哥。
  我早原谅他了,只是不想再和过去的人事有什么牵连。你们到底什么事啊?路星霜八卦。你想听?许申问。
  小时候,我一直生活在外婆家,因为妈妈走了,爸爸有新家庭。上小学时,因为离家远,爸爸就主动和外婆说让我中午到他的家去,我去了,虽然我小但我看得出阿姨并不喜欢我,可她也没什么办法赶我走,直到有一天——
  那天她丢了钱,她一口咬定是我这个“外人”拿的,她逼我写保证书保证不再偷东西。她拿着它到学校里、外婆家里大吵大闹要我还钱,说我是个“小偷”。
  老师们说我很乖,外婆也相信我。可我还是越来越沉闷也再不去爸爸的家,当时我挺恨他保护不了我的。往后他来,我也绝不给他一个好脸好声气,可我奇怪外婆他们反而每次看到他来看我,就一副感激的神色,真没志气。
  我记得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她出现了,外婆他们告诉我,她是妈妈。我很吃惊,妈妈不是走了吗?不在了吗?后来我想“走了”本来就是一个笼统的词,是我理解错了。
  妈妈就是妈妈,她很疼我,暑假带着我到处旅游,我感到一向沉闷的个性都变得开朗一些。我升上高中,走在路上向过去的同学打招呼,他们几乎认不得我,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上下地看。我的气质转变太大,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羞手羞脚自惭形秽的穷小孩。
  我疑惑的是,妈妈见到爸爸和阿姨时也是客客气气的。我告诉妈妈,阿姨过去常常欺负我。她也只是摸摸我的头敷衍地说,这样啊,都过去了。
  走在风中阳光很轻柔,妈妈给我在书包里装了一袋核桃,让我请半天假,坐火车把东西送到临市去,我没觉出不对劲,我挺愿意去的,不用上课还可以坐火车到未知的地方。
  上车后,我把书包放到头顶上层放行李的地方,火车开了,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碰见有乘警在检查我书包里的那袋核桃,还到处问,这书包是谁的?我说是我的,他们就带走了我。
  他们问我要去哪?把东西送给谁?我都一一回答了,可他们还不放我,以后我才知道,那袋核桃里都有什么。
  他们把核桃拿给我看,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核桃早就被敲碎了是用胶水粘起来的,核桃里的也不是核桃仁,他们说那个东西叫“毒品”。我简直要晕倒过去,这半天的经历实在匪夷所思。
  他们将我看守起来,在了解调查了许久之后,给我指定了律师,因为只有十五岁,因为对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我平安无事的冒险了几个月回到了家。回到家,我第一句就问妈妈呢?外婆脸色一沉,警告我,不许再提她。我就知道,这事她脱不了干系。
  那时,他是我在班里最好的朋友,许申的语调变得温柔。就是周蓉蓉的表哥吗?路星霜问。
  是的。现在想来,当时的他恐怕是以为事情这么大早晚会传到学校,就对几个亲近的朋友说了,希望解释清楚让他们不要疏远我,可他哪里料到,他们是不相信的,把这当新闻传遍了学校。
  十五六岁的年纪,都愿学着成年人的视角去看问题,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最接近“事实”,老师们也纷纷对我侧目,我一个人孤单地站在落日下的操场上被同龄人甩得远远的,我很孤独。
  我试过要靠近,我追上两三个昔日的玩伴对他们说,一起玩吧。有人说好,但立刻就有另一个人说不好,我们不要跟你玩。这还是客气的,部分恶意的同学甚至会跑到我的面前对我口出恶言面露狰狞。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有得罪他们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经过小操场的时候,我看见他在为我和几个同学打架,他被收拾得很惨,我过去扶起他,但我说的话像刀子,我说你丫的活该。他流下泪来,他说,你这个私生子,果然是不懂感恩的,我为你解释,为你和他们打架,你还这么说我!
  我心里的鼓点开始敲起,从猛烈到细碎,时间过得那样慢,什么时候才能跑回家问清楚。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我问外婆是真的吗?她说是,说我应该管爸爸叫姨父才对,“走了”的那个是姨妈,如果不是她的意外去世,我会一直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其实……所谓的父亲待我仁至义尽。
  我更沉闷了,不想上学,因为没有朋友,因为怕听见他们对我恶意的议论。在那个年纪的孩子看来,学习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朋友,也不被人喜欢,是一个异类。
  我不愿意再孤单地站在残阳下的操场上,不愿意一个人占一张桌子吃饭,我害怕人群,我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拒绝上课,拒绝出去,那是一颗未经世故的心对世界的敏感。
  他隔着门来找过我,向我道歉,要我回去上课,说大家都很想念我。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他们才不会在乎在年幼无知的年岁里伤害过谁,我是注定被他们遗忘翻过的一页。
  我就一直这样在家里封闭了三年,我是受害者,而门外的都是“坏人”。对窗外的世界我不闻不问,四季的变化我只能从玻璃窗外的那棵绿树上窥见。我甚至察觉不到,四季也带走了外婆原本花白的头发,转赐予她银白的发。
  外婆在过街天桥上摆摊卖杂志,雨雪天的时候,客人们多给几个铜板她都会感激得让路人不忍。我终于勇敢地走出了家门,干着各式各样的工作,在动物园里清理过狮子窝,在卖场里卖过电脑彩电,在跳蚤市场里帮人看过摊。
  我开始不再把过去的那些天大的事当做一回事,在当时,并没有人教我怎么去面对那些,我就躲。走了这些曲折的路,蹉跎了许多好的时光,都需在每晚的夜校里补回来。做一个宽恕者是比受害者要来得积极的。
  
  F许申,我去找周蓉蓉出来,也叫上他好不好?路星霜问。
  好啊,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许申这次没有拒绝。
  看在周蓉蓉对我往日的深情厚谊上,我就原谅她这次吧。路星霜说话时心情也变得很好,但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还攻击我怎么办?
  宽容的面对啊,他们是不知情或者还不太懂事;宽容,也为了你自己。路星霜点点头问,许申,当你经历过那些之后就真的不悲伤吗?
  他说,因为宽恕,我的世界并不怎么悲伤。
  文字编辑/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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