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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洋酒的全部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来自于在西藏的一次旅行,那是2002年7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西藏德令哈市某小酒馆。进来一群游客,打头的年轻人对店小儿喊到:"伙计,来一盘龙虾,再开一瓶XO!"店伙计们看着这帮人面面相觑,明知客人是在开玩笑,可竟不知如何回答。那位吵嚷着开XO的仁兄接着说:"小店就是小店,设施不全,那就上一盘花生米,再来一瓶二锅头吧!"话毕,众人友善地大笑。
那位仁兄的这个玩笑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之于像XO那样的洋酒的意义在于:现在大多数中国人还是以一种极其调侃和艳羡的神态在看待洋酒——因为它们太贵了,离普通工薪阶层的生活太遥远了。即使偶尔能在某个场合喝上一杯,那也是蹭来的。国人对洋酒的启蒙来自前几年暴发户们比赛摔洋酒的新闻,当然,还有那个性感的广告:一个涂着蓝色口红的性感女人微张着眼睛,旁边是一行"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的广告语。对于标榜着"人生得意之时的享受"的这些洋酒来说,昂贵和奢侈是它们留给大众的代名词。
除了昂贵之外,这些洋酒背后所意味着的酒文化和喝酒时的繁文缛节,足以让一个对洋酒了解不深的人闭上嘴。你看,光是干红、干白、香槟、白兰地、干邑,XO、V.S.O.P,人头马、马爹利、轩尼诗……这些词汇就把人搅得一塌糊涂,还不用说喝酒时用什么样的杯子、配什么样的菜肴,或者是品着酒说一些什么样的话,如果表达不准确,会落个贻笑大方的结局。
在西藏那个关于XO的"著名"笑话之后不久,我受邀与轩尼诗品监委员会委员罗赞诺先生在北京嘉里中心相见。高高大大的罗赞诺自小在法国葡萄酒产区长大,先后在俄罗斯、澳大利亚、法国等地的酒厂工作过。跟大多数职业品酒师一样,罗赞诺热情、专注、专业。
品酒室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高高低低的各色酒瓶,里面盛着的"生命之水"——那些深金黄色、火红色、红褐色的液体——让人产生无穷的幻想。
没错,只有法国才能产出这些迷人的液体来。跟古巴盛产雪茄一样,法国几乎快成了葡萄酒的代名词。有着2000多年葡萄酒生产历史的法国拥有得天独厚的温带气候,有利于葡萄生长,能种植几百种葡萄,霞多丽、赤霞珠、希哈、梅洛、佳美都是其中的名品。不同产区的葡萄酒也有不同的品质和口味。
一个老到的葡萄酒专家会告诉你,葡萄酒一般分为四类,干红、干白、香槟、白兰地。法国原产地命名酒法规定,只有用干邑地区所产葡萄发酵,并且在干邑地区蒸馏、贮存的葡萄蒸馏酒,才能称为干邑酒。
干邑(Cognac)是法国夏朗特省(Charente)的一个古镇,面积约为10万公顷,那里约25万亩得天独厚的砂垩土,加上温和气候,成为最适宜种植葡萄的理想环境。这些地方产出的优质葡萄在经过温和榨汁后,会自然发酵,再经过20多小时的双重蒸馏,就成为制造干邑的必需原料:"生命之水"。
接下来是把这些"生命之水"储藏于橡木酒桶中,熏陶成熟,只有橡木桶才能够使氧气慢慢渗进酒桶里,并且跟橡木中的鞣酸结合,赋予生命之水独特的色泽和香味。据说轩尼诗制造橡木桶所用的橡木,全部来自法国利穆赞地区橡木林中的百岁老树,把橡木加工成木板,放在露天3年至4年后,再把木板制成木条。然后,木桶工匠就以娴熟的技艺把木条箍成橡木桶。
当然,这些复杂的过程我从罗赞诺先生摆在桌子上的生命之水当中是看不出来的,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排小小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的是各种材质酿制出来的"生命之水",让我通过嗅觉来判断是果香、木香或者是其他香型的酒。
让我也来装装内行吧!左手拿起一个小瓶子,揭开瓶盖,右手在瓶口轻轻扇动,让酒香顺着空气飘入鼻子里。
是果香?不对,闭上眼睛再想一想。哦,是一缕茉莉的清香。我接着一瓶瓶的闻下去,猜测它们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有时候结果会大相径庭。这时候,我在想,居然有人能把大自然中的那么多植物以液体的形态来表现它们的香味,而且还能把它们吞咽下去,从精神上和物质上都能把这些自然之物彻底占为己有,心里不禁觉得神奇。
罗赞诺先生把摆在桌子上的十多瓶轩尼诗逐一倒给我品尝,从1873珍传干邑、杯莫停干邑到李察干邑,这些酒的口味醇和,唇齿之间飘着悦人的木香和烟香。
不过,让我产生敬畏心理的是关于这些酒的品位的解释:艾密乐·费尔沃(EmileFillioux)于1873年创制的1873珍传干邑由14种生命之水汇聚而成,每瓶都有限量编号;1979年,当时任轩尼诗酒窖总艺师的莫利斯·费尔沃(MauriceFillioux)用他祖父陈酿的特优生命之水谱制了轩尼诗杯莫停干邑;而轩尼诗李察干邑由过百种罕有的生命之水混合、育酿而成,这些生命之水部分来自李察于1774年设立的"创始人酒窖",部分生命之水有200年的历史,还有包含稀有的1830年-1860年的Folle Blanche生命之水……
其实,关于一种上百年的酒的演绎,可能会曲折得多,包括其历史文化背景、酿造过程中的故事、消费中的种种传奇等等。而这一切,最后总要通过它的价格折射出来,当我知道一瓶杯莫停干邑的价格在7000元-13000元时,心里就直犯嘀咕。哇!刚才抿的一小口大概会值200元吧。这种感受,恐怕是1765年法皇麾下的爱尔兰旅的营长李察·轩尼诗(Richard Hennessy)创建轩尼诗时所没料到的吧。
当"轩尼诗1873年珍传"从储藏自己身体200多年的酒窖里站了出来,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些想征服自己的男人的时候—赶快在诱惑离去之前屈从于她吧!
罗赞诺先生给我一个特大号的试管,然后让我们把尝过的那些"生命之水"选几种依不等的份量,倒入试管当中。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托着试管的底部,一手按住瓶口来回转动,反复几次。好了,混合酒就成了。先闻闻它的香味,然后倒出一点到杯中尝尝。怎么样?刚才几种完全不同味道的液体瞬间变成了甘醇和顺的滋味。罗赞诺先生这时拿出一个特制的瓶子,把试管中的酒倒入,用软木塞盖上,再贴上一个标签:"此乃于轩尼诗品监委员罗赞诺先生的见证下,在2002年特别调配的轩尼诗生命之水纪念品。"自己调制的一瓶轩尼诗就出来了。
我举起酒杯,按照罗赞诺先生所讲的方法,轻轻地晃动着,望着杯中深金黄色的液体,然后闭上眼睛,闻着它发出来的强烈的芳香,其间夹杂着胡桃、水仙和茉莉的香味,隐约中又带有百香果和荔枝的果香,而橡木香中又夹杂了香草味和雪茄盒香味。轻轻抿上一小口,秀雅、清淡;酒是储存了50年的生命之水。
此时此刻的感受,正如彼德·梅尔在《有关品位》中所描述的那样:我下定决心永远不再喝一口廉价香槟—人生苦短啊!